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昏君
除夕之日,辭舊迎新。一大早,塗靈簪和幾個宮女太監被分配去梅園掃雪。
寒梅飄香,梅枝上挂着一串串嫣紅的祈福袋,襯着白雪顯得格外濃豔。塗靈簪穿着薄薄的宮裙掃着厚雪,大概是她近日堅持習武有了效果,如此嚴寒的天氣竟也不覺得難受,手腳都是暖洋洋的。
想到練武,身為武癡的塗靈簪興致來焉,見四周無人注意她,便以掃帚做長刀随手挽了個花,掃帚點地,步履騰挪,唰唰唰幾下腳下積雪便被清理得幹幹淨淨。接着她身姿翻轉,回身将掃帚一劈,宛若雷霆之勢,碎雪四濺!
練完這招,塗靈簪才滿意地收回掃帚,挺身收勢。風伴随着碎雪吹動她單薄的衣裙,英氣而又迷離,明明手中拿的是一柄破舊的掃帚,卻耍出了八尺長刀氣勢。
塗靈簪舒了口氣,這具身軀不似前世那般天生神力、力能扛鼎,好在之前的武功招式倒還沒忘。
正想着,五感靈敏的塗靈簪立刻感覺到了有人靠近,忙回頭一看,只見五丈開外站着一位紫衣男子,如同清風霁月,卓然而立。
此人正是陳王李淮。
見塗靈簪看了過來,李淮勾起一抹溫和的笑,點點頭便轉身離去。
塗靈簪心下一緊,忙低頭掃雪,暗道糟糕,也不知剛才那招式被他看去了多少,是否會對她起疑。
正懊惱間,卻忽見一執着拂塵的太監踏着小碎步匆匆而來,尖着嗓子招呼道:“陛下要來賞梅了,速速準備接駕!”
陛下?!
塗靈簪一愣:是李扶搖要來了?
“你這下賤奴才!還傻站在那做什麽?”
那太監見塗靈簪愣着沒動,翹着蘭花指正要訓斥,卻聽見梅園門口已傳來一聲更尖更長的吆喝:“皇上駕到——”
“哎喲,快叩首!”那執拂塵的太監急忙提醒塗靈簪。
塗靈簪學着其他宮人的模樣,退到小路邊,跪着匍匐在寒冬冰冷的雪地裏。
一連串細碎的腳步聲逼近,間或聽到幾聲女子的鈴兒般的輕笑,片刻,一個塗靈簪思念了許久的聲音終于響起:“煙兒,心月,你們瞧今年的梅花開得如何?”
褪去少年特有的喉音,如此慵懶,缱绻,渾然天成……那麽熟悉,那麽陌生。
那一瞬,塗靈簪多想擡起頭仔細描摹這張橫亘生死、跨越三年的臉,可浴火重生的她已失去了能直視他的權利。
一個高高在上,一個卑微如塵,怪力亂神,冤屈未雪,他們該如何相見?
塗靈簪心中正是百感交集,卻忽的聽見一個如春風般輕柔的女音笑道:“陛下的梅園,自然是這天下最好的了。”
話音剛落,另一個清脆略帶倨傲的女聲接話道:“秦姐姐真會說話,心月眼拙,倒瞧不出什麽好與壞來!”
“心月妹妹說的是,”那姓秦煙被挑釁了也不惱,溫聲笑道:“年年歲歲花相似,關鍵是,誰與之共賞的那份心情。”
說完,她含情脈脈地望了李扶搖一眼。
秦煙和樓心月,一個是秦相府獨女,一個是定遠侯千金,傳聞她們中有一人即将成為大殷的皇後。
不過塗靈簪的視線卻并未落在兩位沉魚落雁的貴女身上,她甚至忘了樓心月的父親是将她逼死在懸崖上的仇人。
無關昏君與否,無關國事家仇,她只想問一句:扶搖,這三年來,你過得好嗎?
李扶搖輕笑一聲,并未作答。玄黑繡金的龍紋靴一步一步靠近,朝塗靈簪走來。
匍匐跪在地上的塗靈簪一愣,望着額前那雙龍靴,熟悉的檀香味伴随着梅香袅袅沁入鼻端。
塗靈簪有了那麽一瞬的緊張。
難道,李扶搖認出她來了?怎麽可能!她并沒有想過會在大庭廣衆之下與他相認,該怎麽做才好?
正猶豫要不要擡頭打聲招呼,結果李扶搖只是錯身而過,連半個眼神也不曾施舍給她。
果然,認出自己來什麽的,真是癡心妄想。
等到他們一行人從面前經過,塗靈簪才起身,如同普通宮女般垂首站在一旁。餘光掃去,只看見年輕帝王穿着玄黑冕服的背影,以及一左一右陪伴的兩位佳人。
記憶中少年的身軀跟面前的男人重合,她不動聲色的望着李扶搖的背影,心中既酸楚又欣慰:
扶搖長高了。
幾步之外,李扶搖側首輕笑,玩世不恭道:“秦相府的海棠花,定遠侯府的杜康酒,那才叫一絕!到時你我三人共飲一桌,良辰美景,豈不樂哉!”
