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誓言久藏【二】
九月開門,是宋府護院總管張師傅.身後站了一個跟他胖得不分彼此的人,汗流浃背面紅耳赤,一看就是抄近路爬天梯上來的。張師傅氣喘籲籲道:“醫師已經請過來了。”宋桉聞聲走過來,鄉裏的醫師顯然沒見過活的知府大人,手裏提了個藥箱,站得頗為拘謹。
“怎麽您親自去請?”九月好奇,“小五小六呢?”
護院總管張師傅手下一共六位壯丁,平日除了保家衛院之外還兼職劈柴送水,搬運重物之職。這次帶上來兩個小的,關鍵時刻不知道跑哪兒瘋去了,只能自己親自去山下。一聽九月的問話氣不打一處來,喘得更厲害了,憤憤道:“別提他倆,兩個小崽子就知道玩,回來不打斷他們的腿!”九月聽這話不知道聽了幾百遍,老大到小六,一個個腿好的不得了,健步如飛的,想去哪兒去哪。宋桉扶額,每每感嘆怎麽別人家的護院就看起來那麽專業。
“既然醫師來了,還是看一下吧,請問醫師貴姓?” 醫師跟在宋桉後面唯唯諾諾道:“鄙姓楊,楊國忠。”
九月和張師傅跟在後面一起去廂房,張師傅兀自氣憤不休。九月安慰他:“沒事兒,您老就當減肥了!”張師傅高興了,摸摸自己的肚子看九月:“你看我最近是不是瘦了?”九月看他希冀的眼神不忍拆穿,憋笑:“很是很是。”說着瞟一眼他的肚皮,心說護院師傅胖成這樣,可見天下太平。穿過石洞,正要進廂房的門,她鬼使神差轉頭看了一眼,看到兩個小道士在掃地。她有點好奇,走過去看。
永煦道姑腿上發間都是灰土,額頭青紫一片。楊醫師一把脈,沒想到人已經死了,跳起來:“已經死……沒了啊!”怨念地看一眼張師傅,意思是你怎麽沒跟我說啊,人都仙去了我還賺什麽錢。張師傅一臉無辜,我下山的時候人還有氣的好嗎?
眼神交彙完畢,楊醫師裝模作樣看了一下,跟雲岩寺的首座永正道長報告:“道姑看淡生死,了無牽挂,行善好德……今日羽化,往生必會福壽無量。” 他知道這個時候說好話總沒有錯,一口氣把自己知道的四字成語都說光了,邊說邊抱拳行拱手禮。永正道長遲疑,真的是了無牽挂嗎?她臨死前拼命想跟了然說的話是什麽呢?
有點心不在焉的:“多謝楊醫師不辭勞苦跑這一趟,去取一壺聖水來,送給楊醫師。”小道士早抱了一壺崖壁上滴下來的山泉水遞給楊醫師。楊醫師勉強高興了一點,這神水消災解難,平日倒也是極難得的。假意推辭了幾句接過來,就要出門。
跟蹦進來的姑娘裝個滿懷,懷裏的木桶落地,聖水飛濺,張師傅聽到了楊醫師心碎成一地的聲音。九月忙不疊道歉,楊醫師苦于這是知府的女兒不能破口大罵,忍得很辛苦。宋桉搖頭,訓斥九月幾句:“慌慌張張沒個正形。”九月低着頭,擺出一臉歉意,眼睛裏悄悄閃動過一絲頑皮。心說:不就是一壺山泉水嗎!永正道長連忙解圍,請小道士再去屋舍後方去接一壺神水。
宋桉一眼就看出來自己女兒半分歉意都沒有,沒好氣問:“急急忙忙跑來是幹什麽?”九月低聲下氣:“找楊醫師,請教專業問題。”永正道長插話:“正好貧道有事要跟宋大人商量,就請楊醫師跟小九月走一趟吧。”
楊醫師一聽九月說要請教專業問題,挺胸擡頭的,特別有氣勢。也忘記了她的灑水之仇,問:“你有什麽問題啊?”九月不答,叫他跟自己來。朝廂房右側走去,上了三五個臺階,走到一塊平展的地方,這裏連着洞口,一眼可以到山下千萬田地。
雲岩寺之所以得名,是因為它鑲嵌在巨大山洞裏,寺廟依着山洞的輪廓而建。從這塊平地後方走過去,有一個石階,通往玉皇頂和藏經閣。九月看着像書架一樣分層嵌在山洞的岩壁上的空間,“女人不得上玉皇頂”幾個字大的醒目,感嘆本府重男輕女的民風真是,可見一斑。
石階只容一人上下,九月往上走了幾步,轉過身居高臨下問楊醫師:“醫師,永煦道姑怎麽死的?”
