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謝安回到集合點時,參觀活動已經開始了。前方有科研人員正在帶領大家往實驗室方向走。謝安來到陳教授身邊,低聲問:“我錯過什麽了嗎?”
“參觀剛開始,剛才就是一通毫無主題又沒營養的開場話。”陳教授冷着臉吐槽。
謝安四處找馬先生的身影,“馬先生沒來?”
“沒來,不過我估計會在某個地方看着我們吧。”
謝安聽他說完,四處找攝像頭,果然在左右兩方看到了兩個炯炯有神的攝像頭。
謝安收起打量的目光,跟着陳教授緩緩向前移動腳步。
“我們的實驗室采用的都是國外引進的先進的技術研發設備,倉室裏均是無菌操作。每個進入實驗室的人都必須經過嚴格的消毒檢測,以防攜帶的某些細菌存留在實驗器皿和實驗物品上,對實驗結果造成影響。”
幾個穿着白色消毒服裝,臉帶口罩,頭戴帽的工作人員将人攔在實驗室門外開始進行消毒并檢查身上物品等工作。
“請大家有序自覺的将身上物品放置在儲蓄櫃裏。”
進去的人紛紛拿出自己的背包等物。大家都明白實驗基地的規矩,默默的将東西放好後一個一個走了進去。
輪到謝安跟陳教授時,跑過來了一個工作人員,他低聲跟站在一旁的男人說了什麽,男人聽完叮囑工作人員幾句後就走了。
謝安莫名想到了那兩個孩子。
“麻煩伸一下手。”工作人員手持檢測器說道。
謝安回過神,伸開雙臂轉了個身,工作人員拿着檢測器将他全身上下掃了一遍,确定沒有外帶物品後,點頭讓他進去。
實驗室裏幹淨得有點詭異,雖然所有的實驗器皿齊全,就連各種藥物,實驗工具都擺在桌上應有盡有,可謝安還是隐隐能感覺到這個實驗室的奇怪,一點實驗氣息都沒有。
往前走,謝安看到試驗臺上的燒杯被人倒放在桌面,他走過去正要與桌面成平行線打量桌面上是否有實驗過的痕跡時,突然聽到身後傳來器皿掉地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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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安走過去,看到裂開的器皿中并未有殘留的藥物。說明裏面是空的,可謝安分明看到碎了一地的碎片上,有塊貼着“茯苓”的碎片在慘白的地板上格外明顯。
真相昭然若揭了。
工作人員趕緊過來收拾,一旁帶隊參觀的科研人員解釋,那個瓶子是備用的,所以裏面沒東西。
一解釋反而有種此地無銀三百兩,那人似乎也察覺到了,讪讪看着一臉知道真相的衆人不再順多餘的話。
接下去的參觀考察大家都沒了開始的興奮,全程面無表情,像履行某個職責似的走了個過場。
出實驗基地時,謝安看陳教授:“您有什麽看法?”
“我聽說過這樣的一句話。”陳教授說,“當一個人靠某樣事物到達頂峰時,他會毫不留情的摧毀他曾經有走過的路。”
謝安眨了下眼。“所以馬先生不可能會真的讓我們去參觀他的實驗室,而他的實驗室也并非在那裏。”
陳教授看着他的眼睛,“如果你有一只能起死回生的人魚,你願意把你的研究之路宣告天下嗎?”
謝安沒說話。
陳教授繼續說:“馬先生什麽都有了。名利,地位,金錢,哪一樣都不缺,唯獨對生命死死不放。他把研究成果放出來對他有什麽好處呢?只會增加無端的争奪,所以啊,他給我們看的那些,只是一場搞噓頭的空氣。”
“搞噓頭的空氣。”謝安喃喃,“我想也不盡然,大家都知道什麽都沒有吧。”
陳教授笑,“知道那也只是埋藏在心底的真實,而虛僞才是向他人展現的東西。”
這時候兩個教授從他們面前經過,稍年長些的教授問一旁的年輕教授。
“剛才你看到了嗎?”
年輕教授疑惑的神色一閃而過,随後笑,“看到了,不得不說,馬先生的科研人員真的很厲害呢。”
“那當然了。聽說他們光是在科研上投資的錢就比過我們好幾個實驗室的總和。所謂種瓜得瓜,種豆得豆。他們如今做的這麽好,也不是沒原因的。資金的問題解決好了,其他也就沒問題了。”
兩位教授徹底走遠後,陳教授悶聲一笑:“就算是噓頭,也有人能把它吹出一朵花兒來。”
謝安無奈一笑。
此次出行,果然是一無所獲。
許永安最近被老板死命的催,急得嘴巴都起泡了。剛打了開水回來,被不知何時來到身後的Tina吓得燙得嘴都要脫皮,杯子也差點丢掉。
Tina往後退一步,略帶歉意道:“抱歉,我見門開着。”
許永安揮揮手,把杯子放桌上,忍着疼口齒不清說:“沒事,進來吧。”
Tina打量他一眼,問:“牙疼?”
