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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心看了她一眼,笑道,“怎麽了大嫂?可是喝不慣?”
這是她才曬出來的花草茶,她喝着挺好,許是別人不習慣!
“不是,這味兒,甜中帶酸,很是爽口,倒不像是我平日裏喝的茶了。”
房氏品了品,才笑着說道,“妹妹從哪裏得的好茶,竟然這般好喝?”
原來是好喝!
錦心還以為人家喝不慣。
她高興地笑起來,指着那白瓷茶盅裏暗紅的茶湯,笑道,“大嫂倒是說說,你喝出了什麽味兒來?”
既甜又酸的,到底是什麽呢?
房氏又喝了一口,放在嘴裏細細地品着,半日方道,“這甜的像是棗兒,酸的像是檸檬,其他的我就說不準了。”
這裏頭,應該放了好幾樣,她實在是品不出來。
不過錦心聽得确實眼睛一亮,“大嫂真是好細的心思。這裏頭可不就放了棗兒和檸檬了?”
房氏大喜,原來她還真說對了呢。
那其餘的到底是什麽呢?
房氏睜着一雙秀氣的眸子,眼巴巴地望着羅錦心,像是一個初啓蒙的孩童那樣。
錦心笑道,“其他的還有山菊,枸杞子,蓮葉……。天兒熱了,喝些清肝明目的,對身子有好處。”
房氏慢慢地喝了一口,咽下去才點頭道,“妹妹真是懂得養生,這幾樣喝下去,果然神清氣爽了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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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見房氏這般說,錦心越發有信心了。
她這花草茶要是到時候能有銷路,她賺錢的路子又廣了一些。
這幾日,她光做香膏精油都忙不過來了,綢緞鋪子那邊送過去的幾瓶很快就被那些大家閨秀給搶購一空了。就這麽幾日,她就賺了不下百餘兩銀子呢。
這花草茶要是打開銷路,以後,更有的忙了。
即使她已經和林珏定親,她也沒打算閑在家裏相夫教子一輩子。跟婆婆小姑子家長裏短的都一輩子。
這樣的人生,不是她想要的。
林珏也答應過她,成親後,她想做什麽就做什麽,他不會攔着她的。
到時候,她可以盤下一家店面,前頭開醫館,旁邊可以設一間花草茶館,再弄個胭脂鋪子,各色的香料香膏都可以賣。
到時候,一舉三得,既不用到處亂跑,又能安穩地賺銀子,多好!
她越想越覺得将來的日子必定不用愁,所以,就有些走神了。直到房氏連着喊了她兩聲,錦心才回過神來。
“讓大嫂見笑了,方才光想着這茶了。”她實話實說,眼睛盯在了自己手上的那盞茶上。
“姑娘做什麽都有決心,就這樣茶,都能擺弄出這麽多的花樣來,我可算是服了。”房氏并沒有多想,只覺得手裏的茶好喝,并沒有想過錦心會自己經商去。
在她眼裏,錦心一個孤女,不靠着外祖家,即使嫁給恒王世子,身後沒有個靠山,将來在婆家過得也不會順心的。
她這輩子已經夠苦的了,她不想看着救活藍哥兒的救命恩人也有這樣命運!
白瓷茶盅裏的茶幾口就喝完了,房氏也的确是渴了,只覺得自己手裏的茶盞太小,還不夠潤潤喉的。
紫芝連忙給她續上,她喝了一半,方才騰出嘴來,點着桌上的那個包袱道,“姑娘怎麽不打開看看?這算是我的一點兒心意。姑娘若是覺得還能使的,就留下用吧。”
錦心這個時候才發覺自己并沒有接過房氏帶來的那個包袱,如今聽她這麽說,她不由得耳根子一紅,連忙朝房氏道歉,“真是讓大嫂見笑了。”
房氏無所謂地搖搖頭,錦心就在她的授意下,打開了那個蜜合色的包袱。
就見裏頭兩匹上好的綢緞,一套金鑲玉的頭面,還有一對冰種玉镯。
這幾樣東西不多,但貴在精致。
這樣好的寶貝,房氏怕是把自己壓箱底的東西拿出來了吧?
