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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寬宏大量,那我們便前去打擾一二。”

作者有話要說: 本章重點:

1、小侯爺見過小時候圓滾滾的阿瑤,感情不是無緣無故噠,我們很深刻~

2、包山都無法好好約會,小侯爺表示伐開心,我要禍害人!

3、陸平表示:這年頭做暗衛好難。小侯爺不僅深不可測,心思也是九曲十八彎,不過對萌妹我也下不去手,(*^__^*)

4、宋氏沒那麽壞啦,她只是智商跟不上全家平均線而已,有點小糊塗。

大年初一,魚丸給昨晚每個留言的小天使都發了紅包喲,所以年三十企鵝支付寶沒搶到的(包括我)也要開心,紅包總會有噠。

最後大家過年好,也沒別的願望,就是祝所有人新的一年更瘦更美更有錢!大家都要平安幸福呀!

☆、山路之上

阿瑤頭十三年一直養在深閨,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對外界事物知之甚少。前世她只知沈墨慈拜墨大儒為師,那時她已經頗具仁善名聲,此事傳開後,青城方圓百裏都在誇沈家姑娘如何聰慧博學,雖是女子但絲毫不輸男兒,才能讓名滿大夏的大儒青睐,親自收入名下。

當時她被阿爹養得天真不知事,從下人口中知曉此事後,也只是感慨一番沈墨慈人中龍鳳。後來在宋欽蓉屢次誇贊,吹噓得天上有地下無後,連帶着她那點驚嘆之情也轉化為對女中豪傑的敬佩。

可當如今所有事都湮沒在前世的幻境中,變為未知的将來,驀然回首,她發現自己對沈墨慈的所有了解,都源于他人之口。

奶娘說沈家姑娘容貌如何出挑,宋欽文說阿慈如何有才華,宋欽蓉說阿慈如何以誠待人,百姓說沈墨慈如何溫柔善良、直言她是觀音娘娘座下童女化身。

一千人口中有一千個沈墨慈,而除去臨死前,她卻從未在正面認真了解過沈墨慈。她不知道她的真實性格,更不清楚她何時做過什麽事。

比如改變兩人命運的拜師之事,阿瑤雖知墨大儒之事事關重大,但對于沈墨慈是在何時何地、如何拜墨大儒為師,她卻是一頭霧水。先前她按照記憶中推算下,本以為此事發生在書院,想見招拆招。

可如今十日過去,馬上進入三月中旬,墨大儒卻是杳無音訊。

不同的是書院中多了一位講學的空海大師,且常在她讀書時,用一種奇怪的眼神打量她。被發現後他也沒有絲毫尴尬,而是抖抖壽眉眯眯眼,對她揚起慈祥的笑容。

細看還有幾絲頑皮……

一定是她的幻覺!

總之日子一天天過去,在她以為墨大儒不會再出現時,華首寺山下,玄衣少年突然說出這麽一句。

沈墨慈救了墨大儒?

也對,除去救命之恩外,還有什麽能讓一位名滿天下的大儒盡心盡力去幫她。

如果救墨大儒的人換成自己呢?

自打她說明前世之事後,這幾日阿爹很是忙碌;在外春蠶馬上結繭,休息一冬的綢緞莊要開始正常運作;在內他要再次梳理人手,盡可能拔除釘子。她不通俗務,只能眼睜睜看着阿爹操勞。如果能拉攏過墨大儒,時不時能幫些阿爹?

這些念頭在腦海中一閃而過,心情越發急迫,她趕緊起身。

只是聽到情敵名字就急成這樣?看到阿瑤因起太急而略顯搖晃的身形,陸景淵臉色越發發冷。眼見她走到車門邊,他挺拔的身軀筆直地站在原地,紋絲不動。

“這位公子,煩請讓……啊!”

還沒等阿瑤說完,聽出她語氣中的急切,陸景淵再也壓抑不知心頭怒火。玄色衣袖下精瘦有力的雙臂一手環腰、一手抱腿,将她攔腰抱下來。

“阿瑤!”車內宋氏強忍住驚恐,“公子這是為何?”

