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自從那一次在實驗室受傷後,陳教授發現自己的腦子越來越不清醒了。明明是剛發生的事,他回想起來,像是做夢似的。似真非真,似夢非夢,搞得自己神經兮兮。

對于那天受傷的情況,陳教授也嘗試着從Tina跟謝安琪那裏刺探出點什麽口風,可她們好像真的什麽都不知道。

他已經老到這種地步了嗎?

他心事重重的從衛生間裏出來,正好碰上出門的謝安。謝安叫他等會兒,陳教授站着看他打完電話,兩人并肩往外走。

“我打算跟老板申請把他帶出去。”

“帶出去?”陳教授疑惑道。

“是的。”

“跟許先生說了嗎?”

“沒有,”謝安說,“你知道,他不會答應的。”

陳教授緊皺的眉頭一直沒松開,語氣也是嚴肅的:“我覺得你還是跟他說一聲較妥,畢竟越級彙報,這在哪兒都是诟病。”

“我明白,所以想讓您陪我一起。”

陳教授笑了,“謝教授,您這樣就不太厚道了。”

謝安直視他雙眼,眼中含笑:“陳教授,咱們說話直白點,什麽事都容易解決。”

陳教授面色一僵,“什麽意思?”

“有些話我想我不必說得太露。”

陳教授面色難看,抿着嘴不吭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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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樣?”

“我若是不去,你又能把我怎麽樣?”陳教授陰沉道。

謝安兩手攤開,一臉無所謂的樣子:“那沒關系,只不過不知道小區的媽媽能不能等到那時候。”

陳教授的臉繃得通紅,他呼吸急促,像缺氧了似的。“你又知道老板會答應?”

“我覺得答應的概率挺大的,我看到了一些規律,如果把這個規律給老板看,他也會贊同我的做法。而且就算出去,我們也一定會在老板的監視之下,所以,在這裏與在外面,其實沒多大差別,只是換了個地方并且進度加快了而已。”

見他似有動搖,謝安繼續說:“這樣對你們沒什麽壞處吧?”

“你為什麽這麽為他着想?”

“不知道,這就算着想嗎?”

“是。”

謝安笑笑不說話。

“走吧。”走出去時陳教授問,“你發現了什麽規律?”

“咱們這算是同盟了嗎?”

“是不是你說了算。”

謝安笑:“他能從海洋中吸取養分。所以他能幾個月中不吃不喝。”

陳教授:“你研究了每天排出去的水的成份?”

“嗯,一開始是有些好奇,就試着記錄下來,後來發現了某些數據的變化。水池裏的水某些成份慢慢減少,但某些成份依舊未變。我不認為成份會自己消失,那麽就只有一個可能。”

“他吸收的方式?還有如何轉化他的能量?”

謝安:“毛孔啊,那些養分可以從他毛孔進入他身體,當然這是我的猜測,因為我不認為他會躺在水裏大口大口的喝水,那樣太奇怪了。”

陳教授略有所思的點點頭,“那能量轉化呢?”

“這個我恐怕也無法給你一個确切的答案,因為他的身體并沒有被解剖,所以對于他的一些可能,我也只是猜測。”

陳教授嗯了一聲,點頭:“當然,科學的研究有時候需要在可靠的猜測上進行實驗。”

“我認為他的能量轉化應該類似于光合作用。”

陳教授:“吸收某種養分,完成能量轉化後排出廢物體。”

“對,這是我目前的猜測。”

陳教授不解:“那與把他帶出去有什麽直接聯系嗎?”

謝安神秘一笑:“他越強大對于救小區媽媽的幾率不是越大嗎?”

陳教授語塞。

許永安在辦公室裏分析Tina找來的資料,正翻到馬先生在外面有個相處挺好的情人時,辦公室的座機電話響了起來。

“永安。”

聽到聲音,許永安立馬正襟危坐起來。

“老板。”

“剛才謝教授跟陳教授同時找到我,說希望把他帶出實驗基地,你覺得怎麽樣?”

許永安嘴角扁了下去,面部表情開始扭曲起來。

“我不清楚這件事。”

“我問你怎麽樣?”

