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五十五

阿九恍惚的搖頭,這是第一次,第一次她不想面對自己母親應該留下來的東西。

她曾經心心念念的事,如今就在她跟前,幾步之遙的距離,阿九卻不願邁進去了。

曾經她是多希望能有一個這樣的念想,如今她不願接受,只能往後退着步子。

“不,我不進去了。”阿九退到靠在欄杆上,她伸手扶着欄杆,看着沈清和伸過來的手卻連連搖頭,随即低下頭咬着唇。

她沒有想到沈清和不僅聽了她一晚上的哭訴竟然還能猜到她的心思,替她想到這樣的程度也真是辛苦了她,不過阿九不想進去了,隔在心裏的事情過不去,又怎麽能接受呢?

她轉頭就準備離開,卻被眼疾手快的沈清和一把抓住,“為什麽不願意進去?這原本就是你心心念念的事情,如今擺在你跟前,為什麽不願意去面對?”

阿九搖頭,心裏卻是一陣陣的疼,“我不是不想,我不知道我該怎樣面對?曾經就是那麽想要看到的,現在就在跟前,往後我又該怎樣?”

“你這樣你娘該有多傷心?她當初也不想舍下你,可她盡的最大的力就是生下你,現在你還在猶豫什麽?”沈清和舉着燭火朝着阿九緩緩走近。

“那麽多年已經習慣了沒有她存在,現在要怎麽接受?”她仍舊是搖頭,靠在欄杆上任由着沈清和來到跟前,她以為沈清和會拖着她進去,她卻沒有想到,沈清和卻是一把抱住了她。

她有些木愣,任由着沈清和抱着她,然後原野和刀疤暗衛低頭站着沒有動。

她剛有些動靜,準備推開沈清和,卻感覺她抱的更緊。

“阿九,我知道你不願意進去是為什麽?這麽多年她都沒有任何消息,你身邊的人都在瞞着你不讓你知道,可是阿九,你終究要面對的,她仍舊是你母親,她的這些遺物你有資格面對。”

說着沈清和一把推開阿九,然後鄭重的正視她道,“現在有機會,一定要抓住,不要像我一樣,如今連母親的面都見不到,如今連個有念想的東西都沒有。”說着還擠出來兩滴淚,然後就擡手裝模作樣的擦着淚。

任阿九再笨她也看的出來沈清和是裝模作樣的,到底還是為了勸她進去,但是沈清和說的極對,她查沈清和的時候,是知道她是孤身一人來的,唯一一個熟識的就是跟她從一個地方來的杜瑩。

她其實也明白這些道理,只是這一步又該怎麽邁出去?

當然這一步最後還是沈清和硬是拖着她出去的,一邊苦口婆心的勸着一邊硬拖拉扯的将她帶了進去,她原來還是慢慢的心酸委屈,可被沈清和這麽一鬧騰竟然什麽情緒都沒有了,而旁邊的兩個人,只有一個刀疤暗衛要上前解救,可還是被原野攔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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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清和将手上的燭火給了阿九,就站在阿九身後,等到阿九仔細端詳着整個房間,她才稍稍退了出去。

“阿九你先看着,我們不好打擾你,所以我們在外面等你。”說罷在看見阿九點點頭之後便退出了門外,順勢也帶上了門。

阿九留了個心眼跟上去看一眼,覺得沒什麽不妥才繼續在屋內看着。

清新雅致的房間一應陳設都是精心布置過的,阿九輕輕摸上桌子,上面一點灰塵都沒有,應該是經常有人來打掃,可屋子平日裏是鎖着的,梁勳也一定不會讓別人進來,應該是他親自打掃的。

梁勳還是很愛她母親,他也像先帝一樣放不下商芸。

想到這裏阿九微愣,這個梁勳本該就是她的父親,如果正面對上應該怎麽稱呼?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因為原野在所以她也一定能在梁府全身而退,就算是碰上梁勳也不尴尬。

她原來想着的不僅是不面對她母親的遺物更不想面對的是那個從未在她生命裏出現過的父親,她當初不就是要來找回這些的嗎?現在又怎麽怕了起來?

阿九苦笑,自己原來還是這般膽小,不願意承認這些,她搖頭卻猛然發現內室的牆壁上還挂着一幅畫,她一眼瞅過去只能瞥見畫末端的卷軸,上面依稀映着一個女子的裙擺。

她緩步移過去,點亮了內室的燈火,然後仔細端詳着那副畫。

畫的是一個女子的婀娜模樣,墨發輕垂面色慵懶,黛眉清目巧笑倩兮,她移着目光到畫的右下角,“歷八月二十六鄞作”,字跡之上蓋的是先帝的私章,而鄞則是先帝的名字,先帝名陳鄞。

當年先帝流落西郡正是在夏季之時,這幅畫應當是當年先帝和商芸認識之時在商府內由先帝畫作而成,那個時候的商芸還正好是在最好的年華。

她碰上了先帝心屬先帝,卻仍然要遵從家中婚約,之後在與先帝來往之中帶着禮,怎麽也沒有想到這樣的情景在西郡城裏卻成了流言,她自己沒有辯解,因為她的确喜歡上了先帝,所以她也不能夠去辯解。

阿九伸手觸上畫中女子的眉角,臉上卻略顯神傷,緊緊盯着畫中女子,嘴裏卻輕輕喚着,“你當真是我母親麽?”

