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憑何懷緬【二】

雙目中出現一個模糊的人影,九月抹一把眼淚仔細一看,原來還是認識的人呢。趕緊讓小黑放她下來,綻放了一個頗為不好意思的笑容。

“王大哥,你怎麽在這兒啊?”

王橋看她身上都是土,落地不穩,單腳跳了幾下,問:“我起來練功,你腳怎麽了?”

看!人家馳騁江湖是有道理的,一大早就起來練功,哪兒像蕭坤這樣游手好閑的要去賞什麽雪,還害她崴了腳。

“沒事兒,”九月還是很疼,但努力做出一副沒事的樣子,“就是腳崴了,也不疼。”

王橋蹲下來檢查,柔聲問:“我能看看嗎?”

九月怔了一瞬,啧,這也太有禮貌太有教養了。低頭看着自己的腳道:“看吧。”

王橋伸手捏了一下九月的腳踝,還好沒傷到骨頭。

“沒什麽大礙,我先送你回去吧,冰敷一下上點藥。怎麽就你一個人啊?”

九月有點不好意思:“跟他們走散了。”王橋沒在意,問:“我背着你比較快,可以嗎?”

九月走不了路也不逞強,但是王橋畢竟是個比較陌生的男子,不比小黑性別模糊,所以她還是裝模作樣猶豫了一下的,不過很快就點點頭。于是小黑不情願地把背九月的工作讓給王橋。王橋是快多了,很快就把小黑甩在身後,幾個起落就回去了。

前院的靈棚已經陸陸續續有人來了,王橋背着九月從後門悄悄進去,好在他們住的小樓離前院比較遠。

九月還有點意猶未盡,真的好快,有一種風馳電掣的感覺,比起她的“小坤”來也不遑多讓。

坐下來,王橋打了一盆涼水,九月伸腳,刺骨的涼。村子深處哪有什麽藥鋪,所以只能動身去村口。來回十裏地買回藥的時候,蕭坤他們才剛回來。

九月低着頭看着王橋給自己上藥,嘴角不自覺帶點笑。所以蕭坤一進門就是這麽一副歲月靜好的場景。他幾乎是立刻眉頭一皺,兇巴巴地問:“跑哪兒去了?”

安姝跑過來一聲尖叫:“你的腳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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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恒也關心:“九月妹妹,你怎麽了?”

三人同時發聲,九月看看他們,不知道先回答哪個。朝安姝嘴一撅,氣鼓鼓的:“還好意思問!都怪你害我走錯路,還崴了腳!”

“不過還好遇見了王大哥。”九月朝安姝擠擠眼睛。安姝反應遲鈍,葉恒笑了:“那你得多謝安姝啊。”安姝明白過來,一臉壞笑:“就是就是,你這叫做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九月氣結,她哪有安姝臉皮那麽厚,臉慢慢紅了。

王橋裝作沒聽懂,起身朝蕭坤道:“腳崴了沒傷到骨頭,沒什麽大礙。我們常用的藥在吳哲身上,剛去買了點尋常的跌打損傷藥膏。”

蕭坤盯着九月腫的像饅頭一樣的腳踝臉色越來越難看,說一聲 “笨死了”也不看九月,朝王橋道:“去找吳哲拿藥吧。”王橋點頭,閃身出門。

安姝趕緊坐九月旁邊,問:“哎呦,對不起啊小可憐兒,疼不疼啊?”

“疼,疼死了。”九月皺着眉頭,忍得很辛苦的模樣。

看安姝真的滿臉歉意,九月展顏咯咯一笑,道:“騙你的啦,你去跟我娘說一聲,順便去幫幫她,剛沒看見她,是在前頭靈堂吧。”

安姝想了想,點點頭,“行,那我去幫姨母忙了,你在這好好休息,過幾天又是一條好漢!”九月失笑,把安姝拉在身前,湊在她耳邊說了幾句。安姝皺着眉,頻頻點頭。

葉恒也跟着出去幫忙,蕭坤沒理他,只是盯着九月,看的九月心裏發毛。

“走路不知道小心點啊?”

九月委屈死了:“你不知道啊,我是一不小心走到一片墳地,那兒有很恐怖的東西……哎呀你背後……”奈何演技太差,蕭坤頭都沒回。

“哭了?”

“我才不是疼哭的,小黑呢?”

蕭坤說:“跟你們家張師傅一塊在前面勞動呢,你睡會兒吧,別亂操心了。”

九月立刻道:“大白天的睡什麽覺,好無趣啊也不能走路。哎呀,我還有要事在身,耽誤了可怎麽辦?老徐要生氣的。”

“他敢生氣,”蕭坤果然上鈎,“什麽要事?”