一百二十八章 答應
房氏無所謂地搖搖頭,錦心就在她的授意下,打開了那個蜜合色的包袱。
就見裏頭兩匹上好的綢緞,一套金鑲玉的頭面,還有一對冰種玉镯。
這幾樣東西不多,但貴在精致。
這樣好的寶貝,房氏怕是把自己壓箱底的東西拿出來了吧?
錦心十分過意不去。
房氏寡婦失業的,還帶着藍哥兒,娘兒兩個平日裏要仰盧氏的鼻息過活,哪裏有這些富餘的東西?
這幾樣東西,怕是房氏的嫁妝了。
都給了她,将來藍哥兒長大了用什麽?
雖然和安國公府那些人親近不起來,但錦心對這個房氏還是沒什麽厭惡的。
眼見着她為了自己的親事送了這麽貴重的東西來,她十分感慨。
看了眼房氏,錦心把那包袱重新包好,往房氏面前推去,“大嫂,你的好意我心領了。只是這東西太貴重了,你留給藍哥兒好好供他讀書吧。”
房氏顯然也料到錦心不收了,她無奈地嘆口氣,笑道,“大姑娘上次救了藍哥兒,我們母子的命都是姑娘的,這些身外之物可又算得了什麽!”
說罷,她又把那包袱往前推了推,眼神堅定地看着錦心,“姑娘要是不收,就是看不起我這個寡嫂了。那我拿了東西這就走!”
她伸出手去就要去拎那包袱,作勢要走。
錦心不料這人竟然如此恩怨分明,只得壓着包袱拉着房氏,道,“好好,我收就是了。大嫂你急什麽?”
和房氏交道不深,平日裏瞧上去溫溫婉婉的一個人,沒想到急起來竟然這般倔強!
見錦心收了包袱裏的東西,房氏才又重新端起茶盞喝了一口話花茶,笑道,“你要是不收,你這茶我都不敢喝了呢。”
一句話,逗得屋內的人都笑起來。
錦心難得見房氏笑得如此開心,忙道,“瞧大嫂這話說的?你來這兒說說話就好,要是再有下次,我可真的連茶都不讓上了。”
話落,房氏又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姑嫂二人說笑了一陣,氣氛很是融洽。
錦心留房氏在她這兒用了午飯,房氏吃過飯,見天色不早,她急急地起身告辭,“出來這大半日,着實惦記着藍哥兒,這就走了。”
錦心見她從頭至尾什麽話都沒提,甚是納悶,這房氏難道真的是單單送她賀禮的?
她要是說給她送賀禮,盧氏會讓她出府?
她才不信那個鷺鸶腿上劈肉的盧氏呢。
見房氏起身,錦心也跟着款款站起來,問道,“大嫂,這就走?”
她生怕房氏有什麽事兒瞞着她不提,等回去又得挨盧氏一頓臭罵,這才好心地提醒她!
房氏的身影一滞,腳步就膠着在門檻內。
她當然有事兒,還帶着很重要的任務來的,可看着羅錦心那笑靥如花的臉,她實在是沒法張口。
她寧肯回去被老太太和盧氏責罰埋怨,也不想去逼迫着羅錦心再回到那個虎狼窩。
今兒見着了羅錦心,她方才知道當日是老太太和二太太兩個商量定了把錦心給攆出去的。
府裏的說法是,因為羅姑娘犯了錯,被老太太給趕出去了。本想把她送到翠山庵,青燈古佛地過一輩子的,後來到底還是老太太仁慈,半路上又把她給攔下了。
如今看來,這顯然就是誣賴!
