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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點心是吧?沈家獨門秘方不是外人可以輕易窺得,但我可以送百味齋的糕點,想必兩者味道應該差不了多少。你看這樣可好?”
聽出阿瑤聲音中的小心翼翼,在場絕大多數人皆是哭笑不得。哪有不愛珠寶首飾,偏愛點心的。就算真不喜歡,把首飾換成錢,不知能買多少點心。
能入東林書院的學子都不是蠢笨之人,在最初的啼笑皆非之後,他們不禁開始重新審視沈墨慈與宋欽蓉間的關系,難道真如蘇小喬所言?
倘若此事為真,那沈墨慈與宋欽文之間……
引起衆人無限遐想的阿瑤這會正欣賞着宋欽蓉調色盤般的臉。前世阿爹在世時将她保護的太好,養成了她天真不知事的性子,那時她是真的拿宋欽蓉當親姐妹看待。可她又是怎麽對她的?爹娘去世後,從頭到尾她都說這沈墨慈多麽仁慈,哄着她騙着她把鋪子抵賣給了沈墨慈不說。甚至連胡家最後的大宅她都不放過,千方百計勸着她賣掉陪宋欽文赴京趕考。
這兩兄妹,從頭到尾都是跟沈墨慈一條心。
那她成全他們!
狀似心灰意賴地擺擺手,本就沒拿穩的肚兜往旁邊一飄,好巧不巧正好飄到沈墨慈身上,阿瑤趕緊伸手撈回來,抓的過程中順道摸了她衣裙一把。相似的觸感傳入手心,瞬間她心底有了數。
轉身看向高臺,她朝空海大師微微點頭,最後目光定格在宋欽文身上。
“表哥敢肯定,你跟沈墨慈并無太過親密的關系?”
宋欽文皺眉,腦海中突然閃現過在馬車中時的懷疑。他與阿慈常在一起探讨學問,彼此惺惺相惜,講義互借也是常有之事。前幾日他将講義借予表妹,好巧不巧阿慈問他借,無奈之下他只能趁休沐熬夜趕了一本。
趕完後已經是五更,他也沒睡,而是直接套上馬車到胡家接表妹,正因如此入胡家時他才眼圈發黑。
當時姑母好像是誤會了,以為他因接表妹太過勞累才如此。左右這等誤會無傷大雅,他也沒多做解釋。
可表妹到底是怎麽知道的?
這種可能再次在心地劃過,剛想張口說出事情,目光透過表妹看到後面的阿慈。她站在阿蓉身邊,本就溫柔的臉被月白色衣裙襯得多了幾分柔弱,到嘴的話咽下去。
“并無!”
還真是不撞南牆不回頭,聽到篤定的兩個字從宋欽文口中說出來,阿瑤心緒複雜。有感慨、有疑惑,但最多的卻是見到獵物跳進陷阱中的驚喜。
“小喬有句話說得沒錯,這等重要之事就得當着大家的面說清楚。”
扭頭看看蘇小喬,阿瑤目光轉向空海大師,“方才大師問我可有憑證,不瞞您說,我的确是有,而且是鐵證。”
阿瑤語速可以放緩,每一個字都咬得特別清楚,随着她的話音,所有人的思緒都被牽引過來。
“大家都知曉我胡家綢緞莊生意好,甚至有幸成為皇商。可世上沒有傻子,劣質的東西注定不會歡迎,胡家能在青城屹立這麽多年,靠得是綢緞信得過的品質。而進貢皇家綢緞,更是極品中的極品。差之毫厘謬以千裏,這其中品質的把控,全靠我阿爹。準确來說,是靠他對手感和色澤的敏銳。”
說完阿瑤環視四周,見衆人聽得認真,她繼續說道:“子肖父,我也遺傳到了阿爹的天賦,故而方才能在竹林中認出宋欽文的淺青色衣袍,我想這點足以證明我的本事。”
說到這阿瑤挺直脊梁,這種天賦是所有胡家人的驕傲,外人想學都學不來。
銳利的目光掃過宋欽文與沈墨慈,頓了頓,她揚起手中肚兜:“此物所用布料不僅顏色與我胡家所出綢緞有細微差別,手感上更是察覺甚大,絕不可能是胡家出品。方才拾取時我摸過沈家姑娘衣裳,發現兩者所用綢緞手感一模一樣。若只憑布料還證明不了什麽,可就連繡花收針的方式也不盡相同,這點應該無可抵賴!”
