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四爺離開,耿秋蓮瞬間換上一張臉,五福立刻感受到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的悲哀。

她猶豫着要不要直接把手臂遞過去,讓她宰割幾下?

耿秋蓮的敵意太明顯,威脅感連傻果果都感受到,她小小地挪出幾步擋在五福身前,雖然不頂用,卻是忠心表現。

五福何嘗不知道果果的忠心?只是這丫頭傻氣,她留在這裏非但幫不了忙,怕還會添麻煩,于是她朝果果暗示,讓她趕緊回梧桐院,偏偏傻丫頭沒弄明白主子的意思,硬要與主子共進退。

齊熙風養的丫頭只消一個眼神,就知道主子的意思,可五福就算把眼珠子瞪出來,果果還是滿臉的傻相,能怎麽辦呢?

終于等到男人不在家,耿秋蓮終于可以發難,憋了一夜的氣,不在這時候消一消,晚上會睡不着覺的。

所以她冷冷從鼻子裏哼出一聲,諷道:“福妹妹好大的架子,居然不去向正妃奉茶。”

這話實在算不上挑釁,這是明明白白的事實,雖說這全是那無良的四爺害的,但五福卻一句話也不能反駁,所以她走到李氏跟前,二話不說的認錯。

“是妾身的錯,請姊姊教訓。”不解釋、不分辯,所有的錯一力承擔下來,認錯認得誠摯而完美。

李氏悄悄地瞄了嫣紅、碧絲一眼,四爺的人在看着呢,她可不能失卻分寸。

于是她溫婉一笑,口氣平和道:“昨兒的事,姊姊全知道了,這不能全怪你,你把爺服侍好了,該嘉賞才是,怎還能責備?只不過無論如何,規矩還是得守的,往後福妹妹要多注意幾分,免得事情傳出去,讓外人說咱們府裏失了規矩。”

李氏瞄耿氏一眼,知道自己越是婉轉溫和,她就會越生氣,可整治後院不是一朝一夕,光是立威就行,來日方長,她有得是耐心。

這女人嘛,終究是能笑到最後的那個才算贏!

“姊姊果真大量,倘若妾身犯同樣的錯,是不是也比照辦理?”李氏敢說是,她就敢從明兒個起不去正房立規矩,是她自己要掉價的。

“蓮妹妹說的是什麽話,正妃、側妃名分是給外人看的,咱們關起門來,就是姊姊妹妹,妹妹做錯事,當姊姊的有教導責任,今天不就是福妹妹差錯一回嘛,福妹妹是個伶俐的,今兒個講過了,日後定不會犯同樣的錯。

“你別抓着福妹妹的錯處不放,皇後娘娘教導過的,咱們姊妹得齊心協力好好伺候四爺才是。”

柔弱大度地說了一篇,此話傳出去,她賢良的名聲是坐定了,倘若四皇子府後院當真發生什麽事,人家也不會算到她頭上來,至于代罪羔羊嘛……她眉開眼笑地望向耿秋蓮。

明明是個蠢的,偏偏認定自己比旁人聰明,這種女人往往死得最快。

李氏的寬容讓耿氏更恨,心道:見曾五福得寵,便迫不及待巴結上?沒出息!

看來,要靠李氏整治曾五福是難啦,到底還是要自己出手才行。

“福妹妹攤上這樣一個好主母,真是好運氣。”耿氏冷笑。

五福無意挑起戰争,她低頭道:“姊姊說得是。”

“聽說,昨兒個爺在你房裏待上一整夜?”她眼底帶着殺人的淩厲。

五福不敢迎視她的目光,怕一接觸便會被射個千瘡百孔,只好把頭垂得更低。

這種話不好答,擺在眼前的事實說不了謊,而講實話……只會把眼前的爆竹給點響。

所以她再度認錯,不管熙風想怎麽做,她都打定主意過低調生活。“是我的錯。”

“四爺喜歡你,何錯之有?”耿氏揚眉,寒聲問。

五福轉動腦子,拚命想替自己找條退路,可……怎麽退,有人縱欲過度卻精神飒爽,有人被折騰得下不了床,明明辛苦得緊,還要強力表達自己并沒有因此而感到自得驕傲,眼下得怎樣的說詞才能避過劫難?

