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這是靈兒。」

過了用膳時分,牡丹和海棠才拿着已經冷掉的飯菜,并帶着一個痩弱的小丫鬟出現。

劉蘭芝也沒說話,只是打量着靈兒。

遠看就知她年紀不大,近看才發現還真只是個孩子,看她頭低得都快要黏到地板上去,那畏縮的樣子,她還真不知道到頭來是自己照料她,還是她照料自己比較多,思及此,她不由得笑了。

海棠拿了一雙筷子,送到了劉蘭芝的面前。

劉蘭芝淡淡的掃了眼海棠恭敬的樣子,明明不把自己當主子送上這些飯菜,還扮什麽乖巧,她沒伸手去接,而是看着靈兒,問道:「你叫靈兒?」

「回五少奶奶,是的。」靈兒連嗓音都在發顫。

「今年幾歲了?」

「回五少奶奶……」

「五少奶奶,」牡丹打斷了靈兒的話,「海棠在一旁伺候。」

劉蘭芝淺笑的看了牡丹一眼,又瞄向海棠。「什麽時候主子說話輪到奴婢插嘴。」

「你——」

劉蘭芝的眼冷冷掃過去。

牡丹微驚了下,之前劉蘭芝不論她如何無禮,态度總是溫溫和和,卻沒料到她也有板起臉孔的日子。

「之前我是看在嫡母的分上,不與你們兩個奴才計較,但別真把自己當成一回事。」

海棠看出劉蘭芝動了怒,立刻将筷子放下,拉着牡丹跪了下來。「五少奶奶息怒,牡丹是替海棠委屈。」

「委屈?」哇,這可真是頂大帽子,丫鬟當成像她這樣,她怎麽就看不出來她哪裏委屈了?

「海棠一心想要伺候五少爺,原本夫人将海棠指進了五少奶奶的房裏,但是五少奶奶不喜,是海棠福薄。」

劉蘭芝看着她那副故作可憐的模樣,淺淺一笑。「府裏當家作主的是嫡母,能在嫡母跟前伺候,你還說是委屈、福薄,嫡母聽在耳裏不知做何感想?」

海棠的心一突。「五少奶奶,海棠不是這個意思,而是……」

「你是什麽意思我不在乎,也懶得管。」劉蘭芝的笑依然挂在臉上,但語氣沒什麽溫度。「我沒心思與你一個奴才計較。」

劉蘭芝學不來海棠那套虛與委蛇的把戲,耍手段、背地使壞的事她也不屑做,但從今天起,她會明明白白告訴她,她是主子,縱使她心中再不喜,她也不會給她機會爬到頭上。

「五少奶奶,牡丹不得不說句不好聽的,」牡丹不顧一切的說道:「五少爺成親至今,根本沒在五少奶奶的房裏宿過,縱使今日五少爺帶你請過安,但硬要說,你還不算是真正的主子。」

聞言,劉蘭芝的笑容微斂。「牡丹,看來你趁着替我送膳食的機會留意了不少事。」

牡丹這才意會到自己嘴快,不過她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麽,她每日送飯菜的時候,确實都會留意西院這裏的動靜,但這都是夫人交代的。

「請少奶奶恕罪,」海棠機靈的說:「牡丹只是一時心急。」

「我明白,她足替你這個好姊妹委屈。」這個海棠是個奸詐的,好人都是她在當,出頭當壞人的全推給了牡丹這個沖動的人,她彎下身捏住海棠的下巴,一字一句說得嚴厲,「你們是夫人房裏的人,什麽話該說,什麽話不該說,應該比一般人更清楚,一個當主子的,就算只是挂了個名,但也是個主子,再不受寵,令人厭惡,也是個主子。一個主子要打、要罰下人,不過只是一句話而已。以前我的事,你們該是聽了不少,我為何被休離的理由很多,其實最主要的一點是,我不講理。」

海棠有些恐懼的看着她,明明就是個好看的人,但是拉下臉來還是令人打心裏發寒。

「我既然不講理,自然要打、要罰,就不會花腦子找理由,或看嫡母的臉色,若惹了我,我會直接發落打罰。你若是聰明,就別惹了我這個母夜叉。既然你覺得委屈,以後這膳食也就不委屈你一路送到西院。」