說完她随手将肚兜一團,抛給旁邊臉色發白的沈墨慈。
“給你。”
“記住,姑娘家貼身的東西不要随便送人。不然出事後即便傷不到自己,誤傷別人可不好。說一千道一萬,我們姑娘家終究比不得男兒,更要多些自尊自愛。”
作者有話要說: 下章小侯爺粗線!
歡呼吧!
☆、道明真相
開闊的廳堂內,阿瑤坐在寬大的圈椅內,事無巨細地将入學第一日的“精彩”說給爹娘聽。
“他們竟然都護着沈家那個庶女?!”
胡九齡氣得胡子都翹起來了,他寵了十三年,捧在手心怕摔着的嬌嬌女,短短一天內竟然屢次險象環生。而造成她險境的不是旁人,竟然是這些年來他一直頗為關心和照顧的宋家兄妹!
宋氏有些遲疑,“阿蓉被寵壞了,可能有點不懂事,但欽文……”
她嫁進胡家後多年未生出一兒半女,對着娘家小輩難免會多關心些。欽文出生頭幾年,她也常回娘家幫忙照顧,還時不時将他接到府裏來。所以這會她并非信不過女兒,而是實在很難相信幾乎當半子養大的孩子竟然會變成現在這樣。
“為了接你入學,今早他起了個五更,到這邊時眼底還帶着青黑。”
就知道阿娘不會輕易相信,阿瑤心下嘆息。別說是出身宋家的阿娘,上輩子就連她,不也是最後一刻才發現宋欽文的真面目?
有些人天生就會做戲,阿瑤回憶着早上在高臺前的一幕。當她戳穿肚兜真正屬于誰,并且言之鑿鑿地說明,若不相信她判斷,可以請幾家綢緞莊經年的老師傅來确定,徹底将所有可能掐滅時,宋欽文臉上的寵辱不驚。
一身淺青色衣袍的他依舊筆直地站在高臺上,四目相對間,他眼中沒有絲毫愧疚。然後當着書院所有人的面,他滿身正氣,言明此事可能有什麽誤會。
剛正不阿的表情瞬間穩住了場面,甚至勸服了很大一部分學子。若非她有前世記憶,也差點相信此事可能有什麽誤會。
從那刻起,她就明白有些事必須要盡快告訴阿爹。
“阿娘,睡得晚才會眼底青黑。今早女兒上馬車時,看到一本墨跡尚未幹透的全新講義。”
“是不是因為将舊的借予你,欽文才會熬夜趕……”
“已經記到腦子裏的東西,何必再費那個事。依女兒看,準是有人問他借,不得已之下才臨時趕一本。若是男學這邊的公子,只需課餘時間當面探讨就是。”
後面半句阿瑤沒有說出來,但她的意思,在場每個人都懂。
不借給男學,當然是借給女學。到底是哪位姑娘值得他如此用心?不論是不是沈墨慈,總歸宋欽文其心可誅!
“這……”宋氏無話可說。
目光在爹娘臉上依次略過,看到面色陰沉的阿娘與胸膛起伏的阿爹,阿瑤握緊拳頭,用從未有過的低沉聲音開口:“其實女兒有事瞞着你們。”
“是那個夢?”
阿爹果然發現了,明知有問題他卻一句話都沒問,甚至連日常神色間都沒表現出絲毫異樣,這幾日他內心的受了多少煎熬!
