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莫一無進帳篷的時候,裏面只剩下淡淡的香氣。

他吸了吸鼻子,随口道:“野雞的味道。”

華裳無語,“你鼻子可真靈,你是屬狼的,還是屬狗的啊?”

莫一無板着臉冷道:“能做頭狼,誰願當搖尾乞憐的狗。”

華裳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笑得格外好看,“是這樣嗎?”

她将布巾浸透水,擰幹後放在三人熱氣騰騰的腦門上。

莫一無抱着胳膊,滿臉不滿,“……還說這水是你需要的!”

華裳笑得有些刺眼,“我需要給他們降溫啊。”

莫一無撇開臉,“我說不過你。”

過了會兒,他又偷偷将視線瞥向她,見她沒有傷痕的肌膚在陽光下像是流淌的蜂蜜,一副很甜很好吃的模樣。

他偷偷舔了舔唇,他已經很久沒有吃甜的了。

“喂。”他啞着嗓子喊了她一聲。

她轉過頭,面龐在一束光線下游移,明亮的光斑從她的左臉滑到她的右臉。

莫一無認真地打量着她。

其實,她的傷痕也不是那麽難看嘛,如果眯着眼睛瞧一瞧,挺像睡醒時臉頰上的枕印。

下一刻,莫一無又一身冷汗地回過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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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這是在幹什麽啊?莫非真的要斷袖不成!

他擡眼,卻見一只手掌在自己眼前晃來晃去。

“你做什麽!”莫一無驚慌大喊。

華裳一臉莫名其妙,“你走什麽神?我剛剛問你,你叫住我做什麽?”

“哦,哦……”莫一無摸了一把臉,脊背弓起,虛弱道:“原來是這樣。”

“那你以為呢?”她的臉突然湊近了。

莫一無瞳孔緊縮,眼底倒映的是她那張穿過陽光越發顯得朦胧暧昧的臉龐。

她眼睛一彎,“說呀。”

他像是提線木偶一般,幹巴巴道:“剛剛聽到消息,不知道什麽原因,大軍要在此地歇息一日。”

“這麽巧?”

“你……你說什麽?”

華裳嫣然一笑,“沒什麽,你好好出去吹吹風吧,瞧你一腦門子的汗。”

她細長的手指拂過他的額頭。

莫一無猛地一顫,身體像是有了自己意識似的自動自發轉身朝帳篷外走去。

走到帳篷外的,他猛地捂住自己臉,靠着帳篷根慢慢蹲了下去。

越想越是自厭。

他怎麽就斷袖了呢?

莫一無擡起手,照着自己的臉頰就“啪啪”掴了兩巴掌,臉頰頓時一陣火辣辣的疼痛。

他摸着自己的臉頰,盯着自己在陽光下黑漆漆的影子,心想:自己僅僅是對着臉扇了兩巴掌就如此疼痛,那拂曉他被燒毀容時又不知該有多疼。

莫一無一時想入了神,等回過頭來,已經徹底自暴自棄了。

他找了一處無人的地方,朝着西北面跪下,了無生氣道:“兄長,弟弟給你丢人了,你把這麽重要的任務交給我,我卻……”

他吞咽了一下口水,幾乎能想象得到兄長大人的盛怒。

他捂着臉,額頭抵在地面,艱難地辯解:“可這也不怨弟弟,弟弟在國內還好好的,就是來了中原才……要怪就怪中原的水不好,讓弟弟像是中了邪。”

他嗚呼哀哉一番,對着西北面拜了又拜。

生病的幾人不一會兒就睡着了,不知道溫伯夏是如何安排的,剩下的那些人做好飯後也沒有回營帳。

華裳為三人掖了掖被角,暗暗聽了聽他們的呼吸聲,卻發現除了孟離經外,另外兩人全都是在裝睡。

這就有趣了。

華裳躺進被窩裏,閉上眼睛假寐。

片刻後,有腳步聲響起。

華裳眯起眼睛不動聲色瞧了一眼,發現進來正是那位老好人溫伯夏。

他動作極快地撲向關九所在方向,擡指便點了他的睡穴。

華裳看到關九的身子明顯癱軟下來。

這時候,陸山平掀開被子,坐了起來。

他咳嗽了幾聲。

溫伯夏立刻跪在地上。

陸山平随意揮了揮手,溫伯夏急忙上前一步扶住他。

“屬下失禮了。”溫伯夏聲音低沉,将陸山平扶出帳外。

華裳等兩人出去,腳步聲漸遠,才起身追到門口。

她側身立在門口,将簾子撩開一個小口,視線透過小口望去,只見被天光照得發白發亮的地面,卻不見那二人。

這兩人這麽短的時間能跑去哪裏?

