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劉蘭芝躺在床上,不知不覺的睡着了,這一覺睡得很沉,當她醒來時,月兒已經上了樹梢,房裏一片黑暗。
她緩緩的坐起身,腳還痛着,但已經好多了,她扶着床柱下了床,卻沒有看到靈兒的身影。
看着窗外,不知道是什麽時辰,想起了那一團亂的廚房,她一拐一拐的走了出去。
路并不遠,但因為不想冒險再讓腳傷一次,所以她走得很慢。
好不容易來到小廚房,她卻有些愣住了,小廚房早已收拾妥當,稍早的混亂好似壓根沒有發生過。
竈上還放着蒸籠,冒着袅袅白煙,她忍不住上前好奇的打開,裏頭蒸了幾個白胖的兔子饅頭,那模樣小巧又可愛,惹得她勾起嘴角,拿起一個放在手裏欣賞了好一會兒,最後也不管燙口,吃了一小口,裏頭包着甜甜的紅豆泥,香噴噴的滋味令她口齒留香。
萬年冰山的手藝真是好得沒話說,她吃得一臉滿足,卻聽到有人說話的聲音由遠而近,她認出是張青揚和大牛的聲音,她縮了下脖子,連忙将蒸籠蓋好,縮到竈旁放木柴的陰暗角落。
「賈太尉的姨太太被太傅之子輕薄,兩家人正鬧開來,但聖上一心偏着太傅,賈公子傳書而來,說這事可能無法善了,太守知道此事,似乎打算要進京一趟,爺最好攔住。」
「以我爹的性子,只怕是攔不住。」張青揚陰着臉,張家與賈家向來有私交,這次賈家的事,他爹自然會站在賈家這一頭。「生亂是早晚之事。」
「賈公子并不想蹚府裏的渾水,」大牛低聲說道:「爺可有方法助賈公子脫「想脫身……」張青揚冷冷一哼,「只有一條死路罷了。」
「爺可是有了想……」張青揚擡了下手,大牛立刻閉上嘴,他順着主子的目光望過去,看到竈旁露出的一小截衣角,不由得搖頭失笑。「爺,這陣子廚房熱着的東西常不見。」
張青揚大步走進去,打開蒸籠,瞧了一眼。「這世道不好,鼠輩橫行。」
劉蘭芝可以承認自己是鼠輩,但是橫行……她下意識咬了口手中的饅頭,她還真希望能夠橫行無阻,而不是連吃個東西都得偷偷摸摸。
「爺,你不追究?」大亇難掩笑意,五少奶奶也算是個奇人,其實這些本來就是五少爺怕她晚膳沒吃,特地做給她的,她竟然躲着偷吃。
「我是個商人,一分一毫都得算得清清楚楚,誰欠我的,我都會一點一滴的拿回來。」
張青揚的話,沒來由的令劉蘭芝感到一股涼意從腳底板直沖腦門。
突然身邊的木材有聲音,她微轉過頭看了過去,還真看到一只老鼠跑了過去,她一驚,手上的饅頭掉在地上,滾了出去,還這麽好巧不巧的滾到了張青揚的腳邊,見狀,她在心頭咒罵了一聲。
「還不出來。」張青揚冷冷的道。
劉蘭芝扮了個鬼臉,扶着竈邊,忍着腳痛站了起來,一拐一拐的走到他面前,彎腰撿起了饅頭,拍了拍上頭的灰。
「髒了。」張青揚淡淡的看着她。「不要了。」
「不成。」她将上頭的灰給拍幹淨,頭也不擡的說道:「世道不好,小小鼠輩好不容易得了點好東西,不能暴殄天物。」她臉也不紅的把他方才的嘲諷送了回去。
他好氣又好笑的看着她。「腳疼還走這麽遠的路來找吃的,你還真是愛吃。」
「我不是來找吃的,而是……」她不過是來看看被毀的小廚房變成什麽模樣,才不是為了吃的來。
但是她手上拿着食物,再解釋都是多餘,于是她聳聳肩,不解釋了,但嘴巴張着也無事,她正要吃饅頭,怎料他手一伸,把饅頭給拿走了,她不解的看他。
