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星華社
龍塘區警署,已經臨近深夜,警署內仍人聲鼎沸。
一千多洪家人聚集在這裏,人數很多,他們卻整齊有序地坐在那裏,将腰杆撐得筆直。
每一個人的臉色都帶着堅毅和自信的神色,雖然坐在那裏,卻沒有交頭接耳,就像一座座聳立着的雕像。
安安靜靜的他們,反而讓警署的警員們感覺到了很大的壓力。
幾乎龍塘區警署所有的警員,都會忍不住跑過來看看他們,然後又跑到另一旁小聲的交頭接耳。
“他們真的是華人嗎?我看到的華人可不是這個樣子的,一個個病恹恹的,見到我們就點頭哈腰,還會流着鼻涕問我有沒有鴉片。”說話的卻是一個英吉利裔的警探。
“噓,小點聲,他們都是原住民,要是讓他們聽到了,小心告你種族歧視。”另一個外裔警探說道。
“原住民又怎麽樣?他們聽得懂英文嗎?” 英吉利裔警探不以為然地說道。
然後他看到洪家人隊伍中的一個大漢,扭頭看了過來,嘴型卻像在說:“法克鱿。”
他揉了揉眼睛,那個大漢卻已經将頭扭了回去,仿佛一切都沒有發生,只是他的幻覺。
另一個外裔警探顯然沒有注意到這個細節,小聲說道:“他們有律師的,那個律師英文非常不錯。”
“不過他們看起來真的不像華人。”第三個外裔警探也加入了他們的讨論,“他們給我的感覺,有些陌生,又像是非常熟悉。我當過兵,在非洲打過仗,他們看起來跟我一起戰鬥過的那些士兵一模一樣。”
“而且,還都是精銳的老兵!”英吉利警探也終于明白自己最初感覺的異樣來自哪個方面,乖乖地閉上了自己的嘴。
而那些華人警員們,嘴巴卻還都沒有停下。
“你聽說了嗎?這些人今天逼退了越青幫,甚至吓得那些安南人一個都沒敢動手。”
“安南人不是都放跑了嗎?為什麽他們還被關在這裏?”
“那是上頭鬼佬的指示了,而且他們也不是被關在這裏的,正确來說,他們是來警署接受調查的。”
“不會吧,這麽客氣,這些大塊頭什麽來歷?”
“聽說他們都是龍脊山上下來的原住民。”
“狗屎,他們要是原住民的話,我把頭剁下來給你。你以為我沒有上龍脊山上見過那些原住民啊,一個個野蠻得像是原始人一樣……”有個華人警員顯然不相信,大聲地嚷嚷道。
“真的啊,至少他們自稱是原住民,還有政府文件的。當時我也在場,還聽到領頭的那個說了這樣的一段話。”
另一個華人警員卻是參加了今天的行動的,一字一句地說道:“我們就是原住民,不但是龍脊山的原住民,也是星島的原住民。這地上所有的一切,哪怕一粒沙子、一顆草,都是我們的。”
這一段話,他模仿着趙五的語氣,說得惟妙惟肖。
只不過話語一說完,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他自己。
不知道為什麽,聽着這簡簡單單的一段話,許多人卻突然開始顫抖,甚至身上的汗毛也都豎了起來。
“這些……到底是什麽人呢?”一個老警員的眼眶有些濕潤,輕聲問道。
“他們自稱……是洪家人。”一個年輕警員毫不在意地回答道。
哄的一聲,許多個老警員都不約而同地站了起來。
“你們這是怎麽了?”年輕警員不解地問道。
那些老警員們互視一眼,臉上卻恢複了平靜,口徑卻有些類似:
“我去上個廁所。”
“我去樓梯口抽根煙。”
片刻之後,在龍塘區警署的廁所、樓梯口、天臺,在許多個少人的角落,卻突然傳來了一陣喜極而泣的抽噎聲。
“北邊……終于來人了!”
在龍塘區警署的二樓接待室,趙五仍眯着眼靜坐在椅子上小歇,堅果突然走了進來,臉上還帶着笑意,說道:“五哥,我們可以走了。”
“嗯?外面情況怎麽樣?”趙五淡定問道。
“元寶幹得不錯,越青幫被打殘了,不過他也受了重傷。唐家安然無恙,女眷都沒事。”
堅果彙報道:“只是菊花會的人來得也很快,還帶了警察。越青幫的幾個頭目,都被他們帶走了。”
“倭國圖謀我們華國的東西,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早有準備也不奇怪。”趙五說道,“唐宸怎麽樣了?”