“空海大師只與她一人有緣。”

冷冷地抛下這句話,随手颠颠懷中小人兒,過分輕盈的感覺讓他蹙緊眉頭。在她的掙紮中,他彎腰穩穩将之放下。

“走吧。”

“阿瑤,要不我們還是改日……”環顧玄衣少年周圍滿是殺氣的侍衛,宋氏提議道。

其實她也有點怕,只是……想到沈墨慈,阿瑤飛快摒棄心中那點恐懼。

“今日就好……”察覺到阿娘臉上的驚恐,她又說道:“空海大師在書院講學已有一旬,女兒對其很是景仰。”

稍稍安撫下宋氏,她轉頭看向身邊玄衣少年,用商量的口吻說道:“禮佛所用之物甚多,不知可否由公子的侍衛幫忙拎下。”

還知道求他!

臉色多雲轉晴,不發一言地走上前,陸景淵拎起宋氏身邊的蔑竹籃。而後他退回到阿瑤身邊,目光直視前方上山的路,意圖不言自明。

他親自拎?

阿瑤望着旁邊的少年,他本就長得極為英俊,一身玄衣更顯張揚,這會身側拎個竹籃,怎麽都有些不倫不類的味道。

你确定?

雖然沒說出來,但阿瑤神情之明顯,就差把這三個字寫臉上了。

難道讓這丫頭拎,細胳膊細腿渾身沒二兩肉,指不定就被竹籃壓彎。剛這樣想着旁邊伸過來一只手,陸景淵眯眼,眉梢輕挑,鼻子裏“哼”出一口氣,吓得陸平火速收手。

“走。”

“再不走可要耽誤時辰。”

“公子請。”

轉身朝阿娘點頭,示意她沒事,跟在比玄衣公子低一臺階之處,沿着山路阿瑤向半山腰的華首寺趕去。

站在山腳望着兩人向上的背影,陸平久久不能回神。

就這樣把人拐走了?

不費一兵一卒,還走得心甘情願。不愧是小侯爺,高,就是高。

作為貼心的下屬,他要替英明神武的小侯爺做好善後。心下打定主意,對着宋氏,陸平笑得讓人絲毫不設防。

“不遠處有座茶寮,夫人且先歇歇腳。”

邊說着他邊給其它暗衛打眼色,訓練有素的幾人火速行動開來。有人整理茶寮,有人準備點心,不多時一處休閑之所就徹底整理出來。

眼看這些“侍衛”沒跟上去,且為人也算和善,宋氏總算稍稍放心。

時值清晨,晨間霧氣尚未完全散去,青石板臺階上帶着昨晚的潮氣。拾階而上,時不時有高處的露水落下,打在石板上小水窪裏漾起層層波紋,偶爾打在人臉上,更是帶來清新的涼意。

阿瑤低頭,抹抹臉頰上的露水。習慣性地往上邁一階,卻撞到了一堵人牆上。回彈之下她往後退一步,腳下發滑踩空,眼見着就要摔下去,她趕緊抓住旁邊藤蔓,靠着山牆站穩。

幾乎同一時間,少年伸手摁在她脖子下方的山牆上,牢牢護住她跌下去的可能,也牢牢地……将她禁锢在他的陰影裏。

“你……哭了?”

陸景淵皺眉,不過提提情敵名字,她就已經這麽大反應。

驚魂未定,阿瑤深吸口氣,聽到他這樣問下意識地搖頭。

不承認……真是他熟悉的那個口是心非的丫頭。前世明明已經窮得揭不開鍋,寧願典當也不收他銀票,這輩子早了三年依舊如此。好像每次事關宋欽文,她都會一改從小到大的嬌生慣養,變得特別有原則。

真是該死的原則,恨得他……好想咬她一口!

這樣想着他緩緩低頭,陰寒的臉離阿瑤越來越近。晨光透過藤蔓間的縫隙照進來,能清晰看到他打在阿瑤身上的陰影。

“就為你表哥?”

