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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季采樂心中,李政昀等于默認與她的感情,他與趙雪的那一段已經過去了,而她更發現,只要她用減肥威脅他,他的挑食就會不翼而飛,有時她趁他不注意偷他一個吻,他也不會反抗,甚至偶爾還會反客為主,滿足她的淫欲……呃,應該是情意。
現在,他的心中是她季采樂的天下了,哇哈哈哈哈哈……
在她暗爽的同時,李政昀卻郁悶了。他不悅地發現,自己居然被個胖丫頭吃得死死的,她在他面前日漸嚣張,叫他吃他就得吃,叫他獻吻他就得獻吻,他卻拿她沒辦法。
同時,趙援那方顯然有動作了,慶國公聯系朝中黨羽更加頻繁,也十分隐密地打探界着李政昀的各項消息。要不是他要馮光按兵不動,他們平時走在皇宮裏随便一揪,暗地裏都有十來八個人正偷偷監視着李政昀。
假如正面拿下慶國公,便會牽連許多大臣,這些大臣未必對王朝不忠,有些是受蠱惑,有些是不滿李政昀一手遮天。硬碰硬只會讓朝廷元氣大傷,而趙援與劉建安那笨蛋又引來比薩國虎視眈眈,所以李政昀暫時不這麽考慮。
或許是他該以退為進的時候了,劉建安想抓他的小辮子,不如就送一條給他……李政昀在百憂閣內,直直盯着季采樂,若有所思。
照理說被喜歡的人這麽看着,她應該羞答答地猶抱琵琶半遮面才是,想不到她居然沖着他咧開笑臉,手裏拎着個包袱,圓眼兒晶亮晶亮地不知在算計些什麽。
「胖丫頭,你笑得鬼鬼祟祟的,有何陰謀?」李政昀見她那抹掩飾不住的怪笑,心忖這丫頭不知又在盤算什麽傻事了。
「什麽陰謀?是陽謀!我今日準備充分,要雪恥來了!」季采樂一拍自己手上的包袱說道。
「雪恥?你在我這裏受辱了嗎?」李政昀不解。
「唉你不懂,女孩子在戀愛的時候,對男方所說的每一句話都特別敏感好嗎?」季采樂一副過來人的樣子。「我現在就去準備,你等我!」
說完,她當真拎着包袱大搖大擺往百憂閣後頭廂房去了,他不禁覺得好氣又好笑。季家究竟是怎麽養的女兒,居然大刺刺地說自己和他在戀愛?而李政昀也悶悶地在心裏承認,他第一時間居然沒有反駿她,顯然他也被她潛移默化地接受了這個論點。
女人,果然是禍水啊!而她這個禍水,還特別大桶!
片刻後,季采樂由後頭出來了,李政昀擡眼看向她,卻是雙目一亮,久久不能言語。
這個在他面前老是傻裏傻氣的女孩,一直吸引他的是她那單純的心思與樂觀的個性。因此即便她在他面前不是官服就是男裝,他也無所謂。然而此刻這丫頭居然換上了女裝,梳着兩條辮子,如鄰家女孩般清新靈動,卻也狠狠地打動了他的心,可愛得幾乎讓他想摟入懷裏蹂躏一番。
「你……」李政昀想說些什麽,卻啞口無言。他想贊美她的可愛,卻也矛盾地不想贊美,免得她更嚣張。
「怎麽樣,不錯吧?」季采樂卻是臉皮奇厚地自己先說了,還喜孜孜地在他面前轉了一圈。她雖然身上肉多了點,但臉蛋可也算得上精致的!
