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重生
逼仄的天,寒風凜冽似劍,卷積着棉絮般的雪花鋪天蓋地的襲來,北方的黃土地已是一片凄寒的銀裝素裹。
鐵騎踏碎一地厚雪,鮮血蜿蜒成河,塗家将士的熱血噴灑在雪地裏,轉瞬間就凝成殷紅的冰渣。
斷腸崖上,年輕的女将橫刀而立。
頭盔已不知在何處厮殺時掉落,她滿頭青絲淩亂,浸透鮮血的披風随着疾風在雪夜裏劃出一道凄豔的弧度,宛如灼燒般刺目。即便此時狼狽不堪,但踩着血河,踏着屍山的塗氏女軍侯仍有着一股凜然不可侵的傲氣。
刀劍在雪地裏折射出清冷的寒光,她聽到為首的那人說:“叛将塗靈簪,你弑君謀逆,其罪可誅,殺無赦!”
霎時間,密如驟雨的箭矢紛至,劇痛伴随着黑暗鋪天蓋地的襲來!
……
塗靈簪猛地睜開眼,掀開被子坐起,胸口處仿佛還殘留着箭矢釘入心髒的劇痛。如同離水之魚般,她大口喘息着,冷汗涔涔而下。
塗靈簪伸出細白的手指,一手下意識摸了摸自己脖頸處,一手覆在左胸,感覺到觸摸處皮肉完好,心髒有力地跳動,她渙散的瞳仁才漸漸聚焦。
半響,她的視線透過掉漆的窗棂,久久凝望着掖庭宮深沉的月色,睜眼到天明,仿佛許久前那刀劍斬下頭顱的冰冷真的只是一場噩夢。
可塗靈簪知道,那不是夢,是現實。
三年前的十二月初六,陰風獵獵,大雪紛飛,禦駕親征的大殷皇帝李平秋遇刺身亡。随行保護皇帝的塗靈簪,被居心叵測的人污蔑成了謀逆的“兇手”,她成了衆矢之的,百口莫辯,一柄八尺七十二斤的長刀從天黑戰到天亮,又從天亮殺到天黑。
風雪之中,斷崖之上,她終于力竭而亡,含冤慘死。
她渾身釘滿箭矢,熱血淌盡,卻依然半睜着鳳眸面向帝都的方向,倚着長刀屹立不倒。直到屍體涼透,天際微白,樓皓才敢向前,一劍将她的頭顱斬下……
塗靈簪死了,死于二十一歲那年的冬日。
在這個一手遮天的陰謀裏,先帝李平秋是政治的犧牲品,而她則成了真兇的替罪羊。
或許是蒼天憐憫,一朝醒來,她竟發現自己重生到了三年之後,成了掖庭宮一名下等的雜役宮女。
浴血重生,借屍還魂,雖是怪力亂神之事,但能重活一世,于已死之人而言已是莫大的福氣,塗靈簪本該高興,可重生過來的這十來日,她卻總是眉頭緊皺。
重生成掖庭宮雜役宮女,塗氏還頂着謀逆的罪名,安國候府被抄沒,幼妹及從屬等人下落未明,還有什麽比這更悲慘的嗎?
事實證明,是有的。
先帝遇刺駕崩,太子李扶搖即位,可誰知,三年來李扶搖竟成了百姓口中那個人人得而誅之的昏君!
塗靈簪與李扶搖年少相識,她比李扶搖大三歲,一個明媚張揚,一個陰郁寡言。雖然前幾年兩人因誤解而相處得并不愉快,但在塗靈簪的認知中,李扶搖卻是極為聰慧、重情義的一個人,她甚至有些期待李扶搖為塗家昭雪,抓住真兇以慰先帝和塗家在天英靈。
從太監宮伶的嘴中聽到這些閑言碎語時,塗靈簪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震驚之餘心中還有些許氣憤,下意識覺得這是有人在煽風點火,說一些子虛烏有的胡話罷了。
……
新年前夕,辭舊迎新。
塗靈簪和另外幾個小宮女被分配打掃清涼殿,同行的雜役宮女中有一個叫黃香的小宮女,和她這具身體的主人一樣原是官宦人家的女兒,去年犯了事才被沒入奴籍。塗靈簪剛重生過來時,這具身體的原主人染風寒病逝,連帶着塗靈簪也跟着遭殃,剛醒過來就咳得天昏地暗,多虧了這個叫黃香的小宮女每日幫襯點,她才慢慢好轉過來。
塗靈簪見黃香善良體貼,又曾是朝臣的女兒,便有心親近,好向她打聽些李扶搖和塗氏的消息。
“我聽聞皇上除了狩獵,幾乎不出宮門。”似乎想到什麽,黃香又補充道:“噢,興許還會去相國府賞梅。畢竟陛下今年已及冠,三年國喪也滿了,宮裏都在議論,說皇上要娶秦相府的小姐做皇後了!”
李扶搖……要娶秦寬的女兒?那個架空朝野、誘使先帝禦駕親征死于塞外的大奸臣?!
黃香的父親曾官至禮部尚書,她的話,不可能是空穴來風。
塗靈簪沒由來堵得慌,蹙眉道:“那安國候府……”
“噓——”
還未說完,卻見黃香忽的變了臉色,跳将起來,壓低聲音又驚又氣道:“那逆賊的事你也敢提?這是要出人命的!你這神神叨叨的糊塗瘋子,我不要跟你說話了,遲早會被你害死去!”
說罷,她扔下手中的抹布,顧不上絆倒了水盆,驚惶地奪門而出,仿佛大難臨頭似的。
逆賊……他們竟這樣稱塗氏一族麽?
