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下

烏爾奇奧拉真的毫無防備之心的閉上了眼睛。

似乎是睡着了的樣子，呼吸平穩，一動不動。

他家那個簡陋的床是由兩塊板拼成的，雖然烏爾奇奧拉在虛圈的地位崇高，但是他這樣一個人的性格，對享受之類的事情是沒什麽興趣的吧。

以前在虛夜宮的時候，似乎他就一直睡在冰冷堅硬的石床上，宮殿裏也沒有多餘的裝飾，一切都是幾乎無機質的理性。生活的重心，甚至是“活着”這件事的重心，都在藍染身上。

葛力姆喬一度以為烏爾奇奧拉是沒有自己的思維的，就像個機器或程序，精确并且理性，從來不出半點差錯，并且永遠把核心放在藍染大人身上。這個認知一直持續到他得知烏爾死訊的時候，葛力姆喬當時是非常震驚甚至難以相信的：怎麽，烏爾奇奧拉那個家夥也會有尋找“心”的渴望？

那只蝙蝠……就為了這麽可笑的理由，死掉了？

開什麽玩笑啊！

“瓦施托德都是像你這樣奇怪的家夥嗎？或者說只有你是這樣？莫名其妙的理由，想要一顆屬于自己的心……怎麽能因為這樣的理由差點死掉呢？”

葛力姆喬喃喃着道，情不自禁的走過去坐在低矮的床邊，盯着烏爾奇奧拉沉睡的側臉。

“因為你死掉這件事而傷心的我也簡直是個白癡……不！我才沒有傷心過！真應該把你關在反膜之匪裏多一些時間的！”

烏爾奇奧拉靜靜地側躺着，連眼睫都沒有動一下。

“藍染大人藍染大人，一切都是為了你的那個藍染……真是無聊！就因為你那麽強烈的崇拜着他，所以我才會覺得他讓人厭惡！”

房間裏安靜了很久，烏爾奇奧拉沒有睜眼，淡淡的說了一句：“……竟然是因為這個原因。那抱歉了啊。”

“……！”

葛力姆喬一下子語塞了，半晌才咳了兩聲，語帶挑釁：

“喂，那你找到你所謂的‘心’了沒有？”

烏爾奇奧拉沉默了很長時間，“……不知道。”

“難道你沒有從那個女人身上找到你的心啊？你不是挺在意那個女人的嘛，叫什麽，井上——井上織姬是嗎？說起來你還得感謝我，要不是我把她從洛麗跟梅諾麗那兩個女人手裏救出來的話，哼哼！”

“我沒有拜托你去救。”烏爾奇奧拉冷靜的回答，“另外，你對同胞動手的行為也讓我很厭惡。”

葛力姆喬哽了一下：“我以為那是你的女人！”

“我沒有什麽女人。”

烏爾奇奧拉的回答還是像平常一樣冷靜，完全找不出一點旖旎的意味。

葛力姆喬倒是僵硬了一下，臉色又青又紅的變了好半天，才語氣複雜的問：“喂，烏爾奇奧拉，你該不會……”

“什麽？”

“……不，沒什麽。”葛力姆喬咳了一聲，“說起來也是吧，你這種冷冰冰的只知道藍染大人藍染大人的家夥，只要看你一眼就覺得興味索然……”

“我不需要你對我興趣盎然。”

“喂！你這只蝙蝠！……”

“你可以離開嗎？這樣讓我很困擾，葛力姆喬。”烏爾奇奧拉翻過身，碧綠的、冷漠的眼睛盯着對方，明明是躺在低矮的床上，那目光卻像是居高臨下的俯視一般。

“而且你這樣喋喋不休的糾纏下去，會讓我以為你對我有什麽奇怪的想法……我對那種事情沒有興趣。”

葛力姆喬張開嘴巴，卻說不出話來。

烏爾奇奧拉坐起身，對他舉起一根食指，表情和動作都非常沉靜——如果忽略空氣中開始聚集的綠色虛閃的話。

“……幹什麽啊！”葛力姆喬一把按住他的手指，順勢一把把他按倒在床上，“想打架嗎，就憑現在的你？！”

烏爾奇奧拉冷冷的盯着他，一言不發。

這個姿勢其實是非常暧昧的，兩個人緊緊貼在一起，身下是堅硬的床板，稍微一動就咯吱作響。葛力姆喬的血旺頭頂上湧，就算是一貫桀骜不馴的張狂的豹王，也難得有點手足無措的惱羞成怒。

