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龐致回了家中,便讓林八哥傳信去了。
莊顏這會子正在刺繡,聽到飛鳥的聲音,忙把針線放到笸籮裏面,探身從窗外看去。
蓮兒提着籠子來了,裏面裝了幾只早起的下人們在水邊捉的尚不能展翅的幼蜻蜓,她看着莊顏捉着鳥,笑道:“小姐,這鳥兒倒像是認識您似的,奴婢瞧它通人性,不若喂它些葷的,老吃糙米沒甚味兒。”
“好。”莊顏笑答一聲,不動聲色地将信收起,把林八哥遞給了蓮兒。
林八哥果然很喜歡吃肉,幾只蜻蜓吃完了,還“嬌嬌”地叫着,想以此來換取食物。
蓮兒捂嘴笑說:“小姐,它這嘴兒要吃刁了。”
莊顏暗笑,吃刁了那就找它主子要食去,關她什麽事?
把下人都趕出去,莊顏展開花箋,上面密密麻麻寫了好些字,她一遍一遍地讀,心裏一陣一陣的甜。
他說,他實在是想極了她,恨不得與她日日相對才好。
第二個“日”字前面是個墨點,想來是塗畫過的。莊顏猜測着,那個墨點原本是個什麽字呢?手不自覺地在桌上寫着劃着,原話應該是“恨不得與卿日夜相對才好”。
日夜相對……日夜……夜裏要相對着做什麽呢?
莊顏驀地紅了臉,捂着臉低首喃喃道:“登徒子!”說着像是惱了,臉上卻笑了。
視線游移到窗外,箭竹還是那樣茂密,偶有風吹過,沙沙地摩擦在地上。荷風把香氣送來,襲了滿室,連莊顏身上也漸漸帶了香味兒。
林八哥在這處吃夠了,覺着再得不到吃食了,便展翅飛回了平南侯府。
龐致唯恐遲了些收到莊顏的回複,待在內書房裏沒有移步,聽到林八哥飛回來的聲音,忙到窗外去迎它,卻見他腿上只有個空空的小竹筒,并無回信。
将竹筒捏在手心裏,又送到鼻尖處嗅了嗅,龐致仿佛聞到了淡淡的荷花香氣,那是她院子裏的香味,是她身上的香味。
不管如何,莊顏這次再不敢躲他了吧?再敢躲,下次他還要光明正大地去見她,或是耐不住性子了,先把親事定下再說。
想了想,龐致還是抑制住了那股子沖動,前一世兩人稀裏糊塗成婚了,相敬如賓卻總覺得少了些什麽,可見媒妁之言也見得就能成一樁好婚事,親事還得男男女女自己有情有義才好。
那麽……怎麽才能讓莊顏徹底卸下防備,心甘情願嫁給他呢?應當是別無他法,只能對她很好很好很好才能采撷芳心。
看着籠子裏林八哥,龐致抓了一把糙米喂它,對鳥兒道:“這一樁好親事,倒是有你許多功勞。”
林八哥并不吃糙米,躲開龐致的手,嘴裏仍舊叫着“嬌嬌”。
龐致在鳥兒的嘴裏嗅到淡淡的腥味,眯着眼道:“在別處吃了好的,這會子已經管不住你了。”摸了摸鳥頭,他也未責怪什麽,吩咐下人拿了些葷的東西來喂。
莊顏那邊,她送走了林八哥,又繼續刺起繡來,因心情愉悅,還哼起了曲子,唱詞正是《皂羅袍》中的“原來姹紫嫣紅開遍,似這般都付與斷井頹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賞心樂事誰家院!”。
下面的一句則是兩人合唱,莊顏以貝齒咬斷細線,心想着,也不知平南侯以後能不能與她和曲子,能不能同她一道賭書消得潑茶香,還有共剪西窗燭……
明明親事未定,她卻恨不得把一生都想念完了。這便是情之一字的妙處了,叫人無端多了許多煩惱絲,真是甜中帶愁,愁中帶甜。
忽聞幾聲咳嗽聲,莊顏才緩緩回過神來,一邊抽針一邊擡頭道:“做什……”驟然對上莊守義那張隐隐帶怒的臉,手上的針一歪,紮進了指頭,指尖冒出血色珠子,她卻不敢去擦拭,輕輕喊了一聲:“爹……”
莊守義雙腳踏進房來,黑着臉道:“是誰教你的這些豔詞亂曲?你什麽身份,也去唱這些?!”
雪白長項彎下,莊顏低頭暗想,父親若是沒有聽過這出戲,怎知她唱的是“豔詞亂曲”,憑什麽他能看,她就不行?