在她思索的同時,胡九齡已經滿臉心疼地說起來。
“阿瑤這幾日懂事了很多,處置奶娘時非常沉穩,還孝順地給阿爹烤棋子塊,連請來的女師傅都誇你認真。阿爹活了這麽久比誰都清楚,人只有經歷磨難才會成長。一下子變這麽多,阿瑤得吃了多少苦。這幾日我夜夜驚夢,常常夢到大雪天你套着個破棉襖,手指頭凍得通紅,圍着大鍋劈柴燒火做飯……”
“阿爹竟然夢到了?”阿瑤忍不住驚訝出聲。
胡九齡可沒忽略“竟然”二字,“這些都是真的?”
阿瑤眼眶不可抑制地染上紅色,略顯沉重地點頭。
還真是真的!胡九齡本就沉重的面色這會更是沉如鍋底,略帶憤怒地看了宋氏一眼,他朝愛女打個手勢:“咱們去書房。”
“老爺。”
“阿爹。”
看着面露不可置信的娘,目光在她與阿爹跟前稍作搖擺,阿瑤朝後者點頭。
雖說她是阿娘生的,可自幼她便與阿爹比較親,加之這麽多年有奶娘從中作梗,她與阿娘之間總覺得隔着些什麽。剛才對上宋欽文,她又是那種反應,更是讓她心裏有些難受。
若是旁的事告訴她也無妨,可重生之事……她只想、也只敢告訴阿爹。
“阿娘且先歇息會,我與阿爹去書房談點事。”
說完扭過頭不再看阿娘反應,她與阿爹肩并肩走向書房。半路上對着阿爹弓起來的胳膊,她下意識伸手挽住,略顯冰涼的小手伸進他腰側衣袋中,晃的裏面幾把鑰匙叮鈴作響。
清脆的響聲傳來,阿爹腰間溫度隔着口袋傳到手上,不知不覺間她放松下來。
“能再見到阿爹真好。”
邁過書房門檻,胡九齡冷着臉,命令管家胡貴清場,務必讓書房連只蟲子都爬不進來。
“阿瑤可是遇到了什麽事,所以才許久未見阿爹?”
“恩。就在一個月後進貢的春綢完成時,阿爹親自押運上京,途中遭遇山匪……”
有了前幾天鋪墊,如今阿瑤情緒已經沒有剛重生時那般激動。她如一個旁觀者般,将那三年間發生的種種變故一點點說出來。
“就這樣,胡家萬貫家財盡皆落入沈墨慈之手,而女兒也未能逃過厄運。本想着下黃泉去與阿爹請罪,沒成想上天眷顧,竟然給了機會重新來過。”
胡九齡的面色已經不能用難看來形容,他捧在手心嬌養十三年的愛女,竟然在一個月後會走向另一種截然不同的人生。雙親離世、親友背叛、家産被奪、饑困交加、不得善終。
任何一條拿出來都足夠讓他心揪成一團,當所有這些混在一起,足以激起他心中毀天滅地的欲望。
但再生氣他也不會沖着愛女發,就如前面十三年所做一樣,不論商場有多陰暗,回到家中面對阿瑤時,他始終是那個慈祥的、滿足她所有願望的爹爹。
“阿瑤受苦了,這麽大的事怎麽不早點告訴爹爹,這幾天你一個人悶在心裏,吓壞了吧?”