好半晌,李政昀才控制住自己蕩漾的心,淡淡笑道:「還可以。」
季采樂自動把他的話放大了無數倍,自覺他應該喜歡得要死,便小臉微紅地蹭到他面前,睜大圓眼羞怯的問:「那你看了有沒有一點沖動?」
「什麽沖動?」他又被她沒頭沒腦的問話給問倒了。
「就……欲火焚身的沖動嘛!」她腳一跺,說道。
李政昀真被她打倒了,忍不住笑了出聲,結果那丫頭嘴一嘟、一臉受傷,轉身就想走。
「過來。」他大手一抓,将她鎖進懷中,依她所願地給了她一記親吻。
兩人親熱也有幾次了,但她總是能給他一種新鮮的感覺,令他欲罷不能,直想在她身上再多汲取一些什麽。他不知道是否男女間的濃情密意就是這樣,不過至少這丫頭每回陶醉的眼神,都令他男性的虛榮心相當滿足。
一吻既畢,季采樂眼神迷蒙地看着他,他也一手輕撫她白嫩的臉蛋,兩人依偎着,享受這無聲勝有聲的一刻。
突然間,那胖丫頭噗哧一笑,破壞了這旖旎的氣氛。
「嘿嘿,我還是得逞了!」她又笑得賊兮兮地。
他好氣又好笑地瞪着這不解風情的女人,突然悠悠地開口道:「你哥哥的病情如何了?」
「啊?」季采樂瞪大眼,顯然沒有跟上他的節奏。這時候提起季陌白,更是有種大煞風景的感覺。
看到她的表情,李政昀一陣好笑,她也知道掃興的感覺了?不過他提起季陌白是有原因的,「季陌白不複原,難道你要永遠在我面前着男裝,無法承認自己女人季采樂聽得一身冷汗,無奈又哀怨地道:「我哥他時好時壞,短時間內是無法複原了。我也希望他快好起來,畢竟這官位是他的,拖得越久,對他越不利……」
李政昀沉默片刻,便道:「這樣吧!我下個令,讓禦醫到你府上看看,如果需要什麽貴重藥材,我可以向皇宮藥庫支取。」
季采樂感動不已,他居然連她哥哥的病情都想到了,這就叫愛屋及烏嗎?本能地她撲向他,又在他頰邊偷得一吻。
「謝謝你!」她開心地松開手,急忙回後頭換衣服,準備尋禦醫去了。
李政昀則是摸着自己的頰,回味着被她偷去一吻的驚喜,喃喃自語道:「我一直是個好人啊!只怕屆時你發現自己被我設計了,可別怨我啊……」
一如往常的早朝,李政昀與劉建安立于趙秀左右,下列百官晉見,在一連串的政務報告後,季采樂搖搖晃晃,只覺昏昏欲睡。
一般到了這個時候,該要退朝了,劉建安卻一步踏出,把季采樂都吓醒了。
「啓奏皇上,微臣有事禀報。」劉建安持笏一揖,态度恭謹。
「國公請講。」趙秀一擺手,眉頭微皺,每次這個慶國公有事禀報,都是一些麻煩事。
蓄建安朗聲問道:「敢問皇上,本朝官職任職晉升,不出三類,一是中試分封,二是與國有功,三是傑出人才,是也不是?」
趙秀點點頭。「國公說的是。」
「那麽,不知光祿寺卿季陌白,是屬于哪一類?」劉建安也不廢話,矛頭直指向躺着也中劍的季采樂。
趙秀的目光望向了李政昀,李政昀心忖終于來了,不動聲色地站出來,面色如常地替皇帝答道:「自然是第二類,與國有功。季家捐助王朝良田白銀,功在社稷,故封其長子季陌白為光祿寺少卿。」
「很好!」劉建安冷冷一笑。「首輔大人,你都說受封者是季家長子季陌白了,可是在殿上此人,是季陌白嗎?」