「髒了。」張青揚從蒸籠裏拿了個新的。「給。」
劉蘭芝開心的笑着接過。
「你這樣子若讓人知道,」看她喜孜孜的,他沒好氣的道:「會說你沒規矩。」
「妾身與夫君是一體,夫君讓人知道娶了個沒規矩的娘子對夫君沒好處,所以妾身比任何人都清楚,在這院裏,縱使妾身再沒規矩,夫君也不會讓人多嘴一句。」說完,她還不忘對他甜甜一笑。
「盡說歪理,」他依然面無表情。「東西好吃嗎?」
劉蘭芝猛點頭。「夫君手藝好,懂得吃食,難怪能夠讓易水樓的生意紅紅火火,客似雲來。」
「既知我掌管易水樓,就該知道,對商人而言,世上沒有白吃的食物。」
聞言,她的心一緊,咬着饅頭的嘴一停,小心翼翼的瞅着他,他的話透露着天大的危機,沒有好事、絕對沒好事。
她眸光一閃,假裝道:「今天真是有些累了。」她也顧不得手上的饅頭已經吃了一半,連忙塞回他手裏。「我回房了。」
「等一下。」他沉聲一喚。
她都還來不及邁步腳步呢!她苦惱得兩道眉毛都成了八字。
張青揚對身後的大牛伸出手。
大牛忍着笑,将方才柱二回府就交給他的帳簿拿出來,放到五少爺的手上。
張青揚神色自若的翻開帳簿,遞給她。「你瞧瞧上頭寫的可對?」
劉蘭芝不想接。
他重重一哼,她縮了下脖子,不情願的伸出手接過,湊上去一看,不過就一眼,就足以令她的眼球突出來。
帳簿上她哪一天吃了什麽東西,分量多少,全都寫得清清楚楚,最重要的是,下頭還寫着一排數字——
初八杏仁糕六個二兩
初九百合意仁湯兩碗二兩
初十山藥饅頭兩個一兩
十一……
越看,劉蘭芝的眼睛瞪得越大,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沒想到打一開始她吃了什麽,他全都算得一清二楚,還特別的貴。
「還有今天,」張青揚瞄了她一眼。「半個兔子紅豆饅頭吃進肚子裏,一半掉在地上,又拿了一個,吃了一半,剩下的……」躺在他掌心上剩下的另一半,就像是在嘲弄她似的。「合起來就當一個,就算你一兩好了。」
「一個一兩,你裏頭的餡是加了金粉不成?」劉蘭芝心跳加速,人都快暈過去了。「搶人還快些。」
「我易水樓招待的皆是達官貴人、富商巨賈,這些點心出自易水樓,又是我這個當家之手,自然身價不凡,你不也覺得好吃,當然值這個價錢。你吃了我的東西,付我銀子是天經地義。」
她很愛錢,但沒料到他比她更愛錢,而且還能沒心沒肺的跟她讨,奸商又黑心,難怪身上穿的、挂的都是好東西,她氣憤的将帳簿用力的擺在爐邊,回道:「要錢沒有,要命一條。」她的嫁妝少得可憐,窮得都快被鬼抓走了,還要從她身上挖錢,想都別想。
「可是我對你的命沒興趣。」
劉蘭芝怒瞪着他。「又不是只有我吃而已,還有笑笑。」
「親兄弟明算帳,笑笑那一份我自然會跟她算,只是你應該還記得你說過的話。」
「什麽?」她火大的問。她說過的話那麽多,她哪知道他指的是哪一句。
「笑笑是你的責任,」張青揚一點都不介意提醒她。「笑笑的事,你一律負責。」
劉蘭芝徹底被惹毛了。「張青揚,你連自己的姊姊都要丢給我養,你真不是個人!」
「我是萬年冰山,本來就不是個人。」
她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
