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元十三
龍塘瑪利亞醫院,正位于龍脊山腳附近的位置。一棟回形布局的小樓,坐落在綠蔭環抱當中,看上去有幾分別樣的幽雅。
這裏也是龍塘區唯一的一家中高端醫院。
龍塘區聚居的主要是貧苦無依的華人,與混亂無序的九蛟城寨相臨,裏面的華人主要依靠到碼頭打短工等為生,
雖然在近期入侵了少部分的安南人,不過對于整個星島來說,無論華人還是安南人,目前都屬于底層階級,經濟收入不高。
因此龍塘瑪利亞醫院的生意,一直算不上很好。
唯一令人稱道,只有它外籍醫院的名頭和相對幽雅的環境,也能夠吸引少數喜歡清靜的有錢人過來療養。
只不過,這一夜的龍塘瑪利亞醫院,卻迎來了前所未有的熱鬧場面。
首先撞開門跑進來的,卻是一群打扮各異的華人,他們當中有攤販、有文員,還有一個神父,卻大多身上染上了一些血跡。
而他們帶過來的傷者,就讓值班的外籍醫生維斯布朗皺起了眉頭。
傷者是一個中年華裔男子,看上去貌不起眼。
他的胸口中了一槍,小腹還插着一柄短刀。
很顯然這個中年男子受傷已經有一段時間了,傷口受到了感染,發起了高燒,已經開始不省人事。
“這是槍傷,除非能證明不是黑道仇殺,否則本醫院不接待這類患者。”維斯布朗嘟囔道。
“怎麽辦?要不要送到九蛟城寨的黑診所?”
“不行,元老大的傷我檢查過了,彈頭卡在骨頭裏,需要動手術……九蛟城寨的黑診所沒有這種設備。”
“何況時間上也來不及。”
送醫的幾個華人七嘴八舌地讨論着。
一個穿着警用靴的青年華人,猛然從口袋裏掏出一本警員證,拍在醫院服務窗口的櫃臺上:“我是警察,傷者與我們調查的一起重大案件有關,請你們立刻協助治療。”
維斯布朗輕蔑地看了一眼那本警員證,甚至沒有拿起來看一眼,不屑地說道:“一個街邊巡警,別以為你那本破證件我不認得。找你們的頭來跟我說話吧。”
任達咬了咬嘴唇,不得不退了下來。
“那你信教嗎?”
這時候走過來的卻是一個神父打扮的青年男子,他的名字卻是叫耶稣。
窮苦人家的孩子,父母也是對小孩有着各種各樣的期望,起名方面自然沒有太多的忌諱。
那件神袍已經讓耶稣重新打理了一遍,抹去上面的灰塵和血跡,還灑了一點水,理出了棱角,看上去有模有樣。
“阿門!”這個外籍醫生維斯布朗趕忙站起,在胸口劃了一個十字,很顯然他是一個忠實的信徒。
“這位教友在勸解糾紛的時候,不幸遭遇了誤傷。”
耶稣指着昏迷的元寶,劃着十字說道:“我主慈悲,請救救這只無辜的羔羊吧。”
元寶滿身的血跡,再加上身上的刀傷槍傷,無論如何也跟羔羊搭不上關系。
偏偏維斯布朗就很吃這一套。
他畢恭畢敬地合掌,讓衆人将元寶擡了進去。
只是他臉色的表情卻有些無奈,對耶稣說道:“請問這位教友,身上是否攜帶了現金?按照他的傷勢,住院至少要先繳交兩萬塊的押金。”
“你怎麽不去搶……”耶稣低頭小聲地嘟囔了一句。
他合掌對着維斯布朗說道:“這個無妨,讓我先去籌集一些善款。”
周圍的其他人卻也都面面相觑。。
幾個華人走到一旁,将口袋裏所有的錢都掏了出來,湊在一起還不到三千塊。
他們大多出來得匆忙,身上都沒帶多少錢。
“要不我們去找五哥?”任達焦急道。
“來不及的。”耶稣嘆息。
“不如去借高利吧?”又有其他人提議道。
“一來一回,也需要很多的時間啊。”
這時候,在他們的身後卻有一個聲音響起:“沒關系,他的錢讓我先付吧。”
這時候躺在擔架上,被人擡進來的卻是陳楓寒。
陳家也算小有家業,陳楓寒又是陳家的獨子。
對他來說,兩萬塊錢倒确實不多。
而維斯布朗顯然也跟陳楓寒相識,跟他打了一個招呼之後,便簡單地檢查了一下他身上的傷口,說道:“陳公子,你的肋骨骨裂,只需要處理一下,卧床靜養一段時間就可以了。”
“那我的朋友呢?他怎麽樣?”陳楓寒指着元寶問道。
維斯布朗的臉上卻露出了為難的神色,說道:“他的傷太重了,需要動手術。這種手術,在我們的醫院裏,只有一個人能做……”
“那就趕緊做啊。”任達急切地說道。
“能做手術的人,是我們的葛朗臺副院長。”維斯布朗為難地說道。
“怎麽會是他?”陳楓寒也發出了一聲嘆息。
“怎麽了?”耶稣焦急地問道。
“那個葛朗臺對華人非常嫌棄,從來不肯給華人動手術,說會弄髒他的手。”陳楓寒咬着嘴唇說道。
“那他信教麽?”耶稣問。
維斯布朗搖了搖頭,撇着嘴說道:“就算信教,他信的也是金錢教。”
“送去其他醫院的話,還能趕得及麽?”陳楓寒又問道。
“傷者的傷勢耽誤得太久,能夠支撐到現在已經很不容易了。”維斯布朗回答道。“送去其他醫院的話,他會死在路上。”
這時候有一個枯瘦的紅發老頭,急匆匆地從醫院裏面走了出來。
“葛朗臺副院長。”維斯布朗畢恭畢敬地打招呼道。
“菊花會的朋友到了麽?”葛朗臺着急的問道。
“葛朗臺先生,這裏有一個重傷患者,能不能幫忙看看……”任達伸手攔住他,着急地問道。
“滾開,支那豬!”
