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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對。

剛剛說錯了,應該是覺得那段時間的趙詢像陸珩。

一想到這裏,桑桑就抿了唇,她想她怕是最近太忙了,整日裏胡思亂想,竟然覺得趙詢像陸珩。

桑桑覺得她最近很不對勁兒,每天都想些不可能的事。

将這個想法從心頭驅散後,桑桑提着食盒在花樹後站定,然後稍探了頭往外看,看陸珩什麽時候會走。

外面,陸珩似乎是身子很難受,好看的眉頭擰起,嘴唇抿成一條直線,一向冷淡的面孔都透着幾分不舒服的意味來。

随即,陸珩略站了站,似乎是在等身子的不舒服過去,然後才往前走出了宮。

等陸珩的身影徹底離開,桑桑才從花樹後出來,她看了看陸珩消失的方向,心頭疑惑的很,看那樣子,陸珩是真的受了傷。

桑桑搖了搖頭,然後提着食盒去了正殿。

齊昊已經等了有一會兒了,他一見桑桑過來就亮了眼睛:“聖女姐姐,你過來了,今天準備的是什麽糕點啊?”

桑桑含笑:“今天做了四色糕點,你嘗嘗,”這些日子巫月也算是摸清楚了小皇帝齊昊的口味,今兒特意按照他的口味做了四樣糕點。

果然,齊昊的眼睛都亮了,好像在閃爍着光芒一樣,他甜甜地道:“聖女姐姐,我也讓宮女們準備了果酒,味道很好。”

齊昊這小模樣像偷喝了酒的小老鼠,可愛的緊,桑桑極力控制了自己想去摸齊昊頭發的沖動,畢竟這是一國之帝。

齊昊很開心,他早已習慣了這樣的日子,并且開始期待,每當桑桑過來就是他可以盡情吃糕點喝果水的時候,多幸福啊,而且桑桑還生的那麽好看,渾身都帶着一股子甜絲絲的香味兒,現在齊昊是真的把桑桑當做姐姐了。

齊昊雖然開心,但吃相也十足優雅,桑桑見了在心中一嘆,不愧是皇帝。

齊昊歪着腦袋,像是想起來什麽似的道:“聖女姐姐,說來也巧,從前你過來的時候偶爾會遇到陸哥哥,怎麽現在這麽長時間你們倆都沒碰見過?”

他還記得,陸哥哥說聖女姐姐生的好看呢,那時候兩個人一起陪着他,既有陸哥哥,又有聖女姐姐,比現在更開心。

猝不及防被齊昊問到這個問題,桑桑眼也不眨地撒謊道:“興許是不巧,所以才沒碰到,”當然是她打聽了陸珩一般過來的時間,然後特意避開的。

齊昊點了點頭,好吧,說的也有道理。

不過說起陸珩,桑桑還是沒忍住問道:“不過我最近聽聞攝政王似乎是受了不輕的傷,也不知道現在怎麽樣了?”

前段時間她本來就忙,何況又有她的額外示意,有關于陸珩的事情一向是到不了她跟前的,故而桑桑對此真是一無所知。

齊昊皺了眉,小臉上滿是擔憂:“陸哥哥确實是受了傷,不過不知道是因為什麽才傷了,總之最開始幾天真的傷的厲害,連朝都上不了。”

那幾天他也比從前累的很,更加認識到了陸哥哥的重要。

“後來,似乎是好多了,陸哥哥才過來上朝,不過終究是沒好全,我總能看見陸哥哥皺眉,應該是很疼,”齊昊又說。

原來如此,桑桑點了頭,既然齊昊都不知道陸珩受傷的真正原因,那旁人應該也不知道了。

之後,桑桑才意識到她竟然又問起了陸珩,她連忙扯過話頭:“皇上,再有些時日就是端午節了,朝中的慶典都準備的差不多了吧。”

說起這個,齊昊很是期待:“都差不多了,禮部的趙大人負責這件事,一點差錯都不會出,就等着端午節那天了。”

端午節是一個不大不小的節日,素來大齊都頗為看重。

通常都會在洛水上準備賽龍舟這個活動,到時候皇家會遍邀大臣,以激勵萬民,宣揚名聲,到晚上城中也會點花燈、放煙火、比廟會還要熱鬧的盛事。

齊昊看着桑桑:“聖女姐姐,那天你也玩的痛快些,總比在宮裏悶着強。”

桑桑自然是要出席端午節慶典的,她作為聖女是必須要出現的,齊昊如此說是因為囿于聖女的身份,桑桑很多事都不能做,端午節那天桑桑倒是可以正大光明的出宮,還可以在晚上出去游玩。