“有爹爹在身邊,其實也沒怎麽害怕。女兒之所以沒說,是因為宋欽文他以前實在表現得太好。書院中的事擺在跟前,阿娘都不相信,換做幾日前空口無憑,只會更難說。”
不愧是他的女兒,果然聰明,懂得謀定而後動。胡九齡自問,若是前幾日阿瑤說出來,只怕他也會因宋欽文一貫的良好表現而有所遲疑。甚至連這幾日夢到的愛女慘狀,也會在宋氏勸說下歸結為日有所思。
雖然最終他會相信阿瑤,可總要費一番周折,事情絕不會像現在這般簡單。
“阿瑤所言有理,你放心,阿爹絕不會白白看着你受欺負。”
太好了,阿爹相信她。
阿瑤深知自身不足,前世今生她所處環境一直很單純,不論生意上還是算心計,比起沈墨慈她都差遠了。這些東西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學得,如今她只能揚長避短。
她不懂,卻不代表阿爹不懂,只是……
“女兒不孝,常人家十三歲的姑娘早已懂得孝順爹娘。只有女兒,不能為阿爹分憂不說,還一直讓阿爹操勞。”
“那阿瑤便幫幫阿爹。”
怎麽幫?阿瑤面露錯愕,擡起頭就見阿爹捏着一把明晃晃的鑰匙,遞到她眼前。
“人老了記性不好,容易丢三落四,日後庫房鑰匙便由阿瑤代阿爹保管。”
這……不是前世藏在拔步床暗格中,後來被庶支趁亂偷走的鑰匙?有了這一把鑰匙,就能打開胡家金山銀山的庫房。
“女兒會弄丢的……”
“丢了也沒事,阿瑤懂事了,阿爹今天就給你交個底。胡家日後的一切都是你的,只要你願意,就是全灑大街,阿爹也不會皺一下眉頭。上輩子錢沒了也就沒了,阿爹不會怪你。”
阿爹這是在安慰她?
胡家三代單傳,到如今嫡支只她與阿爹二人。這句話出口,雖不能完全抵消她前世的過失,但也讓她心情好了不少。
看着愛女抿起的唇角,胡九齡心下也輕松不少。想到方才阿瑤說那些事,他心思一轉,看來有些事得早些準備。
“這些事……暫時先不要告訴你娘,阿爹會尋合适的時機說給她聽。”
點頭應下,想了想阿瑤又加上一句:“這樣阿娘難免心裏難受,她身體不好,不如這幾天女兒陪她到廟裏祈福?”
畢竟夫妻多年,胡九齡心下一軟:“也好。”
作者有話要說: 情節正好到這,小侯爺只能明天出場惹~
小侯爺:來人,把這渣作者拖下去砍了
渣魚:侯爺饒命,小的一定把您寫得高大威猛,讓您風光出場,一定!
☆、再次虐渣
在阿瑤與胡九齡坦白重生之事後沒多久,當天晚上,宋家主母楊氏帶着一雙兒女親自登門賠罪。
楊氏起初壓根沒覺得有多大事,他兒子多出息,一表人才書讀得又好,便是公主也配得上。阿瑤沒出生時,小姑子有什麽好東西不先想着欽文。可自打她出生後一切都變了,不僅東西少了不說,自己嫡出女兒想要點釵環,還得撿手指頭縫裏漏下來的。
雖說當娘的都疼自己親生孩子,可不過是個丫頭片子,用得着寵上天?
反正她一直看不慣阿瑤,欽文将來可是要做大官的,肯定少不了各種應酬和人情往來。以阿瑤那被姐夫寵到天真不知事的性子,如何能做好賢內助。
還有今日之事,欽文已經明确表明态度,她卻鐵了心要拆臺。瘋丫頭一個,懂不懂何為以夫為天!
本來她對阿瑤的印象就不怎麽好,出了這等事,有可能影響兒子前程,印象更是又差了幾分。按她意思,不僅不會登門道歉,甚至一句軟話也不會說。左右阿瑤如今已經十三,等明年十四她就得開始議親,那般天真的性子除去宋家,小姑子敢放心讓她嫁到哪家?
到時候他們就得求着她!
偏偏夫婿目光短淺,陰下臉批評了阿蓉不說,連向來讓他驕傲的兒子欽文也被他落了臉。大發脾氣後,他嚴命他們親自上門道歉。
楊氏絲毫不敢違抗夫婿意志,踏着夕陽套馬車,沿着晉江往胡家趕去。因着心下有氣,她刻意讓馬車走慢些,待到胡家門前時,街上人已經稀稀落落,江邊鼓樓上傳來宵禁前的暮鼓聲。
多年來胡九齡對宋氏這個結發妻子很是尊重,上行下效,胡宅下人也對宋家人高看一眼。眼見宋家馬車過來,機靈的下人趕緊遞上腳踏,彎腰引三人往後院走去。殷勤的态度讓楊氏心生傲然,她就知道,只要掐住阿瑤婚事,她就無往而不利!
