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他抿嘴盯着謝安。

謝安咽了下口水，慢慢往回走：“我不會傷害你的，你可以信任我。”

深海的視線随着他移動。

謝安看着他的眼睛，笑着打了個招呼：“嗨。”

深海沒吭聲，謝安心想，他可真高傲。

謝安決定擺出姿态，想讓他主動求他幫忙，哪知他并未讓他如願。謝安嘆氣，他差點就忘了他能讀懂人的心思。就算他沒說，他也知道自己會救他。

需要幫助的他擺出這麽高的姿态這讓謝安有一點點不爽。

“你傷怎麽樣？”

“還好。”他簡短道。

謝安驚訝的挑了下眉頭，有些意外。

“讓你開口原來不難。”

也許他覺得這是廢話，并沒有回應。

“你不用擔心，我會想辦法送你回去的。”

“我想你可能要失望。”

謝安看他，“為何這麽說？”

“按照你的方式，我永遠都出不了這裏。”

Advertisement

空氣安靜的幾秒鐘裏，謝安覺得有些壓抑。

“先試試，總會有機會的。”謝安又像是在勸說自己，“等待時機，不能再莽撞了。”

深海沒反應，謝安也不知他是什麽想的，覺得好像也沒什麽話要說了，正想走，忽而想到療養院的事。

“對了，被抓走的女人魚，當時是否懷有身孕？”

“沒有。”

謝安眉頭蹙起：“那就奇怪了，那那兩個孩子怎麽回事？”

“謝教授是生物學家，應該知道怎麽回事。”

謝安從實驗室裏出來後一直在想孩子的事，突然某個念頭在腦海裏浮現，他驚出了一身冷汗。

原來……是那樣嗎？

陳教授打完電話，轉身就碰上了不知何時站在他身後的小區。

陳教授越過她走開，小區追了過去。

“陳教授。”

陳教授停下腳步看她。

小區看着有些焦急，他也不知道她聽到了多少。

“陳教授，你是在跟馬先生通話嗎？”

陳教授笑：“平時見你挺傻，現在變聰明了。”

“那天許先生讓我去實驗室，我看到人魚沒在，我沒有告訴他。”小區表明自己的忠誠和立場。

陳教授依舊是那副笑臉：“我知道，你是個聽話的孩子。”

“可是陳教授，您為什麽要把他偷走呢？”

陳教授咯咯一笑，那笑如此刺耳，小區不禁心慌起來。

“剛剛我才誇你聰明，現在腦子又不夠用了。”

陳教授說着轉身往回走，小區又追上去。

“教授，你為什麽要把他偷走？”

“我沒把他偷走，是他控制我，讓我帶他走的。”

小區徹底不追了，她輕聲的一句“你撒謊”在寂靜無人的走道裏響起。

陳教授腳步一滞，垂在身側的手動了一下，他睫毛抖了一下，然後繼續往前走。

謝安琪一早醒來，發現自己手腳都被綁起來了。她扭了扭身子，大動靜驚醒了躺在一旁沙發上的黛安娜。

黛安娜趕緊給她松繩子。

昨夜睡前她始終不放心，怕謝安琪半夜醒來偷偷跑了，便跟謝安商量用繩子将她綁着，等早上起來了再解開。謝安上班前來看過謝安琪，見她還在睡，也沒叫黛安娜，自己随便做了點東西就去實驗室了。

下決心給她綁着的時候，黛安娜本身就很糾結，如今再聽到謝安琪的哭聲，她更是揪心難過了。

“哎喲，我的小寶貝，不哭啊，黛安娜這就給你松了。黛安娜沒想把你綁着，別哭。”

謝安琪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手上的繩子松開後她又去解腳上的。兩人手忙腳亂一會兒。謝安琪終于解開束縛，直接往外跑。

黛安娜丢下繩子瞪大眼睛追出去：“安琪，安琪你要去哪兒？”