海棠雖心驚,但還是說道:「可是夫人的意思……」

「夫人那裏我自會交代。」劉蘭芝用力的甩開手,看海棠跌坐在地。「滾!」

海棠縱使心有不甘,但看得出來劉蘭芝是真的動了氣,而且她的字字句句都打在她的心上,這一瞬間,劉蘭芝的神情令她明白她跟姚氏的不同。姚氏心狠,但總會端個溫良的模樣,使壞還會弄得表面漂亮,找出理由,但劉蘭芝不會,她根本不在乎別人怎麽批評她,只要惹到了她,她根本不留情面。

牡丹見海棠仍呆坐在地上,連忙上前将她拉起來,把人帶了出去。

靈兒被劉蘭芝的氣勢給駭住,身子抖得更厲害了。

看着她害怕的樣子,劉蘭芝不由得輕搖了下頭,放柔了表情又道:「靈兒,你吃飯了嗎?」

「回五少奶奶,還沒。」事實上,她從早上起來連口水都還沒來得及喝。

「可憐的孩子,」劉蘭芝招呼着她跟自己一塊坐。「坐下吧。」

靈兒着實吓了一跳,遲遲不敢動作。

「坐下吧。」劉蘭芝又說了一次,「這裏沒外人,你若不聽話,我就趕你出去。」

一聽到要被趕出去,靈兒立刻坐了下來。她已經在府裏學了些日子的規矩,但怎麽樣也學不好,今天一大早聽到消息,說要把她轉賣,她還為自己不知道要流落何方而感到恐懼,卻沒料到突然被牡丹和海棠給帶到了夫人跟前。

進府半年多,她還是第一次進入主子的房裏,看到了夫人,還因為太害怕,一時緊張在夫人面前跌了一跤,惹了笑話。

夫人要她到西院當差,還要她找機會把每日在西院的點點滴滴全都如實告訴她,還說只要她乖乖辦事,以後少不了好處。

她雖然笨手笨腳,但她腦子不笨,她不知道府裏那麽多丫鬟,為什麽偏偏選中她,但她明白夫人的意思,她是夫人派進西院的眼線。

她之前在廚房挑菜的時候,就已經聽到不少有關西院五少奶奶的事,但對這一切,她向來只是聽進耳裏,從不敢多嘴問一句,萬萬沒料到有一天她會被派到衆人議論的五少奶奶身邊當差。

靈兒并不想當什麽眼線,只想安安分分的過日子,可是一想起夫人的話,她的神情一黯。

「別發呆,我知道飯菜很難吃,但将就一下。」劉蘭芝拿了雙筷子放到她面前。「晚一些我再弄點好吃的給你吃,瞧你痩成這個樣子,八成都沒好好吃一頓,這衣服也太單薄了,夜裏涼,回頭我挑幾件衣服給你。」

靈兒一聽,有些傻了。下人都在暗地裏恥笑五少奶奶,把她說成一個成天只知唉聲嘆氣、尋死覓活的人,但她現在卻是笑着一張臉,對她如此溫柔,就像她娘一樣,她不禁紅了眼眶。

她打小就沒有爹,娘親一個人辛苦的拉拔她長大,但故鄉馬賊橫行,她娘只能帶着她逃到南方投靠舅舅。

但舅舅的日子也不好過,娘病了,舅母也不許請大夫,娘親沒有熬過一個冬天便丢下了她,舅母不想留個人在家吃白食,就把她賣了當丫鬟,這一年多來,沒人對她像五少奶奶這麽好。