「笑笑叫我冰山,多虧你教得好。」
劉蘭芝瞬間頭皮發麻,本想解釋,但一想到他對她這麽不留情,一分一毫都算得清清楚楚,她不過暗地裏叫他萬年冰山,還客氣了,于是她揚起下巴道:「你不單是萬年冰山,還是黑心鬼、奸商!」
「劉蘭芝,」張青揚慢條斯理的叫着她的名字,專注的盯着她怒氣騰騰的臉。
「現在這個你,才是真的你。」
她怒氣沖天的瞪着他,看他一副樂在其中的樣子,感到不順眼極了。
她啐了一聲,氣急敗壞的一拐一拐的往外走。自己真悲慘,當沒錢的劉蘭芝就算了,現在還搞得負債……突地,她像是想起什麽,又折了回來。
張青揚好笑的看着她。「怎麽了?」
「反正欠都欠了,」劉蘭芝不客氣的拿了個大碗,将蒸籠裏的白兔紅豆饅頭全都拿走。「也不再乎多欠一些,等本姑娘有錢了,到時候一起結!」
「到時侯再一起結……我是奸商又是黑心鬼,你确定?」
劉蘭芝不甘示弱,皮笑肉不笑的道:「五少爺,咱們将來的路還長着,誰比誰奸還不知道。」說完,她驕傲的一個扭身,走了出去。
張青揚再也忍不住笑了出來。
大牛看到五少爺的笑容,像是看到了天下紅雨,自從梅姨娘去世之後,他可沒見過五少爺這麽輕松自在的笑容。「爺,你這是在逗弄五少奶奶?」
張青揚的笑容一斂,輕描淡寫的說:「姑且稱為閨房之樂會好些。」
「五少奶奶是個奇人,看起來很愛錢。」
「無妨。」張青揚不在乎的道:「反正我正好有錢。」
劉蘭芝氣呼呼的回到了房裏,差點跟耍沖出門的笑笑撞在一起。
幸好惠子眼捷手快的拉住笑笑,靈兒也手一伸扶着劉蘭芝,這才沒讓兩個主子撞上。
「蘭芝,你去哪裏?」笑笑興奮的問。
劉蘭芝發現自己第一次看到笑笑的笑卻笑不出來,她将手中的大碗塞進了靈兒的手裏。
「小兔子。」笑笑一臉驚奇。「好可愛!」
劉蘭芝坐在椅子上,看着笑笑迫不及待的拿着紅豆饅頭吃了起來,便對惠子和靈兒說道:「你們也吃吧,反正都付了銀子了。」
惠子不解的看着五少奶奶。「付銀子?」
「是啊。」劉蘭芝有氣無力的趴在桌上。「很多、很多銀子……」
「大牛!」笑笑突然指着門口喚道。
大牛高壯的身影果然出現在大門口,他手上拿着帳簿。「五少爺要交給五少奶奶的。」
要不是怕吓到笑笑,劉蘭芝真想放聲尖叫。
靈兒一臉搞不清狀況,伸手接過大牛遞來的帳簿。
大牛東西給了,就不留戀的轉身離開。
「吃人不吐骨頭的王八蛋!」劉蘭芝氣憤難平的用額頭撞着桌面。
「五少奶奶!」靈兒連忙将帳簿一放,拉住她。「小心別撞疼了。」
惠子将帳簿打開來,上頭的清單令她看了也不禁瞠目結舌,五少爺這是……她不自覺的看向仍開心吃饅頭的自家小姐。
靈兒急得紅了眼。「是不是靈兒做錯了事,讓五少奶奶受罰了?靈兒這就去向五少爺陪罪。」
「不用了,他沒血沒淚,求他等于白求。」劉蘭芝越想越火大。「你自己看看,你去看看他寫的那是什麽鬼東西!」
靈兒怯生生的伸出手,雖然是個丫鬟,但她娘親是秀才之女,在世時,還教她讀書認字,所以她還算認得不少字,這一看,她也大驚失色。「天啊!一個饅頭要一兩?!」她的月錢也不過一兩銀子,她驚懼的看着桌上的白兔紅豆饅頭,連拿的勇氣都沒有。
「誇張吧。」劉蘭芝快瘋了。「一個饅頭他居然要跟我要一兩?!奸商、大奸商!」