謝安琪哪兒管她，穿着雪白的及踝睡衣長裙就沖出家門，連鞋也沒穿。

黛安娜腦子都要炸開了，她拼盡全力跑出家門時，外面已經沒了謝安琪的影子。

她捂着嘴失聲大哭起來。司機聽到聲音趕過來，“發生什麽事了？”

黛安娜指了指樓上，又指前方：“打電話告訴先生，安琪小姐跑出去了。”

司機打了電話，可沒人接聽。他無聲的看着黛安娜，仿佛在問她沒接下去應該如何。

黛安娜擦擦淚，快跑回房裏拿了手機跟鎮定劑後招呼他直奔實驗基地。

謝安琪不顧別人的目光在路上狂奔，跑上人行橫道時，她不小心踢到腳下的臺階，人重重往前一撲。

手臂跟腳傳來的疼意讓她意識到自己并沒穿鞋。

幾個大娘奇怪的看她幾眼，正準備過來扶她時，她突然爬起來，又飛奔往前跑。

在水裏靜躺的深海某一刻像是感應到了什麽，他焦躁不安的在水裏游動起來。他低低吼叫着，魚尾不住拍打水池，濺起的水一下又一下打在光滑的地板上。

謝安琪從沒自己出過門，她無視路過的紅綠燈，在無數人的驚訝目光、無數小汽車的喇叭聲中橫沖直撞。也不知跑了多久，終于來到實驗基地樓底下。

謝安琪往裏沖。

效驗身份人員正要跟他說“外人不準進入”，只見謝安琪才剛靠近驗證大門，攔橫系統就自己打開了。

謝安琪順利通行。

那人張開的嘴瞬間閉合。

半會兒，他道，“原來是謝教授的女兒。”

謝安琪往實驗室方向跑，準備靠近大門時，她突然發現自己的白睡裙全髒了，她手上，腳上劃開了很多小傷口，潔白的皮膚上布滿斑駁的血痕，腳趾頭也是髒兮兮的。

她攏了攏頭發，彎腰拍了拍裙擺後，慢慢朝實驗室門口走去。

裏面的深海開始安靜下來。

謝安琪高興的找指紋套時，忽然發現她沒帶在身上。

她的心砰砰砰直跳，實驗室裏面突然傳來咚的一陣巨響。謝安琪心一緊。忽然間，有個影子蓋在了她伸出的手上。

她緩緩擡頭。

陳教授對她露出一個和藹的微笑：“又見面了，安琪。”

謝安琪的心幾乎要跳出嗓子口，她緩緩往後退。陳教授将她打量一遍，目光最後落在她凄涼的腳丫子上。他遺憾的皺眉搖頭：“安琪，你太任性了。”

謝安琪瞪大眼睛看他，轉身想跑時，陳教授扯住她的頭發。謝安琪一陣吃疼，捂着頭往回退。

“安琪不是想進去看他嗎？陳叔叔帶你進去。”

門滴滴響了兩聲後緩緩打開，深海用力掙脫束縛着的鐵鏈，朝陳教授警告的低吼。

“我帶安琪來看你，你應該高興才對啊。”陳教授将謝安琪推倒在地上，随後關上門。

謝安琪爬起來想躲到一邊，又被陳教授抓到了。

深海死死盯着陳教授，湛藍的眼已被染紅。他耳朵尖尖豎起，十指的指甲鋒利如刀。

陳教授了然一笑：“我臉上的傷真是出自你的傑作。Tina跟安琪，都是實驗室的背叛者。”

“你放開我。”謝安琪使勁兒掙紮，卻被他勒得更緊。

“那可不行，要是放開你，他就不聽話了。”陳教授說。

“看看我們的小公主，”陳教授低頭看她的裙子跟腳丫子，又看深海：“看看她為了見你，把自己弄成了什麽鬼樣子。”

