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轉機
書珏提着劍一步一步向我靠近,而我卻在這毀滅一切的大火中有些失神。正當掙紮的意識快要淹沒在消極和黯然中時,我一垂眸瞥見了腰間挂着的那枚柳葉彎刀。
那是阿言送給我用來防身的,我臨下山前,陸羨河還極有耐心地替我整理過。
電光火石之間,一句溫暖而又穩定的話緩緩地自腦海中響起。
——你還這樣年輕,既然已經有心去追逐什麽了,便不要讓自己後悔。
像是滴穿頑石的一股清流,将所有沉重的黑暗毫不猶豫地劈開,悄無聲息地洗滌着我被火焰和黑煙擺布的腦袋。
下定決心一般,我将彎刀拔了出來,擡臂以刀鋒直指他的眉心。
“既然你那樣在乎‘九山’,那我偏偏不會如你所願。”我狠狠地說道,“我會比你先得到它,就算你先我一步找到了,我也會搶回來。”
“就憑你?”他扭曲地笑了起來,握劍的手向前一沖,與我手中彎刀相抵。
金屬摩擦的聲音尖銳刺耳,同他戲谑的笑聲一起在我耳畔不知疲倦地回響。
我并不太會擺弄手中的刀,空有一身蠻力與他在沖天的火光中對峙。偏那柳葉刀極為争氣,刀劍相交,細長的劍身似乎扛不住那份與生俱來的壓迫,被磨出微小的細痕。
書珏皺了皺眉,有些不耐煩地避開彎刀,在我神經緊繃的情況下,轉頭朝我的面向處倏然揮出一劍。攻擊來的猝不及防,我下意識地退後幾步,反應過來的時候胸口已經傳來火辣辣的疼痛。
這一劍沒有想象中下手重,書珏在出手之後有些愣神,黯淡無光的眼睛裏驀然多了幾分猶疑。
我順着他的目光低頭朝自己看去,只見胸口的衣衫被方才那劍撕開一條裂縫,三條陳舊的傷疤在火光下若隐若現。
那是我幼時和他一起被狼襲擊後留下的傷痕,那次傷得極重,所以留下的疤痕怎麽都去不掉。細細想來,小時候的我們遇到危機還知道互相保護,如今長大了倒是完全反了過來。
我也不知道哪裏來的力氣,趁着他還在發愣的一瞬間,飛速将手中彎刀收入鞘中,以刀柄重重地朝他腰腹間襲去。我終究沒勇氣用刀尖砍向他,就好像他也會因為想起往事而露出破綻一樣——
看着他痛苦地捂着小腹蹲下了身,我什麽也沒再對他說,咬着牙決絕地轉過身,毫不猶豫地朝山下奔去。從此之後,這滄歸山上便再無我師徒三人,所有的回憶都被這無情的大火所燃燒殆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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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場火持續了整整一天一夜才被住在山腳的居民熄滅,山上大部分的林木被毀,常用亦或是珍貴的草藥也被燒得所剩無幾。我帶着一身的傷連夜朝浮緣城逃去,以避免被這座荒山勾起往日的記憶。那之後我再也沒有看到過書珏的身影,若是他還瘋瘋癫癫地活着的話,約莫又被他心中的“九山”所吸引着,不斷做出害人害己的事情。他于我來說像是一場兇殘至極的噩夢,那樣溫柔地給予我一個充滿生氣的新家,卻又冷酷無情地親手将美好扼殺。
而我唯一的師父陸羨河已經不在人世,我想他大概永遠也想不到自己會被一手帶大的徒弟活活燒死在屋中,最後連屍首都不剩。與他相識的所有日子裏,我未曾見過同他來往密切的友人,唯一知道的便只有陸羨河回憶中的薛臨,以及後來的阿言和他家“公子”。所以最終只有我和十幾位被他醫治過的村民草草為他立了一個衣冠冢,離開之時,我對着那衣冠冢重重磕了三個響頭。
而如今支撐我繼續走下去的動力,便只剩下陸羨河生前鼓勵我的幾句話。我想就算是粉身碎骨,我也要比書珏更先一步找到“九山”。倒不是同他一樣執着于回歸,而是想當着他的面将此物燒了,以此摧毀他追逐多年的信念——至于能不能借此回到原來的家中,便要看老天爺的眷顧與否了。
我獨自在浮緣城內游蕩了兩天,身心俱疲。對于一個從未進城的“山裏人”來說,這冗雜的街道簡直是種無形的折磨。恰好我又是個不記路的主,于是便沒日沒夜地在找路與迷路中循環。我身上的傷并未痊愈,加之一直馬不停蹄地趕路,隔日便撐不住了。偏偏此時又卡進了一截小巷子裏,我尋思半晌索性放棄掙紮,靠着一旁的矮牆坐了下來。
此時正值春末夏初,晝夜溫差略微有些大,分明昨夜裏還寒風陣陣,次日午時的日光便灼人眼眸,四周悶熱的空氣似乎要将整座浮緣城蒸發。
原以為這樣一個偏僻的小巷子是不會有人經過的,我正打算就着巷口偶爾拂來的涼風小憩一會兒,倏地被一陣異響驚醒,忙不疊地直起身來探查。
不遠處一抹極為高挑的身影搖搖晃晃地朝我的方向走來,然還沒走三步,便翻了個白眼,扶着一旁的牆壁“哇”地吐了出來。
一股難以言說的酒臭味便順着巷口的風鑽入了我靈敏的鼻子。有那麽一瞬間,我差點也跟着他吐了出來。然而出于醫者本心,我并沒有一臉嫌棄地繞開他,而是小心翼翼地走上去詢問道:“這位公子你醉得厲害,需不需要醒酒丸?”