李政昀臉色一沉,并不答話。
瞧對手吃癟,劉建安心中得意不已,向趙秀一揖道:「皇上,前日高禦醫前去季府,說是長子季陌白身染頑疾,皇上可傳高禦醫前來作證,告訴大家真正的季陌白長得是什麽模樣。」
不一會兒,候在殿外的高禦醫進來了,他一臉歉意地先望了眼李政昀,才勉強道:「啓禀皇上,微臣确實在季府見到了季陌白,真正的季陌白體型削瘦,身染頑疾,并不是殿上這位季大人,季陌白的身體狀況也根本不可能任官。」
「那他是……」趙秀一臉狐疑地望向季采樂。
高禦醫汗流浃背地道:「微臣在季府時,聽聞季府下人稱這位季大人為小姐,故微臣推測她應該不是季陌白,而是季陌白的雙胞妹妹季采樂。」
話說到這裏,真相大白,季采樂臉色都吓白了,相反的李政昀臉色則是全黑,依舊不發一語。
劉建安知道是時候收尾了,雙目如利刃般射向了心虛低頭的季采樂,厲聲喝道:「季采樂,你女扮男裝,頂替生病的季陌白任官,是為藐視朝庭、欺君之罪,你可認罪!」
季采樂哪裏受過這麽強的震撼教育,而且是在衆目睽睽之前,說的還是會殺頭的罪,立刻吓得兩腿發軟。此時有太監到她後頭,在她後膝一踢,她便順勢跪了下來,瑟瑟發抖。
完了完了,這下完了……季采樂冷汗涔涔,還不知如何開口時,一直沉默不語的李政昀終于說話了。
「這季采樂雖然頂替兄長,不過他季家确實有功,季陌白無法到任,妹代兄職其情可憫……」
「首輔大人,你還要替她狡辯嗎?不管背後的原因是什麽,她這欺君之罪是确确實實的。」劉建安終于引出了李政昀這頭狐貍,便順勢把帽子扣在他頭上。「而首輔大人是否早知她為假冒之身,卻仍提拔她由光祿寺少卿升至光祿寺卿?恐怕論起罪來,首輔大人也逃不掉啊。」
「不是這樣的!」季采樂一聽,忙擡起頭,凄然地看了李政昀一眼,毅然決然地道:「首輔大人并不知我是冒名頂替的!一切都是采樂自作主張,與任何人都無關,要治罪治我一個人就好了,請皇上明察!」
李政昀微微挑眉,心頭有些觸動,這胖丫頭又犯傻了啊,連這殺頭的大罪,她都要幫他頂嗎?
在一個女人面前,愛情竟是比生命還重要的事?李政昀不懂,可是他卻能感受到她不願他受苦的那份心意。一時間他的權謀算計,在她的愛情之前,似乎有些醜陋可笑了。
她總是有辦法在他設計她時,又重重的打回一巴掌啊!李政昀)真真正正覺得被打臉了,不僅臉有點痛,心也跟着痛起來。
「啓禀皇上,光祿寺卿确實是臣欽點的,那也是因為在比薩國的使者來訪時,季采樂立下大功,不僅在外國面前保全了我靈運王朝的顏面,之後更将我國的菜肴豐富度推升到一個新的境界,皇上不也嘉獎過最近光祿寺設計出來的菜肴?歷來禦膳系統中,沒有人做得到這一點。」
李政昀實事求是地道,也沒有誇大,言詞懇切,倒是令堂上百官有些動容。見到劉建安又想說些什麽,李政昀搶先道:「功過相抵,季采樂絕對罪不致死。但微臣将她晉升為光祿寺卿,是臣的過失,請皇上一并責罰。」
季采樂難以置信地望向他,眼眶都紅了。這次是自己拖累他了,他如此的重情重義,她要如何償還呢?