“就是要去查這五個人,”九月趕忙從懷裏掏出一張紙,“去找戶明光鄉部的人問一下有沒有關于他們的詳細檔案,如果那邊沒有備案。就他們各自的住址,找他們的家人打聽他們的樣貌。最主要的是身高以及右肩膀是不是受過深及骨頭的傷。”

九月接着解釋:“前段時間明光鄉一個廢山頭出了一具屍,推測死了十五年以上。這五個人是刑捕司的兄弟們從知府戶部登記的失蹤人口中篩選出來的。一開始有好幾十個呢,現在就剩這五個人了,不多吧?”

“不多,還有別的事嗎?”

九月認真想了想:“別的就沒有了,永煦道姑前段時間的分地糾紛我已經請我表姐去打聽了。哎呀不對,我剛才從那個廢宅出去的時候走錯路從後面繞過去上的山,那邊有一大片墳地。我剛好像看到一座墳上面有一束花,顏色怪鮮豔的,就是為了看那個我才崴了腳的,你幫我去看看那個墓碑是誰的,氣死我了。”

“你就為了要知道那墓碑是誰的,就讓我跑一趟?”蕭坤相當不滿意。

“對啊,我就很好奇啊,大冬天的誰專門去采了花去祭拜。你快去,早去早回,回來跟我報告啊。你不要覺得我是指使你啊,你看我也很忙的,要坐在這兒理清好多事呢。吶,這個給你。”

九月從腰上解下來一塊牌子,騰越刑捕司。蕭坤接過來,什麽都沒說走了。他一大早就指使吳王二人出去查東西,果真叫風水輪流轉啊。

只一炷香的時間,蕭坤就回來了。手裏是一個裝着熱水和清潔毛巾的木盆,放九月旁邊的木架子上,丢給她一個玉瓶。

“洗個臉,自己上藥。”轉身就又要走,身上帶來一陣冷氣。

九月愣了一瞬,拿過被蕭坤丢在被子上的青色玉瓶,還帶着人身上的溫暖,這應當就是王橋剛說的“我們常用的藥”吧。然後反應過來,自己的臉是有多髒,不自覺伸手想抹一下。蕭坤這個時候突然回頭,九月的手就定在了半空中。

蕭坤沒注意到九月有些羞赧的樣子,猶豫了一下還是說:“王橋有妻女。”

九月聽到蕭坤的話心咯噔了一下,下意識攥緊手裏已經被她捏的有了溫度的玉殺珠。有妻女就把他看做兄長就好了啊,其實九月不過是看這個溫文爾雅的人很順眼,有一點好感,怎麽這些人個個要打趣她。九月做出一副“你沒事兒吧”的表情看向蕭坤:“沒事幹嘛說這個?”

蕭坤觀察她的表情,笑:“怕你誤入歧途啊。”

九月不解:“什麽歧途?”

蕭坤說:“愛錯人的歧途啊,我知道你不會願意成就齊人之好的。”轉身離開。

“蕭坤,”九月突然有點悶,叫住他,對着他的背影一字一頓地說,“你是對的,我愛的人如果不能把我視作掌中唯一珍寶,那我不會嫁。”

蕭坤轉身,午間陽光照進來,在九月臉上半明半昧地跳躍。

“好,我記着,以後的夫君要是對你不好,我一定幫你教訓他。”蕭坤說完話推門離開。

九月一時間沒回過來神,過了一會兒,覺得莫名煩躁,“誰要你幫我教訓他了”。明知蕭坤不在了,還是忍不住嘟囔出聲。

這句話的效果就是九月姑娘自己上了藥洗了臉之後,坐在床上,還是覺得好沒勁。然而她自己探索了半晌,也沒找到一條線索來證明她很不痛快,是因為蕭坤說,你以後的夫君對你不好,我會教訓他。

因為你以後的夫君,不會是蕭坤。

最後,九月平靜下來了,她覺得因為這句話而覺得不開心是因為蕭坤質疑她以後的夫君啊,她以後的丈夫怎麽會對她不好呢,蕭坤真是太不應該了。

恩,九月躺在下來。

身體不能動了,大腦就格外活躍起來了,一些不尋常的事就在這個時候湧現在她腦中。

安姝在廢宅那裏的表情,太真了,一點都不像裝出來的。反倒是後面的笑,聲音大的好刻意。當時真應當進去看一看的,不對,那邊的門是鎖着的啊。

小黑叫“姝妹妹”,從沒人這樣教他……

梧娘的女兒看見母親時候的表情,真真切切的驚喜,會是認錯人了嗎?

還有那座墳,好像寫的是愛女什麽雪華,梧娘的女兒叫王雪嬌,有關系嗎?

……

蕭坤坐在椅子上,聽鄉裏戶部的一老一少講村裏野史。

都快把名單上這五個人每家每戶祖宗十八輩的事給翻出來了,最後結論就是這五個人要麽出去采寶不見蹤影,要麽是當了賊沒臉回來,還有個在大理府當乞丐,還有同鄉在那見過呢,總之應該沒死。

終于講盡興了,地址一個一個寫給蕭坤。問大人還有什麽吩咐?

蕭坤遲疑了一瞬,報了一個名字讓他們查。

宮昌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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