雖是如是想,嘴上卻不敢辯駁,把針紮在繡繃上,莊顏站起身要行禮。
莊守義還想責備,卻有下人來道:“二老爺,大老爺叫四小姐過去。”
這下子,莊守義嘴上的話不好再說,瞪了一眼莊顏,不悅道:“去吧,早去早回。”
莊顏走了,莊守義也走了。兄長的意思他明面上不敢忤逆,只好想法子把女兒暫時送走了,否則真讓她到別家去做妾,還不如把他的臉皮剝一層下來得好。
莊守仁叫莊顏去也無甚大事,只是隐晦地提點她,把握機會,侯門貴妾半點不比尋常人家的官夫人差。
莊顏只是面上應着,心裏頭有自己的打算。
莊守義打算把莊顏暫時送到黃家去,雖然黃不羁是個不着調的,兩老和黃出右卻很靠譜,他只消親自去囑咐一番,也不怕女兒被小叔子帶壞了。
修書一封去了黃府,莊守義又着人跟潘夢蝶還有莊顏知會了一聲。
莊顏去看過母親,說了些安慰的話,又說無事便和舅舅一齊回來看看,黃氏才沒有那麽不舍,由哭轉笑。
莊府也沒別的事須得莊顏牽挂了,剩下的,就是莊佩的婚事。
莊佩的事莊顏托付給了黃不羁,誰知他還沒派人散播縣丞要調到京中的風聲,此事已經漸漸傳開了,還有鼻子有眼地說是要調到吏部去。
這自然是平南侯的手筆,他辦這事比黃不羁幹淨利落,也算是給莊顏減少了許多麻煩。
莊顏感知到府外有人相助,府裏的事安排起來也是得心應手。
莊佩這兩日也見過了縣丞和秀才兩人,芳心已經許了出去,聽莊顏的囑咐沉下性子來,把縣丞升遷的事“不小心”透露到了莊守禮跟前的人耳朵裏。
事事如莊顏所料,吳玉婷決定把莊佩許給秀才家,說秀才年輕有為,是良配。
莊守禮不同意,他覺得秀才的前途尚不可預測,縣丞雖年紀大了莊佩許多,但已經要調來京中了,将來相互幫襯着,三房前途的更加光明!
吳玉婷再多彎彎心思,也忤逆不了丈夫,最終莊佩的親事就這麽定下來了。
莊佩得了消息,第一時間來了碧泉居。
莊顏拿女兒茶招待了她,聽着莊佩語無倫次地說了許多話。
說着說着,莊佩淚如雨下,莊顏替她抹着淚,眼角潮紅地問她:“這是好事一樁,你哭什麽?”
莊佩忍淚道:“虧得姐姐相助,才把這門親事定下來。”
捏着莊佩消瘦的雙肩,莊顏道:“你瞧你瘦的,別到時候連喜服都撐不起來。”
擦幹淨臉,莊佩道:“那人家裏送了大雁來,八字也合過了。父親囑咐母親以後要待我好些,想來以後的日子是不難過了。”這親事一定,她連稱呼都拘謹起來。
莊佩今年十三,離及笄之年還有一年有餘,這一年內,吳玉婷應當是不會再折磨她了。
莊佩笑若春風,道:“活雁難得,許多人家常用鵝或是雞代替,可見縣丞真心。”
說到這事,莊佩雙頰浮紅,有些驕傲道:“聽媒人說,這大雁是那人為了納彩自己親手打來的。”
縣丞這般真心,莊顏很替莊佩高興。
看着四姐姐真心替自己開心,莊佩有些愧疚道:“姐姐親事尚未定下,卻替我如此勞心,妹妹真是過意不去……”
“你不消替我擔心了,我多結善緣,老天不會虧待我的。”有一個平南侯足以,若這樁親事成了,也不枉她常常行善了。
姐妹兩個有說了些無關緊要的話,莊顏往嘴裏放了個芙蓉糕,問她:“我馬上要去外祖家中,你如今處境不再艱難,我也不用再時時挂念你了。——對了,你的事,你姨娘知道嗎?”
莊佩微彎了下來,神色複雜道:“姨娘知道了,因此這兩天精神頭還好些了,不過……也不知能不能撐到那日了。”
嘆息一聲,莊顏撫了撫她的背,隔着薄薄的衣衫都能摸到莊佩凸起來的脊梁骨,如珠似玉一般。
送走了莊佩,莊顏算是了卻一樁心事。她的親人不多,值得她付出的也不多。
松了口氣,腦子忽然想起那人來,這件事要不是有他相助,沒有那麽容易能成,她該謝他才是。
想到此處,莊顏命人套馬去了黃府,準備約黃不羁一道去看戲。
到了黃府,莊顏一進垂花門,就先往潘夢蝶那處去了,潘夢蝶也不拘着她,笑道:“我正忙着,你去找你舅舅玩吧。”
莊顏剛出門,鄧媽媽慌慌張張地拿着張帖子來了,莊顏瞥了她一眼便出去了。還沒走出去,就聽見潘夢蝶溫和的聲音:“怎麽了?”
鄧媽媽把帖子遞到潘夢蝶手上,潘夢蝶也吓了一跳,茶杯哐當摔在桌上,瞪大了眼睛道:“什麽人送來的?”
鄧媽媽答話道:“來的人好氣派,坐的是雙駕馬車,奴婢以為是涼國公家的主子,差點行了大禮,後來才知道只是國公夫人身邊的媽媽。”
鄧媽媽何等老練的人,居然差點犯這麽大的錯。國公府就是國公府,下人的氣派竟不輸尋常官家。
點着頭,潘夢蝶道:“不怪你,怕是國公府裏有頭有臉的媽媽,代的是主子的顏面,出行莊重些也是應該的。”
鄧媽媽疑慮的眼光投過去,“只是……這國公府茶會的帖子怎麽會下到咱們府上?”
黃府只有黃出右在朝為官,黃則武早已退出官場多年,國公府府上五個繼字輩的後生個個出類拔萃,陳家在朝中舉足輕重,潘夢蝶可不認為黃家什麽時候能攀附得上涼國公府了。
思忖一瞬,她低聲道:“怕是托了顏姐兒的福……”莊守義才打算把莊顏送來,這國公府的帖子就來,要說不是人為,潘夢蝶是打死也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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