靈機一動,她說:“昨兒個爺不知道是喝得太醉還是吃壞肚子,一個夜裏吐上好幾遍,又哭又鬧,本想尋太醫,爺又不讓抽身,忙一整個晚上沒睡,以至于……妾身保證,不會再犯同樣的錯。”講完,她仰起臉裝無辜,肥肥的小嫩臉笑起來,有加倍的說服力。

公然說謊!碧絲緊咬下唇,猛地垂下頭掩飾憋不住的笑臉,昨兒個主子明明折騰得歡,今天出房門,眼角眉梢挂着掩也掩不住的笑,像極了偷到腥的大野貓。

碧絲眼裏透出興味,待主子回來禀報他此事,會有好戲看了吧?不知道今晚……爺會不會“又哭又鬧、吐上好幾遍”?

原來是這樣,五福的話讓耿氏松一口氣,這話在理,要不是醉得太厲害,四爺怎會辨不清美醜優劣?心放下,想修理人的欲望也就淺了。

李氏才不相信這種鬼話,這說詞只能瞞得過耿氏那種争強好勝,頭重腳輕根底淺,嘴尖皮厚腹中空的刻薄女人。

只是,這會兒她不得不順着曾氏的話往下演。“別再提了,往後日子還長得很,若老是抓住一點事兒不放,日子怎麽過。妹妹們還是快點回屋裏,把東西清點清點,皇上讓咱們明兒個大清早上路,別耽擱了。”

“是。”五福飛快應下,行過禮,匆匆離開這兩尊大佛。嫣紅、碧絲、果果像一串粽子似的跟着她離去。

望着她的背影,李彤桦吐一口長氣,說道:“福妹妹真是個寬厚人。”

耿氏不以為然。“她哪裏寬厚?”

“福妹妹是為着寬咱們的心才這樣說話,哪裏是四爺醉得厲害,分明是四爺喜歡她喜歡得厲害。”

幾句話便勾得耿氏跳腳。“你的意思是她說謊。”

李氏柔聲道:“昨兒個如果只是這樣的“服侍”,四爺至于把嫣紅、碧絲給了曾妹妹,至于當着咱們的面喊她“福兒”,至于宣讀聖旨時,把她給拉到身邊聽宣?

“四爺對福妹妹處處透露着喜愛啊,刻意在外對她親昵,就是要咱們看清楚,若是想欺負她,得先掂掂自己的分量。蓮妹妹,姊姊勸你一句,別與福妹妹為敵,能的話與她好好相處,借機讨教如何讨四爺歡喜。”

耿氏越聽越氣,怒火中燒,好個曾五福,竟敢拿她當傻子耍。“姊姊知道她說謊,為什麽不點破?不給她一點教訓?”她氣急敗壞。

“能說嗎?嫣紅、碧絲是爺的人,爺留她們在福妹妹身邊,不就是擔心她被欺負?蓮妹妹,認清事實吧,往後咱們對福妹妹只能哄着、捧着,別再說重話,若是她在爺耳邊吹吹風,咱們能有好日子過?”

說完,她朝耿氏抛下一眼,目的達到,她轉身離去。

大清晨,行李裝上馬車,幾個主子陸續上車之後,一行人在晨曦中離開京城。

昨夜,熙風聽着碧絲的禀報,心底笑得歡,于是又惡狠狠地欺負五福一整夜,讓初承雨露的她臉上增添幾分嬌研清麗。

她越想低調,他便越要她唱高調,他本沒刻意想她做什麽,只想讓她加入自己,站在他這一邊,然後穩穩妥妥、乖乖巧巧地替自己守住地盤,偏偏他天生反骨,她越是想置身事外,他便越要讓她參與其中。

所以,讓她來當個……一代妖妃,如何?