桑桑聽後很感動,齊昊果真是個善良溫暖的孩子,這會兒還偷着暗示自己到時候可以溜出去玩兒,可齊昊身為皇帝卻是不行了。

“好,那皇上那天也多吃些糕點,”桑桑說。

齊昊臉紅紅地點了頭,雖然他不能溜出去玩兒,但可以在那天暢快地吃糕點了。

桑桑發現趙詢的傷好像好的很快。

不過回來沒幾天,趙詢就已經活蹦亂跳的了,桑桑蹙着眉:“趙詢,你之前不是受了很嚴重的傷,怎麽這麽快就随意走動,平時還是多休息為好。”

趙詢一愣,随即反應過來是陸珩受的傷,他連忙說道:“那個傷啊……也不知道怎麽了,興許是巫月的醫術太好了,還有你煲的湯太滋補了,我現在覺得已經好的差不多了,至少随意走動是沒問題了,一點都不疼。”

雖然趙詢這麽說,桑桑還是覺得趙詢太逞強了些,那天晚上的事她可是親眼見到的,那麽沉的挂滿了花燈的木架硬生生砸在他背上,怎麽可能這麽短時間內就活蹦亂跳。

桑桑還是按着趙詢坐下,然後去批公文。

書案上摞了厚厚的公文,桑桑随意撿了本,她以手托腮,看的認真,然後用蘸了墨的狼毫筆批改。

一連好幾本公文,還是碰上桑桑不知道該怎麽處理的了,桑桑的眉尖淺淺,顯然是有些着急了,她放下筆,忽然就想起了那天晚上的趙詢。

他先是幫自己批好了公文,然後又忽然改口說讓她自己想辦法,又從書架上取了那本書給自己。

想起那晚上狹窄逼仄的書架後,桑桑擡眼看見的他的下巴颔,她忽然就紅了臉。

念頭轉過,桑桑側過臉,果然看見了不遠處條案後頭坐着的趙詢,他坐的端正,對着她的半側臉俊朗又帶着少年氣。

似乎是感受到了桑桑的注視,趙詢側過臉,眉眼都笑開來:“怎麽了,桑桑,是不是餓了,我叫丫鬟端些茶果過來。”

他說這話時眉眼生動,剛剛坐在那裏時沒說話也是一張臉都含着笑意,整個人看上去都十分溫和。

是的,溫和,桑桑很清晰地感知到了趙詢身上的感覺,她搖搖頭:“沒事,剛剛走神了,”說罷就低下頭繼續看公文。

可桑桑卻再沒集中注意力,公文上的字幾乎晃花她的眼,不對,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怎麽趙詢就像是變了一個人一樣呢,現在的趙詢更溫和、更容易相處,言語間也頗有趣兒,可就是不像前一個月的趙詢,那個趙詢更……沉穩,也不大愛講話,整個人看上去更有一種疏離的氣質,但卻更吸引她,更想讓她接近。

可趙詢就是趙詢,怎麽可能有這樣兩種脾性呢?

桑桑覺得她快要被自己逼瘋了,自打那日趙詢回宮,她就感覺不對,可她又具體不知道是哪裏不對。

頭疼欲裂,桑桑無奈地趴在桌上,半張臉對着空蕩的牆壁,她覺得她需要好好睡一覺,免得整日疑神疑鬼的。

端午節很快就到了,建康城熱鬧的不得了。

洛水上龍舟已經入水,各隊的子弟們也都準備好,齊昊和一衆大臣坐在了洛水旁建好的行宮內。

齊昊居中,陸珩和桑桑一左一右,端坐在最高位上。

先是齊昊作為皇上說了一番話,然後就是桑桑這個聖女了,桑桑今日特意穿了身隆重的衣裳,然後在滿朝大臣前說了一番致辭,她本就生的美,又有這樣高的地位,場中的熱鬧一時間要沸反盈天。

巫瑤坐在下首,她看着周圍那些人谄媚的笑容,還有恭賀贊美桑桑的一席話,她心中忽然升起一種荒誕的感覺。

從前這種場景受恭維的一般都是她們姐妹,如今換成了桑桑。

也是這時候,她才發現妹妹巫琴說的話竟然很有道理,若是這些人知道桑桑的過去的話,還會像現在這樣恭維桑桑嗎?