“唔?”他猛地一擡頭,卻把我吓得一個趔趄,險些一屁股跌坐到地上。
此人一身上好的綢緞外衫,青灰底袍下繡着雅致的銀色竹紋,乍一看是位地位不凡的翩翩公子,然看清他的面容後,卻被他眉骨上一條蜈蚣似的傷疤給吓得瞠目結舌。
醉鬼加刀疤,一看就不是什麽好貨色。這會子我也顧不得什麽醫不醫仁不仁了,下意識向後挪了幾步,陪着笑道:“沒什麽,沒什麽!您繼續,繼續!”
言畢撒開腳丫子就想跑,卻被他一把揪住了後領扯了回來:“哪兒來的小姑娘,自己送上門來給本王當下酒菜?”
難聞的酒味和嘔吐物的異味撲面而來,我被熏得有些作嘔,直道:“什麽下酒菜?什麽王?”
“本王就是本王。”他雖一臉醉意,手勁卻絲毫不小,一使力便将我拽得更近了些,竟然貪婪地開始拉扯我的衣服。
我自幼在山上長大,從未曾與陌生男子親近,哪受得了他這般輕薄?他這番動作無禮又粗魯,登時激起了我心中積累已久的怒火。
“我一片好心,卻沒想到你是這樣的人。”手中寒芒一現,我緩緩将腰間的柳葉刀抽了出來,毫不猶豫地抵上了他的腦門。
“喲,看着挺乖巧的,沒想到還是個辣娘們兒。”他撇着眉毛大笑出聲,而眉骨上那條“蜈蚣”随即便活了一般張牙舞爪地扭動起來。
我羞怒交加,咬着牙就要沖上去把他捅成肉泥,卻不知怎麽的手臂突然一麻,自身後幽幽傳來一股極大的力量。我還沒有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耳側憑空響起“啪”“啪”兩下清晰的點穴聲後,方才還一臉醜态的刀疤男又一次翻了白眼,就這麽直挺挺地暈了過去。
一雙纖細卻有力的手臂将我淩空抱起,“嗖”地飛身躍上了房頂,獨留那刀疤男不省人事地癱倒在地上,一動不動。
鼻尖傳來此人身上濃郁的桃花香,旖旎而又纏綿,直讓人昏昏欲睡。我一擡眸,正對上她一雙氤氲的褐瞳。
“光天化日之下敢刺殺王爺。”她朱唇輕啓,含笑的聲音中帶了三分妩媚,“丫頭,誰給你的膽子?”
是個妖嬈至極的女子,容色晶瑩如雪,五官似玉般精致細膩,連眼角眉梢都沾染了初春一般寒熱交加的柔情。
那一刻,鼻尖溢滿了勾魂的芳香,連帶着我幾日以來的疲倦都一起勾了出來。我一邊感嘆着世間怎會有如此美貌的女子,一邊失了神地偏過頭,竟毫無預兆地昏睡了過去。
這一覺睡得甚是香甜,連夢都沒有一個。再度醒來已是夜深,我掙紮着從陌生的床榻上坐了起來,眼神無意識地朝桌邊那抹嬌媚的身影投去。
是方才襲暈刀疤男的女子——此刻正裹了身桃紅色水紋輕紗,翹起一雙凝脂般光滑的長腿斜倚在牆邊喝酒。她看似文弱,喝酒的方式卻如同男子一般豪邁,直勾了酒壇子往嘴裏一陣猛灌,喝完了就“嘭”地扔到地上,任憑它滾出老遠。
我瞥了一眼滿地的空酒壇,忍不住弱弱道:“姑娘,這麽喝酒傷肝傷胃。”
“醒了?”她微微頓住,将喝了一半的酒放回桌上,起身朝我走來。
我怯生生地向床上縮了縮,試探性地問道:“這是哪裏?”