“我覺得不妥,在外面的安防不比基地裏嚴苛,他很有可能會逃出去。”

“我在郊區有個別墅,我覺得倒是很不錯的選擇。”

“我還是保持我的意見。”

“我覺得謝教授的意見挺不錯,至于安防你不用擔心,我可以叫人重新布置。”

電話挂了之後,許永安憤怒的摘下眼鏡往桌上一丢。Tina一進門就看到他氣得臉發青的模樣。

“我是不是打擾了?”

Tina退出一小步。許永安看她,“謝教授回來了嗎?”

Tina:“剛回到,與陳教授一起的。”

“要簽字的文件你放桌上,我等會兒回來再看。”許永安面無表情說完,抓起桌上的眼鏡快步而出。

謝安跟陳教授說說笑笑進來,突然被沖出來的許永安揪着衣領拽到了另一邊。謝安看他一眼,手覆在他緊緊拽着自自己衣領的手上。

“許先生。”

謝安很和氣的說道。

“我是對你太寬容了,所以你才沒有把我放在心上,對嗎?”許永安滾燙而又憤怒的氣息噴在謝安臉上,這讓他有些不适的別開了臉。

“你誤會了。”

“誤會什麽!?誰讓你去找老板的?”

謝安被他拉得喘不過氣來,他拉許永安的手稍稍用力了點,卻被他一把推到牆上。

Tina聽聞聲音,趕過來時便是看到這樣的情況。還好出來前她留了點心思,跟老板說了許永安情緒不太對,她才剛到,許永安的手機也響了。

許永安看了眼手機屏幕,又謝安跟Tina,按壓着滿腔的怒意接下電話。

“不管他在不在實驗基地,你都是這個項目的直接負責人。謝教授的推論我覺得很有意思,也相信他能找到正确的研究方向。目前來說,最主要的目的是盡快制藥。你不用在意他有沒有越級舉報,你只需要知道,他有沒有成功與你息息相關。他越是做得完美,你得到的也越多。我說的夠明白了吧。”

許永安陰沉的盯着某個角落,“我知道了。”

Tina有些擔憂的看了眼謝安,後者給他一個安慰的微笑。

許永安挂了電話狠狠盯了謝安一眼然後拂袖而去。謝安把衣領正好正要追過去,被Tina拉住。

“去哪兒?”

“給他出氣去。”

Tina松手,沖她一笑:“小心點。”

謝安點點頭,朝許永安離去的方向追去。

這下只剩陳教授跟Tina了,想起那天實驗室裏的場景,Tina有一丁點兒的緊張。這幾日來,陳教授頻頻問她關于實驗室裏的事,每次Tina都很耐心的說她并沒有去過實驗室,可在下一次碰面時,他又會再次問起,這讓Tina不得不憂心起來。

“Tina。”

他果然又要問了嗎?

Tina扯開嘴角,笑:“陳教授,你臉好點了嗎?”

陳教授點點頭:“還不錯,應該快好了。”

才怪呢,那天的傷口有多重她可都看到了。可她不會這麽說的。

“您在實驗室的時候要小心點呢。”

“嗯,我明白。”陳教授問,“那天你跟安琪真的沒在實驗室裏嗎?我好像有點印象,安琪偷偷跑進去找那條魚,還讓魚傷了我……後來,好像你也來了。”

Tina裝出不可置信的表情,“天吶,陳教授,您問了我不下二十次了。”

“有這麽多了嗎?”陳教授沒帶一絲愧疚道。

“那天我跟安琪在天臺吹風,真的沒去過實驗室,更沒看到什麽魚。”

陳教授:“哦。”

“您到底為什麽這麽糾結這個事情呢?”

“我感覺我最近腦子有點亂,有點分不清現實與夢幻,但是我唯獨對那件事印象很深。”

Tina笑:“您真的是弄錯了,我跟安琪從沒去過實驗室,更沒有您說的那些奇怪的事情,您還是回去好好休息吧,可能是近段時間壓力太大了的緣故。我還有事,我先走了。”

陳教授看着她遠去,默默往實驗室方向走。

謝安琪把Tina收集到的資料都複印了一份帶回家研究,在看到資料裏的馬先生年輕的情人時,她停下目光。

那是一個很年輕的女人,面容姣好,身材苗條。資料上顯示她在生下一對雙胞胎後身體抱恙,一直在某個私人療養院裏生活,極少有人能見到她。

這幾日,謝安跟陳教授頻頻在實驗室裏出入,謝安琪已經極少能進去看深海了,便想着抽時間去查看那兩個小孩的情況。

如果那兩個小孩也是人魚,那麽,他們的父親是誰?是馬先生?人跟人魚的孩子嗎?

