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從前種種【二】
“我認識梅莘月的時候,世界上還沒有你。”
蕭坤以這句話開頭,九月心裏哼一聲年紀大很了不起嗎。
“那個時候我才十二歲,有一天父母突然領回來一個□□歲的女孩子。我媽一直想要個女孩子,嫌我太鬧。我一早就聽他們嘀咕說要去城郊的孤兒院給我領一個妹妹來,只是沒想到真的就帶回來了。那個小女孩怯怯的,見誰都一直笑,吃飯吃的特別少,吃了飯就要自己去洗碗。我父母慌忙攔住了。我媽最誇張,一下心疼的,把小姑娘抱過去摟着半天不說話。”
九月突然一震,從來沒到見過蕭坤的父母啊。
蕭坤好像看出來九月的心思,說我父母在大理州府看店呢,不然你以為我為什麽敢這麽胡鬧。
九月心裏一松,他已經夠慘了,還好父母雙全。
“我那時候小,跟女孩子玩不到一塊去,對她自然沒什麽好感。其實當時可能心裏還有點不待見,覺得她分了父母的關注去了,所以一直對她冷冷的。後來發現她安安靜靜的,也礙不着我什麽事,我也就不對她板着臉了。然後越來越發現她是個特別講義氣的小姑娘。我上課打瞌睡,教書先生安排的功課都是她幫我寫。她後來都練出了兩種字體,一種娟秀一種粗犷,老師傅老眼昏花的,根本看不出來。”
蕭坤嘴角帶着笑,九月聽得特別心酸。
——“有一次我晚上偷跑出去,幹什麽不記得了就記得被父親抓個正着,要抽鞭子。莘月突然說小坤哥哥是帶我回去孤兒院,找我的好朋友秀色。我當時一震,心想她怎麽這麽護着我,我爹就饒過我了。我為了報答她,開始保護她不被人欺負,幫她找秀色,也帶她出去跟朋友們玩。秀色是莘月在孤兒院的好朋友,莘月被我家領養之後秀色偷跑出去找她,失蹤了。後來過了七八年才找到,已經成了暖香閣頭牌。
——“我爹媽叫莘月跟我一起練功。本來就是為了給她強身健體,所以師傅對她不像對我那麽嚴格。但她悟性好,身體又輕,輕功練的特別好,這麽高的牆說爬就爬。再長大一些,我就帶着她一起出入百寶路。跟我們同吃同住,風餐露宿,她從來不叫苦,而且有她在,我們的衣食住行都會被照顧的妥妥帖帖。”
——“我帶她看過曠野裏的星空,在雨林裏抓過螢火蟲,爬過雪山。等到我們二十歲的時候,自然而然地結了親,她還是叫我小坤哥哥,我們從來都不吵架。我那時候年輕氣盛,在百寶路暢行無阻,希望在身邊的人是能跟我并肩出入生死的人。現在想起來,我當時如果好好護着她,不叫她跟我們涉險,她也不會就那樣死去……”
——“十年前運送绮羅玉回來的時候,我們在百花嶺陰陽谷驿站歇腳。聽殺守夜時破戒喝了酒,其實我們都有點放松,因為雖然百寶路魚龍混雜,但我帶着十五殺橫沖直撞的這些年已經很少人敢動蕭家的招牌。莘月那晚上不知怎麽半夜醒過來,可能是女孩子特有的感覺,覺得哪裏不妥。但看看我們睡得好,就自己先去探了一下。她輕功太好了,一點動靜都沒發出來。發現驿站老板在樓下被人割喉而亡,趕緊呼嘯了一聲提醒我們。
——“幾乎是同時,那幫劫匪潛入了我們的房間。蕭家十五殺全部都是一等一的好手,即使實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也不會像那天晚上那樣潰敗。因為那幫劫匪全部都跟不要命一樣,狀若瘋癫,有個人被卸掉了一條胳膊都不叫,只知道拼了命的砍殺。一場血戰,兩敗俱傷,對方全軍覆沒,我斷了手筋,其他人只活下來五個人,聽殺是一個。莘月為我擋了一刀,全身都是血,就在我懷裏,慢慢涼下去了。”
九月如遭重擊,雖然早就知道了結局,聽到這還是忍不住難受。這好像是她第一次徹骨地感覺到“從前種種,去不可留”,眼圈毫無預兆的紅了,眼淚溢滿眼眶。還好蕭坤沉浸在往事裏出神,完全沒有留意到。
蕭坤其實看見了,愣了一下,胸口如沸。他見過九月在案發現場的冷靜樣子,這是第一次看她因為傷心而流眼淚,還是為他。有這麽不堪嗎?這些年來他活的很狼狽,放棄了原有的人生,只剩下查出幕後真兇這一件事。心裏的傷跟身上的一樣,最開始流血劇痛,然後生出新的肌膚,慢慢慢慢就不疼了,只是永遠回不到以前的模樣。時間越久就越麻木,只剩下隐隐鈍鈍的痛。十年來這些話如鲠在喉,他壓抑住不說,也就一直看起來過得很好很快樂。小姑娘的眼淚提醒他,他原本就是最有理由傷心的人,為什麽要克制。從懷裏掏出一直小小的酒袋,仰頭一飲而盡,嗆出了眼淚。