羅姑娘根本就是被她們給趕走的。
羅錦心剛走到內宅二門前,忽然想起自己的xxx落在屋裏了。她轉身就要回屋去取,卻沒想到撞見了宿醉剛醒的吳勇。
吳勇昨晚不勝酒力,喝得酩酊大醉,直睡到日曬三杆才被丫鬟喊醒。知道他母親和姨母尋他商議事情,他匆匆梳洗一番就往盧氏的院子去。卻沒曾想,在半路遇見了羅錦心。
因為一早要去xxx,羅錦心特意收拾打扮了一番。蔥綠色的妝花褙子,鵝黃色百花穿蝶百褶裙,一頭青絲绾成雙丫髻,不飾金銀珠玉,只用兩根石青色的折枝花水紋發帶綁住,臉上略施粉黛,抹了點唇蜜,清麗脫俗。
吳勇看得眼睛發直,咽了口口水,這才上前作揖行禮,滿臉堆笑:“錦心表妹這是往哪去?”
羅錦心想到昨天夜裏的事兒,實在不願意搭理這個登徒子,礙于親戚情面,她不動聲色的笑了笑:“回房取些東西。”說着,她擡腿就要走。
“表妹是要出門嗎?打算去哪?都是哪些人陪着表妹出去?”吳勇卻上前一步攔住了她的去路:“正巧我今兒也要出門,不如我陪着表妹一起出去逛逛?”
羅錦心停住腳步,上下來回打量着吳勇,冷笑道:“吳家雖算不上百年的世家大族,卻好歹也是xx(地名)一代有名的詩書禮儀之家。表哥怎麽倒連‘七年男女不同席’都不曉得了。我是閨閣女子,表哥是外男,即便是要出門,自然也會有丫鬟奉盂端茶,更衣焚香,不敢麻煩表哥。表哥若是有時間閑暇,不如多做些八股文章,早日折桂才好。”
說完,也不管呆在原地瞠目結舌的吳勇,自顧自地回了自己的院子。
出了安國公府,羅錦心的貼身丫鬟xx撩開車簾,驚訝地對羅錦心道:“小姐,後頭有輛馬車一直跟着咱們。”
羅錦心擱下手裏的茶盅,眉頭微皺......xx又道:“好像是吳家的馬車,奴婢瞧見那馬車的穗子上繡了個鬥大的吳字。”
羅錦心的眉頭就皺得更深了......這個吳勇怎麽這樣陰魂不散!
她吩咐車夫停下馬車,扶着xx的手下了馬車,走到吳勇的車旁,舉止得體地行了個禮,笑道:“吳家表哥這是要去哪?前頭就是成親王府了,那是條死胡同,表哥的馬車雙轅大,只怕不好掉頭。”
吳勇聽見羅錦心的聲音,身子早是一酥。他用手裏的姑蘇折扇輕輕挑開車簾,原本清秀的臉龐帶了幾分輕挑:“錦心表妹是要去成親王府嗎?我才來京師,卻早就聽說朝前坊南荀大街那邊有家‘同春樓’做的京幫菜很不錯。不如表妹與我同去嘗嘗,我這車上還有山西臨汾來的上好汾酒,小酌兩杯,談詩論畫豈不妙哉!”
羅錦心心裏已是怒火暗起。。。。。。
一百二十九章 請神容易送神難 (一)
出門上了車之後,房氏都還沉浸在呆愣中。
方才羅姑娘那番話真是讓她太震撼了。
她竟然說讓她讨好老太太,将來好争奪掌家的權力?
不過想想,羅姑娘說的也很有道理。
她本是長房長媳,膝下還有一個兒子,為何不能掌家?
盧氏不過是二房的,憑着會哄老太太,就掌了這麽多年的家,真是太不可思議!
過幾日,公公婆婆就要從外任上回來了,看來,她要跟婆婆說說這事兒。
殊不知,羅錦心一句話,就已經讓房氏的心裏掀起了沖天的浪花來,也為安國公府埋下了一顆釘子。
車子晃晃蕩蕩地行了半個多時辰,方到安國公府的大門口。
房氏因為請來了羅錦心,很有底氣地對迎上來的門房吩咐道,“大姑娘回來了,你趕緊去通禀老太太和二太太她們……”
門房也知道,如今羅姑娘已經是板上釘釘的恒王世子妃了,當下不敢怠慢,連忙颠颠地跑到了二門處傳話兒。
房氏本待要下車去扶錦心的,卻不料錦心讓紫芝過來傳話,“大少奶奶只管安坐,我們姑娘要等着老太太和二太太來迎呢。”
這話着實當房氏震驚了一把!