「其實易水樓的吃食本就不便宜,」恵子知道五少奶奶正在氣頭上,但還是忍不住說道:「五少爺不過就是在商言商,連個折扣都沒有罷了。」
劉蘭芝用手當扇子搨着風,想要讓火氣稍微降下來一點,但掮了一會兒,還是很生氣,她瞪着紅豆饅頭,手一伸,拿了一個,用力咬了一口,想象吃在嘴裏的是張青揚的肉,她這才稍稍得到一丁點安慰。
「你們也吃。」她各塞了個饅頭給靈兒和惠子。
靈兒怯怯的咬了一口,入口的好味道令她的雙眼發亮,但看着五少奶奶還在氣頭上,她也不敢說什麽贊美的話。
惠子則站到了自家小姐身旁,慢條斯理的吃着。
「饅頭一兩……」笑笑其實不懂,只跟着說。
劉蘭芝點頭。「對!一個饅頭一兩銀子。」
「笑笑有銀子。」
劉蘭芝聞言,眼睛一亮。對了,笑笑是萬年冰山的姊姊,肯定也是個有錢人,她期待的看着笑笑,問道:「有多少?很多嗎?」
笑笑點頭,從腰間拿出個荷包。
劉蘭芝興奮的接過來,沉甸甸的手感令她的心飛揚,她迫不及待的打開,将裏頭的東西倒出來,但一看到在桌上的東西,她的笑意猛地僵凝。
「給。」笑笑把桌上的石頭全都推到了劉蘭芝面前。「全給。」
「小姐身上若放銀子會丢,但她吵着要,五少爺就拿了幾個石子給小姐。」惠子有些氣弱的在一旁解釋。
又是張靑揚,真是天要亡她!劉蘭芝苦了一張臉。
笑笑見狀,遲疑的咬着下唇。「蘭芝不喜歡笑笑的銀子嗎?」
「那是石……」看着笑笑,劉蘭芝在心中嘆了口氣,硬是擠出笑容。「喜歡,謝謝笑笑。」
在笑笑的堅持下,她只好把石頭全都收了起來。
「好吃嗎?」劉蘭芝可憐兮兮的看着已經把饅頭吃完的惠子。
惠子也着實同情她,但還是老實的點頭。
劉蘭芝又看着靈兒。「靈兒覺得呢?」
「奴婢也覺得好吃。」靈兒也沒隐瞞。「想以前連幾個銅錢的饅頭都吃不起,現在竟然能吃到這一個一兩的饅頭,真像作夢似的。」
「是啊,世道不好,有幾個銅錢的饅頭吃就不錯了,易水樓竟然賣……」劉蘭芝像是想起什麽似的閉上了嘴。
惠子和靈兒狐疑的看着她。
「萬年冰山會做吃的,我也會,憑什麽他能開易水樓,我不成?!」
惠子不以為然的挑了下眉,五少爺能開得了易水樓,除了母家幫助之外,更重要的是背後有很大的靠山,只不過外人不曉得罷了。
「他賣高檔貨,那我就賣平價食。」劉蘭芝靈光一閃,将最後一口饅頭塞進嘴裏。「這裏南北往來的人多,就開間客棧。」
這樣的念頭一起,她立刻起身,從櫃子裏搬出了一個小木盒,急急的打開來。
她的嫁妝不多,全都賣了也開不起客棧,所以要找個合夥人……眼睛轉了一圈,眼前三個實在指望不上,所以她只能去找萬年冰山。
他是商人,絕對不會放過賺錢的機會,他們可以合作,他賺錢,她也賺錢,不管欠他多少,她都能還他,這麽劃算的一件事,他肯定會點頭同意。
她覺得「錢途」正亮晃晃的等着她走上去了,她來此便是要找個隊友,張青揚這個人小氣又死要錢,正好可以跟她湊成一隊,他跟她一樣愛錢,為了得到獎賞,肯定會全力以赴,有這麽一個上好的人選在一旁,她又何必要到外頭去找?他若願意心甘情願的幫她,他是再好不過的人選。
劉蘭芝看着木盒裏的首飾,決定了,就一起開間客棧試試,看他們是否真有合作的可能。
靈兒不解的看着自己的主子,原本陰沉着的面容,現在卻像迎向了光明,一臉燦爛。