好想法,說到做到!

他喜滋滋地讓車夫停下馬車,以至于整個車隊延宕片刻,然後在耿氏、李氏陸續打開車簾詢問發生什麽事同時,躍下馬背,當着她們的面坐進五福的馬車裏……

低着頭,果果殷勤地幫五福掐腿捏胳臂,看小姐滿足地眯起眼睛,果果好心疼。

她不知道為什麽小姐會累成這樣,每天睡到日上三竿還起不了床。

像今兒個早上,小姐是讓姑爺抱進大木桶沐浴的,洗過澡後,她和嫣紅姊姊合力把小姐給扶上馬車,走路時,她清清楚楚看見小姐兩條腿抖得厲害。

她百思不得其解,難道昨兒個晚上姑爺拉着她們家小姐野外踏青去了?

“小姐……”

果果才開口就讓五福攔下來。“換我喊你小姐行不?大小姐,求求你,都教過幾遍了,不能喊小姐、姑爺,你家小姐我嫁的可不是普通男人啊。”

話到這裏,五福忍不住嘆氣,她想嫁普通人的啊,至少這樣就不必面對耿秋蓮那雙殺人眼神。

之前還能往龜殼裏躲兩下,但清晨在他衆目睽睽爬上自己馬車那幕過後……她再清楚不過,四爺是不打算讓她有好日子了,五福想不透,自己哪裏招惹到他。

果果嘻皮笑臉道:“是,主子!”但下一句又讓五福仰倒。“小姐,我覺得耿側妃好像挺讨厭咱們的。”

“更正,不是讨厭咱們,是讨厭你家主子我。”要是耿氏嘴裏長一排虎牙,她早已經屍骨不剩。唉,何必恨成那樣呢,她又沒刨耿家祖墳。

“為什麽?小姐又沒欺負她。”

“真想不通?”

“真想不通。”果果認真想過了,怎麽想還是一頭霧水,到最後只能猜耿側妃是不是沒糖吃?“小姐想通了嗎?”

“打個比方,你給你家小姐偷偷買回一袋糖,倘若只有你在,你家小姐至少會分你一半,是吧?”

“是啊!”小姐最慷慨大方了,什麽好吃的都有她的分。

“可如果小公子在、阿丁在、瓶兒、茶兒都在,你怕只能分得三、兩顆,對不?”

“嗯,瓶兒最賊,每次見我出門就在後面偷跟,明知道買糖的事兒不能聲張,還招呼一堆人來分贓。”

“平日裏,你與他們的交情不壞,可碰到分糖的時候,你就忍不住要埋怨、生氣她們了,是不是?”

“對,可這和耿側妃有什麽關系?她也愛吃糖嗎?”

“嗯,四爺就是那袋糖,正妃想分一點、耿側妃也想分,倘若四爺只待在你家小姐身邊,她們就沒得分,自然要生氣埋怨。”她發誓,從現在起戒掉吃糖習慣,如果四爺也能因此被戒掉的話,她樂觀其成。

“原來如此啊,小姐英明,這麽難的事兒也想得通。可……”

“可怎樣?”

“還是有一點不明白。”

“說出來,小姐給你分說分說。”

“讓姑爺陪有什麽好的啊,她們是沒見到小姐的慘狀吧,倘若知道陪一個晚上,就會滿身黑紫瘀青、身子骨酸疼得下不了床,她們大概就不會想要了,要不,小姐,我去把真相給耿側妃說說清楚。”

啥?!五福深受驚吓,千萬不要啊……

馬車外,熙風再也聽不下去,攤上這對主仆,他不知道自己造了什麽孽。

一把掀開車簾子,果果看見他,再多的話也全給咽回肚子裏,她真害怕這位姑爺,那一雙笑咪咪、對誰都親切和藹的眼睛,每次對上她,就會自動射刀子,吓人得很。

“下去!”熙風道。

“是。”果果動作迅速,像逃命似的,一把拽住她家小姐,就要下車。

兩條黑線墜落,熙風無語問蒼天,曾五福,一個再聰明伶俐不過的女人,怎會挑這樣一個傻婢女?