“摔了一跤摔到太陽穴,動脈破裂出血而亡。” 九月沒想到這個醫師竟然還挺頭頭是道,一時發怔。楊醫師以為她不信,連忙道:“我還兼着明光鄉刑捕房的仵作呢,絕對沒看錯。”“哇,失敬失敬。”九月趕緊擺出一副刮目相看的樣子,心裏其實真覺得這個胖胖的醫師是挺厲害的,比自己想象中。
“應當就是磕到這兒了。”楊醫師費了好大的勁蹲下來指着一塊石階上的凸起,撿起粘上面的一根銀發。
“年紀大了到處亂走什麽啊,這臺階修的坑坑窪窪的,連個圍欄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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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心念一動,永煦道姑當時在這石階上,是要去做什麽?身為女子是不能上玉皇頂的,那麽就是要去藏經閣了……
楊醫師這個時候突然想起來自己的神水來,問九月還有沒有事,沒事他就告辭了。抱着一壺神水和額外加送的一兜供果下山時,心想這趟跑的可真冤,好歹得了這壺水,能叫家裏的母老虎少啰嗦幾句。
九月目送楊醫師離開,轉身上了藏經閣。藏經閣名字叫得響亮,其實是很窄小的一個空間,九月打開破舊的竹門走進去,發現裏面只稀稀拉拉放了一櫃子經書,看起來已經許久無人翻閱。九月彎下腰看了半晌,看不出來什麽問題,該有灰的地方都是灰,也沒有被人翻過的樣子。或許這次真是她想太多了吧。
突然被人蒙住雙眼,九月無奈:“姐……”安姝一聲嬌笑,飄到九月面前來。“我娘怎麽樣了?”九月看都不看她,接着翻看這些“塵滿面”的經書,抖出一室的灰塵。安姝邊躲邊說:“回房哭的不行,怎麽勸都勸不住,畢竟跟師傅幾十年了。剛才她睡下了我才溜出來。永煦道姑怎麽回事兒啊?是被人害的嗎?應該不是吧,她這樣一個和善的老婆婆,誰要殺她。”
安姝自問自答,倒是提醒九月了,對啊,根本沒有動機吧。
想到剛才兩個小道士的對話。
“昨天才剛掃過,怎麽又一地灰?”
“對啊,這也不是落灰的時候啊,這麽厚一層。你說,該不會是師公,她老人家走的有古怪吧……”
“別亂說話!師公年歲這麽高,人沒了是正常的。再說在我們這裏,什麽東西敢作怪,快掃你的,掃完了去把供果換了。”
山洞頂端滲着細細的小水珠,雖然在山上,但是洞中日日保持清潔,從什麽地方能落下一層灰?九月回憶道姑滿身滿臉的灰土,突然想到什麽,問安姝,“你記不記得咱們小時候有次上來,你打翻了一個香爐,被我媽責備了半天?”
安姝愣了一下,想起來了,悶悶的:“還說呢,那是姨母第一次訓我好嗎?”
“那你記得是為什麽嗎?”九月眼睛亮亮的,有點着急。
安姝想不起來了,搖搖頭:“不記得了,多半就是因為我淘氣,打碎寺廟裏的東西了吧。還能因為什麽啊?”
不對,九月閉上眼睛,直覺裏總覺得有一件事不妥,但隐隐約約的,不明确是什麽。
這些時候幫蕭坤梳理案子,一種可能性走進死胡同的時候,蕭坤會空掉手裏的酒壺,然後一臉跟往常嘻嘻哈哈不一樣的表情,意興闌珊的,落寞的。九月看着他就有點着急,越着急,就越覺得處處都有疑點。
這件事情,會不會也是因為近期的疑心而想複雜了嗎?翻書的手驀然停下來。洞口的花樹上挂不下的香客祈福紙會被道士們裝訂成冊,一本本紅色的厚冊子被遺忘在這個角落。九月的手中這一冊,中間突兀地被撕掉了一張。
安姝看九月突然出神的雙眼,就知道她又想什麽想魔怔了。伸手在她眼前晃一晃:“小妹?”九月回過神來,笑說:“沒事,我們下去吧。”握着祈福冊從臺階往下走。安姝跟在後面追問:“啊,就下去了?你帶着人家的書幹什麽啊?”
九月腦中的一些小時候的畫面,在這一瞬間串聯起來了。
安姝因為打破了香爐受責罵,委屈着小臉。永煦道姑撫慰她,去取了最新鮮的供果叫她吃。道姑邊勸生着氣的母親,邊打噴嚏。安然囑咐他們在外面瘋玩可以,但一定要拍幹淨身上的土再回寺裏。寺廟每日都有小道士舉着水壺灑水,為了保持洞內常年保持濕潤。到了揚塵季節,在山下遇到來城上趕“街子天”的永煦道姑時,她帶着一只薄薄的口罩。
永煦道姑灰塵過敏。
九月突然停下來,安姝差一點撞在她身上,一腳沒踩穩,險些朝外倒去。“媽呀還好我命大!”拍着胸脯驚魂未定,怒向罪魁禍首九月姑娘:“你幹什麽啊?”
九月回身,拉住安姝的手表示歉意。
“姐,你不是想查案嗎?”
作者有話要說: 街子天就是雲南的趕集,有卷粉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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