這會阿瑤滿腦子裏都是沈墨慈,聽他這麽說,就下意識地想到了沈墨慈身上。不怪她多想,前世大夏仰慕沈墨慈的青年才俊如過江之鲫,誰能保證面前之人不是其中一個?

況且如此敏感的時刻,本應遠在京城的他出現在這,真的很難不讓人多想。

看他臉上神情越發危險,她扭過頭、緊緊閉上眼,“公子放心,表哥絕不會與你争沈墨慈!”

作者有話要說: 本章重點:

1、壁咚

2、壁咚

3、壁咚

誤會不會持續太久,差不多下章就可以解決

☆、澄清誤會

他與沈墨慈……

短短五個字,卻讓陸景淵一顆心直直地落入千年寒冰之下,幽冷而疼痛。

“你就那麽喜歡……他?”

“他?”

“你、表、哥!”陸景淵幾乎是從牙縫裏咬出這三個字。

……

阿瑤覺得自打重生後,有好多時候她都覺得自己腦子不夠用。比如奶娘為何背棄優待她的胡家、比如空海大師一直在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她、再比如面前的玄衣少年為何要用吃人的眼光看着他。

“喜歡?”

阿瑤似乎聽到天大的笑話般,感受到面前依舊陰沉的氣息,想着他生氣的理由,她恨不得咬斷自己的舌頭。

“那個……公子是不是心悅沈墨慈,若是如此,”頓了頓,她壯士斷腕般道:“我會幫你纏住宋欽文。”

雖然這事單想想就很惡心,但如今左右無人,她的細胳膊細腿肯定不是面前之人對手,這只是權宜之計。再者,前世宋欽文可是沈墨慈很重要的幫手,若是能離間兩人關系,她能忍。

快速在腦子中打着如意算盤,阿瑤總覺得她好像忘了什麽很重要的事。

原來這丫頭是這樣想的。

陸景淵雖然傲氣天成,但不代表他蠢笨。事實上,以他嚣張的性子還能在天下最複雜的家族——皇家活得如魚得水,讓皇帝舅舅對他欣賞有加,大臣們對他敢怒不敢言,他比絕大多數人都要聰明。

親眼見識過前世這丫頭為宋欽文吃了多少苦,先入為主,剛聽她将他與沈墨慈綁在一起,他下意識地以為,她想找個人纏住沈墨慈,這樣宋欽文便會死心回到他身邊。

為了宋欽文她竟做到這種地步,他心中憤怒可想而知。

可這會理智回籠,他也咂摸過味來。上山路上這丫頭一直跟在低他一個臺階的位置,邁步時腳尖都是繃着的,明顯心神有所戒備。剛他以為是下車時的魯莽舉動吓住了她,可現在仔細一想,大夏男女大防并沒那麽重,不然宋氏也不會放心她與他單獨上山。

仔細想想,最有可能的原因竟是,這丫頭當他與沈墨慈是一夥的。

雖然這種想法很可笑,可剛才她的言行舉止無不證明此點。

“笨死了。”

放開抓在她肩側藤蔓上,防止她摔下去的手,陸景淵滿臉嫌棄地說道。

這是不生氣了?慢慢離開山牆,阿瑤低頭,狀似不經意地檢查着衣袖,小心摘着衣袖上的雜草葉子。還沒等心神放松下來,便聽面前傳來重重的“哼”聲。

“公子……”

“叫景哥哥!”