“我說你下去,沒說你家小姐下去。”他沒好氣解釋。

見熙風無可奈何的表情,五福居然心情飛揚起來,天底下大概只有果果可以讓他吃癟卻有冤無處申吧。

果果看看姑爺,再看看小姐,只見她家小姐很英明地點了一下頭,她才利落翻下車。

臨行,不忘叮咛一句,“小姐,有壞人就大叫一聲,果果救你!”她一面說着,一面朝熙風身上使勁抛兩眼,暗喻壞人就在你身邊,千萬珍重小心。

熙風搖頭,他可以使計對付皇兄皇弟,可以扮傻哄騙皇後貴妃,他心中有千般算計、萬種謀劃,他面對什麽狀況,态度都能篤定自若,唯有面對果果時,他嘗到挫敗感。

一聲令下,馬車緩緩起動,熙風忍不住問:“你怎麽會給自己挑這樣一個傻婢子?”

“祖母同我說過,如果女子嫁了人,還能越活越小,表示她嫁得好,有人疼、有人寵、有人包容她的任性,事事不勞她費心。我不是男人,但我想當個好主子,不教她時刻猜測我的心思、揣度我的脾氣,戰戰兢兢過日子。”

“你對所有下人都這樣?”

“祖父常說寬厚者必有福,曾家上下皆以己度人,不願把自己的苦加諸旁人身上,即便對方是用銀子買來的奴才。”

“不施以威,怎能服人?”

“服氣,有明面上的服,心底卻帶着怨怒,也有心悅臣服,把上位者當成親人、當成英雄,衷心佩服的服。果果不傻,她只是事事站在我的角度分辨好壞,才會偶爾說些傻話。”何況她多喜歡果果說“小姐英明”的神态啊,不是敷衍,每次講每次都認真,她家小姐在她眼裏,是無可取代的偉人。

五福的話讓熙風思索自己對父皇的“服”,不就是明面上的服,心底卻帶着怨氣?

“你從哪裏把她給挖出來的?”他口氣柔和下來。

問這麽私人的事?他想同她交心?不會吧,成大事者,誰會浪費時間在這種小事上頭?所以,他是想要幹麽呢?

五福苦惱,這位四爺令人難揣測,宮裏一個樣兒,外頭一個樣兒,慈雲寺裏與秋蘭姊姊談判一個樣兒,在自己跟前一副無賴、霸道樣,現在又……溫柔似水?

到底哪個,才是真正的他?

見她望着自己沉默不語,熙風笑得似春風吹拂過似的問:“不能說嗎?”

她回神道:“果果的爹死了,她娘帶着她日子熬不下去,有人托媒想娶果果的娘,但對方開出條件,要果果的娘拿夫家的房子和那兩畝薄田當嫁妝,并且不想連果果一起養。

“她的娘心狠,想把果果給丢掉,人人都說果果傻,可她半點不傻,她娘帶着她丢掉幾次,都讓她找到路回家,她娘無計可施,竟要将果果賣給人牙子。

“牙婆付過銀子要把人帶走,果果死活不肯跟着走,還一口咬破牙婆的手,硬抱住她娘的腿,哭得滿街上的人都在圍觀。

“路人指指點點,罵着沒見過那麽狠心的娘。牙婆見果果那樣倔,也不肯買了,強要果果的娘把銀錢還給她,果果的娘還了錢卻惱羞成怒,在大街上抓起果果的頭發劈頭就是一陣打,果果被打得狠了,還是不肯放開她娘的腿。

“我看見了,給果果一把糖,問她想不想跟我走,她瞪着我老半天,問:“跟着你,以後天天有糖吃嗎?”