深海試圖沖開鐵鏈，震得水池裏铛铛铛的響。謝安琪怕他受傷，哭着讓他不要動，可深海還是不停止，似乎想靠蠻力逃出來。

謝安琪哭得眼都疼了。

“看到了嗎？他是野獸，跟我們不一樣的。”陳教授說。

謝安琪憤怒回頭，将頭往陳教授臉上一撞，正好撞上謝教授受傷的臉上。他疼得一陣嚎叫。

謝安琪趁此機會趕緊跑，可剛跑出幾步，陳教授又追了上來，謝安琪腳一扭重重往前一撲。正好撲在了水池邊。

深海伸手去抓她手，卻發現差了點距離。謝安琪正要繼續往前移，裙子突然被人猛的往後一拉。

空氣像被人扯開兩半，撕拉一聲巨響。

謝安琪驚恐回頭，看見陳教授帶着血的臉出現在自己身後。她尖叫出聲，還沒來得及跑，就被他抓住兩只腳踝往後一拉。

深海猩紅着眼在水池裏發怒，實驗室裏的響聲震耳欲聾。

陳教授道：“你若是乖乖聽話，我便不傷她。”

深海看着他的眼睛，陳教授及時避開眼：“不要再次對我使用這種下三濫的手段，我已經吃過一次虧了。”

“那你想怎麽樣？”

陳教授放開謝安琪，謝安琪瑟瑟發抖抓着被扯破的裙擺躲到一邊。

“讓我看看你的能力。”陳教授說，“當然不是那種簡單的能力，我相信你知道我說的是什麽。”

“你讓她出去。”

“那可不行，她是我的籌碼。”陳教授擦擦臉上的血，笑，“你也可以不聽我的，那麽她就得吃苦頭。”

“安琪也有十八歲了吧？是個小大人了。”

他這句話讓謝安琪害怕起來，她捂着嘴往後躲。陳教授見此陰陰一笑。

“我不喜歡被人威脅。”深海說。

“這可由不得你，誰讓你現在是階下囚。”

深海的藍眼睛轉了轉，薄唇微動：“是不是，我說了算。”

說完，他閉上眼。他身上的肌膚開始衰老，從臉到脖子再到胸口。

謝安琪驚慌跑過去卻被陳教授拉住。

“不要！深海！”

陳教授氣得青筋直冒，他咬牙切齒道：“我答應你！”

深海還沒停止衰老萎縮，眼看就要成幹屍，陳教授趕緊将謝安琪推出實驗室，瞬間關上門。

實驗室裏安靜得只有陳教授的呼吸聲。

“你可以停止了。”

深海的皮膚衰老狀态緩緩暫停，他慢慢睜開眼，确定沒看到謝安琪後，他沒入水中，沒一會兒，身體恢複了原狀。

陳教授驚嘆的看着這一幕。

謝安說的果然沒錯，他的能量來源果然是海水裏的某種物質。

他的皮膚已經恢複如初，魚尾閃着強壯的幽藍光，眼睛依舊神秘而犀利。

“把我的臉治好。”陳教授說。

小區聽到動靜跟過來時，便看到謝安琪一身落魄的站在實驗室門口拍門哭泣。

小區吓到了，摟着謝安琪說要去找謝安時，謝安琪突然掙脫她的懷抱，踉跄的往外跑了。

小區邊追過去邊給Tina打電話，才跑出去沒多久，聽到身後實驗室門打開的聲音，她回頭，看到陳教授一臉是血的走了出來。

Tina接電話了，小區聽到了謝安琪的哭聲，她動了動唇，沒開口。

陳教授站在門口遙看她，小區清清楚楚的看到他擦去臉上的血後，臉上的傷口已經不見了。

Tina在電話裏叫她，可小區已經沒心情再說話了。

謝安琪從裏面跑出來，陳教授也在裏面，裏面發生了什麽？

“小區，在嗎？”Tina還在電話裏叫她，小區說了一句沒事，就挂電話了。

小區走過去，神情緊張問：“陳教授，您沒事吧？”

陳教授看她一眼，“我看像是有事的樣子嗎？”

小區心情複雜的搖了搖頭。

“我去洗個臉，一會兒你幫我把繃帶重新弄好。”

“嗯？”小區不明白他的意思。

陳教授笑着指了指自己的臉頰，“這個，不能讓人看到，明白嗎？”