但巫瑤心中還有一杆秤,她還記得自己是巫族的人,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滿潮人都在歡呼桑桑,她卻看着陸珩。

最近陸珩不怎麽回府了,她本就不怎麽能看見陸珩,如今一來更是少見了,雖然隔得有些遠,但她還能看清楚,陸珩好像瘦了些。

巫瑤眼中忽然緒起淚水,她想在這陌生的大齊,她只剩下陸珩一個人了。

上頭,齊昊宣布賽龍舟活動開始,場下就熱鬧開來,一時間歡聲陣陣。

趙詢還是被趙王給逮住了,趙王顧不得周圍那些多雙眼睛看着,揪起趙詢就往一旁的一個偏殿裏走,那偏殿一個人都沒有,正是僻靜的很。

正好沒有人,趙王的大嗓門也不用控制:“你這個混小子,這一個月都去哪兒了,去客棧也摸不到你的影子,要不是聽說你在宮裏的信兒,我還以為你失蹤了呢!”

趙詢心中第一個念頭竟然是陸珩辦事果然滴水不漏,把他這個一向英明的父王也給瞞過去了。

瞧着趙詢走神兒的模樣,趙王氣不打一處來:“趙詢,你聽沒聽我說話?”

原本趙王還以為找到了和趙詢好好說話的機會,沒成想一個月前趙詢那小子又躲起來了,哪哪兒不見影兒,要不是偶爾能聽到趙詢的消息,趙王還以為趙詢失蹤了呢,如今好不容易又抓住趙詢,趙王可不能放過這個機會。

趙詢這才反應過來,他想起他這些天沒敢去見趙王的原因,還有他誤會了那麽多年的事,他真如趙王所言,是個混小子。

看見趙詢臉上落寞的神情,趙王才反應過來他又控制不住說重話了,又和趙詢喊了,分明他來之前已經打定主意好好說話了,可如今又沒能避免,完了,這不是又把趙詢給推遠了嗎。

趙王剛要放軟聲音,就聽趙詢道:“父王,從前都是我錯了,是我糊塗。”

趙詢很認真:“父王,我以前确實是個混小子,每天竟撿您不開心的事做,故意惹你生氣……”他以後會改的。

趙王着實是愣了,他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然後拍了拍趙詢的肩膀:“你這孩子……”

趙詢一向是個固執的孩子,從來都是反着來,如今這樣趙王反倒不習慣了,他都懷疑是不是自己把趙詢給逼得太緊了。

他盡量放軟聲音:“父王也有錯,有事應該和你好好說,不應該不問你就不分青紅皂白地去教訓你。”

趙詢看着眼前垂垂老矣的趙王,眼圈兒忽然紅了,他之前該是做了多少混賬事啊,他終于還是放下面子說了:“父王,我知道了母親和您之間的事了,從前都是我誤會您了……”

趙王一愣,英武了大半生的男子也紅了眼,喃喃道:“你這孩子……你這孩子……”

什麽都沒有再說,什麽也都沒有再問,這對父子終于冰釋前嫌,解除了二十多年的誤會。

趙王掩飾地轉過了話頭:“那你還不快回家,整天待在宮裏幹嘛?”

果然,溫柔不過幾秒,趙王又恢複了從前的模樣,但趙詢更習慣這樣的趙王,聽了趙王的話,他難得的沒有回應。

趙王露出了了然的神色:“是不是想照顧聖女?”

趙詢瞪大了眼睛:“父王,您是怎麽知道的?”

趙王朗聲笑了起來:“我看着你這皮猴兒長大,還能不知道你這點心思,”他早就看出自家兒子喜歡聖女了,要不然怎會一直跟在聖女身邊。

趙詢低着頭,确實,他就是因為喜歡桑桑才想陪在桑桑身邊,細細算來他已然陪在桑桑身邊兩年多了,那麽長的時間,所以他才不願回府。

趙王看透了趙詢心中的所思所想:“趙詢,你要是真的想和聖女在一起,就要配得上她,你這樣陪在她身邊無濟于事,”他認真地道。

這番話幾乎是直指自己內心最恐懼的地方。

趙詢幾乎是立刻就想起了陸珩,陸珩那麽簡單又輕松地逼迫他做了那事,他毫無反抗的能力,陸珩是攝政王,更擁有那樣的權利地位,也只有這樣才能配得上桑桑。

他就這樣單單站在桑桑身邊,又對桑桑有什麽助力呢?