“唐宸那邊,情況更為複雜……”
堅果詳細地向趙五彙報了華龍幫總部發生的一切。
他雖然人一直都被困在警署,消息卻很靈通。
将唐宸被陷害,使用女王特赦令脫身,最後與大島進行榮譽決鬥的全過程都講述了一遍。
“最新的消息,唐宸已經出來了,大島卻出來,聽傳聞好像是死了。”堅果說道。
“看來,唐宸幫我們斬掉了菊花會的一條爪牙啊。
這個大島彌生,在之前的戰争中犯下了累累罪行。
我們卻一直沒有機會秋後算賬,這次真的要感謝唐宸了。”
趙五沉吟道:“唐宸的傷勢怎麽樣,傳說中的那個療傷的東西,在家裏找到了麽?”
“那個東西一向只在華南一帶海域出現。
時間太短,我們的人手又有限,暫時還沒有找到。”
堅果抿着嘴說道:“倒是在星島,有過類似的傳聞。
可是傳聞的地點卻是在赤塔監獄附近……我們的眼線還沒有延伸到那裏。”
“赤塔監獄……”趙五默默念叨着。
赤塔監獄是星島最大的監獄,位于距離星島五公裏的一座獨立珊瑚島上。
随着去年的黑道大掃蕩,星島幾大幫派鑫記、數字K、和字頭等多名骨幹都關押在了那裏,裏面也有少部分倭國、暹羅等國的黑幫成員。
“唐宸的大哥,是不是也被關押在了赤塔監獄?”趙五問道。
“是的,不過據知情人說,這件事情裏面還有古怪。
倭國人做了手腳,唐宿是因為毒品交易進去的。
可是據說倭國人想要的東西,也沒有得手。
也有傳聞唐宸的大哥唐宿,是主動進去避禍的。”堅果彙報道。
兩人正談着,房門卻突然打開了。
亨特探長走了進來,冷冷地說道:“你們可以走了。”
趙五和堅果卻沒有動彈。
因為他們看到,還有另一個金發碧眼的青年,靜靜地跟在亨特探長的身後走了進來。
這個金發青年大概三十多歲的年齡,戴着一副金絲眼鏡,看上去彬彬有禮,卻又有着一種拒人于千裏之外的冷漠。
趙五和堅果只是對視一眼,便已經确認這是星島聯合政府的外交事務人員。
金發青年走上前握住堅果的手,說道:“你好,我是聯合政府原住民事務處理辦公室的貝克漢。”
“你好。”堅果回應道。
他在腦海中思索着,卻找不到任何有關于這個原住民事務處理辦公室的資料。
“不用想了,這個原住民事務處理辦公室,是今天港督授權簽字成立的機構,專門負責原住民下山安置的相關事務。”
貝克漢鏡片後的眼神閃爍着,冷冷地說道。
趙五和堅果的心一凜,只是聽了貝克漢的這一段話,便已經知道這個原住民事務處理辦公室,與今天的洪家人出山有着針鋒相對的味道。
“聯合政府緊急通過了一項原住民管理協定。
為了更好地服務原住民,決定在龍脊山腳下開辦了一所培訓院校。
所有下山的原住民,都必須入校接受為期半年的封閉培訓,以便于他們更好地有效融入社會。”
貝克漢一字一句地說道:“培訓不合格者,不能踏出龍脊山一步。”
趙五和堅果互視一眼。
聯合政府的反擊,也算相當地淩厲,變相地将他們隔離了大半年。
只不過很顯然,他們并沒有多少拒絕的餘地。
在龍塘區警署的大門外,多了許多的警用車輛,很顯然聯合政府還從其他地方抽調了警力,準備以封閉培訓的名義,将所有的洪家人都武力押解到龍脊山下。
“你不是洪家人,不用跟着我們過去了。”趙五轉身,對着堅果說道。
在他們的身旁,也圍繞了一圈的洪家人,不用擔心說話被別人看到。
“五哥,我們這次的揚旗,是不是算失敗了?”堅果嘆息着說道。
“我說過,要有充分的信心估計到光明,也要有充分的信心估計到黑暗。”趙五平靜地說道,“前途是光明的,道路是曲折的,就算我們被暫時封鎖了,你也還是有許多事需要去做。”
“五哥,請你吩咐。”堅果說道,聽了趙五的話,他的沮喪也消失了,擺脫了剛剛短暫的迷惘。
“先找信得過的人,辦一家報社吧,我們需要喉舌,發出華人震耳欲聾的聲音。”趙五思索着說道。
“行,事情就交給我辦好了,報社的名字叫什麽好呢?”堅果問道。
“這裏是星島,我們是全心全意為華人民衆服務的隊伍,不如報社的名字,就叫……星華社吧。”趙五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