“我允諾她,等她再長大一點,讓她天天出門幫我買糖,我分她一半。果果的娘好不容易甩開這個燙手山芋,也沒跟我要銀子,見果果松開自己的腿,忙不疊的跑得沒影兒。

“人人都說果果傻,可那樣小的年紀就會認路回家,會替自己尋個好主子,天底下沒有比她更聰明的人了。”

“你用一袋糖買走果果?這……不合法吧。”

“我沒有果果的賣身契,她不算我的奴婢,帶她出嫁,是因為她是個認死扣的,娘怕我上花轎那天,她哭抱着我的腿,死命不讓我走。”她玩笑道。

“所有的女人都喜歡吃糖嗎?”

“應該不是吧。”否則滿街都是她這種體型的胖子了,不過這話也說不定,果果吃的糖不比她少,卻是骨架纖細,不見半點贅肉,所以愛吃糖得有條件。

“四爺也喜歡吃糖嗎?”

“心悶的時候喜歡吃一點兒,有個丫頭曾經告訴我,那會讓心情好一些。”

五福聞言,咯咯笑着。

“你笑什麽?”

“這是愛吃糖的人想出來的歪理兒。”這話她曾經拿來朦過不少人。

“歪理兒?不,我認為那是正理,我試過,挺有用的。”

“下回有機會,四爺把這話說給我家祖母和娘親聽聽。”

“好讓你名正言順買糖吃?你是該節制了,我聽林霜說,糖不是好東西,吃多不好。”

怎地,剛從娘的魔掌裏跳出來,又跳進另一雙魔掌裏,這些不愛吃糖的人就這麽見不得人家幸福?臉頰鼓起,小肉包成形。“林霜是誰?”

“一個醫術很高明的女人。”

“哦哦,紅粉知己?”目光灼灼望向他,臉上寫着聞到八卦風向的喜悅。

她的表情讓熙風很挫敗,如果林霜真是他的紅粉知己,她不是應該又妒又恨,包子臉壓成扁燒餅嗎?

“林霜已近知天命,你說呢?”他沒好氣瞪她一眼。

她吐吐舌頭尴尬一笑,為了避開他的橫眉,轉身拉開車簾子。

于是她意外發現,原本走在前頭的一駕馬車落下速度,行在自己的馬車邊,熙風也發現了,不過他目力好,發現車簾子微微掀開一角,後頭有雙眼睛在偷窺。

想看?好,讓你看個夠!無預警地,他一把将五福勾抱過來,五福一臉驚慌,不解他發什麽瘋,熙風也不解釋,直接讓她坐在自己的腿上,将車簾子往旁掀開,伸手往外指去,道:“福兒看,風光多麽明媚。”

明媚?五福轉頭望向他的臉,他在抽什麽風啊?“四爺……”

“乖,別動,讓爺好好抱抱。”

接連兩個晚上還抱不夠?她垮臉、垮肩,不會吧,要在馬車上……會不會玩太大?

李彤桦恨得幾乎咬碎滿口銀牙,狠狠放下簾子,雙手握緊,指甲刻入掌心,她渾然不覺疼痛,再一個用力、指甲斷裂,指甲邊緣緩緩滲出鮮血,一陣一陣地抽疼。

銀雙被主子臉上的狠戾吓壞了,主子似乎是……比過去更吓人了。

太陽下到西山那頭,他們才進了城。

客棧是早就安排好的,那是熙風的産業,當年上官先生為安将軍置下的産業,他分文未取,盡數将掙得的銀子讓上官先生用來安置當年追随安将軍的士官及其家人。

他只要了上官先生的人脈和手底下能用的人才,幾年經營,熙風手下的産業,規模早已不輸上官先生為安将軍掙下的。

所以他有錢、有人、有勢,只不過這些東西都在臺面下,所有人都以為他是個苦哈哈、窮巴巴,什麽都沒有的可憐四爺。

這樣的男人會想造反嗎?當然不會!