李政昀都自己請罪了,劉建安也不好再多說什麽,以免失了風度。不過他內心暗自腹诽着,李政昀果然手段高明,說話這麽有技巧,把他與季采樂綁在一起,這樣季采樂不但免去殺頭,罪責也不會太重,除非趙秀敢嚴懲李政昀。
不過劉建安本來也沒想這樣就能扳倒李政昀,頂多讓他難看一點罷了。雖然沒能弄死季采樂有些遺憾,但李政昀這次自請罪責,好好運作一番把他從內閣首輔的位置弄下去還是可能的。想到這裏,劉建安心中不由得舒坦了些。
平時的朝會有什麽争端或議論,趙秀都會直接丢給李政昀去回答處理。這一次李政昀成了當事人,趙秀卻是不知如何處斷了。
幸好李政昀平時對他的訓練也不是假的,趙秀的慌亂也只維持了一陣,随即平靜下來,朗聲道:「此案茲事體大,容朕好好想想,再決定如何處置,退朝!」
原以為在殿上李政昀的鎮壓,會讓季采樂頂替任官一案大事化小的過去,想不到這陣子謠言滿天飛,說李政昀會讓季采樂升官,是因為他收受季家的賄賂;又有說李政昀與季采樂私通,因而李政昀才會無論如何也要保住季采樂。
一開始,不管是皇宮還是民間,都議論紛紛地讨論這件事。然而一個月過去,大夥兒發現幹清門的布告不再更新了,菜單永遠停在「麻辣火鍋」一道菜上,同時也沒有帥氣首輔李政昀的中肯評論了,一下子輿論又颠倒過來。
民間的酒樓茶館全亂了,因為沒有新菜可以學,一群人想為季采樂求情,同時李政昀的韬光養晦,也讓他一群粉絲心急不已,尤其是那些官家仕女、後官嫔妃,吱吱喳喳地吵着要身邊有權力的男人去向皇上建言,叫李政昀趕快複出,免得粉絲失望。
這件事越滾越大,基本上已經沒有雷聲大雨點小輕輕帶過的空間,尤其劉建安又三不五時逼着趙秀表态,終于在一個月後的今天,聖旨下了。
原光祿寺卿季陌白毫無疑義地被拔官了,季采樂欺君之罪罪證确鑿,不過她也曾立下大功,如今功過相抵,免去殺頭之罪,只不過季府先前捐的土地白銀,就只能當是丢進了海裏,白忙一場。
文淵閣大學士兼內閣首輔李政昀因識人不明,免去內閣首輔一職,轉任西疆督師,總督西疆三省軍務,即日啓程。
皇帝這個處置十分蹊跷,直讓京裏的劉建安跳腳,卻又無可奈何。
表面上,李政昀是降職了,還流放到西疆去。可是督師算是地方官員中品級最高的,還有軍事巡視督導指揮的實權,地點又是西疆那麽敏感的地方,幾乎就是針對與劉建安友好的比薩國而去,隐隐克制了劉建安暗中的布置,怎會不令他抓狂?
用鼻孔想就知道,趙秀那孩子不可能做出這麽涵意深遠的決定,最有可能的是李政昀以退為進,要到西疆去破壞他的好事!
李政昀與劉建安的鬥争,表面上是李政昀敗了一籌,但事實上真正的交鋒現在才要開始!
