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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海海?”女老師将頭發撩到耳後,打量一下秋嵩祺,思考一會說,“他今天不是請假了嗎?你是他爸爸?”

“哈?請假了?”秋嵩祺不太相信。

今天又不是周末,倪相平應該在工作,秋海海請假了的話,誰照顧他。

“你沒記錯嗎?”

“沒有啊,就是那個特殊小孩兒,秋海海,我是他的班主任。”女老師說,警惕地看了眼秋嵩祺,“你又是誰?沒見過啊。”

“我是他爸爸。”秋嵩祺又重複了一遍,心裏愧疚也別扭,沒想到連海海班主任都不記得他。

但他轉念一想,他明明在秋海海頭一年上幼兒園的時候來開過一次家長會。

看來是老師記性不好。

那天為什麽是他來呢,秋嵩祺思忖,他也不清楚自己事業上升期這麽忙,是怎麽空出時間來給海海開會的。

好像以前對海海比現在上心些,這幼兒園應該也是他打通教育部的關系,給弄到的名額。

當時太陽幼兒園只剩一個特殊兒童的名額,市長的某遠房親戚也想要這個名額,他的孩子是聽障兒童,比自閉症照顧起來要容易些,花費的人手要少一點,所以幼兒園如果暗箱操作一下,或許海海就沒有機會在這裏上學。

但是搶名額這件事,秋嵩祺從來就沒怕過,這比和幾十家大公司競标簡單多了。

可他也沒想到自己有朝一日為了這一個名額,分別和教育局負責人,幼兒園園長,市長各開了一次酒局,每一次都喝成一條醉醺醺的可憐狗,點頭哈腰地笑,那些人才高興地放他走。

他還給這位遠房親戚倒貼了金,才讓他放棄這個名額。

這些都不能怪那些人的惡心和無聊,秋嵩祺進商業圈以來看多了不幹不淨的交易。

這一切只能怪F市對于自閉症兒童的醫療不完善,沒有全天性的治療所,只能去太陽幼兒園——太陽幼兒園對于特殊兒童的照顧是全市最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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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相平希望海海能在最好的環境裏成長。

當時秋嵩祺酒量沒現在那麽好,喝完之後回家要扶着馬桶緣吐上好幾回,一個晚上都難以入眠。

倪相平當時也不讨厭他喝酒,每次都很心疼地給他準備解酒的藥和濕毛巾,替他換上衣服,擦洗身子。

秋嵩祺記得,他告訴倪相平這個名額拿到之後,倪相平真的很開心,抱着秋嵩祺親了他一口。

海海被診斷出自閉症後,他從來沒這麽開心過。

可秋嵩祺只覺得心力憔悴,這種折騰好像只是噩夢的開始。

倪相平頂着這場噩夢這麽久,秋嵩祺不知道他是怎麽堅持下來的。秋嵩祺想,他自己也不是不愛海海,只是直接地愛他會讓自己難受。

那不如在物質上支持,幹脆避開了和海海接觸。

秋嵩祺一個人在原地恍惚了好一會兒,才動了動嘴皮子,聲音有點小,問:“那你知道他今天為什麽請假嗎?”

“先生,這個你還是問海海的爸爸吧。”女老師一臉無可奉告,“這屬于隐私問題。”

“我不就是嗎?我要是知道我還來問你幹什麽?”

秋海海的事到了現在成了“隐私”問題,秋嵩祺感到心肝疼。

“我是說,另一個爸爸。”女老師面露尴尬,委婉地笑了笑。

倪依岚的家裏很亂,不像她看上去那麽精致,每根頭發絲兒都翹起同一個角度。

一大早倪依岚就把倪相平接到她家裏,說是怕明天七夕趕着出游的人多,今晚就出發去椰樹灘,白天讓倪相平休個假,反正他現在沒工作。

倪依岚蹲下來,将衣服疊好放進箱子裏,說:“對了,秋嵩祺的車是什麽牌子?”