進入客棧,五福随着李氏等人各自回房安置,熙風趁機和梁青山碰面,他們有要事相商。

與梁青山見過之後,熙風走上二樓,二樓的房間是一字排開的,接連三間房住着李氏、耿氏和曾氏,有趣的是三個主子都在房裏,三個丫頭都在外面探頭探腦。

熙風走過第一間房,銀雙看見他,急急搶上前,語帶哀求道:“四爺,主子病了,想請四爺進去看看。”

只是去看看?還是準備了好東西招待他,熙風笑而不語,模樣分明親切和氣得緊,可不知道為什麽,被他那兩只眼珠子望着,銀雙竟覺得不寒而栗,身子整個發冷。

就在銀雙無法與之對視,想脫身而去時,熙風揚起笑眉問:“皇子妃病了?”

聽見熙風的問話,銀雙立時揚起笑臉,回道:“是,主子一整天都怏怏的,沒什麽精神,晚膳也沒用,四爺是不是……”

“知道了,去請示李公公吧,李公公有帶太醫随行。”他沒讓她将話說完便吩咐道。

此次出京,皇上讓李柳陪同随行,此舉背後目的是什麽?他不清楚,也許是想讓李柳代替父皇的眼睛,看仔細他是否背着父皇,暗地為熙華、熙明做些什麽?

他沒有,所以不怕李柳窺探,只是他一直在等待一個最恰當的時機,對李柳發送善意,這下子無心插柳柳成蔭,但願皇陵之行過後,李柳對自己的态度會全然改觀。

“太醫……是,奴婢遵命。”滿眼的期待瞬間轉為黯然,銀雙認命嘆氣,轉身回房接受主子的怒氣。

見銀雙沒成功攔下四爺,耿氏的丫頭婉兒心中可得意啦,她迎上前款款一拜,姿态是同她的主子學的,有幾分妖嬈風流。

“四爺,主子打進了客棧,未來得及休息,便忙着給四爺煲湯,怕四爺舟車勞頓,想給四爺補補身子。”

補身子?這一路上鬼鬼怪怪的層出不窮,一下子在馬車裏彈琴,一下子高聲唱歌吟詩,深怕別人不知道馬車裏坐一個才女似的,這會兒又想玩哪出?

不過,管他哪一出,不接招就是。他笑眼凝起,嚴厲道:“明兒個要早起趕路,她要是有時間整治那些有的沒的,明兒個最好別教人等。”

說完,調頭就走,可那丫頭的性子随了主子,自視甚高,眼珠長在頭頂上,以為自己有幾分姿色,男人便逃不過石榴裙下。

見熙風不肯暫留,她竟然身子一軟倒在熙風懷裏,她仰頭望向熙風,嗲聲軟語,“四爺,主子盼着您吶。”

她的主子盼着爺,卻讓一個丫頭躺在爺懷裏,這是想做什麽,兩人一同伺候他嗎?可惜,他沒此等癖好。

眸色一凝,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硬要闖,一個獰笑,五指扣住她的脖子,手臂微揚,熙風把她整個人提上來,雙腳離地。

她無法呼吸,血液沖上腦門,他靜靜看着她,看她的臉從漲紅轉為青紫,直到她的眼睛往上吊,他才一腳踢開耿氏的房門。

耿秋蓮已經等待很久,她穿着輕羅薄衫,露出半個肩膀,粉色抹胸微露、活色生香。

桌上擺着熱騰騰的湯,屋裏燃着熏香,聽見門打開,她回眸一笑,擡起微緋小臉。

沒想到熙風氣勢洶洶的進門,将婉兒往地上一擯,怒聲道:“自己的丫頭自己管好,別讓爺代勞。”

耿秋蓮還來不及反應,他也不給她解釋機會,丢下話便走,門剛關上,就聽見耿氏在捶打丫頭的聲音。

在婉兒軟倒熙風懷裏同時,果果笑容滿面地跑回五福屋裏,神秘兮兮地模仿婉兒的舉止,笑得一整個沒形象。

她伸伸懶腰道:“小姐,行了,今兒個咱們可以好好吃、好好睡,姑爺不會來打擾,要不我去找嫣紅姊姊、碧絲姊姊一起過來——”

話說一半,熙風推門進來,把她的下半句話給活活吓掉。

五福與果果互視一眼,無聲嘆息升起,怎麽……又來了?耿秋蓮的魅力呢?為什麽對他沒有用?