真是她太笨了麽?阿瑤抓抓頭上的花苞,只覺得這位通身貴氣的玄衣少年所說每一句話,她都不太明白。

不過景哥哥這稱呼,好像有些熟悉。餘光瞥見熟悉的山牆,上輩子……好像也是在這麽個山洞裏,她與他被山賊關在裏面,三天三夜水米未進,當時她餓得已經出現幻覺。迷迷糊糊中,有道魅惑的聲音引着她喊“景哥哥”,還說要帶她去吃百味齋的紅豆雲片糕。

要不是他一直在同她說話,讓她有個想頭,可能那會她早就餓死了,這樣想來他應該沒什麽惡意。

“可民女與公子非親非故……”

非親非故……眼前的場景與前世記憶完全融合。

他是不被父親期待的兒子,幼時皇帝舅舅根基不穩,連身為長公主的娘也不得不在将軍府夾着尾巴做人。為保性命,他以祈福為由,喬裝打扮随空海大師雲游四方。

七歲那年的中秋燈會,他與師傅走散,且恰好遭逢追殺之人。身負重傷藏匿蓮花池邊時,他本以為自己要死了,意識模糊間卻看到個胖娃娃提着只比她還要大的兔子燈,邁着小短腿晃晃悠悠走近。

被他沒力氣收回的胳膊絆倒了,胖娃娃滾個圈摔倒在他身邊,黢黑的大眼睛與他四目相對,瞬間瞪得滾圓滾圓的。正當他以為她要吓哭時,她卻雙手撐地四腳小烏龜似地站起來,拎着兔子燈在他臉上照照,奶聲奶氣地朝臺階上喊道。

“阿爹,紅孩兒,臉紅紅,是牛魔王的紅孩兒。”

就這樣他被胡家救了。生死關頭他大徹大悟,逃避不是辦法,想要活下去、活得比誰都好,有些事就必須要去面對、去解決。他回到京城,化身夜魅融入黑暗之中,親自将匕首刺入一位位敵人後心。

這樣的日子過久了,心會越發失去知覺。直到二十歲那年,為剿滅太上皇在燕山布置的兵力,他親入險境,在山寨中偶遇長大了的胖娃娃。

起初他沒認出她,為麻痹敵人,他還是那個驕傲的定北侯,對她的态度也是十足惡劣。直到兩天後聽到她在睡夢中的呓語道出真實身份,心裏有根弦仿佛被觸動了,他突然很希望她能關注他,用軟軟的聲音喊他“景哥哥”。

趁她半睡半醒迷糊時,他以美食低聲誘哄,結果就聽到這樣一句話:“民女與公子非親非故,如此稱呼恐怕有所不妥。”

如今熟悉的語句再次傳來,他倍感挫敗。

自打十歲過後,在皇帝舅舅與太上皇這新舊兩代帝王的争鋒中,前者逐步處于上風後,京中哪個大臣見了他不得笑臉相迎,不管心裏怎麽想的面上都得巴結着、奉承着,細算下來他已經有十餘年未曾受過如此冷待。

可前世今生,他卻屢屢在這臭丫頭手裏吃閉門羹。

“可本……我幫了你這麽大忙。”

“什麽忙?”

剛問出來,某個情景在阿瑤腦海中一閃而過。她終于明白自己忘了什麽,剛才在山腳下,面前之人告訴她,這會沈墨慈正在山上,且她馬上要當着空海大師的面救下墨大儒。

此事若是能成,沈墨慈定會一飛沖天。若他真與沈墨慈是一夥的,只需命人封山待其計成便是。可他非但告訴了她,還要帶她去見空海大師。

都已經做到這份上,足以證明他立場。

可她剛都做了什麽……

想到這阿瑤滿臉苦笑,低頭恨不得找個地縫鑽下去。

人長大了,性子還跟十幾年前的胖娃娃一模一樣,什麽心思都明晃晃寫在臉上。将她所思所想盡收眼底,陸景淵臉色徹底多雲轉晴。

“我幫了你。”

“可我卻誤會你。”阿瑤羞愧道。

“擡頭。”

下意識地遵從他的命令,阿瑤擡頭,就見玄衣少年方才緊繃的唇角微微上揚,昳麗的面龐上眉眼舒展,瞬間如萬千朝霞自雲海噴湧而出,晃得人移不開眼。

“所以……”

“景哥哥。”她不受控制地脫口而出。

作者有話要說: 本章重點:

1、小侯爺表示:就算使用美男計,也絕不能先表白,不然這丫頭不得上天~

2、“圓滾滾”的往事,記小侯爺為啥開始關注女主——關注是喜歡的第一步;

3、窩萌玄衣公子小侯爺終于有個正式愛稱啦,撒花、鼓掌、奏樂!