「快吃!」劉蘭芝心情正好,連忙對着靈兒和惠子說道:「這可是花了不少錢買來的,別浪費了。」
雖然兩個丫鬟搞不太清楚情況,但看五少奶奶心情好轉,她們也跟着輕松不少,開開心心的又吃起了第二個饅頭。
張青揚早上才送爹進京,随後就被姚氏喚住,心情正陰沉。
回到西院,就聽到小廚房有笑聲,原要回屋子的腳跟一轉,繞到了小廚房。
他看到劉蘭芝帶着笑笑和惠子在揉面團,至于那個笨手笨腳的丫鬟靈兒,則像根柱子似的站在一旁。
四個人笑語不斷,臉上和身上多少都沾了點白面粉。
劉蘭芝眼角餘光瞥見他,立刻轉身面對他,笑容燦爛的道:「別站着,快進來。」
還以為她拿了賬本之後,他面對的會是她的怒氣,沒料到迎接他的竟是這麽一張笑臉,他不知道她又在打什麽鬼主意,在好奇心的驅使下,他走了進去,瞄了眼桌上的食材,看樣子是要做肉包子,他用手指抹了些已經拌好的餡料,放到鼻下一聞,羊肉?
這算是北方的口味,還沒在南方販賣,但最近戰亂起,不少北方人都逃到了南方來,若是戀着家鄉味,該會買個羊肉包子解解饞,或許易水樓也可以賣些北方的「不管你在想什麽,這都是我的點子。」
張青揚輕揚了下眉,看着劉蘭芝驕傲的揚着下巴,他好笑的問:「我有說什麽嗎?」
「沒有。」說到底,兩人是同類人,所以劉蘭芝相信,她能想到的,他也會想到,所以先發制人。「但我打算賣這羊肉包子,北方口味的吃食。」
他懷疑自己聽錯了,淡淡的掃了她一眼。「你要賣吃食?」
「正确來說,我要開客棧。」
「自古女子無才便是德,你已鬧了不少事,還想抛頭露面?」
「不管之前鬧了什麽事,都已過去,我心意已決,無論你點頭與否,我勢在必行。」
「但若你使我再次顏面盡失,我該如何容你?」
「一開始我就要你休了我,是你不願意,所以是你自找的。」她早就知道他會有何反應,厚着臉皮繼續說道:「既然我們是夫妻,我也不好有賺錢的機會不算你一份,咱們來合作吧。」
「合作?」
劉蘭芝用力點頭。「我的點子好,包子也好吃,客棧再弄得舒适些,說不定還會比你的易水樓更受歡迎。我們合作,利益七三分。」
「我七,你三?」
她不滿的瞪他。「這種話你怎麽說得出來!這是我的想法,想法是最值錢的,說什麽也得我七,你三。」
「若我不同意幫你這個忙,你沒銀子,這些東兩也只能給家裏人吃。」
這句話一針見血,刺到了死穴,于是她忍着痛,退了一步。「六四。」
張青揚大步一跨,逼得她不得不退開,接着接手她的工作,揉着她面前的面團,卻遲遲沒說話。
「五五。」這個沒良心的家夥,劉蘭芝覺得心都要滴血了。
他還是不說話。
「喂!」
「夫君。」他淡淡的糾正道。
她一口氣哽在喉嚨。
他熟練的将面團揉好,分成等量的份,然後仲出了手。
劉蘭芝沒好氣的看着他的手。「什麽?」
「杆。」
她一個轉身,大牛已經出現在身後,遞上了擀面棍,她接過手,重重的放在他的掌心。
他依然不發一語,将面團全樹成了圓片,他修長的手指将圓片包上饀料,沒幾下,就做出了個漂漂亮亮的小肉包子。
他的動作快速又優雅,令劉蘭芝不禁看傻了眼,完全移不開視線。
不單是她,就連笑笑和惠子也停下來看着他。
張青揚一個人有條不紊的将包子全都包好。
「青青好厲害!」笑笑在一旁拍手笑道。
「拿去吧。」包好了包子,張青揚說道。