她一個晚輩,回府還得讓安國公府的當家人前迎?
果然出去一趟就不一樣了呢。
她本來還惴惴不安的,後來一想,也就通透了。
羅姑娘上次被外祖母和二舅母給趕出去,在安國公府也算是丢盡了臉了。
如今人家很快就要嫁給恒王世子,身價倍增。此時老太太和二太太想請人家回來,不拿出點兒誠意怎麽行?
想通了,房氏就心安理得地坐在了車裏等着了。
她今兒跑了一趟,請了羅姑娘回來,也是安國公府的一大功臣,自然也當得她們一迎。
何況,她是長房長媳,在盧氏面前,做什麽要委曲求全的?
不多時,兩扇黑漆乳釘大門就本打開了,崔老太君扶着盧氏的手,顫巍巍地住着龍頭拐杖走了來,老遠就老淚縱橫地喊着,“錦丫頭回來了嗎?快,快些帶我去看看。”
錦心坐在車裏聽見了,無動于衷地閉目養神。
崔老太君還以為自己聲兒太小錦心沒有聽見呢,忙又朝前走了幾步,已經來到了大門口處。
那一副白發蒼蒼老淚縱橫的樣子,看上去當真像是一個慈祥的老祖母。
“錦丫頭,你可算是回來了,想死外祖母了?”崔老太君一把推開盧氏的手,就對着門口的馬車撲了過去,“錦丫頭,快下來,讓外祖母好好看看你瘦了沒?”
車內的房氏吓了一跳,老太太這會子可是暈頭轉向了,這車子是安國公府的都認不出來了嗎?
不過這個老婆婆親自迎上來,她自然不敢拿大,忙從車裏下來,一把扶住了崔老太君想要挑開車簾子的手,急急地說道,“老太太,大姑娘在後頭的車上。”
崔老太君愣了一下,正哭得稀裏嘩啦的她忽地擡起頭來,轉過頭去,吓死眼瞪了跟過來的盧氏一眼。
這個兒媳婦辦事越發沒個章程了。
出來之前也沒告訴她錦心在哪輛車裏!
她老眼昏花的,哪能分得清?
大庭廣衆之下,當着這麽多下人出了醜,讓她的老臉往哪兒擱?
但崔老太君不愧是大風大浪裏闖蕩出來的,土埋到了脖子根兒的人,那經過的見過的也比旁人多。
她穩了穩心神,扶着房氏的胳膊就笑了,“看看,我都高興地傻了,竟不知道你們沒有一輛車回來?”
房氏知道這老太太是想找臺階下了,忙陪笑道,“老太太,大姑娘想坐糧鋪的車回來,我拗不過她,就依着她了。”
崔老太君聽這孫媳婦說話還挺受用,不由笑眯了眼,“今兒真是辛苦你了!”
當着這麽多下人和盧氏的面兒,這還是從沒有過的事兒。
房氏只覺得自己的臉上分外有光,想起羅錦心那句話來,她越發笑得乖甜,“孫媳婦哪裏辛苦?只要能讓老太太和大姑娘見個面,孫媳婦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也值了。”
這馬屁實在是把崔老太君給拍舒服了,她樂得忙拍了拍房氏的手,笑道,“走,帶我去見你妹妹。”
今兒羅錦心是房氏給請回來的,崔老太君生怕這丫頭不給自己臉子,趕緊拉着房氏一塊兒過去。
盧氏跟在她們身後,被房氏擠得插不上手去,想去扶崔老太君右邊的胳膊,卻發現崔老太君右手拄着拐杖,她只得忍氣吞聲地跟在了後頭。
聽着房氏那蜜裏調油一般的話,盧氏暗暗磨牙:這小蹄子平日裏跟個鋸嘴的葫蘆似的,沒想到竟然拍馬屁拍得這麽順溜!