“就算——我說，就算我對你有什麽奇怪的想法，你也沒辦法是嗎？別做出一副好像你還能對我指手畫腳的樣子！搞清楚情況，現在的你只能乖乖臣服于我吧！”

“……”

“喂，烏爾奇奧拉！”

“……”

“我說，烏爾奇奧拉！別這樣盯着我看！”葛力姆喬的聲音幾乎可以稱得上是咆哮了，“我又沒做什麽傷害你的事情！真不爽的話就揍我啊，或者把我一腳踢開啊，趁機把上次關你進反膜之匪的仇也一起報了不是很好嗎？別用這樣的眼神看着我了！”

——啪！

烏爾奇奧拉放下手掌，葛力姆喬的臉被打偏到了一邊。

緊接着幹淨利落的一腳，然後轟的一聲悶響，葛力姆喬被一腳踢翻到了床底下。

“……痛痛痛痛痛痛……”半晌之後才看見葛力姆喬從地板上爬起來，一邊揉頭一邊龇牙咧嘴的叫嚷。突然他一把抓住烏爾奇奧拉的手：“不會吧，你又要上哪裏去？”

烏爾頭也不回：“搬家。”

話音未落，突然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向後扯去，緊接着落進一個堅硬的懷抱裏。

烏爾奇奧拉眼睛微微的睜大了。

“……你這只蝙蝠，看來你真的很不爽啊。”

葛力姆喬的聲音貼在他耳邊響起來，有些沉悶，熱氣也随着說話時的聲音一起噴在蒼白透明的耳廓邊。

烏爾奇奧拉掙紮了一下，但是卻被更加用力的禁锢在懷裏。

“喂，蝙蝠，還是搬到第六宮裏來吧，虛圈的話身體痊愈不是會更快嗎？”葛力姆喬頓了頓，大概是為了掩飾尴尬，語調更加的嚣張和挑釁了，“我會勉為其難的保護你一段時間，直到你痊愈為止的！”

“……”

“拒絕的話小心我現在就對你做出什麽奇怪的事情！”

“……”

“而且你不是經常對同胞表示什麽無聊的慈悲之心嗎？難得有一次你也接受一下同胞的保護和照顧吧！”似乎是為了表示不屑，葛力姆喬重重的哼了一聲，“我聽說你最後跟黑崎一護還有他那幾個同伴戰鬥的時候，覺得非常寂寞不是嗎？真難為你了，身為一只強大的瓦施托德，竟然會讓自己那樣凄涼又孤獨的沙化死去！真可笑，連我都看不下去了！”

“……無聊。”烏爾奇奧拉冷冷的評價，随即閉上他那碧綠的眼睛：“不過，随便你好了。”

陰暗狹小的房間裏，空氣漸漸震動撕裂，一條黑色縫隙出現在半空中，緊接着裂開産生通往虛夜宮的黑腔。

葛力姆喬轉身揮揮手：“喂，蝙蝠，走了！”

烏爾奇奧拉一言不發的跟了進來。

這不是第一次他們并肩踏上歸程。葛力姆喬回憶起在綁走井上織姬的時候，他在空座市和虛化的黑崎一護對峙，結果關鍵時刻被烏爾奇奧拉從天而降抓住了手，然後把他拉進了反膜。

那才是第一次他們一起回去吧。

烏爾奇奧拉沙化之後很久，每當葛力姆喬回憶起那時候的每一個細節，他都忘不了自己突然被烏爾奇奧拉抓住手的一瞬間。那場興師動衆的戰鬥似乎僅僅只是為了抓住那個女人，而那個女人帶來的最重要的東西，就是為他恢複了左臂，恢複了第六刃的強大地位。

帶回那個女人，這是烏爾奇奧拉首先提出，并且親自去實施的。

幫他恢複手臂……那才是烏爾奇奧拉暗藏的初衷嗎？

黑腔中葛力姆喬偏過頭，盯着烏爾奇奧拉冷漠的側臉。碧綠的痕跡從眼底延伸到下颔，宛如淚痕。

他總是這樣安靜的，沉着的，冷靜而決斷的，一切慈悲都掩藏在蒼白冷酷的外表之下。

不言不語，不動聲色。

卻早有一顆悲憫的，珍貴的心。

“喂，烏爾奇奧拉……”

“什麽？”

“不，沒什麽，”葛力姆喬頓了頓，突然拉住烏爾的手：

“我說，我們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