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人面藤

“你猜錯了，這不是飛頭蠻，而是人面藤。”唐宸淡淡的說道。

大島睜大了眼睛，在女屍的腦袋下面，看到了一根纖細的藤條。

這根藤條大概也只有小指頭大小，還不斷随環境變幻着顏色。

要不是仔細觀察，還真的不容易發現。

有了參照物，大島再看向四周，才發現在客廳中，已經到處遍布了這種纖細的藤體。

它們的根部，卻密植在那具女屍的屍體上。

“暮光教的教徒，在執行儀式以前，會自願吞下一顆人面藤的種子。他們的身體就像容器，讓人面藤的種子在身體內靜存，只有在被澆灌鮮血的情況下，人面藤才會被喚醒，野蠻生長。”

唐宸很有耐心地向大島介紹道，就像一名盡職盡責的導游。

“而長成的人面藤，會本能地攻擊一切進入它們狩獵範圍的生物。”

“這個不對，剛剛踏進這個客廳的，除了我們之外，還有邁克貝。”大島忍不住反駁道，“為什麽人面藤沒有去攻擊他呢？”

“很不巧，我在國外還跟暮光教徒打過交道，知道一些抑制人面藤攻擊的方法。”唐宸微笑着說道，“而你們的陷阱雖然布置得很巧妙，卻也還是給我留下了一點點的時間。”

時間回溯到幾個時辰之前。

唐宸追逐着黑影，穿窗而出，不由自主地朝着小院的正中落去。

那個跳窗的身影，拖着一條血痕，躲進了小院一側的廂房。

卻有另一條血痕，順着小院的客廳，斜斜延伸到了唐宸的腳下。

客廳門開着，無遮無掩，唐宸第一眼就看到了那具女屍，和她身上那株剛剛開始發芽綻放的人面藤。

唐宸扔下了手中的刀，卻飛快地從腰間挑出了一點粉渣狀的物體，手指一彈，那塊粉渣狀的物體準确地落在了人面藤紮根的血液中。

粉渣悄無聲息地融化，那株人面藤也顯得有些萎縮，仄仄地伏倒在了血液之中。

随後刺耳的哨聲響起，幾個穿警服的身影撞破院門，拿着槍，如臨大敵地指着他。

威叔畏畏縮縮地從廂房內探出了頭，滿身是血，高喊着：“警察，救我……”

“而在被你的夜櫻草攻擊之後，我也不得不喚醒了人面藤。”唐宸靜靜地說道。

就在片刻之前，一把鮮紅的刀，從地底鑽出，狠狠地洞穿了唐宸的背部，從他的胸口鑽出。

唐宸長籲一口氣，手指卻不經意地一彈，将另一塊粉渣狀的東西，彈進了女屍有些微微凝固的血液中。

粉渣卻微微沸騰着，融化了。

那株人面藤，也似乎像吃了興奮劑一般，猛地擡起頭，甚至以爆發一般的速度，瘋狂地野蠻生長起來。

“你是不是感覺到剛才沒辦法動彈？那是因為你的身體，在你沒注意到的時候，已經被人面藤捆綁、牽制，就像我現在一樣。”唐宸說道。

大島仔細觀察，這才發現在自己的身上，果然橫七豎八捆了許多這種纖細的藤條。

這樣，他剛才無緣無故的摔倒，和無法動彈，都得到了合理的解釋。

“那你為什麽說，我也是獻祭的對象呢？”大島問道。

“因為這裏的人面藤不是一株，而是兩株……另一株，已經開始發芽綻放了。”唐宸看向大島的嘴巴。

在那裏，隐隐可以看到一顆小芽，偷偷地冒出了腦袋。

大島回想起數小時前，松島楓子溫柔地躺在他懷裏的景象。

“在死前，我還有最後一個請求。”松島楓子柔聲說道，“大島君，你能不能吻我，讓我哪怕在天國，也能永遠将你銘記。”

“楓子，吾愛，我也永遠不會将你忘卻。”大島擡起松島楓子的下巴，溫柔的，卻又兇殘地，重重地吻了下去。

這最後的一吻，吻得昏天暗地。

大島甚至能夠感覺到，松島楓子咬破了自己的嘴唇，在口腔中留下血液彌散的味道。

也就在吻得最炙熱、最深情的那一刻，大島毅然抽身，轉身走出了客廳。

在他的身後，缤紛的櫻花雨綻現。

松島楓子也随着這陣缤紛的櫻花雨，無聲無息地飄零在地。

在她的臉上，卻帶着迷樣的笑容，安詳而惬意，有着一種詭異的凄美。

“果然是這樣。”大島喃喃地說道，“楓子，你要和我死在一起，到底是愛我，還是恨我呢？”

“如果這也算愛的話……”

唐宸輕聲說道：“忘了告訴你，你的刀很快，她死得異常安詳，你卻沒這麽好的運氣了。”