不就是請回來了那個小賤人了嗎?有什麽可得瑟的?
她暗自抱怨着,面兒上卻笑得一派春光燦爛,随着崔老太君來到了錦心的車旁。
崔老太君又使出她的殺手锏來,還未靠近車窗,就嚎啕大哭起來,“錦丫頭,錦丫頭,你還在生祖母的氣嗎?都是祖母不好,不該信了小人的讒言,讓你出去住!”
她連“外祖母”都省去了,直接來了句“祖母”,顯得和錦心的關系一下子就拉近了。
錦心坐在車裏不由扯唇暗笑:這個外祖母轉變的倒挺快的。她好似全然忘了當初趕她出去那副嘴臉了,把她當作嫡親的孫女兒,她就真的是了嗎?
她說的“小人的讒言”指的是誰?
是盧氏嗎?
呵呵,為了能讓她回來能靠上恒王府這棵大樹,外祖母不惜把二舅母給甩了?
當真好笑!
她慢悠悠地下了車,看一眼哭得眼淚鼻涕一大把的崔老太君,柔柔地喊了聲,“外祖母!”
崔老太君瞪着一雙朦胧的淚眼看了過來,就見錦心身穿一件月白色折紙花的紗褂,一條湖水綠的裙子,俏生生地站在車轅旁,像是一朵雨後新荷,清新脫俗。
她暗贊了一聲,心想怪不得太子、誠親王世子和恒王世子三個男人争着搶着呢,就這份長相,她這個老太婆都看呆了。
錦心這副樣子,和當年的探花郎羅佑天有七八分的相似,細看時,和她的女兒安敏也有些神似。
反正,這丫頭集齊了父母身上所有的優點了。
這份容貌,足可稱得上傾國傾城了。
比起她的孫女,可不知道強了多少倍!
一百三十章 請神容易送神難(二)
“錦丫頭,你,你回來了?”崔老太君一把扔掉了自己手中的龍頭拐杖,撇開房氏,緊走幾步,就把羅錦心給摟進了懷裏,兒一聲肉一聲地哭起來。
“我老糊塗了,聽信了小人的讒言,讓你出去受苦受累的……”
崔老太君那眼淚就跟斷了線的珠子一樣,哭得驚天動地的。不知道的人,還不曉得她有多在乎這個外孫女呢。
身後的盧氏,聽着催老太君口口聲聲地說“聽信了小人的讒言”,忙垂了頭暗罵:真是個老不死的,當初攆這小賤人出去的時候,她可是點了頭的,這會子又把燙手的山芋踢到她這邊,她可不是那麽容易欺負的。
見崔老太君抱着羅錦心哭成了一團,盧氏一把扯開房氏,自己擠上前,假惺惺地勸慰着這祖孫兩個。
“老太太,您身子骨兒不大好,還是別哭了。這大姑娘都來了,先請進去歇歇吧。”
崔老太君連着哭了好一陣子,可是錦心除了叫她一聲,愣是一句話都不說,她想找個臺階下也得有個人給她送才是。
聽了盧氏這話,她連忙掏出帕子抹了抹眼角,破涕為笑,“你二舅母說的是,這是大喜的日子,我怎能哭呢?走,跟我進屋裏去,咱們娘兒們好好絮叨絮叨。”
說罷,也不用人來扶,她拉着羅錦心的手就往院門內走去。
錦心好笑地看着這個步履一點兒都不老态龍鐘的崔老太君,再看一眼面色很不自然的盧氏,心裏慢慢地有了成算。
前些日子,生怕她得罪了誠親王府而連帶了安國公府,這老太太來不及就把她給攆出去。如今她和恒王世子定了親,就上趕着來巴結她,這副嘴臉,着實讓她看着難受。
但想着外祖母到底和她有着血濃于水的關系,羅錦心還是不想做得太難看,一路相随着乖巧地和崔老太君到了她的花廳。
此時,那花廳裏已經擺好了豐盛的席面,崔老太君親自拉着錦心坐了上首,盧氏和房氏兩個只在一旁伺候着,并不敢落座。
“去,把幾個姑娘叫來。”崔老太君吩咐身邊的大丫頭榴花。
榴花今兒見了羅錦心,低眉順眼的只管賠笑,連頭都不敢擡。
當初攆錦心出去的時候,她做了一回惡人,這時候,人家算是衣錦還鄉了,她巴不得自己隐身別被錦心看見才好!