華裳怕洩露了身份,沒有追上去。

她捏着拳頭撤回身,走到關九的身邊,食指和中指貼在關九脖頸上,感受着他的心跳。

他呼吸平穩,心脈平和,看來這次是真的昏了過去。

她明明見他喝下了那碗藥,為什麽會沒事?難道他也在懷疑溫伯夏,所以才防備了一手?那關九又是什麽身份?

華裳将他打量個遍,卻什麽都沒有發現,她回到孟離經身旁,指甲狠狠地掐了一把他身上的痛穴,直至刺出血來,孟離經才一個激靈,痛苦地睜開眼。

他攤在褥上,雙目失神地盯着華裳,頭腦似乎尚未清明,愣愣道:“将軍,我終于又夢到你了嗎?”

華裳往他的下巴上糊了一巴掌,氣笑了,“做你個春秋大夢去吧!”

孟離經猛地回過神來,他笑得分外蕩漾,纏綿道:“将軍怎麽知道我做的是那春……”

華裳舉起手。

他一翻身直接滾下了褥子,“好漢饒命!”

華裳踹他,“正事要緊,你再給我作?”

孟離經笑了笑,拍拍衣服重新站起來,站到關九身邊檢查了一下。

他伸出手為關九把了一下脈。

“你在幹什麽?”

孟離經擡起頭,意味不明地瞥了華裳一眼,笑嘻嘻道:“将軍啊,果然是上行下效。”

他的笑容有一種說不出的味道。

華裳催促:“別賣關子了,剛剛溫伯夏帶走了陸山平,兩人不知什麽時候回來,你麻利些。”

孟離經咳嗽了兩聲,指着關九道:“我的意思是,關九其實跟您一樣。”

“我一樣?”華裳眼皮一跳,“易容?”

孟離經:“怕是不止。”

華裳立在帳篷當中,摸着下巴,猛地睜大眼睛,試探道:“難道她也是個女的?”

孟離經笑而不語。

這可就神奇了。

華裳兩手抓在一起,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好了,只能低聲道:“這……這可真是……”

孟離經望着她的臉。

她猛地一拍手掌,怒道:“這王問之都在搞什麽鬼!軍營裏都快像篩子一樣了,他居然還什麽都不知道!”

孟離經搖頭,“不是不知道吧,怕是不得不為之,而且,恐怕只有這個帳篷裏的人背景才如此複雜。”

他又忍不住低聲咳嗽了兩聲。

這倒是提醒了華裳。

華裳:“我本來就覺察到帳篷內幾人可疑,然而,這可疑的人大多都病了,難道有什麽陰謀?”

她在關九的床邊坐下,抱着胳膊老神在在道:“你知道這讓我想起什麽嗎?”

孟離經凝視着她晦澀複雜的眼眸,輕聲道:“我知道。”

他跟她這麽多年,自然知道他的将軍都在想些什麽。

華裳無所謂地笑了一下,“應汲,魏玄,楚江仙,都是在大病之後,才讓我突然心動的,又在大病之後,喪失記憶的。”

她翹着腿,慵懶地側倚在昏迷不醒的關九身上,“你說,這次讓我動心的人會不會也是我身邊生病之人呢?”

孟離經不知道她動沒動心,只知道随着她話音落下,自己的心髒怦然而動,期待,雀躍,又擔驚受怕。

孟離經笑了笑,“若真是如此,希望那個人是我。”

他捧着她的長發,輕輕落下一吻,啞聲道:“我已等了太久,該輪到我了。”

華裳回眸,只覺得他的眼眸似有一團火在燒,燒盡自己,綻放自己所有的光華。

華裳覺得不對,立刻伸手摸了摸。

“你又開始燒了,快躺下。”

孟離經一聽,直接倒在地上,軟綿綿道:“哎呀,我起不來了,要将軍親一口才能起來。”

華裳直接拽着他的胳膊,将他扛在了自己肩頭,像是抗麻袋似的把他扔回到自己的褥上。

孟離經:“……”

好氣呀。

“這關九究竟是何人?”

華裳剛要起身,就被他又拉了回去。

孟離經将自己的手指小心翼翼地并入她的指縫,溫柔地握成一團。

“她絕非普通探子,但凡稍微有些腦子的人就不會讓一個女探子進入滿是男人的軍營,這樣暴露的風險實在太高了。”

“所以,只有可能是……”他的下巴搭在華裳的肩頭,別有一番溫順小意,“一個位高權重的女人。”

普天之下,哪個女人有權有勢有能力有膽量有心計堪此一為呢?