謝安琪越想越好奇,在黛安娜忙完家務後兩人就出門了。

對于謝安琪想出去打探別人隐私的事情,黛安娜是十分嫌棄的。她那根深蒂固的思想便是大家一起相安無事的生活,你不打擾我,我也不打擾你,對于窺探別人隐私這事,她覺得比辱罵別人還要惡劣。

到療養院的時候,謝安琪率先下車,她在車下等黛安娜的時候,黛安娜是繃着臉的,并且不願意下車。

“黛安娜,我求求你了,就當是實現我的願望了,好嗎?”

“安琪,你真的越來越任性了。”

謝安琪看她幾秒,不再哀求,轉身往療養院方向走。

黛安娜喊了她幾聲,謝安琪沒應,後面她又自己捶了下大腿跟了上去。

療養院很大,很高檔。從門口進去是一個超大的花園式的庭院,不少老人在裏面散步乘涼,逗鳥下棋,打太極。

謝安琪往裏走時,一個年輕的女護工穿着護士服走了過來。她将謝安琪上下打量一眼,問:“小姑娘,你是來找人的嗎?”

謝安琪搖了搖頭,轉身指着追過來的黛安娜:“我外婆想來這裏。”

女護士看了看黛安娜的金發碧眼又看謝安琪的模樣,笑得有些心虛。

“她是你外婆?”她往門口看了幾眼,問:“你家人呢?”

“我沒有家人,就有外婆。外婆身體不好,我要去上學,不能照顧她。”謝安琪簡單表達自己的意思,女護士想了想就明白了。

她領着她往裏走,“來吧,我先帶你們去看看裏面的情況再細談。”

謝安琪走上臺階時,女護士很細心的停下腳步攙扶因肥胖而行動不太便的黛安娜。黛安娜對她說了聲謝謝,當然是英文的。

療養院是一棟五層樓高的建築。女護士帶她們坐電梯上去。

“一樓到四樓已經沒有空位了,五樓還有三個床位,除去今天可能會訂的一個,還剩兩個。”五樓到了,女護士開門讓她們先出去。

“費用我先不跟你說,我先帶你看一下環境。”

謝安琪沖她笑笑。

女護士一路講解過去,謝安琪透過拉開的窗簾往房間裏看,看到了正在玩樂打牌的老頭老太太。

“這裏只有老人嗎?”謝安琪問。

“不是,也有年輕的。”

繼續往前走,謝安琪終于看到了資料裏的那個女人。她捧着一本書,安安靜靜地坐在床頭。她頭發披散在肩頭上,從窗戶瀉下的光影襯得她皮膚白得發亮。

謝安琪停下腳步。

“她好漂亮。”她說。

女護士朝窗裏看去,笑了笑。她敲了一下窗,女人轉過頭來。

女護士說:“別看太久了,小心眼睛。”

女人笑着點了下頭。

三人繼續往前走。

“她這麽漂亮怎麽會來這裏啊?”謝安琪問。

“聽說神經不太正常。”

謝安琪回頭看了一眼,雖然門口并沒有人,可她放佛能透過那幾層牆跟幾扇門看到女人恬靜美好的身影似的。

“她看起來不像啊。”

“現在大好了,以前嚴重點。”女護士說,“總說自己見到了人魚,而且親眼見到人魚被人殺了。”

又一個人魚知情者?

“然後呢?”

前方就是空着的房間,女護士從兜裏拿出鑰匙,開門讓兩人進去。

她本不想再說,見謝安琪一副好奇的模樣盯着自己,她輕嘆口氣道:“然後,說生下的小孩也是人魚,非要把小孩給燒死。”

“有人見到小孩了嗎?”

女護士迷迷糊糊搖頭,“這我不清楚,反正大家都是這麽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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