塗靈簪神色漠然地看着地上那一灘蜿蜒暈染的水漬,回想起出征前她與李扶搖大吵一架,不歡而散的場景,忽然覺得胸口有些窒悶:
扶搖,你也相信我是罪不可赦的逆賊?
……
打掃完清涼殿已是傍晚,不知何時下起了大雪,已在地上積了薄薄的一層。塗靈簪和黃香走在回掖庭宮的路上,一路上黃香都埋首低頭,仿佛在回避洪水猛獸般與她前後保持着三尺的距離。
接受了事實的塗靈簪對黃香的反應倒也能理解,畢竟塗家上下在當朝成了禁忌的話題,況且她也曾聽父親說過後宮兇險、步步驚心,這小宮女不曾舉發她議論“逆賊”,她便心存感激了。
兩人各懷心事,出了角門,走了百餘步,在梅園樹下迎面撞見一人緩緩走來。
那人穿着煙紫廣袖官袍,系着鼠錦披風,執一柄素傘,遮住大半張面容,只露出一點幹淨的下巴。由于天冷又降雪,路上并沒有旁人,他就這樣猝不及防地撞進視線,仿佛梅林谪仙。
這人,塗靈簪是認得的。
陳王李淮,其父曾是高宗時的廢太子,算起來是先帝李平秋的侄子,李扶搖的堂兄。
殷朝的諸侯王爺們每年年底都會從封地來京朝貢述職,能在這個時候看見他,也不足為怪。
因是有過幾面之緣的故人,塗靈簪行禮之餘忍不住朝李淮多看了兩眼。
“你怎還是如此?一遇到陳王,好似魂都被他勾去了!”黃香停下腳步,朝那位迎面而來的濁世貴公子行了宮禮,不滿的瞥了瞥塗靈簪。
塗靈簪一怔,打趣道道:“我還以為你不理我了。”
黃香臉一紅,惱羞成怒地瞪了塗靈簪一眼,用極低的聲音警告道:“爾雅,你忘了天香為了陳王跟你争風吃醋,在寒冬臘月潑你一身冰水,害你差點喪命的事啦?他這般風流俊美的人物,不是咱們能肖想的!你呀,還是早些放棄罷!”
塗靈簪一向不擅交際,宮中的那些人物中,她唯一親近的便只有李扶搖父子。對陳王印象不深,只知道他是個溫潤俊美的富貴閑人,擅長詩詞歌賦,通曉宮商徵羽,喜結交鴻儒名士,由于志趣相投,先帝李平秋倒是十分喜愛他。
她也曾聽聞,都城中許多富貴小姐都傾慕于陳王李淮,沒想到,這處在深宮角落的蕭爾雅也難逃被他俘獲的命運,還為了他跟人争風吃醋丢了性命……魅力如此,還真是可歌可泣!
正如此想着,踏雪而來陳王李淮已走到二人跟前。
微風,碎雪,梅香,骨節分明的手微微擡了擡紙傘,露出一張宛如水墨丹青繪成的俊臉來。
“是你。”視線輕輕地落在面前的塗靈簪身上,他似是有些訝然,而後溫聲一笑,連鬓角的那一顆朱砂痣都生動了起來:“有些時日未曾見到你了,聽聞你病重,可好些了?”
塗靈簪愣了。
這話放在從前倒也沒什麽,不過是官宦人家間打招呼客套話而已。可如今的她不再是高高在上的一品女軍侯,而是掖庭宮裏最末等的奴婢,貴為郡王的李淮怎能纡尊降貴對奴婢噓寒問暖?
而且李淮口氣熟稔,似是之前就與蕭爾雅認識。
訝然間,塗靈簪擡眸,視線相觸,皆是深不見底。
察探不出什麽,塗靈簪只好再次屈膝行禮,規矩道:“勞煩殿下挂心,奴婢已無大礙。”
聞言,李淮不再多說什麽,他輕輕地點點頭,與塗靈簪錯身而過,踏雪而來,踏雪而去,一柄紙傘,數點梅香。
塗靈簪忽然有些理解,為何那些女子都如此癡迷于此人了。
只是此時塗靈簪家仇未雪,親朋下落不明,李扶搖也不知是個什麽情況,實在沒有多餘的心思分給李淮。
當務之急,是如何改造她這副弱柳扶風的病軀,重拾一身本領!
從清涼殿回來的第二天,郁卒的塗靈簪開始了強身健體、恢複武力的魔鬼式訓練。
淩晨寅時雞鳴,天還未亮,塗靈簪便起床,繞着後院跑三十圈熱身,再将院內三個一人高的大水缸挑滿水,然後拉拉筋便差不多天亮,要幹一天洗衣掃地的雜活。
晚上辰時用過晚膳,紮半個時辰馬步,再打一套拳練練基本功,到月上中天才摸黑上床休憩。
塗靈簪夜夜挑滿水缸,幾個宮女們白天就可省去許多重活,也樂得輕閑,罵咧了幾句便也不再管她。
只有黃香覺得塗靈簪吃了虧,白幹了這麽多重活,常恨鐵不成鋼地說她是十足的‘傻妞’!
濁氣排出,身體日漸輕便,塗靈簪只覺神清氣爽,便擡手摸了摸黃香的腦袋,笑道:“身體強壯才不會被欺負。明日,你也同我一起練?”
那一笑,仿佛連冰雪都随之融化。原先那嬌弱讨嫌的少女,此時卻是說不出的明媚張揚。黃香不禁呆了呆,半響才移開視線,嘟囔道:“我才不要跟你一起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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