面前這個年輕輕浮的帝王,在新年的第一場宮宴上,棄百官于不顧,視江山如糞土,唯有兒女情長氤氲在李扶搖那雙漂亮的眸子中,極盡風流。
三人在梅園賞玩了一陣,秦丞相差人來請秦煙回府,這位綠衣美人便先行告退。
見秦煙走了,樓心月直視李扶搖,試探道:“聽聞,陛下要納皇後了?”
因離得較近,塗靈簪又聽力極佳,故而能聽得一清二楚。
李扶搖漫不經心道:“秦相是提過此事。”
樓心月張了張嘴,紅着臉細聲道:“真不知誰家貴女能有這個福分,能伴陛下左右,母儀天下。”
樓心月看着李扶搖的眼神赤-裸熱烈,她的父親又是當朝定遠侯,勢力與秦寬不相上下,傻子都知道她打的什麽主意。
“朕也不知。”李扶搖漸漸斂了神色,一雙深不見底的眸子望着樓心月,半響才嘆道:“朕雖為一國之君,但終歸年輕懵懂,許多事也作不得主,丞相說什麽便是什麽。”
聽到那句‘丞相說什麽就是什麽’,樓心月羞惱的潮紅瞬間褪盡,她怔怔的望着李扶搖,神情有些難堪:“秦煙……要做大殷的皇後?”
李扶搖沉默。
“那我呢?”樓心月蒼白着唇顫抖道。
“你知道,朕總是身不由己。”頓了頓,李扶搖随手折下一枝紅梅遞給樓心月,眉宇間似有一段散不去的憂愁。
說完,李扶搖緩步離去,留下樓心月呆呆地望着手中的紅梅,半響不語。
塗靈簪清楚地看見,樓心月纖白的五指緊緊地攥着那枝梅花,眼中似有什麽一閃而過。随即,她又像沒事人一般嫣然一笑,快步追上李扶搖的身影。
……
塗靈簪半響不曾回過神來。
曾經的耳聞變成狼狽的事實,塗靈簪心裏有些郁卒,甚至有了那麽一瞬的懷疑:李扶搖的軀殼裏,是否也換了另一個靈魂?
天下美人何其多,為何依偎在他懷裏的,偏偏是害她冤死塞外的奸臣之女?
那個塗氏一手扶植起來的小太子,那個在她身後跟了七年的李家弟弟,那個在她每次受傷後都會心疼得紅了眼眶的少年,為何能心安理得的摟着她仇人的女兒,将情話說得如此缱绻深情?
三年來,宰相秦寬一手遮天,前副将樓皓因誅殺塗氏叛賊有功,被加封為定遠侯,手握十萬兵權……黑白混淆,颠倒是非,奸臣當道,這怎麽可能是那個有鲲鵬之志的少年做出來的事?
短短半刻鐘,她的心如同從九霄之上直墜泥淖,惶惶然無法呼吸。縱是面對敵人千軍萬馬,她也不曾這般害怕過。
是的,害怕。
這不是她所認識的那個李扶搖,這是個——昏君!
不知過了多久,塗靈簪才渾渾噩噩地回到了掖庭宮。
她告誡自己要冷靜,不可自亂陣腳,卻總忍不住狂想:這三年間,到底發生了什麽?
将院中三個一人多高的大水缸蓄滿水,已是月上中天,塗靈簪放下扁擔和水桶,累得癱軟在地上。
瘋狂的體力活讓她無暇再思考其他,她抹了把臉上的熱汗,将一瓢冷水潑在臉上,頓時被凍得清醒萬分。
靠在水缸旁,她仰頭望着雪霁的夜空,心中的迷霧漸漸清明。
她呼出一口白氣,抹掉發絲和眉間的冰霜,眼神恢複了戰場上的自信和堅定。
秦寬如今已是三朝宰輔,先帝李平秋醉心于風花雪月,朝野已被秦寬架空十年之久,朝堂上下只知有秦相,而不知有帝王。李平秋懦弱了一輩子,好不容易鼓起勇氣禦駕親征,卻被刺死在塞外,成了奸臣玩弄權術的一枚棄子。
上輩子的塗靈簪年少成名,巾帼不讓須眉,想必是秦寬忌憚手握兵權的塗家,故而刺死李平秋,再借刀殺人除掉塗靈簪,想扶植年少的李扶搖做傀儡皇帝。
難怪白天在梅園,李扶搖說“丞相說什麽便是什麽”。失去了塗家的支撐,朝臣多以秦寬馬首是瞻,李扶搖總是有天大的志向,終歸是少年登帝毫無根基,只能一步一步被秦寬控制。
是了,孤立無援的李扶搖一點點被磨平了棱角,才變成了如今這副模樣。
塗靈簪決定,先想辦法接近李扶搖,最好能把這個昏君一步步扳回正道,塗氏昭雪便指日可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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