而從屋頂上掀着瓦片的沈清和看過去,畫中的人卻同畫外人的相貌卻是相差無幾,到底是親生的,商芸在西郡也算是有名的美人了,阿九自然也差不到哪裏去?五官小巧精致,一颦一笑都是動人心弦的。

只可惜帝都城裏除了傅衍一個人敢觊觎她的美色,除了傅衍又有誰敢正視阿九?若是文祥祥可總也比阿九矮了一截子身份。

沈清和看的直搖頭,身側站的是原野,刀疤暗衛也是站在一邊離兩人遠遠的。

想到這裏原野擡着下巴看着正趴在屋頂上撅着屁股偷看屋內狀況的沈清和,“我答應你幫陛下正視這段身份,但是有些事情還是不要做的極端。”

言下之意,是将阿九逼的緊了。

沈清和一聽就不痛快了,“人不在極端又怎麽爆發出來無限的潛力呢!更何況是我們親愛的女帝陛下?”

原野站在一旁沒有說話,直到許久之後,屋內的阿九開始有了動靜。

當時的阿九仔細将屋內看了個遍,又找到商芸生前随身帶着的東西,索性就揣在了懷中,她覺得時辰要挑好畢竟已經過了有一段時間,被發現了可不好,于是便要離開。

誰知道阿九那一下子竟然沒能給門打開,她皺眉,聽見的除了門口鎖的聲音還有什麽?

“沈清和,你竟然把我鎖在裏面了?沈清和!原野!”她大聲的喚了個遍并夾雜着踹門的動靜,等到她停下來,門外才有沈清和的聲音傳來。

“阿九,我這是在幫你,總要面對的!明早我再來接你!”

明早回來接阿九,那才有鬼!那就不是沈清和的作風!

阿九知道任憑她怎麽喊,沈清和都是不會開門的,而原野又站明了立場,也不會放她出去的,一番氣極之下也就只能坐在房中沒有動靜。

許久之後門外卻又原野的聲音傳來,“陛下,屬下已經遣人将沈清和送回了客棧,在梁府裏屬下會暗中待在陛下身邊的。還望陛下莫要怪罪沈小姐,她也是為了陛下好?”

阿九哼哼,心裏卻是極其的不服,“你本來是朕的暗衛,現在卻要替她說話,一個個都是忤逆的小奸臣,只會在手無寸鐵的朕跟前耍把戲。”

“屬下們也都是為了陛下好!”

“行了吧!文祥祥說對朕好,不還是瞞着朕,皇叔對朕好,卻拿着我的身份瞞着我,只有我自己對我自己才是最好的,你們一個個的都不靠譜,像我這樣爹不在娘不愛的,最好欺負了。”

阿九正對着商芸的畫像坐在地上,懷裏除了抱着的燭火就只有一個雪白的玉佩,她靠在桌角上歪着頭看着那副畫像,聽見窗外原野沒了聲音,又好笑起來,“你怎麽不親自送沈清和回去?留下那個刀疤暗衛陪朕就是喽!”

“我随同陛下出門,自然要保護陛下的安危,在梁府的安危未可知又怎麽能舍下陛下!況且陛下還要找人說話,肯定不習慣同旁的暗衛聊天。”

“說的冠冕堂皇,朕才不信呢!況且沈清和不是你送的,她又怎麽肯回去?”

“刀架在她脖子上送她回去的!”

阿九盤腿坐着,聽着一笑,“沒想到沈清和竟然也被你擺了一道。”又想起來什麽道,“沈清和不在,你又怎麽不放朕出去?”

“因為屬下覺得沈小姐的計劃非常可行!”

阿九挑眉,心中卻跟明鏡似得,跟了她一夥就一夥呗,還那麽多話解釋!心想回了帝都可要把你們兩個各自配給別人才好。

想着帝都臉色卻又冷下來,帝都她還回的去嗎?她還有什麽樣的臉面可以回去?皇叔呢?走了這麽些天皇叔又怎麽樣了?

想起來她忽然站起來湊近了窗口道,“宮裏呢?宮裏的情形,現下怎麽樣了?文祥祥還好麽?還有皇叔?”

“今日才得到的消息,朝中不甚安寧。懷晉王仍舊是代理朝政,只是這些天來文祥祥滿的着實辛苦,令懷晉王也起了疑,朝中大臣就連敦親王也紛紛上書探望陛下,可都被懷晉王一一壓下。”

“那麽帝都呢?女帝閉朝這麽些天,總該會有流言傳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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