不多時,安清和安沅、安湘三個安府的姑娘都來了。
安清打頭,穿一件銀紅紗褂,石榴紅湘裙,頭上戴着兩朵南珠蓮子米大的珍珠串成的珠花,氣勢洶洶地趕過來,一張雪白的小臉板得緊緊的,仿佛蘊藏了天大的仇恨!
安沅和安湘兩個自然沒有安清打扮得貴氣,但一個個的也都豔麗得跟花蝴蝶一樣。
比起素雅的羅錦心來,這三個姑娘,的确華貴了幾分。
只是她們到底顯得輕浮了些,行為舉止看上去有些沉不住氣兒。
崔老太君讓安清安沅安湘三個人坐在她們的下首,最後,才讓盧氏和房氏在對面坐了。
宴席開始。
崔老太君一直拉着錦心的手,右手端起面前的一杯果酒,環視了一周,聲音沉着凝重,“今兒,我要喝一杯賠罪酒!”
此話一出,屋內的人都驚呆了。
她在安國公府裏可是獨一無二的老封君,竟然當着這些晚輩的面兒給羅錦心賠罪?
安清首先受不了,她臉子一甩,哼了聲,“祖母,您何必這般委屈自己?羅妹妹好歹也是在咱們家住了一陣子,沒有功勞還有苦勞,她當得起您的賠罪嗎?”
她當真看不懂,不就快要嫁給恒王世子了嗎?老太太至于這般低三下四的?
崔老太君好不容易找着個機會要和羅錦心修複關系,卻被安清一聲輕哼給打斷了,她端着酒杯的手忽然就抖了一下,差點兒沒有把杯中的酒給灑了。
她滿面怒容地瞪着安清,深恨這個孫女兒沒有眼色,不分場合想說什麽就說什麽。
因為氣怒,她把火發洩在盧氏身上,“看看,這都是你養出來的好女兒!”
當着房氏和羅錦心還有兩個庶女的面兒,崔老太君給了盧氏一個沒臉。
盧氏的臉當即就漲紅了,她狠狠地瞪了一眼安清,咬牙切齒地罵道,“快閉上嘴吧,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
安清被母親給責罵了一番,氣得小臉兒煞白,啪地一聲摔下筷子就跑了出去,一邊跑着還一邊哭訴着,“都看着羅妹妹攀了高枝兒了,上趕着巴結去。我們這等的就沒人管了?”
盧氏看着安清的背影,真是又氣又疼,當即就站起身來,陰沉着一張臉對崔老太君道,“老太太,我出去看看,清兒這丫頭倔得很,我怕她又闖禍!”
“你給我坐下!”崔老太君一拍桌子,厲聲喝道,“也不看看今兒什麽日子,一個個的都不給我省心!”
盧氏倒是坐下了,只是心裏十分不滿。
她的女兒都氣哭了,她還得陪着這小賤人說笑,豈不是太掉價了?
崔老太君氣得顫巍巍地直搖頭,卻還是沒有罵夠,“你去看什麽看?都多大的人了,還這麽不懂事兒?都是你教出來的好女兒!”
盧氏被崔老太君劈頭蓋臉一頓罵,心裏氣得快要吐血了。當着房氏和錦心還有兩個庶女的面兒,她只得忍了又忍,卻是一張臉憋得通紅,快要滴出血來。
錦心算是看出來了,盧氏心裏依然恨着她,放下她罵安清的時候,并沒有指出她錯在什麽地方,這也意味着,盧氏認為安清說她的那番話是對的。
她也弄不懂,盧氏為何對她這般恨之入骨?