而最令李政昀意外,卻又在他意料之中的是,在他出發至邊疆的這一日,季采樂竟換了女裝,大包小包地來到他的府邸,欲與他同行。
「大人因我而遭難,我若無法與大人同甘共苦,未來如何有資格站在大人身邊?」
季采樂是這麽說的,言下之意十分含蓄,就是雖然她沒嫁,但以後總是要嫁他的,所以現在就先随着他了。李政昀原想拒絕,後來見她堅持,且自己這一去或是幾年,內心确也不舍與這胖丫頭分開這麽久,便默許了她的跟随。
「你會後悔的。」都已經行出京師外百裏了,李政昀仍是忍不住嘆着她的傻。
「不會,我不會後悔的。」季采樂有些委屈地觑着他,「除非你不要我了!」
「只怕當事情發生後,會是你不要我啊……」李政昀坐在馬車上,側臉望着身邊螓首靠在他肩頭的女子,考慮着讓她跟上來,究竟是對是錯……
兩人的對話才到一半,馬車突然急停,劇烈的搖晃讓季采樂直接撲在李政昀身上,把他從椅子壓到車廂地上。兩人都還沒搞清楚發生什麽事的時候,車簾嘩一聲的被由外掀開,卻是一臉嚴肅的馮光。
「這時候你竟有閑暇撲倒大人?」馮光怔了一下。
「撲倒?我……」
不待季采樂解釋,馮光已經一把拎住她的後頸,将她往車外一甩。
季采樂只覺一陣天旋地轉,自己已準準地被扔到了一匹馬身上,而且用的還是超級醜的蟾蜍功姿勢,氣得她忍不住罵道:「馮護衛你要保護大人的貞操,也不用把我扔得這麽醜啊啊啊啊……」
下一瞬間,李政昀也跟着被扔出來。不過顯然馮光顧及到了他的顏面,只是把李政昀扔到另一個護衛的馬上,不僅有人接住,還坐得挺拔又帥氣。
季采樂簡直沒氣歪了鼻子。「這什麽差別待遇啊!我可是個淑女呢!」
然而才一個眨眼的時間,她便看到自己方才與李政昀乘坐的馬車車廂不知被什麽擊中,轟的一聲散了開來,木片爆飛四射,只叫她吓得阖不攏嘴。
「該死的劉建安,為了刺殺大人,居然連攻城用的重弩都用上了!」馮光低喝一聲,「入林!突圍!」
一群護衛十分機伶地竄進了四周的樹林裏,當然也包含了載着李政昀的那匹馬。而天殺的馮光這時居然殘忍地在季采樂趴的那匹馬屁股上狠狠一鞭,馬兒吃痛便拔腿沖了出去。
「馮護衛你殺人啊——我不會騎馬啊——」季采樂的尖叫聲響徹樹林,只能緊抱着馬脖子。但她馬上發現背後方才衆人聚集的地方下了一陣箭雨,若她還留在那裏,大概只有被射成刺猬的分。
不知抱着馬跑了多久,她聽到四周兵鐵交擊的聲音,約莫是護衛們與伏兵戰起來了,而馬的速度也慢了下來。在她緊張又納悶地回頭想看究竟是發生什麽事時,一把亮晃晃的大刀居然從天而降。
「啊……」季采樂的叫聲只維持了一瞬,她頭上那把刀突然飛了出去,接着幾滴熱熱的液體滴到了她的臉上。
她本能地伸手一抹,卻是滿手鮮血,她才知道剛才發生了什麽事。有人要殺她,千鈞一發之際不知誰救了她,那死人的血噴在了她的臉上……
慢慢地,她由馬上滑了下來,跌坐在地上,方才受的驚吓還沒能恢複,此時一雙腳來到了她身邊,接着那人彎下了身,擡起她的小臉,用一條絹布輕輕地擦拭着她滿臉的血污。
「我說過,你會後悔的,劉建安會千方百計的阻止我安然抵達西疆。你現在後悔還來得及……」李政昀手上的動作極為溫柔,看着她的目光也透出一抹無奈與不舍。
季采樂呆呆地望着他,突然呵呵呵地傻笑起來,最後化成了哈哈哈的大笑,配合着她一頭亂發和臉上的血跡,不禁讓人覺得她是否吓瘋了。
李政昀也是眉頭一皺,難得地居然在衆人面前流露出擔憂的表情,連忙将她扶了起來。「你……」
還不待他話說完,季采樂突然抓着他的肩,笑到都掉出眼淚地驚喜道:「剛才實在太、太刺激了!簡直比拍電影還刺激啊!我們以後都要過這種生活嗎?這根本就是現實版「即刻救援」,再來老娘就跟他拚了啊——」
秋風吹過,所有人都聽得一陣愕然。李政昀聽不太懂她的話,卻看得出她是真的興奮,忍不住問道,「你不怕嗎?」
「怕!我怕死了!可是這種刺激的經驗,可不是龜在京城裏可以經歷的啊!」
季采樂拍着胸,不知是餘悸猶存還是餘樂猶存地道。
李政昀突然覺得自己的想法完全被她颠覆過來了,欲言又止了半晌,才說道:「可是這樣被追殺,很可能一個不小心就會傷亡……」
「我在金銮殿上都不怕皇上砍頭了,現在這麽刺激,更不會怕了!」季采樂突然堅決地望着他,還拍拍他的手臂。「大人你放心,如果有什麽萬一,我會保護你的。」
這句話,又讓所有人呆了一下,方才是誰叫得像殺豬一樣哭爹喊娘,現在回過氣來就要保護督師大人了?