“那後來呢。” 聲音輕輕的,像一只羽毛在蕭坤耳邊飄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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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坤緩緩道:“後來我們被救回家。蕭家迅速組成了另外一隊十五殺。外界的傳聞是那一戰之我們幾乎算是全身而退,除了我的妻子死去,而我成了廢人。刑捕司查了半年沒有什麽結果,就慢慢丢開了。當時徐正擎還只是刑捕司的普通捕快,使不上什麽力。後來時間越來越久,大家也都放棄了。只有我不能放開,最開始憑着一腔恨意,堅持到現在只是希望她能安息罷了。我承諾護她一生周全,但沒有做到,我承諾要拿兇手的血祭她,也沒有做到。這一生,我總是要欠着她了。” 面孔上浮起苦澀的笑。
九月盯着他眼睛裏蕩漾着的新月,忙安慰他:“至少你一直沒放棄啊。我小時候聽故事,說是人間死一個人,天上就會出現一顆隕落的流星。但我娘說離開的人沒有隕落,而是去了另外的世界,遠遠地看着我們。所以你為她做的,她都看得見。你過得是不是快樂,她也看得見。” 蕭坤看向九月,她的眼亮亮的,特別着急地想要寬慰自己,無聲地笑了。九月轉移話題:“你這些年都查到了什麽?”蕭坤愣了片刻,一時不知道從哪兒說起。九月忙道:“你要是難受就不說了吧,以後再說。”
蕭坤一笑,這小姑娘平時大條的很,但其實有一種她自己都意識不到的柔軟和善解人意,也許是因為她小小年紀都已經見了太多生死了。逗她:“我沒事,你別瞎擔心。你這是把我當受害者家屬了啊。我聽說徐正擎給你們專門培訓過怎麽安慰受害人家屬啊,看來你學的,不太行啊……”九月愣了一瞬,眼睛一瞪,哪兒有你這麽說話的受害者家屬啊。當時培訓她覺得無聊得很,就學了兩招,一招“這不是你的錯”,一招“我們一定盡力而為”……
蕭坤靠在牆上,換了個舒服的姿勢,理一理思路:“當年出事之後,刑捕司檢查了所有劫匪的屍首,三個月後查出二十三個劫匪的身份。”
“他們是?”
蕭坤搖頭苦笑:“潞江壩的街頭混混,鄉中地痞,阿芙蓉販子。不屬于任何幫派組織,也不是什麽大兇大惡之人。葉恒說他們出手兇狠無比,但是沒有配合,毫無章法,也毫不關心同伴。所以推斷他們互相之間應當不認識。”
“葉恒?”九月有點驚訝,腦中是葉恒笑眯眯的文弱樣子。
“嗯,葉恒是第一批十五殺裏的生殺。”蕭坤說。
九月點點頭,真是人不可貌相。認真分析:“但他們假裝客人入住驿站,悄聲殺死驿站的人,很明顯是有策劃的。沒有任何交集的街頭混混怎麽會策劃去劫玉?所以你才會懷疑他們幕後有人?你說他們的那種死士一樣的狀态,是不是被人下了藥?我聽我師父說滇西有一種蠱會讓人喪失心智……”
“屍檢一切正常。而且……”蕭坤頓了頓,還是說出來,“我最怕的是,他們真的是全軍覆沒,根本,沒有幕後的人。”
九月突然一震,對啊,也許主謀一起死在了那一晚上。也許他們根本就是窮瘋了,誰提了議,一幫烏合之衆就計劃了一次搶劫。
所以這麽多年,蕭坤都在追求一個可能永遠求不到的答案。
但是也有很多疑點啊,九月道:“但是他們為什麽會那樣不要命?單單只是為了一塊毛石實在說不過去。家人被人威脅?還是跟你們誰有仇?”
“秀色是黑衣閣的人,多年前已經不再接客,是暖香閣的一個公開的秘密。我通過她跟黑衣閣對接,幫我查找有關那一場惡戰的任何消息,這麽多年已經扒的幹幹淨淨。包括劫匪的家人,與蕭家有競争關系的玉店,還有百寶街上的所有幫派。找不到任何一個疑點。”蕭坤聲音有點飄忽。
“黑衣閣被傳說的那麽神通廣大,都查不出來啊。”九月道,腦子迅速旋轉,一時理不清頭緒,然後就困得轉不動了,歉然的:“能做的你都做了,我真不知道能不能幫到你呢。”慢慢合上眼睛,靠着蕭坤睡着了,将睡未睡的時候突然想起什麽,嘟囔了一句:“之前淩峰表哥的賭契,是你請黑衣閣的人給我的吧……”
九月記不清自己是怎麽回去房間的。小黑咋咋呼呼把大家都喊起來的時候,她困得神魂颠倒,只想爬回床上去。
一輪新生的太陽從重重雲海裏探出來,朦胧的,溫柔的光鋪滿整個天空。衆人一時忘記了說話。駱枝緊緊握住徐正擎的手,蕭坤手肘搭在小黑肩上,腦袋枕在自己小臂上要睡着了。小藍想到蕭坤說要結拜時她的心被掏空那一瞬,忍住不去看蕭坤。李亮偏頭看小藍,心想如果以後還可以跟她一起來有多好。九月默默許願,下山之後去蕭坤那裏看看他查出的資料來,希望真的可以查出什麽來。
光芒萬丈,很快就掃去了山中的迷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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