難道僅僅是因為她就要嫁給林珏,而安清卻沒有機會了?
但她有種直覺,盧氏恨她,是在很早之前就開始了。
她一直在等待機會罷了。
前世裏,臨死前,盧氏那張陰險惡毒的臉,至今讓她記憶猶新。
這個女人,難道和她有不共戴天之仇?
坐在下首的房氏,看着這一幕,心裏暗樂。果然羅姑娘說得對,這府上的管家之權,她确實要争上一争了。
如今盧氏已經讓老太太有些厭煩了,她要是再少一把火,豈不就更進了一步?
她平日裏深居簡出,幾乎不問俗事兒。但她好歹也是出身大家,雖然守了寡,但那些後宅裏的陰謀詭計,她還是通路的。
聽着崔老太君勃然大怒地罵着盧氏,她覺得,自己的機會來了。
一百三十一章 請神容易送神難(三)
于是,房氏連忙站起來,繞過兩個庶妹,來到崔老太君跟前,端過她面前的茶盅遞到了她唇邊,勸道,“老太太,您別生氣,先喝口水潤潤。清妹妹小女兒心态,想是看着羅妹妹要嫁給林世子了,心裏有些吃味也是有的。”
這話看似處處為崔老太君着想,卻一棒子打翻了安清。
安清一個待嫁之女,就算有些少女心思,也不能表露出來的。更何況,如今房氏說她嫉妒羅錦心嫁的好,更是讓安清的名聲不好聽了。
她婉婉轉轉的幾句話,就把安清離席是因為嫉妒羅錦心的醜名給扣實了。
盧氏一聽,那雙丹鳳三角眼裏立即就冒出一股怒火來。
這個房氏,平日裏看上去老實巴交的,什麽時候也學會了搬弄是非了?
她的清兒什麽時候嫉妒羅錦心了?
當然,她嫉妒也是藏在心裏的。
房氏難道不怕死了嗎?非要和她對着幹!
把茶盅往桌上猛地一墩,盧氏挑了眉毛就陰陽怪氣地對上了房氏,“怎麽說話呢?清兒什麽時候吃味了?你哪知眼睛看見了的?”
房氏聽着盧氏那陰陽怪氣的話,心頭未免一顫。她瞥了眼羅錦心,不敢說話了。
平日裏,在盧氏的威勢下過日子過慣了的,就算有這個篡權之心,她一時還不敢表露得那麽徹底。
但羅錦心卻給她一個放心的眼神,房氏立即就大起了膽子。
只要羅姑娘給她撐腰,她就沒什麽好怕的。
盧氏再大膽,老太太還活着,她就翻不出天去。只要她把老太太哄好了,将來,這個家才是她和藍哥兒的。她若是掌不了家,那她們娘倆以後的日子可就不好過了。
為了她和藍哥兒,她也不能認慫。
她瞄了一眼垂着眼皮似乎有些疲乏的崔老太君,裝出一副可憐巴巴的樣子,看着盧氏的眼神,也跟小鹿一樣,乖巧得讓人心生憐惜。
“二太太,是我不好,說話沒經過腦子,你別往心裏去。”
聽着房氏這柔弱示好的話,盧氏神情放松了些,卻依然不冷不熱地哼了一聲,“你沒經過腦子不要緊,可千萬別把我的清兒給拉下水。你沒教養可以随便亂說話,但我的清兒可不是你能說的……”
她憑着自己執掌中饋歷練出來的嘴舌,把房氏給冷嘲熱諷了一頓。
看着房氏連連點頭一副受氣小媳婦的樣兒,盧氏心裏方才痛快了。
只是不料她話音剛落,上首的羅錦心就輕嗤了一聲,小聲嘀咕道,“這個家真是越來越沒規矩了……”
話落,就聽崔老太君重重地一拍那張花梨木的大圓桌,從鼻孔裏沉沉地哼了一聲,“盧氏,你是不是把我當成死的了?我們安家長房長孫媳婦什麽輪到你來管教了?”