李政昀定定地望着她,忽然放聲大笑,那放肆縱情的模樣,比起方才季采樂像個神經病般的狂笑不遑多讓。
糟了!督師大人不會也被那女人搞瘋了吧……衆人內心惴惴地想。
李政昀笑罷,便主動跳上了一匹馬,另一手将她也拉到了馬上,兩人親密地依偶在一起,也不怕其它人窺探。接着,他馬鞭豪氣地往前一指。
「啓程!」
往西疆的道路上一點兒都不平靜,随時會被刺殺,所以李政昀的車隊路線十分飄忽,原本應該走在官道上的,卻選了荒林,有時該翻過山頭,則改走水路。就這樣風塵仆仆,一驚一乍,也讓他們躲過了不少次驚險場面,終于離西疆三省只有幾天的路程了。
這樣的趕路法,肯定比搭着馬車行官道宿驿站辛苦很多,更別說他們的馬車早就在第一天被重弩擊碎了。大多時候,大夥兒是睡在荒野破廟席地而眠,吃的是硬邦邦的幹糧,或者沿路打獵釣魚摘食野菜。如果全都是一群大男人也就罷了,偏偏中間還多出了個季采樂。
一開始每個人都覺得她一定撐不下去,帶着她只是多個累贅多分危險。想不到一路上的苦難她一聲不吭,別人吃什麽她就吃,別人睡地上她也睡,甚至她開朗的個性逢人便笑,也适時地纡解了隊伍中不時彌漫着的肅殺緊張氣氛。
于是,衆人不把她當成拖油瓶了,尤其她懂得把食材化腐朽為神奇,大夥兒弄到的食物,甚至自帶的幹糧,她都能想辦法變化成不一樣的口味,更令這陣子幾乎食之無味的衆人們更加喜愛她。
今日晚上,衆人駐紮在一塊河邊的平臺,衆人搭營的搭營,抓魚采野菜升火等等各司其職,好潔的李政昀到不遠處清洗,身邊自然有馮光護着,而季采樂則是就着衆人帶回來的食材,煮成魚湯、香草烤魚等等食物。
太陽下山了,天邊呈現一道陰暗的紫霞,季采樂望着這亘古以來不變的風景,即使單純如她也不免有些感嘆。
穿越到了這個時代,雖然仍有家人親友,但畢竟心理上并不親近,事實上還是自己一個人。幸好她早早替自己挑了一個金龜婿,把全心的愛奉獻給他,以後他到哪裏,她就到哪裏了,她可以一輩子依靠他,擺脫孤單的命運。
想到這裏,她又吃吃笑了起來,旁邊的護衛們等食物等到望穿秋水,卻見她時而發呆時而傻笑,不免調笑道:「胖小妹,我們的晚膳好了沒?你再笑下去,這魚都要焦了!」
季采樂回過神來,幹笑道:「好了好了,大夥兒拿去分了吧!」
衆人歡呼一聲,一只只烤魚一碗碗湯分了出去,只留下了李政昀與馮光的分。
季采樂手裏拿着烤魚,同樣垂涎欲滴,正要大口咬下,卻聽到一旁護衛們的閑聊。
「啊!太好吃了!幸好最近督師大人也開始吃魚了,這般的美味吃不到多可惜啊!」
「督師大人不挑食,還要感謝胖小妹啊!雖然最近我們吃得克難,但至少不用再擔心劉建安在膳食裏下毒,大人當然吃得香!」
「說得也是!以前劉善當光祿寺卿的時候,大人在宮裏都不吃,怕自己被下了毒。後來光祿寺卿換成了胖小妹,大人才開始放心的享用禦膳。這麽說起來,胖小妹功勞不小。」
大夥兒口口聲聲是在贊美季采樂,但她越聽越覺得不對勁,原來以前劉善當光祿寺卿的時候,李政昀是不食禦膳的嗎?但是自從她第一次見到他,不管是在春宴,還是在他平日的皇宮膳食,她挑出來的菜,他還是會動一下筷子啊?