小區的心咯噔了一下。但她還是點頭了。

謝安琪沖進Tina辦公室的時候，可把Tina吓死了。

她趕緊把門關上，摟住瑟瑟發抖的謝安琪。

“安琪，你怎麽了？誰把你弄成這樣的？”

謝安琪不知道該說什麽，只是一個勁兒的哭。

“我去找你爸爸。”Tina轉身拿起座機給謝安打電話，卻被謝安琪阻止。

“我跑出來的，Tina姐姐，陳教授，他發現我了。”

Tina：“你去找他了，是嗎？”

謝安琪點頭，然後哭得更大聲了。

“我不該去找他的，陳教授拿我威脅他，我不知道他現在怎麽樣了。”

“讓你爸爸去看看，你爸爸說了，會幫他回家的。”

謝安琪又搖頭：“爸爸要是知道我跑出來，會遷怒于他。”

Tina心疼的摸摸她腦袋，“知道會遷怒他你還跑出來？”

謝安琪的淚吧嗒吧嗒的下：“我不放心，Tina姐姐，這就是喜歡一個人的感覺吧？閉上眼就會擔心他開不開心，過得好不好，睡得舒不舒服。就算別人再怎麽不喜歡他，你總覺得他哪兒都好，哪兒都能讓你牽挂，是嗎？”

Tina點頭。

“我不能給他什麽，但我想讓他回家。”謝安琪說得Tina都要流淚了。

“Tina姐姐，送他回家是我唯一能送的禮物。我一定要做到。”

Tina緊緊抱着她，清淚滾滾而下。

最終黛安娜也沒驚動謝安，過來把謝安琪帶走後，還是Tina抽時間去找的他。

謝安正在研究如何提取深海的細胞分子，并加以某種物質使得細胞修複能量的最大化。Tina來找他時，他剛收好筆記本正要出門。

“謝教授，有件事我不得不跟你說。”Tina進來時，面色有些凝重。

謝安笑：“不會是要給我發喜帖吧？”

“不是。”Tina抿唇一笑。

謝安笑着看她一眼，“那有什麽事值得你這麽愁眉骨臉的。”

“關于安琪的，也關于深海的。”

她說到“深海”的時候，謝安一下子沒反應過來。

“你叫這名字叫得挺順的。”

Tina松松肩，眨眼消去眼中的濕意。

“那天去追他的時候，許先生把我推進去，他并沒有傷我。”

“他跟我們一樣，有腦子，不會随便傷人。”

他這麽一說，Tina更難受了。

見她不吭聲，謝安又擡眉頭看她：“你今天很奇怪。”

“嗯？是嗎？”Tina假裝輕松一笑。

“我好像打斷你的話了，請無視我的無禮，繼續吧。”

“我好像，又不想說了。”

“你這就不厚道了。”

Tina笑：“我怕告訴你，你擔心。”

謝安想了想，說：“安琪偷偷過來了？”

Tina挑眉：“嗯。”

“還有更嚴重的？”

“沒錯。”

謝安看着她的眼睛：“一次性說完吧。”

Tina不敢有所隐瞞，事無巨細全說了。

謝安聽完，臉就沉了。當他聽到陳教授撕了謝安琪的睡裙後，他想殺人的心都有了。

謝安沖出去，想找陳教授理論，被Tina拉住。

“你就這樣跟他撕破臉嗎？”

“用一句網絡流行語來說——不撕破臉，還留着過年？”

Tina被他逗得抿嘴一笑，“你放松點，先把情況弄清楚了再決定怎麽做。現在應該先去看他的情況吧。”

謝安想了會兒，說：“其實我不用太擔心他的狀态。陳教授就算想用他制藥救小區的母親，也不敢這個時候下手。深海的細胞活動雖然很活躍，但是只要抽了一定量的血液後，他的身體數據都會有少許變化，許永安一旦看到，一定會問的。所以陳教授就算想動手，也不敢做得太過分。”

Tina：“那麽他會用小分量的血液進行試驗。”

兩人異口同聲道：“他的臉。”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冰坨的營養液～麽麽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