阿牛立刻意會的接過手,惠子已經先起了爐火,放上了蒸籠。
張青揚轉身,才将手洗好,就見有人用雙手奉上了一條帕子,他低頭一看,劉蘭芝正讨好的朝着他笑着,這女人真是個活寶。他接過帕子,一邊擦手,一邊走了出去。
交代靈兒和惠子照顧眼巴巴看着蒸籠的笑笑後,劉蘭芝連忙追了出去,她走得太急,腳步還踉跄了一下。
張青揚立刻伸手扶住了她。「腳傷還沒好,還想再摔一次?」
她無辜的聳聳肩,不死心的繼續說服他,「咱們合作吧!你有手藝,我有點子,合作絕對所向無敵,最後讓步,你六我四,相信不用多少日子,我會讓你數錢數不完,整日躺在金銀鋪滿的床上,就算作夢都會笑醒。」
「躺在金銀鋪滿的床上,如此俗氣……」他受不了的搖搖頭。「聽來是你想過的生活,不是我要的。」
說得自己多高尚,明明就死愛錢,一分一毫都跟她算得清楚,還有臉說她俗氣!不過這種話劉蘭芝只能在心裏說。「夫君,人活在世上,總得有個目标是不?咱們就把目标設為當對富可敵國的夫妻可好?」
「夫妻?」
她絲毫沒察覺他語氣中的興味,自顧自的說道:「是啊,富可敵國的夫妻。」
确定她的重點在富可敵國四個字,張青揚沒好氣的睨着她。「我與你井水不犯河水。」
「夫妻本是一體,井水雖不犯河水,但本屬一家,和在一起,也是不清不楚了,你說是吧?」
這女人真是什麽鬼話都能面不改色的說出來。「合作不是不行,只是你有多少本錢,憑什麽跟我六四分?」
劉蘭芝的笑容徹底隐去。
張青揚真的很想掐掐她的臉,她怎麽有辦法瞬間變幻這麽多表情,而且全都是因為談到了錢。
「我沒多少銀子。」正确點來說,她還欠他「夥食費」。
「既然如此,我們沒法子合作,縱使你的肉包子滋味再好,你也知道以我的能耐,我可以做出更美味的東西,未必非要你幫。」
見他轉身就要走,她心一急,連忙一把拉住了他的手。「我會想辦法。」
張青揚低頭看着她緊拉着自己的手,好笑的問:「你有什麽辦法可想?」
「什麽辦法你就別管,總之,回頭我會寫一份合夥計劃給你。」
「什麽是合夥計劃?」
「凡事都得按部就班,尤其是合夥的事情,一開始就要說得清清楚楚,以免日後生了嫌隙。」
「我方才似乎聽到你說什麽夫妻一體,注定不清不楚,現在還要寫什麽合夥計劃,分得清清楚楚,你這不是自相矛盾嗎?」
看出他似乎有點不悅,劉蘭芝一臉無辜的道:「關于錢的事,說多一句,總比少講一句好吧。」
這女人……張青揚把她的手拉開。「去顧着笑笑,別讓她受傷了,不然你連下輩子都得賠給我了。」
劉蘭芝轉過身,就見笑笑伸手要去開蒸籠,惠子和靈兒正攔着她,她一時也顧不得張青揚,連忙過去阻止。
張青揚見她的模樣,沒好氣的笑了出來。
大牛默默走了過來,他太清楚五少爺的脾氣,若是沒興趣的事,他根本不會花精神多說一句。「爺,看樣子五少奶奶真打算要開間客棧了。」
「就讓她玩玩吧。」張青揚輕描淡寫的道:「興許還能玩出些有趣的花樣來也說不定。」
大牛心裏明白這是五少爺要讨五少奶奶開心,但他識趣的沒有點破,太守才進京,京裏正亂,這一去也不知是吉是兇,偏偏姚氏不長眼的開始找麻煩,五少爺心情正差,他可不會笨到在這個節骨眼惹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