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靈菀禳福燈

鬥姥廟，靈菀忽然睜開眼，目光眺望金陵城。

望氣，這是修士們最擅長的手段。偌大金陵，世家豪族無數，一道道氣柱交織混雜，形成五色雲海，煙波浩渺，氣沖霄河，其中有五道氣柱為最。

這五道青氣如雲袅袅，是賈、史、王、薛四大家族和如今作為五皇子母家的甄家。

四大家族氣脈相連，而甄家氣運所化氣柱中又有蟒龍之相，遙遙和京城一條金龍呼應。

“繁花簇錦，烈火烹油，如今摻和進從龍，真以為那些人看不分明？”靈菀道行頗深，昔年也曾在京城長安和各位同道論道，知曉王朝之下的隐秘。

偌大一個王朝，難道真沒供奉幾位修士？都說入了公門好修行，王朝之中可有不少請來的供奉，其中好幾位的道行連靈菀都不敢自比。而且，那長安的清虛觀、慈恩寺中皆有高明之士。而欽天監裏面那些觀天蔔算之人也有不少望氣觀星的手段。

在這些高人眼中，神州氣運變化盡在胸中，只是說與不說的區別。大多數人愛惜羽毛，不肯多言罷了。

“如今甄家勢大，金鳳飛舞，金龍呼應，這一龍一鳳可是犯了忌諱。”靈菀又看向其他四大家族。

賈府金陵老宅上空金青雲海中趴着一只病虎。

“天子以龍自居，座下群臣以飛禽走獸為相。文臣尊鶴，武将崇虎，将門虎子，已是武将之極。”

這頭虎形氣運法相是賈府數代氣運積累，但如今病虎垂老，顯然是賈府由盛轉衰之相。

而病虎額頭的“王”字逐漸黯淡，靈菀明悟天機：“榮國公快去了。”

天機明了，再看病虎，在肋下竟又有一個頭顱伸出，而在尾巴部分，神鞭虎尾長出片片雉羽。“賈府失主，女主掌權，而其中內鬥不休，兩房争執，這榮國府衰落就在眼前。”

靈菀道行高深，随後又看了看其他三家族：“有興有衰，日後賈府再非四家之首，另有賢人出世。”

不過靈菀目的并非是查看這些家族的氣運，而是關注衛府。

衛府氣運和賈府有些許連接，縷縷赤氣流入衛府，在衛府上空煙雲之中有一豹形異獸盤踞，那便是衛府的氣運之所。

“武将所化氣運神獸無非虎豹、狼犬之流。衛延升官不久，原本赤狼法相剛剛進化，獵豹尾部仍是狼尾，顯然是剛剛進位尚未消化之故。”

靈菀默默觀望衛府氣運，赤色煙雲中靈豹身下有黑氣纏繞，整個衛府氣運動搖，煙雲有四散趨勢，靈菀見了暗忖：“果然是主母有厄，整個衛府都有氣運動搖之相。”

思索間，那黑氣化作惡鬼夜叉和神豹厮鬥。沒多久，神豹就傷痕累累，衛府上空陰雲彌漫，漸漸有黑風吹動，夾雜着風雪呼嘯而至。

衛府中，衛芊瑟瑟發抖，臉色青白站在門口等待結果。

“罷了，就是為了這丫頭，也必須助他們衛府一臂之力。不然賈玫身死，她又有何人庇護？”靈菀心有所思，拿出一盞銅燈，輕輕吹口氣，紅光明霞沖着衛府上空的煙雲蕩去。

點福燈！

這盞銅燈不過價值五錢，和那些寺廟中的千金琉璃盞別說比了，就是放在一起也覺得侮人眼球。

可就是這盞銅燈，成了賈玫救命之物。

縷縷瑞氣随赤光混入衛府，和衛府上空紅色煙霧融彙。只見惡鬼所在的暗色烏雲逐漸散去，神豹得靈菀相助将夜叉逼退，一爪子将惡鬼拍碎，黑霧如潮水退去。

靈菀手中銅燈光輝一暗，複又再度亮起，冥冥中和賈玫氣運連接。

“玄芸，你将此物擱置在小堂裏供奉在娘娘座下。”靈菀身子有些發虛，祭煉一盞福燈便讓她折損道行，吩咐徒兒擺下福燈，又回到靜室打坐。

忽然眼前飄來一陣陰雲，雲中有陰森聲音響起：“陰陽兩隔，你擅自幹涉他人生死，莫不怕未來折了自身福報？”