招待三人的同時,又有小厮朝府中主子報信,告知三人前來。胡家書房設在前院,下人過來時,正好遇上情緒緩和下來,從裏面出來的老爺和姑娘。
“宋家來人?”
報信的小厮剛想說兩句吉祥話,好加深在主子跟前的印象,就見方才臉上還晴空萬裏的老爺瞬間陰雲密布。
“叉出去!”
瞬間小厮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愣了下剛想轉身,前面又傳來一句。
“等下。”
剛一定是他的幻覺,小厮聽下腳步,然後聽到了讓他更加驚駭的話。
剛聽到傷害女兒的人時,胡九齡幾乎壓抑到極致的怒火瞬間反彈,想都沒想,便命下人将宋家母子三人從府裏扔出去。可畢竟是叱咤商場多年的皇商,一瞬間的失态後,很快他便恢複冷靜。
單扔出去實在太便宜他們了,頂多讓他們丢點面子而已,面子能值幾個錢?
心下有了主意,他看向随侍身後的胡貴。這位胡府大管家是他的心腹,也是除去阿瑤外他最信任的人。
“你去一趟,将阿瑤這些年送回去的東西悉數讨回來,日後我胡家不歡迎他們。”
身為心腹,胡貴很懂得揣摩自家老爺心思,阿瑤在書院的經歷他也多少知道。彎腰拱拳應下,他迅速往門外走,在通往後宅的路上截下宋家三人。沒有多做寒暄,他迅速說明來意。
“聽聞宋姑娘不稀罕我胡家姑娘的珠寶首飾,想必此次定會歸還,不知這會可曾帶來?”
說完他随口報出幾件,事關阿瑤老爺總是慎之又慎,他不相信別人,那些首飾大多由他親自經手。自打奶娘之事爆發後,這幾日府裏一直在對賬,宋欽蓉這些年拿走了多少首飾,他心裏大概有數,這會說得便是其中最貴的三件。
楊氏把大多數精力放在兒子身上,阿蓉的事她還真沒多關心。這會聽管家報出那幾件單聽名字便知價值不菲的首飾,餘光瞥見女兒臉色,她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這……不過是孩子們在開玩笑。”
“君子重諾,貴府公子與姑娘皆是讀書人,應該比我等曲曲下人更明事理。話既說出,就斷沒有收回去的道理。”
在胡貴似笑非笑的目光中,宋欽蓉幾乎要咬碎一口銀牙。當初施舍般給她這點東西,如今稍不如意便又斤斤計較,口口聲聲說着要收回,有這樣做人的嘛!
吃到嘴裏的肉,宋家當然不想再吐出來,當即楊氏便喊起了宋氏名諱,宋欽蓉也跟在一旁念念有詞。剩餘宋欽文站在一旁,看着這樣的阿娘和妹妹,一方面覺得他們在別人家如此做太失禮,另一方面又覺得胡家未免太過分,得理不饒人。
任憑他們喊破喉嚨,身在後院,被胡九齡吩咐“好生準備晚膳給阿瑤壓壓驚”的宋氏也不會聽到。而能聽到的胡府下人,更明白這府裏誰才是最惹不起的,這會更不會沒顏色地前去報信。
閑來無事,躲在隐蔽的角落,他們反倒議論起了此事。向來嚴謹的大管家胡貴,此刻更是化身聾子瞎子,對下人們的不規矩充耳不聞。
終于宵禁前的最後一遍鼓聲響起,胡貴捋捋并不存在褶皺的衣角,皮笑肉不笑地說道:“老爺說過,胡家不歡迎宋家人。既然三位今日未将首飾帶來,那便先行請回。”
說完他躬身,手指向門邊。
楊氏氣個仰倒,剛想開口細數親戚輕易,對胡家譴責一番,胡貴已經打手勢招來幾個護院,先于他們說道:“三位是自己走,還是‘請’下人送送你們?”