良久,趙詢點頭:“是,父王,我收拾幾天就回府,”他也該努力了,然後成為配得上桑桑的人。

這話熨帖了趙王的心,他的兒子果然是好兒郎。

趙王也算是放下了心事,走之前他對趙詢道:“趙詢,追姑娘可不是這樣什麽都不說就行的,你得讓她知道。”

他這個兒子啊,太天真了些。

賽龍舟的活動很精彩,衆人又一起用了禦膳才散,這會兒已經要天黑了,街上開始熱鬧起來,各處都點了彩燈,攤子擺起來,入耳都是吆喝聲,小娘子和公子們沿着河岸散步。

桑桑也帶着巫月在城中走走。

巫月還是第一次在外頭過端午,覺得十分新鮮,走走看看的,臉上的笑是掩也掩不住。

逛了好長時間,巫月又道:“聖女,我剛剛聽小娘子們說月老廟那裏熱鬧,咱們過去看看吧。”

桑桑自然同意:“好啊,那過去吧,”說起來,她竟然也沒去過月老廟呢。

巫月是個小姑娘,自然向往這些事,也期待屬于自己的良緣,等走的近了,巫月才發現月老廟前果然很多人,果然,不管過什麽節,人們都拜月老。

月老廟前客迎門,有人求簽,有人敬香,還有旁的有趣兒的活動,巫月眼睛都直了,桑桑就放巫月自己過去看,不必等她,有了桑桑的準話,巫月笑着就應了。

桑桑一個人在月老廟裏轉。

她倒是對這些沒什麽興趣,不過是寄托心頭的願望而已,又不能成真,更不作數。

桑桑走到了一棵大樹下,這樹得有百十年的年頭了,枝繁葉茂的,仰頭往上看都看不到天空,只能看見枝葉,足以見其壯闊。

這樹的枝葉上挂滿了紅布條和各式樣的牌子,還有好些小娘子笑盈盈地要往上扔布條,沒錯,這就是姻緣樹了。

桑桑站在樹下,看別的小娘子臉紅紅地許願,許願覓得良人。

一陣急促地腳步聲傳來,趙詢似乎剛跑過來,額上還挂着些汗,桑桑見了就知道趙詢心情不錯:“怎麽,和你父王和好了,不再有誤會了?”

趙詢的臉果然紅了,連桑桑都記挂着這事,可見在桑桑心裏他該是多沒男子氣概啊,渾似個沒長大的,和父親鬧別扭的孩子。

“早好了,”趙詢撐着道。

桑桑失笑:“嗯,你說的都有道理,”她接着問:“巫月在裏頭呢,我在這兒等着她,估計還得一會兒,你可着急,着急就先回去吧。”

“我不急,我這回來是有東西要給你的,”趙詢低聲道。

桑桑蹙眉:“給我?”

趙詢說着拿出了一個匣子,匣子裏是一根羊脂玉茉莉小簪,十分好看:“這個是我剛剛瞧見的,我覺得很适合你,喜歡嗎?”

這……趙詢幾乎從沒這麽直白過。

桑桑擡眼,趙詢依舊俊朗,依舊那麽少年氣,可他一向大方的臉上竟然有幾分忐忑,耳朵也泛上了紅色。

桑桑看着匣子,也看着趙詢。

是這個人,在寶珠出事那天晚上俯身安慰她,攙扶住她,是他淡淡地點出一桌她喜歡的菜,也是他在木架下為她撐起一片天,他幫她做了那麽多,她有什麽不能接的呢。

桑桑接過匣子:“我很喜歡,謝謝。”

趙詢的臉刷的一下就紅了,他覺得他幾乎不敢看向桑桑,他幾乎是落荒而逃:“你喜歡就好,對了,我還有事就先走了,你再等等巫月吧。”

望着趙詢拔足而跑的身影,桑桑不禁失笑。

可這過後,她心頭卻泛上淡淡的疑惑,不該是這樣的,她應該是開心的,是激動的,是連腳趾尖都會蜷曲起來的,可為什麽,她剛剛一點這些害羞的心思都沒有呢。

這一切,都好像錯位了一般。

桑桑咬着唇,她聽見一旁小娘子們的笑語。

“聽說走出這姻緣樹,見到的第一個男人就是将來的真命天子呢。”

“亂說,這如果碰見個老伯,又或是相貌不佳的公子,你們還說那是未來的夫君嗎?”

小娘子們被噎住了,然後吃吃地笑了起來,沒有再說話。

桑桑想第二個小娘子說得對,這如果出去碰到個老伯,那真是一切都毀了,她看了看天色,想着巫月也該出來了,就轉身出了姻緣樹。

剎那之間,桑桑就看見了衣帶風流的陸珩,他立在一盞走馬燈下。

他穿一身玄色袍子,漆黑的發束在玉冠內,走馬燈投下的花瓣樣的陰影落在他臉上,像是少女绮麗精致的羅黛。

風雅到極致,好看到極致。

遠處,風從姻緣樹吹過,簌簌作響。

作者有話要說: 馬上,真的馬上了,是我手速太慢,嗚嗚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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