4、男女主智商都不低,他們只是情商低而已,尊的不是黑。

5、也是最重要的一點:停滞許久的虐渣下章就要開始啦,~(≧▽≦)/~

☆、樂極生悲

帶着少女獨有清甜的一聲“景哥哥”簡直甜到人心裏,聲音在山間回蕩,絲絲縷縷如龍須糕般将他整顆心包裹起來。

算這丫頭識相!

唇角抑制不住地上揚,陸景淵趕緊扭頭,長舒一口氣:還好那丫頭呆,沒瞧見,不然他臉往哪擱。

眼前美景突然消失,阿瑤回過神來,就看到他抽動的下巴和握緊的拳頭。

“你……生氣了?”

她都亂想些什麽!皂靴急躁地踹向山路邊的樹,枝桠晃動間,驚得樹上飛鳥撲棱着翅膀往天上飛。

看來是真生氣了,阿瑤往山牆內側貼下,小聲詢問道:“要不我繼續喊您公子?”

還想出爾反爾,誰借她的膽子!憤怒之下陸景淵扭頭,如鷹隼看中獵物般緊緊盯着她,沉聲道:“敢改回去試試?”

“原來你沒生氣呀……”

貓兒般的眼睛緊盯着他尚未來得及複位的唇角,阿瑤笑着露出兩顆小虎牙,頓了頓,稍有些難為情地說道:“這樣叫你是不是有些不合适,我連表哥都沒這樣叫過。”

原來宋欽文都未曾享受過這般待遇,陸景淵頭一回覺得“表哥”二字聽起來如此順耳。

即便心裏早已軟成了一汪春水,面上他也沒露出分毫,“我能跟宋欽文一樣?”

剛問出來他便後悔了。宋欽文在這丫頭心中什麽地位?那是她青梅竹馬一道長大的表哥,前世變賣祖産、吃糠咽菜也要供他科舉的至愛。即便前幾日他用計,将沈墨慈肚兜塞到宋欽文書中,又串通空海大師當着書院所有人面揭穿此事,讓這丫頭好好看清他是個怎樣的人,連帶着趁機打擊一番情敵,但他可不會天真到以為只這一樁事便能摧毀如此深厚的感情。

比起兩人十幾年的感情,他又算什麽?幼時之事她早已忘卻,且那也并非什麽美好記憶。現在的他,不過是個貿然出現在青城的形跡可疑之人。

“是不一樣。”阿瑤點頭。

即便是萍水相逢的路人,也比受胡家恩惠卻聯合外人反咬一口,将她啃得骨頭渣都不剩的宋欽文要好太多。

果然……陸景淵心下嘆息,片刻後重新鬥志昂揚。連太上皇和将軍府都不怕,這天底下他怕過誰?左右他這丫頭才十三,慢慢來,這天底下就沒有撬不動的牆角。

略顯崎岖的山路盡頭傳來鐘聲,拉着她胳膊往上一提,提到他所在臺階。目視前方,他說道:“時辰差不多,走快些。”

東山雖險峻,但自前朝發現溫泉起,城中富商便紮堆在此修建別莊。百餘年下來,整座山已被改建個遍,上下山路開鑿整齊,十分易于通行。就連半山腰的華首寺,也多了幾分紅塵俗世的精致,少了些深山古剎的樸實。