「怎麽哭了?」劉蘭芝連忙把筷子放下,拿着帕子替她擦去眼淚。「我知道這飯菜難吃,但也不至于難吃到掉眼淚吧。」

「靈兒哭是因為五少奶奶是個大好人。」

劉蘭芝露出嫌棄的神情。「我不想當好人。」

「啊?」

「因為當好人賺不到錢,自古有錢的都是奸商,不是好人,我要當奸商。」

靈兒臉上帶着淚,一時間反應不過來。

「別哭了,快吃吧。」替她擦幹了淚水,劉蘭芝輕笑着催促道:「別杵着。」

靈兒心情有些激動的點點頭,拿起筷子,吃了口桌上炒焦的菜,這真不好吃,她怯生生的擡頭看着吃得津津有味的五少奶奶。

「怎麽?」劉蘭芝注意到了她的眼神。「不合胃口?」

靈兒不想說謊,老實的道:「不好吃。」看來其它人說的是真的,五少奶奶吃的膳食,比她這個當丫鬟的還糟。

劉蘭芝沒生氣,反而哈哈大笑。「你還真老實,我喜歡。只是這些菜雖然不好吃,但食物不過是求個飽,餓不死便行。」

「少奶奶也逃難過嗎?」

「逃難?」

靈兒又道:「娘帶我逃難,一路上沒東西吃,只要吃不死人的,什麽野菜、野果靈兒都能吃進肚子裏,娘也說,只要餓不死便行了。」

聞言,劉蘭芝同情心再度泛濫,真是個可憐的孩子,現在朝廷動蕩,群雄四起,不過就是為了幾個人的私心争權奪利,卻逼得多少人離鄉背井,流離失所。

「你幾歲?」

「奴婢十三歲。」

「十三歲……」劉蘭芝忍不住多打量了她幾眼,看她瘦弱的樣子,她還以為才十歲左右。「什麽時候進府的?」

「回五少奶奶,奴婢進府不過半年時間,之前曾幫着舅母在一戶人家洗衣服。」她遲疑了一會兒才又道:「可是我把人家小姐的衣服給洗破了,讓舅母氣得打了一頓,之後又去酒樓洗盤子,但打破了不少,賺的銀子都不夠賠,又被舅母打了一頓,」她撫了撫自己的手臂,想到舅母發了狠打她的情景,讓她至今想來還心有餘悸。「之後舅母看我什麽事都做不好,便拜托隔壁村的李大嬸,簽了長約,賣進這裏。原本待在廚房洗碗,但是三天兩頭打破碗,挑菜又常常挑不幹淨,所以被派去園子,但是……」

「但是什麽?」劉蘭芝聽得已經有些發傻,卻還是硬着頭皮問。

「但是種死了三棵樹,今天還把大少爺喜歡的一株蘭花給砸了。」

劉蘭芝在心中重重的嘆了口氣,她沒料到這丫頭居然笨到這種程度,最後,她說出結論,「你不是當丫鬟的命。」

靈兒聽了吓了一跳,連忙站起身,跪了下來。「奴婢雖然笨手笨腳,但肯學,請五少奶奶不要趕奴婢走。」

劉蘭芝一把拉起她。「起來,我沒要趕你走。只是你是牡丹和海棠帶來的,我要你老實告訴我,夫人是不是找過你,要你把西院的事全都告訴她,但卻不能跟我透露半句?」

靈兒一臉崇拜的望着五少奶奶。

劉蘭芝覺得好笑。「你雖然笨手笨腳,但我相信你腦子不笨,應該清楚自己該怎麽做。」

靈兒用力點頭。「五少奶奶是奴婢娘親死後,第一個在乎奴婢有沒有吃飽穿暖的人,」看着桌上的吃食,五少奶奶的處境她明明白白。「五少奶奶別吃這些了,奴婢去替五少奶奶弄點東西吃。」

「免了,你也知道你自己笨手笨腳的,西院小廚房的東西是萬年冰山的,若是打破了什麽,他會找我算帳。」

「萬、萬年冰山?」

「五少爺。」

靈兒倒抽了口冷氣。「五少奶奶你怎麽可以……」

「私底下叫叫,又不是當着他的面。」她很愛惜自己的小命,才不會白目到跑到張青揚面前叫他萬年冰山,又不是找死。

「可是總不好讓五少奶奶吃這些粗食,五少奶奶放心,奴婢可以學。」

「免了。」單聽她的「豐功偉業」,劉蘭芝情願連試都不要試。「你就做你的富貴丫鬟就好。」

「富貴丫鬟?那要做些什麽活兒?」

「就是幫我跑跑腿、傳傳話,大致就這樣。」

這樣聽起來似乎沒什麽事可做,露兒遲疑的搔了搔頭。

「讓你不用做事,你該開心才對。」劉蘭芝調笑道。

「可是靈兒是奴才。」

「別左一句奴才,右一句奴才,我不來這一套,西院沒這麽多規矩。」西院就這麽幾個人,若還要行禮如儀,未免累人,況且她需要的不是奴才,而是忠心的幫手。不過她不忘提醒道:「但是在萬年冰山面前,你還是做做樣子得好,他是個不好相處的。」