靜室中空無一物，那陰雲非凡人可見。

但靈菀頗具道行，聽到聲音，稽首作禮：“小道見過冥神上尊。”說着，頭頂縷縷銀輝化作宮闕，宮闕中有一老婦，持着龍頭拐杖，身邊紫色雲彩相随。

九重天闕生紫光，寶華玄陰號鬥姥。

看出靈菀道統來歷，那陰雲中也有一位白無常走出，手持哭喪棒，沉吟道：“想不到當今鬥姥一脈竟然還有傳人？”

“骊山封山，道統不傳，不敢以天後道統自居。”靈菀閉着眼，頭頂宮闕中老婦人開口，這老婦人便是靈菀陰神所化，是她魂魄之本，性命之根。身邊星輝彌漫，頭頂北鬥群星，正是鬥姥娘娘一脈功法傳承的标志。

鬥姥是天界大聖，白無常不敢大意，謹慎道：“看你道行，也參陰神，得人仙果位，當知我陰司規矩。擅動他人命數必折你人仙之壽，損你日後修業。你修行一甲子，莫非還看不透這其中奧妙？”

靈菀見這位陰神好說話，連忙道：“我觀賈氏命數，命中福壽延綿，絕非早夭之相。想來是生産之時無意間窺見死門？”

自古以來，婦人生子便是鬼門關前走一遭。除卻本身的危險外，從玄學角度看：亡靈靈魂轉世而來，自身攜帶死氣投入母體腹內和生氣中和。玄牝之門，天地之根。而若放在母體，便是那産道所在。此乃生機之門也。混雜死氣的靈魂嬰兒從生門過，引發生死陰陽二氣沖突，讓母體橫跨于生死陰陽兩界。冥冥中窺見鬼門關，若一個不小心就會涉足陰間，再也回不來。

“若是賈氏此刻身隕，也因為陽壽未盡而不能轉世，只能在枉死城徘徊。與其讓她在枉死城徘徊至陽壽耗盡，何不讓她在人間過完這一生？”靈菀言辭懇切：“我和尊神皆為修行之人，上體天心之慈，還請尊神網開一面。”

白無常沒說話，默默擺出冥書翻看，查閱着賈玫命數。

見賈玫命中當有甲子之壽，又看到靈菀身邊星輝寶光，心中暗忖：那鬥姥娘娘和旁人不同，她是北鬥之母，北鬥注死，和我陰司大有幹系，不如賣她一個情面。”

想罷，白無常松口：“既然如此，我也不去給枉死城添人，免得秦廣王殿下到時找我麻煩。只是你人仙道果，道行淺薄不堪，這福燈王後還是別給旁人做了，以免到時牽連到你。”

“小道明白。”靈菀面色一喜，對白無常行禮後送其歸入幽冥。

無常離去，靈菀連忙把自身陰神歸入體內，不敢暴露日光之下。同時，思慕起白無常的手段：“這陰司無常雖是幽冥鬼體，但日夜勾魂，神行千裏，皆是地仙道果，不懼日光驚雷。這般境界我什麽時候才能達到？”

人仙之體，無病無災，可陰神夜行，觀察鬼神。但地仙之身才堪稱仙人，可移山倒海，乘雲駕霧。

靈菀道行淺薄，默默收功後重新打坐養氣。

而在衛府，随着靈菀暗中相助，賈玫終于度過鬼門關，艱難生下一子。

“生了……生了！”黛蘭出來報喜：“夫人生下一個七斤重的男孩。”

男孩？外面幾人心思各異。

衛芊揚手讓紅椿遞上一個大紅包，然後豪氣道：“今天冬至，又逢小弟降生，大家忙了半天也算辛苦，回頭每人去賬房領雙份紅包。等中午了，每人再去領半斤餃子。”

衛芊讓管家安排，自己和黃夫人走入內室探視賈玫。

賈玫在生下孩子後力氣不濟，昏迷過去，但性命無礙，衛芊二人見了後心中一定。

衛芊拉着黃夫人的手：“這次母親脫險多虧伯母相助，今日便別走了，一起在衛府用飯吧，也熱鬧些。而且侄女打理家務，還需要伯母指點。”

黃夫人目光落在旁邊的男嬰身上，心中一酸，勉強笑笑，沒有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