華首寺後院豎立着三高六低九座佛塔,佛塔中央的空地上,一襲素衣的沈墨慈不施粉黛,烏發高挽,上面未綴任何首飾,只簡單別一朵優昙婆羅花。

這是她昨日才打聽到的消息,墨大儒此次前來青城,實際是來為亡妻祈福。傳聞他與發妻感情甚篤,那位夫人在閨中時最愛的便是素色廣袖裙,最喜歡的花束也正是她頭上別的這種。

本來她的首選并非墨大儒,想再進一步,空海大師才是最佳選擇。可肚兜之事徹底絕了這種可能,她也只好退而求其次。

今日她不僅仿照故人樣貌精心打扮,連所做茶點都是墨夫人生前最常做的,就連走路、請安的動作也特意效仿了京城貴女。當她款款走來,撩起衣袖取出茶點時,墨大儒失神的舉動,證明她這番努力沒有白費。

何止沒有白費,餘光瞥見旁邊駝背的灰袍僧人。來之前她壓根不知道空海大師同在此地,今日她穿着打扮滿是禪意,再加把勁極有可能一箭雙雕。

饒是她做慣了空手套白狼之事,這會也遏制不住內心激蕩。廣袖下拳頭握緊成拳,堪堪平複心緒。擺好茶點,纖手扶下發鬓上聖潔的優昙花,她熱情、欣喜又不失恭敬地說道:

“民女不知空海大師與這位大人在此,擾了二位清淨,曲曲茶點權當賠罪。”

連撫摸發鬓的動作都一模一樣,墨大儒情不自禁地拿起茶點。熟悉的美好滋味傳來,他眼眶有些發熱。

“阿淑,是你回來了?你不怪……”

“阿彌陀佛,”打斷墨大儒急切的聲音,空海大師睿智的眼睛看向沈墨慈,“貧僧這位老友着相了,施主莫要見怪。”

坐在對面,沈墨慈适時露出感慨之色,單看表面不見絲毫計謀得逞後的欣喜。

“不過施主的茶點,卻是千變萬化。”

四目相對間,空海大師笑得意味深長。這句話成功讓沈墨慈變了臉色,還沒等她說什麽,對面老僧平和的目光掃過九座佛塔。

“就如這佛塔,又如這世間萬物,千姿百态、變幻無窮,因果循環善惡難解。而我佛家所講究的便是心懷善念、随遇而安。不知女施主可懂佛?”

見沈墨慈點頭,空海大師笑容越發慈和。整座東山已被小侯爺手下之人嚴密控制起來,此刻有幾名暗衛正藏在佛塔之後。方才他環顧時,暗衛傳來暗號,小侯爺與胡家姑娘已經開始朝山上走,離寺門還有一段距離。

盤算着時間,他選了本比較短的《般若波羅蜜心經》,開始跟沈墨慈談經論道。

半月前得到消息後,為了得到空海大師支持,沈墨慈曾下過番苦功夫研究經文。本以為肚兜之事後,這番辛苦功夫已經算是白費,沒想到如今還能用上,這讓她如何不驚喜。

兩人一個有意耗時間,另一個恨不得多說些好展示自己才華,兩相配合之下,不知不覺時間過得飛快。當暗衛示意小侯爺已到時,連空海大師都不由升起幾絲時光飛逝之感。

真是個聰慧又會說話的姑娘,單看皮相很少有人會讨厭她。只可惜他修佛日久,一雙利目早已習慣透過皮相看骨相。

“道玄兄可記得今晨之事?”

捧着“亡妻餅”緬懷過去的墨道玄猛地擡頭,神色間難掩激動:“空海兄預言,有位女施主能達成阿淑所願,莫非就是她?”

被墨大儒熾熱的目光盯着,沈墨慈略帶羞澀地低下頭,寬袖下的手忍不住顫抖。果然她的辛苦沒有白費,空海大師不僅認可了她,還将她隆重介紹給墨大儒。日後有了這兩座靠山,她何愁比不過胡瑤。

失之東隅,收之桑榆,雖然多年謀劃的奶娘和宋家兄妹這兩步暗棋沒有達到預料中的效果,但她卻得到了更強大的助力。更何況,那兩步暗棋還未全廢,而且她埋下的可不止那兩步暗棋!