胡家竟然憤怒至此,宋欽文心下有些驚訝。見護院圍上來,他也知今日之事定不得善了,只能微微拱手,解釋道:“書院之事事出有因,絕不是表妹想得那般。不過引姑父這般生氣,的确是欽文之過,我在這先行賠個不是。至于首飾,君子一諾千金,改日我們定會退回。天色不早,我等先行退下。”
真是會裝模作樣!胡貴一直未曾成親,向來将阿瑤當自己女兒來疼,多年采購盡心盡力不說,這會聽說阿瑤被人欺負,他心中的憤怒不比老爺差多少。
維持着冷臉,他跟在護院組成的人牆後面。親眼見三人走出去,立刻命人關嚴大門。與此同時,他朝門邊一位不起眼的小厮打個手勢。
小厮趁人不備從角門出去,拐個彎遇到宵禁巡邏的官兵,兩人躲在身後簡單交談幾句、交換荷包一只。
還沒走出去多遠,宋家母子三人的馬車被官兵查下。因犯了宵禁,他們被請進青城大牢。
母子三人蹲在幽暗蔭濕的大牢中時,阿瑤正在寬敞明亮的廳堂中,邊等着阿娘親手所做晚膳,邊就方才之事詢問阿爹。
“阿爹方才那樣做,不怕打草驚蛇,不畏懼人言?”
胡九齡寵溺地看着愛女,自信道:“小小一個宋家,說耕讀傳家還擡舉了他們,驚了又如何?至于人言,此事并非我胡家之過,又有何畏懼。他們若是敢聲張,阿爹也不是紙糊的,到頭來自然有法子讓他們自吞苦果。”
頓了頓,他有些語重心長地說道:“阿瑤,人生在世,只要行的正坐得端,堂堂正正,就不需要向任何人低頭。你是我胡家女兒,有阿爹在,你無須懼怕任何人。”
阿爹這是在告訴她,他永遠是她的後盾。阿瑤心下一暖,搬搬凳子湊到阿爹身邊,頭上花苞蹭蹭他臉頰,幸福道:“阿爹真好。”
愛女甜甜的一句話,讓胡九齡覺得再苦再累也值了。
父女倆正處于溫情中,宋氏突然進來,環顧廳堂後有些疑惑:“不是說楊氏帶着欽文和阿蓉來了?”
溫馨的氣氛蕩然無存,胡九齡陰下臉,正想直說時,柴房之人突然來報:“老爺,奶娘熬不住審問,尋了短見。”
奶娘的突然死亡分散了宋氏注意力,随後幾日她一直在徹查此事。胡九齡倒是覺得沒什麽,前幾日審訊,該問的他已經大都問出來,反正他從未想過留下奶娘性命。
本來按照他的意思,奶娘全家幹脆一個不留。可最終他還是顧及阿瑤情緒,在收繳全部家産後,将粗布麻衣的他們趕出了青城。
當然當着阿瑤面,他沒有這樣照實說,只是含糊地說一句“另有安排”。女兒心善,看不得人受苦,他得維護好慈父的形象。阿瑤當然也清楚,阿爹不會輕易饒過奶娘一家,知道這點她暗自放心,然後積極準備起了去廟中進香之事。
五、六日過後,恰逢書院每旬休沐。一大早她便起身,焚香沐浴後帶足了香油錢,套上馬車與阿娘往華首寺趕去。
華首寺位于東山半山腰,離着胡家并不遠。眼看着就要趕到,馬車突然被一隊穿藏藍色暗花官服的侍衛攔下。
車簾撩開個縫往外看去,入目便是一位玄衣少年。他站在暗衛中間,飛眉入鬓、目如月下鑒湖般深邃,身軀筆直如出鞘的利劍,整個人單是站在那便讓人難易忽略。
他怎麽會出現在這!