“雁昔樓。”她漫不經心道。
“不認識……”我搖了搖頭,伸手下意識地在腰間摸索着,卻發現那裏空落落的什麽也沒有,頓時慌了神,無措的目光在滿屋子瘋狂打起了轉。
她揚了揚眉,緩緩地從懷裏掏出那枚深褐色的柳葉刀,低聲道:“你在找這個麽?”
我眼前一亮,整個人都活了過來,忙道:“是的,請把它還給我。”
她眸中水光一凝,有些難以置信地将柳葉刀遞到我的手心,見我一副極為寶貝的樣子,便冷不防問道:“這枚彎刀曾是沐兄的随身之物,為什麽會在你手裏?”
“沐兄?”我皺眉想了想,随即不确定道,“你是說——阿言?”
“嘶,你管他叫什麽?阿言?”她有些意外地睜大眼睛,一臉驚悚地瞪着我。
“你認識他?”像是心裏被點亮了一盞燈,我又驚又喜地望向她,“他在哪兒?”
“噗,看不出來。”她忍不住笑了起來,“沐兄那樣冷的一個人,也會被小姑娘叫‘阿言’。”
我見她反應誇張,便有些難為情地問道:“有什麽不妥嗎?”
“沒什麽不妥。”她将面上的笑容緩緩收住,而後拉住我的手正色道,“我得帶你去見一個人。”
就在我還沉浸在“沐樾言”三個大字中無法自拔的時候,她已經拉着我穿過了無數個房間,來到了走廊的盡頭。
三聲扣門的聲響過後,原本平整的牆壁驀地輕輕轉了一個面,露出一扇極為隐蔽的門來。
在我訝異目光的注視下,這女子一改方才的風情萬種,極為謙卑地俯身朝門內跪下:“殿下,我将人帶來了。”
靜默半晌,略帶慵懶的回應才緩緩地傳了出來,清朗中包含了一絲戲谑:“晏燭情,我讓你盯着祺王,你給我揪個女娃娃回來做什麽?”
被喚作晏燭情的女子沉聲答道:“回殿下,屬下在監視祺王的時候,這丫頭正準備獨自刺殺祺王,而她手中的彎刀曾是沐兄的随身之物,想來是沐兄的故人。為防止她擾亂我們的計劃,便将她帶回了雁昔樓。”
牆壁內的暗室出乎意料地整潔幹淨,複古花紋的桌椅井然有序地擺成一排,最裏層雕花的窗戶将屋外閃爍的星光襯得若隐若現,楚楚動人。而方才說話的男子一襲藏青色古紋長衣,靜如磐石般伫立在窗前,近乎與室外的夜幕相交融。
聽着他二人沖破雲霄的神仙談話,什麽殿下什麽祺王,我有些畏懼地吞了吞口水,哆哆嗦嗦地心想——我這次可不止是碰上了一個冤大頭,而是碰上了整整一窩。
那男子慢悠悠地回過身,只見得燈火幽幽中,他那放蕩不羁的眉目間皆帶了幾分玩世不恭的意味,一雙詭谲的瑞鳳眼中承載了窗外幾縷妖冶的月光。遠遠望去,那如一汪春水的面容美得直讓人呼吸一滞。
“沐樾言的故人?”他掩唇笑道,“我可不知道他還會有故人。”
我心中明了這次惹上的是不得了的大人物,忙低了頭耐心解釋道:“我是個大夫,只在他受傷時偶然照料過一次罷了。”
“唔,半年前他确實來信說遭孟老賊重創,還休養了好一些日子。”他若有所思地點點頭,轉而有些認真地凝視我道,“那你呢,你可知道方才在外頭惹的是什麽人?”
“什麽祺王……?”我抿了抿唇,有些艱難地看了一眼旁邊的晏燭情,她卻朝我努努嘴,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
“我們的事,你都知道多少?”他擰眉道,“知道是祺王,你還想一個人沖上去殺他?年紀輕輕,膽子倒是挺大。”
“不不不,我什麽都不知道。”我慌忙搖頭道,“他方才在巷子裏對我……實在無禮,我便想着以刀防衛,而後來知道他是祺王,也是聽你們說的。”
他有些煩躁地揉了揉眉心:“你最好別騙我——既然你什麽都不知道,那又在這浮緣城裏晃晃悠悠地做什麽?”
在浮緣城裏做什麽?我總不能告訴他我是從二十一世紀穿越來的,這次下山是為了尋找一個不知為何物的“九山”,然後再“呲溜”一聲穿回去吧。這樣的理由,怕是說出來會被當成怪物活活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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