待她得到胡家的金山銀山……想到那副情景,她幾乎要忍不住大笑出聲。指甲狠狠掐住手心,直到掐到快要出血,她才穩住自己情緒。

剛想說些什麽,佛塔後傳來熟悉的聲音。

“景哥哥,我們到了沒?”

她怎麽會出現在這!

作者有話要說: 本章重點:

1、小侯爺日常傲嬌;

2、小侯爺紅果果的誤會啦,繼續泡醋壇子;

2、繼奶娘促進母女親情、宋欽蓉促進女主交朋友、宋欽文幫女主證明重生之事等神助攻後,沈墨慈表示不滿足,親自上陣——助攻!(慈計劃:助,現已加入豪華午餐,^^)

☆、對決(上)

“誰?”

多年心願眼見就要達成,卻突然冒出個不速之客,饒是修養極佳的墨大儒這會也沒了好脾氣。皺眉扭頭看去,就見中間最高的佛塔後面走出個一派天真爛漫的姑娘。剛想出聲趕人,跟在姑娘後面的玄衣少年卻讓他到嗓子眼的話徹底消音。

他怎麽會出現在這?

就算老眼昏花到認錯亡妻,墨道玄也不可能認錯面前之人。

今上唯一的嫡親外甥、太後唯一的嫡親外孫、寧安大長公主唯一的嫡子,單論出身他甚至比宮中幾位皇子還要尊貴。而比他出身還要有名的,則是他混世魔王的做派。京中就沒他不敢打的人,莫說王公貴族、朝廷大臣,就連太上皇其他幾位兒子、如今已經封王、論輩分他還要叫舅舅的,不高興了他也照打不誤。

平王殿下可夠尊貴了?珍貴太妃之子,外祖父入內閣、其門生故吏遍布天下,這樣一位母族顯赫的親王,就因在花魁跟前搶了風頭,數九寒天被他扒光衣裳扔到青樓外雪地裏。

偏偏皇上裝聾作啞,太後一門心思認定嫡親外孫是個乖孩子,至于寧安大長公主——那更是女肖母,誰敢說她命根子不好,回頭她就敢直接進宮找皇兄和親娘告黑狀去!天底下最尊貴的三位鐵了心地護着,漸漸地滿朝文武也都回過味來。

那是祖宗,惹不起!

這不這回小侯爺想要征集軍饷的差事鍍鍍金,滿朝文武沒一個敢吱聲。老老實實候着人挑完,然後一窩蜂湊上去撿人剩下的。

還好他怕累,選了相對簡單的青城綢市。要換大頭的鹽商,不說那些跟朝中重臣關系盤根錯節的鹽商,單漕運就能折騰掉他半條命。到時候功沒撈着,人先沒了。

墨道玄知道小侯爺如今正在青城,可他卻沒想到大清早會在華首寺後山遇到他。

“候……”

沒等“爺”字說出來,便被身旁空海大師打斷。五指并攏收于胸前,他微微點頭行個佛禮,“阿彌陀佛,原來是景公子。”

“大師有禮。”

陸景淵微微點頭,扭頭對上墨道玄,幽深的眼中寒光一閃。

後者只覺脊背泛起一股涼意,不受控制地改了口:“哦……原來是景公子。”

隔着地上茶點,沈墨慈探究地看向面前玄衣公子。直覺告訴她,這位突然出現的景公子才是最厲害那個。只是……眉頭輕蹙,她目光看向他身邊站着的阿瑤。那聲“景哥哥”言猶在耳,玄衣公子向着誰不言而喻。

心下泛起幾絲別樣的情緒,有嫉妒、有愁苦、更有不忿,但很快便被鬥志昂揚所取代。

先認識又如何?奶娘、宋欽文還有其它許多人都是阿瑤先認識,不照樣被她搶過來。只要她想,就沒有勾不過來的人。

壓抑住沒由來的心慌,她默默記住了“景公子”這個名號,然後安安靜靜站在旁邊,低眉順眼一副溫婉之姿。然後下一刻,這幅完美的姿态幾乎維持不住。

空海大師直言,能來此便是緣分,邀請兩人一道入座。

至于墨大儒,首先小侯爺他惹不起,這位主不想走他絕對不敢開口送客。不僅不能送客,他還得好生在場陪着。至于他帶來的姑娘……

“空海大師曾預言,今晨能有一位姑娘幫老朽亡妻達成遺願。這位姑娘既然能到這,不妨一道聽聽?”