作者有話要說: 小侯爺:包下整間寺廟,就為和你第一次約會,酷不酷?
言歸正傳,在這個辭舊迎新的日子裏,男女主終于相逢了!(我已經在花果山下等了五百年……)
過年好!年初三前我會給所有留言的妹子發紅包,只當一點小小的心意。
說點題外話,本來想6點前寫完,不耽誤大家搶紅包的,可虐渣剎不住車惹。
今晚企鵝和支付寶都有2億紅包,小天使們一定要多搶點,把小侯爺buff借給你們喲~
☆、阿瑤抵觸
怎麽會是他!
阿瑤打量着面前的玄衣少年,有些人注定只看一眼就讓人終生難以忘懷。
前世她與少年有過兩次接觸,第一次是在變賣祖宅赴京途中,她遭遇山匪打劫被綁了去,同時被綁的還有他。當時兩人被綁在山寨粗木柱子上,三天三夜水米未進,在他性情越發焦灼時,他們被官兵及時營救。再然後便是她死之前,積雪沒過腳踝的京城大街上,鮮衣怒馬的他帶領一群貴公子在她身邊呼嘯而過,然後折返回來,扔給她一滿荷包大額銀票。
那只荷包,時至今日她回想起來都覺得有些莫名其妙。非親非故,無緣無故他為何要給她那麽一大筆錢。
即便再疑惑,如今她已重生,尚未發生之事定能無可能知曉前因後果。
無論他是因在山寨中的共患難而對她心存憐憫,或是如京中許多貴公子般同沈墨慈有千絲萬縷的關系,是好是壞,如今她都無法得知。她唯一可以肯定的是,這位公子的行事一如既往地嚣張。
透過車簾看向晨光中張揚的玄衣,阿瑤微微蹙眉。
在她撩起車簾打量少年的同時,站在八名藏藍色衣袍暗衛中間,陸景淵也在打量着她。
幾日不見,這丫頭怎麽又瘦啦。本來就尖的下巴,這會幾乎可以拿來當錐子使了,小時候圓圓的多可愛。明明他已經吩咐了百味齋掌櫃,在送往胡家的點心中多加些補品。
那些補品全是皇帝舅舅命人暗中送來的,外祖母和娘又順帶添上了些,全是各地精挑細選進貢上去的。就算效果沒有吹噓中那般神奇,怎麽也不可能越吃越瘦。莫非……掌櫃認出那些好東西,暗自貪墨?
想到這種可能,他周身氣質冷峻下來。
左右暗衛只覺一股涼意襲來,順着小侯爺目光看過去,只見馬車門上雕着皇商胡家标記。
他們奉命來青城募集軍饷,至今已有将近半個月。這段時間他們明察暗訪,确定了幾條大魚。正愁無處下手,今早小侯爺突然一反常态地調集人手,大張旗鼓封了東山。本來還一頭霧水,如今看到面前這輛胡家馬車,一切豁然開朗。
皇商胡家三代單傳,這輩只有一位姑娘,傳聞胡九齡極為寵愛獨女,百年後要将所有祖業交給她。
原來他們等得就是這條大魚。
小侯爺孔明在世,果真神機妙算。
随侍兩側的暗衛心下佩服得五體投地,尤其是右手邊那位長相毫無特色到看個百八十遍依舊記不住長啥樣的暗衛。十餘日前在茶樓時,便是他率先被小侯爺派去查探胡家。順着這種思路,他們從青城幾位大綢緞商後宅入手,終于擺脫了初來乍到時一籌莫展、沒頭蒼蠅般亂撞的困境。
比起其餘暗衛,他對暗中掌控全局的小侯爺更加敬佩。此時此刻,想起小侯爺剛提議查胡家姑娘時,他心中起得那些旖旎心思,陸平更是心下汗顏。
他一定要将功補過。
懷揣這種心思,陸平主動開口:“屬下這便捉拿胡夫人與胡姑娘。”
邊說着他邊暗中打量馬車周圍護院,心中合計着稍後如何幹淨利落地解決此人,讓綁架之事做得神不知鬼不覺,然後再如何不失顏面地利用人質敲詐勒索。雖然相貌平凡,陸平頭腦卻着實不凡。短短一句話的時間,他已經大致做好了完整的綁架勒索計劃。
可……迎接他的卻是腹部重重一拳。
月餘不曾切磋,小侯爺武功又有進益!