這時屋外突然傳來笑聲,劉蘭芝也跟着露出一抹笑。

「給你介紹個人,她才是咱們西院最大的主子,就算沒了命也要護她周全。」

靈兒不解的看着劉蘭芝起身去開門,連忙跟了過去,就看到園子裏正在玩着落葉的笑笑。

「她好漂亮。」

「漂亮吧!仙女也不過如此。」劉蘭芝小跑步上前,看到笑笑打着赤腳,身邊沒有惠子的影子。「笑笑又偷跑出來?」

笑笑沒有回答,只是兩手捧起了樹葉,撒到了劉蘭芝的頭上。

劉蘭芝拉着她的手,指了指她的腳。「去穿鞋,也不怕着涼。」

「笑笑喜歡這樣。」笑笑打着赤腳在落葉之間跳來跳去。

「小姐啊!」惠子提着鞋,出現在小徑的另一頭,邊小跑步邊道:「小姐怎麽趁着我拿披風的時候就先跑出來了呢?」

劉蘭芝拉着笑笑坐在一旁的涼亭裏,替她圍上披風,惠子替她穿上鞋子。

笑笑看着靈兒,一雙美麗的眼睛眨啊眨的。

「這是靈兒。」注意到笑笑的目光,劉蘭芝說道:「從今天起就是我的丫鬟,以後要當好朋友,知道嗎?」

笑笑點頭。

「這是大小姐。」劉蘭芝輕聲對靈兒說道:「若是看到她在院子裏亂跑,記得要攔着她。身旁是惠子,大小姐的貼身丫鬟,以後你有什麽事不懂,問她便是。」

靈兒乖巧的應道:「是。」

「瞧這手這麽冷,我去弄點姜湯給你喝。」劉蘭芝拍了拍笑笑的臉。「乖乖等着。」

「笑笑也要去。」笑笑拉着劉蘭芝的手不放。

「好。」劉蘭芝也由着她。「我們一起去小廚房,不過……」她像是想起什麽似的看着靈兒。「你別亂動東西。」她可還沒有準備好看那萬年冰山發火成了座大火山。

靈兒雖不情願,但也只能聽從的點頭。

張青揚冷眼看着如戰場的小廚房。

柱二站在他身後,連大氣都不敢喘一口。

五少爺做吃食,向來井井有條,幹幹淨淨,但現在來了個喜歡做吃的五少奶奶,還帶着笑笑小姐,小廚房實在很難保持五少爺要求的水平,但至少可以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可是今天實在……小廚房彷佛被一場大水淹過,桌子倒了,櫃子的菜撒了一地,連他見了都只能縮着脖子,不敢說半句話。

張青揚沉默許久,才冷冷的開了口,「這是怎麽回事?」

「五少奶奶和小姐來廚房,說要給小姐弄點姜湯。」一直待在府裏的大牛自然是最清楚一切的人,他淡淡的道:「五少奶奶房裏有個新丫鬟,名叫靈兒,也跟在一旁,五少奶奶原本不許她做事,但她閑不住,看水缸的水只剩一半,就自願去打水,但一個不小心把水缸打破了,水灑了一地,五少奶奶一不注意,腳一滑就跌在地上,打翻了桌上的東西,拉下了放在櫃子的菜籃子,五少奶奶因為怕地滑,小姐不小心摔了,就叫惠子先送小姐回房,自己因為腳疼,先回房裏敷藥,還來不及收拾,所以廚房才會是五少爺現在見到的這副樣子。」