華裳目光深沉,她輕笑道:“這些人真當軍營是什麽香饽饽了嗎?”

“也許,有您的軍營才是他們趨之若鹜的香饽饽。”

“呵。”

孟離經轉過頭,溫熱濕潤的氣息吹上她的耳垂,“還有那個突厥探子莫一無,将軍打算怎麽辦?”

華裳撇開臉,“他可不是一般的探子,你曉得他是誰嗎?”

“誰?”他又湊了過來。

華裳:“哦?還有軍師大人不知道的?”

孟離經目光迷離,臉頰緋紅,動作又纏人又大膽,他溫柔一笑,柔情百轉,“我現在腦子裏迷糊的很,什麽都不知道了,就請将軍大人行行好,告訴小的吧,小的定然……”

“定然什麽?”

他叼着她落在肩頭的發絲,癡癡笑着,“定然以身相許。”

華裳直接攥起被子蒙在了他的腦袋上,狠狠地施以重壓。

孟離經連聲讨饒。

華裳壓低聲音道:“他脖子上那道帶着項鏈曬出來的痕跡,像極了我從追殺迦音那群黑衣人頭頭搶過來的狼牙項鏈。”

“突厥人,暗殺的統領。”孟離經閉上眼睛,歪倒在她身上,一臉困倦。

華裳:“我曾經抓過他的手,所以這次我又抓來看了看,就是他。”

“兩次重任都在這一個人身上,這人在突厥的地位着實不低。”

“嗯……算了,你先睡吧,你怎麽困成了這副樣子。”

孟離經打了個哈欠,眼角微紅,還有淚珠挂在睫毛上,他軟綿綿道:“可能是藥勁兒還沒過。”

“等你醒來咱們再說。”

華裳跪在褥上,将被子重新蓋在他身上。

門簾突然一動,剛邁進帳篷的莫一無震驚地看着兩人親密的姿勢。

“你……你們……啊!容拂曉你這個騙子!”他大吼一聲,滿臉都是被欺騙後的羞惱。

華裳“啊”了一聲,轉過臉,莫名其妙道:“你好端端地生什麽氣啊?”

莫一無指着她:“你……沒想到你是這種人!你對我……對他……賤人!廢物!冤家!”

他拼命地搜刮着腦海裏一切能夠罵人的中原話,結果這話越說越詭異。

華裳抱着胳膊,聽得更是滿頭霧水。

莫一無這麽大聲的争吵自然将昏睡過去的關九吵醒了。

關九剛剛醒來,神色便是一變,她飛快地查驗了一下自己的衣服,見無不妥之處才放下心。

關九:“這麽大聲音,你們都在吵什麽啊!”

她小小的聲音并無引起衆人注意。

過了會兒,關九也聽明白了莫一無罵人的詞彙,她“呵”了一聲,訓斥道:“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哪家的妒婦呢,我倒是不知道你跟容容何時成親了?”

莫一無一愣,接着,滿面冰霜扭頭就走。

華裳原本覺得關九對自己就十分出格,張口閉口“容容”長“容容”短的,但知道她也是女兒身後,她反倒覺得關九可愛起來了,聽到“容容”這名也能接受了。

華裳溫和地望着她道:“你這樣說他做什麽?他陰晴不定的,将來找你麻煩可怎麽辦?”

關九目光炯炯地凝視着她,低聲道:“我才不怕他,我只是見不慣他挑剔你的模樣。”

關九笑盈盈道:“容容這麽好,我可不能容忍他欺負你。”

華裳無奈搖頭,“我只是擔心你……”

關九将下颌擱在膝蓋上,盯着她臉上的傷口,小聲道:“我當然知道,你要信我,我不是好賴不分之人。”

關九幽幽嘆了口氣,“我雖然有個哥哥,他卻是個既懦弱又小肚雞腸的,我真希望你是我的哥哥啊。”

華裳失笑:“明明你比我大。”

關九眼睛一亮,“這有什麽,啊,不如我們結拜如何?我喚你容哥哥,你叫我九弟……”

她話音未落,簾外突然傳來一聲——

“哦,我就陰晴不定,愛找麻煩,你以為他關九就安了好心嗎?!”

原來莫一無正站在門口并未真正走開。

作者有話要說: 莫一無:可惡,你把我的真心騙走了,還不要我了!你等我喊我哥哥來!

華裳:哦?是想要雙雙覆沒嗎?

莫一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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