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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顏帶着蓮兒和留香去了鳳落院,霍茹聽說她來了, 心情很複雜,還是把她請到了次間裏上座。
霍茹有些局促, 上了去年的萬春銀葉茶, 這茶葉是吳玉婷分過來的,現在輪不到霍三娘當家,自然要差些。
把鳳落院的丫鬟都趕出去,霍茹親自給莊顏倒茶, 惴惴不安道:“侯夫人, 請用茶。”不曉得為什麽, 才說完這句簡單的話,她眼眶就紅了。
尚未飲一口, 莊顏就聽見撲通一聲, 霍茹跪了下來,道:“求侯夫人開恩!”
擱下茶杯, 莊顏朝蓮兒示意,把霍茹給扶起來。莊顏也擡手虛扶一把,憐惜道:“大嫂這是做什麽, 起來說話。”
霍茹很意外, 莊顏還肯喊她一聲大嫂。她幾乎是被蓮兒架着坐上了羅漢床,雙手放在屁股後面,撐着床滿懷愧疚道:“當初妾身不該答應婆母那件事,差點害了侯夫人,若是您因為我的緣故失去這樁良緣,我怕是一生都要良心不安了。”
笑了笑,莊顏道:“那日也虧得你提醒,我才沒喝那茶,我既然不計較,你也別往心裏去,自己吓自己,還吓出病來。”
抹了抹淚,霍茹道:“謝侯夫人開恩。”聲音還是哽咽的。
莊顏捏着杯蓋上的尖尖問她:“堂兄還好吧?”
霍茹低着頭,把手臂擱在描花的矮桌上,道:“他……如今不敢打罵我了,都得過且過吧。”
笑了一聲,莊顏道:“沒想到會這樣……”她以為莊保業會越來越暴力的,又道:“倒是好事一樁。”
糾結了一下,霍茹咬唇道:“妾身也沒想到,他會變好。”那件事,她還是打算讓它沉下去吧,太肮髒了,髒得人說不出口,暫且瞞着先,也好保她和盼姐兒的安康。
坐了有一會兒了,莊顏起身道:“我還要去西府看看佩姐兒,就不久留了。”
霍茹跟着出去,送她送到鳳落院門口,巴巴地目送莊顏。她想,四小姐真是個心善的人,虧得菩薩保佑,讓莊顏嫁進了平南侯府。
到了西府,吳玉婷熱情洋溢,親自從院子裏來接,随行的丫鬟婆子有數十人。
吳玉婷把莊顏帶進正上房的中間裏,又讓人把莊佩叫來,笑道:“我瞧着侯爺對你真好,回門帶來的東西也不少,我敬領了一半,到時候都送你母親那裏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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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是要送給黃氏,吳玉婷指不定怎麽眼紅呢,她私庫裏再珍貴的東西,也比上侯府出來的,有些甚至還是從宮中出來的寶貝。
莊顏沒放在心上,那些東西侯府多了去了,吳玉婷就算要貪墨幾件,也沒什麽。反正莊守義正在尋新宅子,将來分家過日子,誰也幹涉不了誰。
來這裏也特別的事,莊顏就是想問問霍三娘現在怎麽樣了。
提起霍三娘,吳玉婷可起勁兒了,眉飛色舞把她的慘狀講了一遍,後來聲音就低了,悄悄對莊顏說:“我瞧她肚子鼓了起來,有些古怪,不過今日你回門,我還沒來得及去告訴你大伯父,要不你跟我一起再去看看?”
莊顏知道吳玉婷的意思,是在懷疑霍三娘私通,不過都這個關頭了,怎麽可能還有精力去想這些……恐怕是身體有疾,已經難以治愈了。
“那就去吧。”
吳玉婷把莊佩也帶上了,她曉得莊顏喜歡莊佩,所以這段日子裏想着法子對庶女的女兒好,希望二房因此多照拂照拂三房。
霍三娘被關在一間比較小的院子裏,這院子裏原來住了幾個姨奶奶,後來人沒了,就空了下來,不曾打掃過,原來擺在裏面的家具都沒有移動過。
莊顏一進去就覺得滲人,正門口的牌匾是金粉寫就的,已經被雨水沖刷得看不清楚了,走到內室,屋裏的桌椅都舊了,腿歪了不說,還脫皮得能看見木屑。再往裏去,花樣子已經老舊了幾十年的架子床,床上的帳子也還是夏天的,破了幾個洞,看起來寒酸極了。
吳玉婷身邊的媽媽撩開帳子,彎腰站在一邊,不大客氣地對床上的霍三娘道:“三夫人和侯夫人來看你了。”
莊顏擺擺手,叫下人們都出去,她往前幾步,俯視着霍三娘,道:“大伯母,許久不見了。”
聽見莊顏的聲音,霍三娘才悠悠轉頭,吃力地眨着眼,眼神空洞絕望,整個人都迷糊的很。