張青揚緊緊皺起眉頭,不發一語的轉身大步離去。

柱二忙跟上去,遲疑的看了大牛一眼。「大牛哥,你在府裏,怎不先讓人來收拾?」

大牛彷佛沒聽到,只是意思意思的在五少爺身後說道:「五少奶奶扭了腳,請了大夫來過,說不礙事,五少奶奶說她待會兒便會來收拾,請爺息怒。」

張青揚的腳步沒有片刻的停歇,直接走到劉蘭芝的房前,也沒等身後的柱二開門,一把将門推開。

一臉內疚的靈兒正站在劉蘭芝跟前,聽到身後砰的一聲,吓了一跳。

劉蘭芝見到張青揚時倒還算鎮靜,她偷偷的對靈兒使了個眼色,靈兒僵着身子,一步步往門口的方向移動。

「明「轉賣出府。」張青揚沒攔她,只冷冷丢下這句話。

靈兒的眼睛立刻紅了。

劉蘭芝則是皺起了眉頭。「靈兒又沒做錯什麽事。」

張青揚不滿的瞪着她。

劉蘭芝有些氣弱,知道他一定看到了小廚房的模樣,雖然他正在氣頭上,她還是堅持道:「靈兒只是想幫忙,但人難免有失手,不過就是一場小意外罷了,我保證以後不會再犯。靈兒,你快去……」她原本要靈兒去收舍廚房,但又想到她強大的破壞力,她話鋒一轉,「去歇着吧。」

靈兒原本還有些遲疑,但是看着五少爺那冷到要結霜的表情,她吓得直發抖,終于理解為何五少奶奶會私下叫五少爺為萬年冰山,不過她雖然怕得要死,但更怕五少奶奶這麽好的人被五少爺責備,于是她跪了下來,哽咽道:「五少爺,今日的事都是奴婢的錯,跟五少奶奶無關,請五少爺不要責罵五少奶奶。」

忠心是很好,但不用挑在這個節骨眼,劉蘭芝在心中嘆了口氣,連忙說道:「少爺向來仁慈,不會計較這些小事,你快下去吧。」

靈兒一臉猶豫的盯着五少奶奶,真擔心五少奶奶會因為護着自己而受罰。

劉蘭芝揮了揮手,要她快走。

靈兒怯生生的看了五少爺一眼,見他沒再說話,只好起身低頭退了出去。

「夫君,」等門一關,劉蘭芝立刻讨好的道:「給我一點時間,我保證會還你一個漂漂亮亮、幹幹淨淨的小廚房。」

張青揚沒說話,依然冷冷瞧着她。

她偷偷撇了撇嘴,真希望自己懂得讀心,不然每次被他這麽直勾勾的瞧着,心髒亂跳,很不舒服。

腳扭了,不是太痛,但是若真當他的面走出去,還是有點狼狽,本來想再歇一會兒,但看他這次氣得不輕,她還是早點去整理得好,于是她認命的站起身,反正這個節骨眼也不用顧什麽面子,她一跳一跳的從他身旁過去。

「你到底在做什麽?」見她像只兔子似的,張青揚覺得太陽穴隐隐作痛。

「去整理廚房。」

他長手一伸,拉住了她。

劉蘭芝本就只用一只腳站立,被他這麽一拉,只來得及驚呼一聲,整個人便落入他懷裏。

「你有丫鬟。」

「靈兒?」劉蘭芝連忙搖頭。「還是省省吧,我怕真讓她去收拾,她會燒了你的小廚房。」

「一個無用之人,你留在身邊不等于搬石頭砸自己的腳?」

「她若不待在我身邊,就只能被轉賣出府,可能流落到不好的地方。」她在他懷中站直身子,但又覺得這麽靠着其實還挺舒服的,于是厚着臉皮又靠了過去,整個身子都倚着他。「既然要了她就是有緣,要護着人家。」

「孽緣。」張青揚沒好氣的說。

「我們倆比較像。」

他雙眼危險的眯了起來。

她忙不疊的賠笑。「開個玩笑罷了,我跟夫君是三生情緣。我去整理廚房。」

不過她才動了一下,整個人卻突然被打橫抱起,她吓了一跳。「只不過弄亂個廚房,沒必要打我吧?」

「胡說什麽!」要不是看在她扭傷了腳,他真想用力的把她丢在地上!

他将她放在床上,沒好氣的道:「若再有下次,那丫頭就得滾。」

「我又不是找死,還下次……」她的話聲隐去,看他擔憂的看着她的臉,有些遲疑的才又開口,「我可以合理的懷疑,你不單單是生氣廚房被弄亂,心中還有一點點關心我嗎?」

他的臉色陰沉得如暴風雨前夕,死瞪着她。

「好。」劉蘭芝扮了個鬼臉,把頭轉到了一旁。「你是心疼廚房毀了。」

「笨蛋。」張青揚啐了一聲,起身走了出去。

她沒轉頭看,但嘴角卻浮起了笑容,他的關心沒有說出口,但她看在眼裏,心頭有種飄飄然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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