“上火了。”他坐上老板椅,朝她伸手,“新聞出來了嗎?”
Tina眨了眨眼,“您沒看手機?”
許永安僵硬幾秒,從上衣口袋裏拿出手機,“我以為這種古老的新聞只會通過報紙傳播。”
“人家馬先生可不古老,不僅宣傳方式新穎,而且還走在世界前端。”
許永安點開新聞軟件,赫然看到頁面最上方的超大幅面廣告————
新世紀病患的福音——美琳企業。
許永安點開新聞,看到文章的第一段,一聲冷嘲從喉間溢出。
“身為民營企業負責人的馬先生,前段時間邀請一批國內外著名的生物科學家進行實驗基地的實地訪問調查——”
“這道貌岸然的老不死。”
Tina:“……”
“陳教授他們在實驗室嗎?”許永安把手機關掉,放回口袋。
“陳教授剛才出去了,謝教授應該在。”
許永安摸唇想了會兒,說:“這樣吧,你幫我找一份馬先生的關系網,看看能不能從側面找到他實驗室的信息。”
Tina:“私人……關系網嗎?”
“當然。”許永安沖她微微一笑,“我相信你能做到。”
Tina一臉的生無可戀。
許永安來到實驗室,謝安邊低頭邊用試管提取的藥物滴進玻璃載片上。顯微鏡下的細胞有一瞬間停止了活動,過了兩秒,控制細胞修複的意識細胞突然僵住了。
謝安眨了眨眼,仿佛意想不到會有這樣的結果。可下一秒,顯微鏡下的細胞仿佛經歷了一場惡戰,正常細胞在爆破式的分裂後,突然衍變成了另一種刺毛細胞形态。猶如病毒細胞的狂熱爆發。
又失敗了。
謝安将臉從顯微鏡上移開,捏了捏發脹的眼睛。許永安走上去,看了眼那玻璃載片又看謝安。
“怎麽樣了?”
“失敗了。”
許永安看着他的眼睛一會兒,朝顯微鏡的正中央走了一步,眼睛往鏡口上湊。
“我看看。”
看到那有如變異海膽的仿佛在“打架”的細胞,許永安的嘴更疼了,比剛才被Tina吓着燙到嘴還疼。
“怎麽會這樣?”
謝安把實驗桌上的東西收好,再把實驗數據登記在案後看他:“他的免疫系統跟我們好像不太一樣,我嘗試用一種平時用在人類身上的藥物提取出來劑藥放進他細胞裏,然後就造成了這種結果。不過,幸運的是控制他意識的細胞好像因此休眠了。”
許永安眼睛一亮,“就是說這個藥物是有些作用的了?”
“一開始我也這麽認為。”
許永安按下實驗艙的霧化玻璃鍵,透過玻璃他看到他靜靜躺在水池裏。他的肌膚已經恢複到了初見他時的模樣,魚尾在水中泛着微弱的藍光,身材矯健修長,看着就很有力量。
“如果直接用在他身上會有什麽反應?”許永安轉頭問謝安。謝安愣了一下,說:“可能身體承受不住細胞如此高強度的分裂而造成休克或者,更嚴重的情況吧。”
這回許永安閉嘴了。
“難道就沒有一點辦法了嗎?”
謝安安慰他:“辦法還是有的,只是需要時間。”
許永安突然笑了:“就是因為沒時間了。”
“什麽意思?”
“老板身體惡化,要求我們盡快拿出實驗藥品。”
許永安說。
“可這是急不得的啊,效果如何你也看到了。”謝安說。
“老板只要結果,才不會聽我們那些亂七八糟的理由。在他眼裏,只要是達不到他要求的東西,都是失敗的。”
許永安深呼口氣,沖謝安一笑,“不過放心吧,事情已經差不多壓下去了,我去馬先生那裏給他送了點藥。”
“有句話什麽說的?”許永安今天像換了個人似的,神經有點反常。“回光返照。”他微微一笑,“對,就是這個詞。如果老板死了,那麽他的實驗完不完成就沒多大意義了。”
“我應該怎麽做?”
許永安抓住他的胳膊,語重心長道:“試驗品。”
謝安的心一沉。許永安走後謝安也出實驗室了。
謝安琪剛到門口,還沒來得及開門就被身後的腳步聲吓到了。她手一哆嗦,藏着謝安指紋的橡膠掉落在地。
她一轉身便看到陳教授站在她身後。
謝安看着遠方的城市彼端,許永安臨走時的那句話時不時在他腦海裏響起。
試驗品,去哪兒找試驗品?