吳玉婷道:“許是腦子糊塗了吧。”
霍三娘這個樣子,基本是沒法溝通了,莊顏也就沒多逗留,邊往外走邊道:“還是找個大夫給看看吧……”
霍三娘躺在床上聽見這句話,莫名其妙地笑了笑,她現在是什麽樣?垂死而已,連三房的庶出丫頭莊佩都比她風光,這一生……真是白活了。
忽然有些後悔去跟莊顏争,霍三娘想,莊顏的人生還有幾十年,她的人生多一些也就二十年,而現在……還不曉得撐不得撐得過三五月。
吳玉婷在門口應和着莊顏的話,道:“也是該找個大夫來看看,否則她要是去了,你大伯還要守喪,耽誤他迎新夫人進門。”
外頭的聲音小了,霍三娘心如刀刮,她一失勢尚且過得如此,更何況莊靜呢。
莊靜被鎖在自己的秋涼苑快一個多月了,确實過的不太好,看守她的下人說,夜裏常聽見哭聲,白天又沒了,怪吓人的。
從莊府回去,莊顏心情頗有些複雜,其實少些惡意,也許大房也不會這麽慘。
龐致送她回來之後便去了翰林院,囑咐莊顏有事自行處理,等他回來一起吃飯。
侯府的事眼下還沒交到她手上,莊顏尚且閑着,想來想去無事,便去了龐致的書房。
龐致的書房簡潔大方,青蒼色調明顯,北面的博古架上擺着些千年的蟠龍穹枝青檀,形态各異。再往東北方向看,窗下設金絲楠木案,案上端硯、湖筆、宣紙、徽墨齊全,還有一個大肚的纏枝蓮青瓷水缸,裏頭養着兩尾錦鯉。像案邊是一個很大的青花百子圖瓷缸,裏頭斜躺着幾幅畫。
好奇心來了,莊顏伸手去拿那畫卷,她想,能擺在這麽顯眼的位置,應該也不是什麽機密吧……
一幅一幅的畫卷慢慢被她展開,每一張都是她,或鬧或靜,或笑或愁。每一張都像極了她,只是那眼神似含了千言萬語,心裏說不完的心事,還有這畫上旁邊的景致,雖然她有些遠遠的看過,但沒有在那裏坐着,更沒有在某處的欄杆上趴着……
這都是她,這也都不是她。
再者,她就在侯府呆了兩日而已,這兩天裏,龐致日日夜夜都是跟她在一起的,哪有功夫作畫,那麽這些是她來之前畫的嗎?可在她嫁進來之前,這些畫上的圖是哪裏來的?他憑空想象出來的?不想,這像是照着什麽東西畫的。
縱使滿腹疑問,莊顏仍舊只是把畫卷慢慢地卷起來,按照記憶力的位置一一擺放。
游廊下的林八哥餓了,躁得開始叫起來,叫着叫着沒人理,便又學人說話,不曉得喊誰“嬌嬌”。
這個俗氣的名字,莊顏總覺得是龐致取給她的,可他又從未這麽叫過她,那麽到底是誰的名字呢?
這事說起來簡單,細想起來太複雜,莊顏只當是自己想多了,畢竟畫上的人真真切切是她,總不會是世上哪個長的和她一樣的人罷?
想到此處,莊顏又不免多疑了,世界之大無奇不有,說不定真有長的一樣的人?
她把兩人相識相知的過程一一回憶,好像是發展的太順利了些,他對她也好的過分了。
百思不得其解,金烏西跌,龐致回來了。
莊顏在正院平心堂裏傳了飯,和龐致一起在次間裏用飯。
桌上有馬鲛魚脯、碧粳粥、煎魚、十香甜醬瓜茄等幾道菜,還有巴掌大的梅花香餅,另配幾樣飯後點心,五顏六色,看着就有食欲。
龐致胃口很好,莊顏吃的不多。
吃完飯,兩人牽着手去園子裏消食。龐致牽着她的手,那軟軟的柔荑放在他手心裏就像個把件,怎麽看怎麽好看。
抽回手,莊顏笑問他:“總是捏我手指頭做什麽?”
“好看。”龐致又搶拉她的手,咬了咬莊顏的無名指。
“別叫丫鬟看見了笑話。”莊顏又抽揮手,不肯和他在外面親昵。
龐致摟着她的腰,道:“誰敢笑話?我挖了他的眼睛。”
“有你這麽兇的人,是人都要吓跑了。”
蹭蹭她的臉,龐致問:“那你怕不怕?”
莊顏也環着他的腰,“不怕……嫁都嫁了,怕也晚了。”
龐致擰擰她的臉,調侃道:“還好我娶的快,不然叫你曉得我這麽狠,早要跑了。”
開心地笑笑,莊顏道:“姻緣天注定,我跑不了的。”
他把她抱得更緊了,姻緣才不是天注定,夫人是他自己費盡心思追回來的。
龐致牽着她往回走,一邊走一邊道:“明日我帶你去議事廳見見府上的幾個管事……喔,對了,還有個事要跟你說,是我下午出去聽到的……”
地上一雙被夕陽拉長的影子漸漸消失,聲音也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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