“嗯?問這個做什麽?”倪相平說着,發了一條短信給幼兒園老師請假。

“沒什麽,今天我好像在你小區門口看到了一輛和秋嵩祺車子一樣顏色的車,畢竟綠色的車在這裏挺少見的。”

秋嵩祺有兩輛車,一輛是黑色,他自己買的,另一輛是綠色。

本來是倪相平随口說“好看極了”,秋嵩祺莫名其妙地就買了回來,倪相平并不是真的喜歡,說的不過是反語,就一直放着。

但這車也不是什麽限量款。街上少見也不代表沒有。

倪相平若無其事地給海海穿上襪子,捏一下他的小腳丫,對他笑,海海沒看他,一直望着倪依岚的箱子。

“看錯了吧。”倪相平收回目光,平淡地說,“這麽早,他怎麽可能起床。”

想起昨晚和秋嵩祺的對話,秋嵩祺大概早就死心了,而且他還喝了酒,這大清早的,秋嵩祺估計還在睡覺。

他們各自收拾了一會,倪相平閑躺在堆滿了倪依岚衣服的沙發裏,補個覺。

倪相平不知不覺就睡了很久,倪依岚沒打擾他,看着他黑黑的頭發貼在臉頰上,顯得他的皮膚有些蒼白。

得多辛苦。她心疼她弟弟,輕聲嘆氣。

倪依岚抱起坐在倪相平手邊的海海,怕他會吵醒倪相平,起身時瞄到了倪相平亮起來的手機屏幕,是靜音模式,所以無聲。

來電顯示是“我家秋先生”。

“怎麽還不改備注!”倪依岚心裏不爽,給他挂了。沒到一秒又來了,倪依岚直接把手機關機。

倪相平醒來時已然黃昏,第一反應是要去接海海放學,猝然坐起來,還因此眼前黑了黑,這間隙中他才想起來海海今天沒去上學。

長舒一口氣,就看見海海安然地坐在毯子上,倪依岚不知道從哪裏給他弄了一盤蠟筆,海海看上去很認真地在畫畫。但他抓筆方式不太對,像握拳一樣,每畫一下都很用力。

倪相平看着他,好像看見了秋嵩祺以前和自己做飯時切菜的樣子,神态和力度,都很像。

倪依岚撥開一顆毛豆,遞給倪相平:“睡醒啦?”

“嗯。”倪相平接過,看一眼手機,有幾個未接來電,但是更讓他在意的,是投檔公司發來了面試通知。

您好,我公司看到了您的投檔簡歷,正式通知您至我公司參加面試。

——KT集團人事部。

還附上了時間和地址,倪相平有一點高興,一時半會沒注意未接來電。

晚上吃過飯,等連名字都叫不上的姐夫回了家,四個人就出發去了椰樹灘。

秋嵩祺打過去好幾次電話,幾乎從中午到下午,倪相平一直沒接。

他坐在車裏,關了空調,拉開天窗,透點氣,斜陽鑽進車子裏。

他并不想開車窗,也不想出去,因為忍受太多路人齊刷刷的目光,這車太亮瞎人眼。

綠色的車是和倪相平吵架後買的。

當時他在和客戶聊電話,倪相平在看電視,不知道為什麽就說了句“這車還真是夠綠夠好看,好看極了”。

秋嵩祺瞄一眼電視廣告,一輛綠色的車飛馳而過,沒過一秒倪相平就換了臺。

但他還是看到了品牌。

秋嵩祺想讓倪相平高興點,別和他再吵下去,畢竟吵架後他的心情會很不好,對工作和倪相平都不利。

所以就買回來給他,結果倪相平一次也沒開。

當時秋嵩祺挺惱怒的,買回來不開,浪費錢。

反正倪相平就是和自己賭氣吧,秋嵩祺那時是這麽想的,所以沒糾纏,算是給他一個臺階下。

要不是今天另一部車拿去洗了,倪相平的車也借不來,他也不會開這輛。

他在倪相平小區又等了很久,晚上才又鼓起勇氣給倪相平打電話,結果一個電子女音說對方不在服務區內。

秋嵩祺煩躁地腦袋磕到方向盤上,好痛。

大概等到七點多,他才開車去了發布會現場,一下車,就有記者圍上來,看來關注聯名的人不少。

但是秋嵩祺并不自在。

早知道不論如何今天都不能洗車,秋嵩祺暗自吐槽。

上樓敲了敲倪相平家的門,也沒有人應。

他把耳朵貼在門上,聽了好半天沒聲音,鄰居從外面回來,撞見他這般,呵斥:“做賊呢?!”

“差不多吧。”秋嵩祺下意識回答,轉過頭,看見這個陌生人作勢就要報警,趕緊道歉跑了。

這怎麽來看一下倪相平成了做賊的了,上午去看秋海海成了打劫。

諸事不順。

大概等到七點多,他不再等,開車去了發布會現場,一下車,就有記者圍上來,看來關注聯名的人不少。

但是秋嵩祺并不自在。

早知道不論如何今天都不能洗車,他能想到明天的新聞板面上會有标題寫着“秋嵩祺開綠車xxx”。

這要是被倪相平看見了,也不知道他怎麽想。

發布會上秋嵩祺有點心不在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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