也不知果果那番話四爺聽進多少?五福搖頭,不确定。果果也搖頭,不知道。

主仆同時別開眼,同時縮起脖子,抛出同一副巴結谄媚的笑臉,果然,什麽人養什麽鳥。

果果邁着小碎花步,歪着脖子,指指門外,笑道:“奴婢去找嫣紅姊姊和碧絲姊姊。”

果果離開後,五福也邁着小碎花步飄到熙風跟前,說:“爺看起來,心情很好?”

是不差,事情進行得相當順利。

梁青山已經把李柳的弟弟妹妹安頓好,他們的新鋪子離皇陵不遠,屆時手足重逢,論及過去,李柳将會“發現”四爺是弟弟妹妹的救命恩人。

同時他也帶回師父的消息,師父保護上官先生前往北疆,如果順利的話,将會帶動北疆與大齊之間的貿易,熙風承諾過,要當個明君、聖君,要把百姓的利益擺在第一,國與國之間的關系除了敵對也可以友好,除了奪利還可以共利。

梁青山是個能幹的。

“四爺吃過沒?”

“還沒。”話落,人跟着坐下,熙風拿起筷子,五福連忙為他布菜。

菜色很簡單,但味道極好。

方才與梁青山密談後,下人過來禀報三位妃子的動向。

李氏向客棧要了一桌子上等好菜,耿氏要了火爐在屋子裏熬湯,五福和果果卻是商借廚房,快手快腳擺弄出幾道家常菜。很顯然,前兩者的努力是為着與他共享,而五福只想獨樂樂,不想與他共樂。

望着五福貌似讨好的舉止,熙風有幾分哀怨。

該怎麽讓她死心,別再企圖把他往李氏、耿氏跟前推?讓她确定棋局已擺,她已經沒有條件獨善其身?她那麽聰明,難道非要他捅破那層窗紙,她才肯認清現實?

五福望向熙風,看他狼吞虎咽一臉滿意的模樣,心底那個煎熬啊。

這兩天日裏忙夜裏操,而梧桐院地處偏僻,送來的飯菜都是涼的,讓人倒胃口。

嘴巴饞得厲害,好不容易出府,可以吃點熱飯食,偏偏客棧裏的菜太油、肉太老,教人無從下口,于是挽起袖子親自下廚替自己弄出一桌熱食,可這會兒……全進人家的肚子啦,她能不心生埋怨嗎?

這位爺的腦子是有多怪啊,放着美女的大餐不去享用,跑到她這裏來搶青菜蘿蔔?

嘴上沒抱怨,臉上抱怨了,熙風豈會猜不出來她的腹诽。

好笑地把她拉到身旁,一筷子、一筷子把菜布進她碗裏,這會兒五福哪會客氣,舉起筷子吃個爽快。

餓啊,她餓慘了!

酒足飯飽,兩人放下碗筷,滿足地端起溫茶喝幾口,胃裝滿、心情便開闊,眉舒眼開,熙風看着五福的目光都帶着滿意。

那眼神既可愛又逗趣,卻不知道是否連日操勞沒得好睡,她彷佛清減兩分,但承受雨露乂讓她氣色極佳,臉頰白裏透紅,不怎麽漂亮的五官添入幾分麗色。

“梳洗過沒?”熙風問。

“沒。”她可不敢跟兩位姊姊搶熱水,總得讓下人服侍過她們之後,她再去要。“爺要洗漱嗎?妾身馬上讓人去吩咐。”

熱水很快就送上來,只不過令人咋舌的是,方才送進前兩間屋裏的是兩盆水,現在送進來的竟是一個高至胸口,可以塞進兩三人的大浴桶,哇!待遇差很大。

緊接着,她懷疑客棧的掌櫃、長工全數出動。一人一桶水,很快就将木桶注入八分滿,然後花瓣、香露,不要錢似的拚命往裏頭撒。

五福很想跳進去泡個爽快,但……送水的動靜太大,銀雙、婉兒正躲在門外窺探。

視線投向熙風那自在自得及等着看好戲的表情,讓五福确定再确定,齊熙風非常不希望自家的後院祥和平靜。

所以他是故意的?他想要制造一些熱鬧精彩,生出幾段好戲碼?