身為名滿天下的大儒,墨道玄并不傻。他能被沈墨慈迷惑一時,但也就只那一時。這幾年來亡妻遺願已經成了他的心病,此刻他不會輕易放過任何機會。

“遺願?”

原來不是什麽救命之恩,阿瑤下意識地看向身邊少年,見他點頭,她抱拳道:“我也不知自己是否能成功,不過既然是尊夫人遺願,如果阿瑤能做到,定當竭盡全力。”

“好!”

被她積極的态度感染,墨大儒不由喊出聲,頹靡的眼中多了幾絲亮光。

“阿淑與我在書院相識,我二人都是喜好鑽研之人,志趣相投、彼此惺惺相惜,成親後更是相敬如賓、舉案齊眉。”

似乎沉浸于過往回憶中,墨大儒眼中滿是懷念,“不同于我潛心研究經史子集,阿淑對術數更感興趣。我們成親多年,膝下無一子半女,她更是全身心投入其中。直到三年前她得到一冊殘缺的絕本算經,欣喜若狂之下,她簡直到了廢寝忘食的地步。可她本就身子弱,加之上了年紀體力不支,填補起來進展緩慢。到她病倒時還剩最後一題,強撐着将此題拼湊完整,可她已無力解出。彌留之際他懇求我,一定要找出解決之策,然後在墳前燒給她。可三年來我跑過翰林院,也拜訪過不少人,始終未有進展。眼見行将就木,若是再解不出來,我不知有何臉面去見九泉之下的阿淑。”

說到最後,墨大儒渾濁的眼眸中蓄滿淚水。

被他的經歷,尤其是最後一句話觸動,阿瑤也有些傷感。前世臨死前,她最後一個念頭便是,這下總算能跟爹娘團聚。可那時她心內也不無惶恐,祖業敗盡、複仇無望,她不知有何顏面去見九泉之下的阿爹。

“不知大人可否借題一觀。”

這邊氣氛正傷感,沈墨慈突然開口。緊接着她緩緩走來,男人看了便忍不住心軟的臉上滿滿全是悲憫。這表情阿瑤再熟悉不過,前世阿爹靈堂前,沈墨慈也是這樣騙過了她。

偏偏這會她裝得無懈可擊,讓人無從拆穿。

“我也一道看看。”

賭氣之下阿瑤将頭伸過去,略微掃下便眼冒金星。前世最後三年她看不過少書,可前提是用大夏文字所書,面前這些曲曲折折的鬼畫符,她完全看不懂。

“篆體?什麽意思?”

不懂了吧……趁人不備對着阿瑤挑眉,沈墨慈聲音依舊溫柔:“大人思念亡妻,想必正傷感,我略識小篆且粗通術數,大致看得懂,此刻正好為阿瑤講解一二。”

其實沈墨慈也不懂小篆。她不僅要幫姨娘鬥大夫人,還要忙着收買人心、青林書院功課不能落下不說,同時還要為迎合特定人物喜好學習佛經、琴棋書畫之類的東西,更不用說沈家生意不能放下,這樣下來她哪有什麽功夫學別的。

她懂得不過是這道題。不僅懂題面,更是早早準備好了破題之方,今日之事她已做好萬全準備。就算告訴阿瑤她也解不出來,這會她也不吝啬做下好人。

“此題關乎水利,黃河水患不絕,帝心恤萬民,欲築水壩……”

阿瑤凝神聽着。水壩有何要求,方圓各幾何;需要搬運多少土方,土方造假幾何;需要征發多少徭役,工時幾何;黃河汛期幾時,何日可築成。原題比這要複雜很多,簡化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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