而且,明知是未煉制成功的藥要用在人身上………誰能幹得出來?跟殺人還有什麽分別?謝安想着,忽然懊惱自己剛才怎麽沒當面用這句話怼他,煩躁無處發洩時,突然聽到後方有人在說話,而且聲音越來越大。
謝安往後走,看見Tina站在巨大的落地玻璃窗前打電話,一身貼身工作服将她玲珑的身段展現無遺。
Tina無論在學歷、相貌、身材、家世來說,都是無可挑剔的。這樣的女人謝安想沒一個男人能夠抵擋得住她的魅力。
這麽想着,謝安突然想到了許永安,除了他是特例吧。
“你就幫我這一回,料不用太多,意思意思就行了……我……我工作需要啊,就是自己查不到才找你的……你就一句話,到底幫不幫?……對,就馬先生的……行,到時候請你吃飯。”
挂了電話Tina松了口氣,一回頭,便跟謝安對上了。
她笑了笑:“謝教授,你怎麽也在這裏?”
“出來發牢騷的。”謝安笑道。
Tina抿抿嘴,兩手交叉身前,小步朝他而來。
這一幕有種情人相見的感覺,謝安輕咳幾聲,避開她直接的目光,“馬先生有什麽事嗎?”
Tina來到謝安身邊了,他聞到她身上淡淡的香水味。謝安不知道那是什麽牌子,因為謝安琪的母親從未噴過香水,他也從未了解過香水的秘密。
他有些不自在的站開一步,Tina低頭笑他:“我是毒蛇猛獸嗎?謝教授你這麽怕我。”
“不,不是。”謝安尴尬一笑。
Tina也沒追着問,長呼口氣後說:“許先生讓我查馬先生的私人關系網。”
“他知道你的身份?”
Tina點頭:“大概是這樣。我就是怕會有這樣的情況出現,才會一直對自己的出身極力隐藏。現在不答應也不行,真是不喜歡做這樣的事啊。”
謝安笑:“那咱們真是同病相憐,他也讓我找試驗品進行試驗。”
“藥做出來了?”
“還早着呢。”
“前幾天我見他一直在跟老板打電話,可能上邊催得也急。”Tina說。
“再急也不能用失敗的藥去試驗啊。”
Tina攤攤手,“所以啊,只要我這邊找到馬先生的關系網,那麽你就不用冒着良心的譴責去做他讓你做的事了。”
“我們好可憐。”謝安無奈一笑。
Tina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好久,這讓謝安有些不自在。
“怎麽了?”
“謝教授,如果藥做成了,你還會回美國嗎?”
謝安還沒想過這個問題,藥坐成了,他要去哪兒?
“應該會吧。”謝安随意答道。
Tina彎彎嘴角,不說話了。
陳教授來到謝安琪身邊,看了眼她腳下的橡膠,蹲下替她撿起來。
“安琪,你東西掉了。”
謝安琪接過橡膠,捏在手心看着他的眼睛一瞬不瞬。
“安琪是來找你的朋友嗎?”陳教授又問。
謝安琪搖頭。
陳教授也不管她否認,手按上指紋識別,滴滴兩聲,門開了。
“我帶安琪看一個很特別的人。”陳教授一只手放在她肩頭,謝安琪有些慌了,卻無法拒絕。
實驗門緩緩打開的瞬間,謝安琪看到深海露出攻擊的姿态,狠狠的盯着站在她身邊的陳教授。
陳教授抓在她肩膀上的手加大力道,推着她往裏走。
深海在水裏游動起來,他試圖掙脫鐵鏈的束縛,可奈何那鐵鏈像是銅牆鐵壁,紋絲不動,他依舊只能在那方寸之間來回移動。
陳教授故意帶着謝安琪來到他面前,直視他冰冷的眼睛。
“我聽說你是因為救了小孩才被抓的。”他轉頭看謝安琪,一臉的笑容,“我給你帶了個小孩。”
謝安琪掙開他放在肩膀上的手,才要轉身跑開,又被他捏着脖子拽拉了回去。
深海瞳孔極速收縮,瞳孔周邊的藍色漸漸變淡,慢慢浮上淡紅,就在陳教授拉着尖叫的謝安琪來到深海面前時,深海快速向前,右手直直伸出往他臉上一劃。
陳教授臉上一陣痛意傳來,他送松開謝安琪,下一秒,臉上的血瞬間噴湧而出。
陳教授愣愣的摸了下鮮血直流的側臉,又擡頭看深海,抓起實驗臺上的手術刀朝他沖去。可還沒來得及靠近深海,就被他捏着脖子狠狠丢了出去。
謝安琪驚恐萬分的跑到深海身邊,她抓着他的手又擡頭看他。
深海的眼睛緩緩變回原先的藍色,兇狠的眉目也漸漸柔和,身上的攻擊狀态也慢慢收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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