果果夾在銀雙、婉兒中間,也看得呆了,竟忘記要進屋子給小姐收拾衣服。

果然是個不靠譜的,沒關系,她做不來還有嫣紅、碧絲,她們動作利落,飛快翻出四爺和五福的衣服,整整齊齊地疊在床邊,再拿出幹淨的布巾擺在浴桶邊的木椅上,微笑着對主子們說:“出門在外,一切從簡。”

然後拉着發呆的果果,推開其它閑雜人等,砰一聲!把門帶上。

五福疑惑地盯着浴桶不放,雖然不是鑲金包銀、雕龍紋鳳,可也是上等木料,只投宿一天,值得店家做這麽大的投資?

一切從簡?如果這叫從簡,李氏、耿氏那盆水算什麽?

她想老半天,問:“爺,這鋪子是你開的嗎?”

熙風詫訝,居然被她猜到?“怎麽會這樣想?”

“掌櫃好像巴結爺巴結得太過。”

沒錯,确實是太過,但是有目的的。

今兒個晚上,将會有個故事傳進李柳耳裏——四爺心善,經常幫助窮困潦倒的人,錢掌櫃多年前流落街頭、淪為乞丐,是四爺給了他一筆銀子、一把糖,鼓勵他重新站起來,他才能有今日這番光景。

知道四爺今日要投宿小店,錢掌櫃已經準備好幾天,要好好迎接命中貴人。

沒錯,四爺就是這種樂善好施、仁民愛物的好皇子,多年來因為皇差,在各個州縣中四處走動,順手救過的人多不勝數,錢掌櫃不是唯一一個。

這是在為李柳弟弟、妹妹的故事做鋪陳。

“你怎麽知道他們是巴結爺,不是巴結福兒,這可是你的房間。”

是嗎?如果真是這樣……閉上眼睛,她開始想象姊姊們在紮小人、刺長針了。

“還不過來幫爺更衣。”熙風下令,五福再多心思也得收拾起來。

為四爺除去衣服,服侍四爺坐進浴桶,拿起巾子為他搓背,圓圓的小肉掌時不時滑過他的背,軟軟的、嫩嫩的,幾下輕觸便迅速勾動男人的欲望,于是滿足的笑意漸漸帶上邪氣。

而站在他身後,五福正專心努力的絞盡腦汁,企圖想出妥當說詞向四爺解釋雨露均沾、開枝散葉的重要性,哪會知道對方腦袋裏面勾起了什麽。

“你不想洗澡嗎?”他突如其來一句。

“什麽?”

“我說,坐一天馬車,不想洗洗嗎?”

他發出的是善意問句,但動作半點不善意,下一刻,他轉過身将她拉進浴桶。

一聲驚呼中,她跌進桶中,而天性善良、有大愛精神,救苦救難和菩薩同等級的四爺在此刻伸出援手,他沒讓她吃到半點水,在緊要關頭他往下俯身,把頭探進水裏,給她結結實實地渡了一口長氣。

這口氣,很長、很綿密、很……很銷魂。

于是那個與雨露均沾有關的念頭被丢到九霄雲外,于是這場澡從浴桶洗到床上,于是……第三個晚上她三度被生吞活剝,然後在隔天清晨,在衆目睽睽下,她被救苦救難的活菩薩抱進馬車裏。

她窩在熙風的懷裏,睡得不省人事。

身為“錢掌櫃”,梁青山裏裏外外招呼周到,當他掀起車簾将主子和曾側妃送進馬車時,臉上一愣,脫口而出。

“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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