“去請胡家姑娘下來。”
怎麽請?餘光瞥見小侯爺晦暗的臉色,陸平識相地沒問出來。壓抑住胸膛內的翻江倒海,他緩緩走上前。正愁不知該說什麽時,背後東山上傳來華首寺的晨鐘。鐘聲回蕩,帶來無盡禪意,瞬間他福至心靈。
“空海大師前來華首寺研習佛法,今日暫時封山。貴府姑娘與大師曾有一面之緣,倒不必拘泥于此點。”
宋氏一直關注着馬車外動靜,她雖不常出門,但還不缺那點眼力。莫說外面那位單看便知貴不可言的玄衣少年,便是他身邊侍衛,周身散發出的威嚴也不是能輕易招惹。聽完頭一句話她便知禮佛之事怕是要改期,可她心中總覺有些遺憾。
楊氏登門之事只瞞了她一時,當晚歇下後老爺便與她說了。聽完後她那叫一個後悔,雖然她心系娘家,對有些事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可關鍵時刻該向着誰她還清楚。她早已出嫁,老爺和阿瑤才是她這輩子最重要的人。她後悔不相信阿瑤,讓本因奶娘從中作梗而薄弱的母女親情變得越發脆弱。
她知道阿瑤做過場噩夢,便想着借今日禮佛給她祛下晦氣,稍稍彌補自己心下不安。精心準備了香燭,連包香油錢的荷包也是她用素色絲線親手所繡。準備了差不多有一旬,現如今都走到山腳下了,卻遇到這事。
宋氏的失望可想而知,所以當聽到後面那句時,她別提有多驚喜。本以為去不成了,沒想到柳暗花明又一村。不僅能去成,還能見到名滿天下的空海大師。
“多謝……”
“娘,大師研習佛法肯定需要安靜,我們不便打擾,還是改日再來。”
不等宋氏着急,馬車外的陸平先急了。先有小侯爺,再有胡家姑娘,怎麽今日所有人都不按常理出牌。
“這……”
正當他一籌莫展之際,後面小侯爺聲音響起:“不會打擾。”
篤定的聲音透過車門傳入車廂,聽出其中夾雜的嚣張和傲然,阿瑤皺眉。
這幾日她與阿爹仔細想過,沈墨慈心計再深,也只不過是個未及笄的姑娘。若是背後無人支持,前世她定不能通過層層關卡,準确獲得胡家商隊位置,然後置有侍衛心腹重重保護下的阿爹于死地。
不僅是她,青城也無人能有這樣的本事。唯一的可能,便是外來未知勢力。
面前這位從千裏之外的京城突然出現在此,身帶大量侍衛的玄衣少年,是目前為止所出現的最有可能之人。這個當口,她只想趕快回家與阿爹商議,一點也不想面對他。
“阿瑤,既然大師不介意,要不咱們就去看看?”
“娘,”阿瑤面露無奈,“他又不是空海大師,怎能代表大師說話。萬一我們貿然上去,惹怒大師……”
話還沒說完,隔着門傳來車夫的驚呼聲,緊接着馬車門被人從外面挑開,玄衣少年站在門外,月下鑒湖般深邃的眸子如鷹隼直視獵物般,緊緊地盯着她。
“大師與你有緣。”
頓了頓,他臉上飛快地閃過一絲苦惱,又補充道:“墨大儒正在後山,沈墨慈很快便會當着空海大師面救下他。”
阿瑤心神一震,當機立斷,“既然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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