“我會怎麽樣？”大島警覺地問道。

“你嘴巴裏的人面藤，生長緩慢，三天三夜之後，才會把你的精血吸幹。”

唐宸微笑着，就像一個判官，安靜地陳述着遲到的審判詞：

“你會活生生地體會着，自己慢慢死去的孤獨。

還會異常痛苦。

人面藤每長到你身體的某一處，那裏就會感覺到無比的痛癢。

就像一千只螞蟻在噬咬你的血肉，又像是一塊巨石，在摩擦碾碎你的筋骨，你會恨不得自己能夠馬上死掉。

可是你又沒有任何的辦法。

你只能躺在那裏，什麽話都說不出，什麽都做不了。

你有足夠的時間，慢慢去忏悔你對華國人民犯下的所有罪行。”

唐宸的話，一句句，就像刀子，刺入大島的耳中。

大島奮力想掙紮，身體卻怎麽也動不了。

他嘴裏的那株小芽，被刺激着，又長出了一根細細的根莖。

根莖刺入大島的下巴。

他立刻感覺到，唐宸所說的話語，沒有半點的虛假。

反而将那種痛苦，描述得太輕了。

無法言語的癢痛感，折磨着他的靈魂。

讓他痛得想仰天長嘯，卻怎麽也叫不出口。

“有什麽關系，就算我死了，也還能夠拖着你墊背。”大島上氣不接下氣，盯着唐宸，掙紮着吐出了一句話語，“我們都在這裏，你也跑不了，你會死得跟我一樣痛苦的！”

是的，人就是這樣。

無論多麽的痛苦，只要有人和自己一樣，那種痛苦似乎就能減弱一半。

大島一想到唐宸也會像自己一樣，無比的痛苦，卻又喊不出聲的樣子。

不知道為什麽，他突然覺得身上的痛苦也變得沒那麽難受了。

“邁克貝給我的藥，剩下的時間不多，你知道我為什麽還會在這裏嗎？”

唐宸說道，繃直了身體，輕輕地站了起來。

在他的身上，也橫七豎八地綁了數十條人面藤的枝條。

只不過那些無比堅韌的枝條，在唐宸的力量面前，卻是如此的無能為力，被他輕而易舉的繃斷。

“不可能……你沒那麽強。你能做到的，為什麽我做不到。”

大島盡自己全身最大的力氣去撕扯枝條，卻發現一點用都沒有。

枝條紋絲不動，堅韌得紮手。

“那是你自以為，我的強大，或者說華人的強大，超出你們的想象。”唐宸輕輕地站了起來。

感覺到唐宸的動靜，那具女屍的腦袋猛然扭頭，向他看來。

這株人面藤，似乎也不願意到手的獵物就這樣子飛走。

它的嘴巴咧動着，猛地張開大嘴咬了過來。

在它猩紅的大嘴中，出現了上下兩排鋒利的尖刺，就像猛獸的牙齒。

看起來似乎足以撕碎一切。

“我之所以還留在這裏，只是因為人面藤身上，有我需要的東西。”唐宸微笑着說道。

他的手一招，客廳之外的那把狼牙刃，淩空吸到了他的手裏。

他的手一揮，那株人面藤的腦袋，就像西瓜一樣被爆開，血沫橫飛。

人面藤的鮮血，也落在大島的嘴裏。

那株小芽獲得了更多的養分，再次長出了一根根莖。

大島的痛苦增加了一倍，疼痛得他想在地上打滾。

可是他的身體卻沒有一絲的力氣，被人面藤死去的枝條纏得嚴嚴實實的，只能躺在原地，怎麽也動不了。

在唐宸的身後，卻無聲無息地出現了一團陰影。

陰影的對面，傳來了一聲的咆哮。

似乎感覺到了人面藤的芬芳，一只巨大的影獸打算穿越陰影，踏入這個空間。

唐宸的動作卻更快。

他的左手迅速伸進那團人面藤爆開的血沫中，摸到一塊紅色的晶體，奮力一捏，将晶體捏得粉碎。

那團陰影顫抖着。

在陰影的對面，傳來了一聲刺耳欲聾的怒吼。

那只影獸悻悻地咆哮着，最終還是放棄了強行穿越陰影的打算。

陰影收縮着，消失在了空氣中，就像從來也沒有出現過一樣。

“暮光教的召喚末世力量，并非空穴來風。人面藤的生長成熟，會吸引來異時空的強大影獸，有時候會造成巨大的傷害。”

唐宸看着那團消失的陰影，靜靜地說道：“不過，人面藤的晶體，對于某些傷勢，有着非常不錯的效果。”

他小心翼翼地将手上的紅色粉末，施灑在了自己背部。

在那裏，有一個猩紅錯落的巨大的傷口。

“那個傷口是……龍痕？”大島凝視着那個傷口，悚然一驚，喃喃自語道：“怪不得……怪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