盧氏聽見羅錦心那聲輕嗤的時候,心裏已經不舒服了。及至她小聲嘀咕出來,盧氏只覺得心裏跟吞了一只蒼蠅一樣,哽在嗓子眼兒裏讓她吐不出來還咽不下去。
這個小賤人仗着馬上要成為恒王世子妃了,竟敢對她一個長輩這般無禮?
可還沒等她要嘲諷羅錦心一番,就聽見崔老太君指名道姓地當着晚輩的面兒罵起她來。
罵她倒也罷了,關鍵還替房氏長臉!
這不就意味着方才她對房氏說的那番話純粹就是放屁了?
崔老太君的話,讓盧氏從頭到腳都仿佛被淋了一桶冰水一樣,澆了個透心涼。
她實在是想不通一向對她維護有加的崔老太君今兒是怎麽了?
難道是老糊塗了不成?
只是她畢竟還沒有把安國公府完全握在自己手心裏,即使心裏對崔老太君已經恨之入骨,盧氏表面上卻還是裝出一副溫馴的樣子。
見崔老太君指着她的鼻子,氣得呼哧呼哧直喘粗氣,盧氏順勢就站起了身子,緊走幾步來到了崔老太君跟前,竟然噗通一聲跪在了她面前,立馬就涕淚交流地哭起來。
“老太太,都是媳婦不好,失了分寸,竟然對侄媳婦說那些話!”
盧氏哭得是淚一把鼻涕一把,也顧不上那帕子擦,就任由那淚水在自己的臉上肆意橫流,看上去如喪考妣一樣。
可是羅錦心聽得卻想笑,這個盧氏,假惺惺的又在演戲呢。
她那一番話,雖然說自己失了分寸做得不好,可卻一句話都沒有承認,自己到底哪兒出了錯。
失了分寸,到底失可幾分?
她噙着嘴角一抹若有似無的笑,一瞬不瞬地看着已經哭成了一個淚人的盧氏,聽她接着哭訴下去,“老太太,媳婦兒也是因為清兒被侄媳婦誤會,才話趕話地那麽說。您老千萬別生氣,您要打我罵我都使得,可千萬不要拿自己的身體不當回事兒。”
盧氏果然是個會說話的,幾句話的功夫,就把自己給摘得幹幹淨淨的,還倒打一耙,又把安清的事兒給扯了出來。
這話讓人聽着,還以為盧氏有多麽孝順多麽體貼人意!
前世裏,臨死前,盧氏那張陰險惡毒的臉,至今讓她記憶猶新。
這個女人,難道和她有不共戴天之仇?
坐在下首的房氏,看着這一幕,心裏暗樂。果然羅姑娘說得對,這府上的管家之權,她确實要争上一争了。
如今盧氏已經讓老太太有些厭煩了,她要是再少一把火,豈不就更進了一步?
她平日裏深居簡出,幾乎不問俗事兒。但她好歹也是出身大家,雖然守了寡,但那些後宅裏的陰謀詭計,她還是通路的。
聽着崔老太君勃然大怒地罵着盧氏,她覺得,自己的機會來了。
崔老太君氣得顫巍巍地直搖頭,卻還是沒有罵夠,“你去看什麽看?都多大的人了,還這麽不懂事兒?都是你教出來的好女兒!”
盧氏被崔老太君劈頭蓋臉一頓罵,心裏氣得快要吐血了。當着房氏和錦心還有兩個庶女的面兒,她只得忍了又忍,卻是一張臉憋得通紅,快要滴出血來。
錦心算是看出來了,盧氏心裏依然恨着她,放下她罵安清的時候,并沒有指出她錯在什麽地方,這也意味着,盧氏認為安清說她的那番話是對的。
她也弄不懂,盧氏為何對她這般恨之入骨?
一百三十二章 請神容易送神難(四)
“錦丫頭,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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