葛朗臺的反應,卻比所有人的想象都還有激烈得多。
他飛快地退後了幾步,罵罵咧咧地說道:“我不是獸醫,從來不給肮髒的生物看病,你們這些低劣人種,給我滾開!”
“你……”
在場的華人,個個義憤填膺,卻被耶稣攔住。
“在這裏鬧事,我們讨不了好,救元老大要緊。”
這時候,又有另外一波人走進了龍塘瑪利亞醫院。
領頭的卻正是章家的大管事章立波。
“你好,葛朗臺先生,這幾個都是菊花會的朋友。”章立波戴着白手套,鞠躬說道,“你看看幫忙安排一下。”
“既然是菊花會的朋友,一切都好說。”
葛朗臺看都不看章立波一眼,顯然是知道他的華人身份。
而在章立波身後,躺在擔架上的四個傷者,赫然是大家都熟悉的人物。
越青幫的金蟒銀環火赤鏈,還有最後試圖一戰揚名的竹葉青,全都躺在了那裏。
金蟒銀環,敗在了與唐宸在金瓯夜總會門前的一戰中。
金牙莽被唐宸廢了四肢關節,黎環則是被刺穿了兩肩的琵琶骨。
竹葉青,敗在了與大俠正在唐府的對戰。
他身上最嚴重的傷勢,卻是他自己動手的一刀穿腹。
火赤鏈本來應該是他們當中受創最少的。
偏偏唐宛的那一棍沒輕沒重,敲在他的後腦,讓他到現在都還沒有醒來。
仇人相見,分外眼紅。
擔心元寶的傷勢,在場的幾個華人都沒有說什麽。
倒是躺在擔架上的金牙莽,只瞄了一眼便明白現在是什麽狀況,躺在擔架上猖狂地笑道:“哈哈,支那豬,死賤種,你們打贏了又有什麽用?還不是只能乖乖地在這裏等死。”
耶稣沒有說話,只是捏緊拳頭,大踏步地上前。
卻有五個貌不起眼的灰衣人,攔在了他的面前。
耶稣伸手想将灰衣人推開,才伸出手,已經被灰衣人一腳踹翻。
灰衣人的下一腳,卻毫不猶豫地踢向耶稣的太陽穴。
這一腳淩厲異常,若是踢實了,耶稣絕對會當場斃命。
幸好任達見勢不對,奮力扯了一把耶稣的衣領,将他拖了回來。
灰衣人仍然不依不饒,又上前踢了一腳,踹向耶稣的心窩。
任達一腳踢出,與灰衣人的腳撞上,砰的一聲響起。
很顯然,吃虧的卻是任達。
他被灰衣人的一腳,踢得後退了幾步。
對腳的地方疼痛欲裂,讓他站都站不起來,一條腿屈膝跪在了地上。
耶稣咬着牙打算沖上去拼命,任達趕忙伸出手把他拉住。
“你不是他們的對手。”
任達看着這五個灰衣人,警員的直覺告訴他,這五個都是可怕的對手:“他們應該都殺過人。”
“安南特戰隊——灰鱗小隊,代號林一到林五,據說戰敗後投靠了倭國人。”卻有一個聲音在兩人身後響起。
一個年近三十的漢子,穿着普普通通的粗布衣裳。
仔細看會發現,他身上的這件粗布衣裳,跟元寶身上那件一模一樣。
“我是元寶的兄弟——元十三。”
他淡然站在了兩人的身後,輕聲說道:
“五哥擔心元寶一個人,在這裏會吃虧,派我過來保護他。”
灰鱗小隊的五個灰衣人扭頭看了章立波一眼,似乎在猶豫是不是要繼續打鬥下去。
章立波臉色陰沉,點了點頭。
五個灰衣人立刻行動一致地撲了上來。
元十三卻笑了,露出兩排潔白整齊的牙齒。
“打架,我最喜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