她仔細冋想過去與他相處的點點滴滴,确實一開始,他就好心地說要供應她三餐,而他也只吃她挑出來的好菜,她說不好吃的他就不吃。到之後她升官了,他也就不再要求她做這件事,三餐也不需她随侍左右了……
難道她就是那個關鍵?李政昀得以不怕下毒,安心食用禦膳的關鍵?
她知道自己天生對食材的優劣很敏感,不管是食材腐敗、變質甚至含毒,她光聞就能聞出來,又因為愛吃成為部落客,因此這項天賦練得更是爐火純青,以前她還靠這種本能揪出了幾家黑心餐廳,他們使用了內含農藥的蔬果,所以她的部落格才會大受歡迎。
而這項本能到了古代,莫非她就像以前電視上演的那些太監宮女們一樣,在皇上用禦膳前還要先替他試毒一番?李政昀一開始對她好,并非是對她有什麽好感或是欣賞她,而是要她幫他……試毒?
季采樂突然打了個冷噤,由頭頂涼到了腳底。這時候洗沐完畢的李政昀神清氣爽地回來了,她幽幽地看着玉樹臨風溫文儒雅的他,突然覺得心頭酸酸的。
「怎麽了?」李政昀自然察覺她的異狀。
「沒有。」季采樂強迫自己一笑,卻不是給他烤魚,而是特制的烤肉餅,之後像是順口說道:「督師大人,我知道你不愛吃魚,所以特地為你做了烤肉餅。今日護衛拔來的一味野菜,我覺得味道不太對勁,不過之前吃過也沒人犯胃疼什麽的,礙于目前食材缺乏,我還是把它加進烤肉餅裏了,料想應該沒什麽關系……」
李政昀直覺地眉頭微皺,遲疑地看着手中她遞來的烤肉餅。「我今日喝湯就好,有點魚味也沒什麽關系。」
果然如此……季采樂突然咧開一個笑臉,完全看不出來她心中還有着任何陰影。「那肉餅就歸我喽!我覺得我可以吃一百個——」
李政昀的手突然一抖,一整盤的烤肉餅就這麽落在地上,沾上了灰塵。
「糟糕!手滑了……」他一臉可惜地望向她,「唉,都沾上了沙土,你也別吃了,吃那些魚就好。」
季采樂心情複雜地看着地上的烤肉餅,表情也變得有些古怪,末了她只能故作無謂地聳聳肩,盛了一碗魚湯給李政昀。
接着她也捧着一尾烤魚和一碗湯,送到了不遠處警戒着的馮光身前。
「馮護衛,你也吃吧!」
馮光順手接過,正要吃的時候,季采樂突然哀怨地望着他,有些沙啞地開口問道:「馮護衛,我其實是大人的嗅毒人,對不對?」
馮光持魚的手一頓,深深地望了她一眼,卻并沒有說話。
記他默認,季采樂難過地掉頭要離去,馮光卻遲疑地開了口,「你——」
「沒關系的,至少我還有這點用處不是?而且大人也不會讓我被毒死啊!」季采樂深吸口氣,又回頭給了馮光一個大笑臉,雖然眼眶裏有不明的水光閃過。「這點心結我自己會解開的,你不要告訴大人我已經知道了,千萬不要說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