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尋親

不自覺地瞟了眼腰間那枚深褐色的柳葉刀,忽地腦中靈光一現。緊接着我恭敬地伏下了身去,對面前的男子低聲道:“小女子家中親人意外亡故,如今……如今在外,只剩下阿言一人可以依靠。此次來浮緣城,便是來投奔阿言的。”

關鍵時刻,只能拿沐樾言當擋箭牌了。我想,一向性子冷淡不拘小節的阿言,一定不會在意這點小事……吧。至于陸羨河的事情,他本身背景複雜,不知道歸屬于哪邊勢力,我便沒有提及他的名字。他亦曾教育我凡事要多留個心眼。而現今遇到這般麻煩的大人物,我更是要有所保留。

而方才還一臉躁動不安的男子,聽罷像是發現了什麽趣事似的盯着我道:“投奔‘阿言’?”

身旁的晏燭情亦是跳了起來,忍不住開口插嘴道:“殿下你看,我就說他二人關系不一般。”

“啊,什麽意思?”我緊張地握了握腰間的柳葉刀。

“看來你這‘偶爾’的一次照料,照料的還真不錯啊。”男子有些暧昧地沖我眨了眨眼睛,“沐樾言這傷受得倒是值,竟還拖回來了個活蹦亂跳的小媳婦。”

意識到什麽似的,我頰邊爬上一抹紅暈:“不是這樣……”

“不過,你一個外人——”他眯起眼睛,眸中帶了一絲讓人畏懼的危險氣息,“果真是什麽都不知道?”

“是,我只認識阿言一個人。”我額間微微冒汗,全身的神經都緊繃了起來。

晏燭情掃了我一眼,偏頭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顧皓芊。”我道。

“沐兄這會兒随着雲遲辦事去了,一時半會兒還回不來。”晏燭情有些為難地扁了扁嘴,“你說的事情我們也難辨真假,這可如何是好?”

“這還不簡單,過幾日沐樾言回來了問他便是。若是真的,就把這小丫頭扔給他,若是假的——”男子的聲線中多了一絲陰狠,如毒針一般的目光直沖沖地向我刺來,“那就直接殺了。”

“殺了……”聽罷我直打了個冷戰,心道這山下的人果真個個都是怪物,而眼前這個看似不羁實則狠厲的男人,約莫也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魔鬼。

“沒錯,殺了。”他斬釘截鐵地重複道,“在這雁昔樓內見過我段琬夜的只有兩種人——一種是自己人。”頓了頓,罂粟般含毒的笑容自他唇角漾開:“還有一種,就是死人。”

段琬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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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姓氏推動着浮緣城內所有暗流的湧動,是所有戰争圍繞的核心。我下山之前還被告誡不要惹是生非,現在看來,投靠沐樾言本身就是一腳踏入了龐雜的紛争中。

自那隐蔽的暗室中出來後,我依然陷入沉思中久久無法自拔。

晏燭情領着我走了一路,見我始終沉默不語,彎了眉目道:“吓到了?”

我有些笨拙地試圖擠出一個笑來:“有點。”

“他就是那樣一個人,誰見了都要害怕。”她嘴上雖埋怨着,雪般晶瑩的面孔上卻滿含柔情,“很久以前就如此。”

“我只是個普通的大夫,以往除了病患,我還未曾見過這樣……無法形容的怪人。”我回想方才那姓段的一副要笑不笑的樣子,不禁膽寒道,“你跟着那樣一個人,不會怕得睡不着覺嗎?”

她反問道:“那你跟着沐兄,不會也怕得睡不着嗎?”

“哎?當然不會。”我沒能理解她話中更深層的意思,只是如實答道,“我沒覺得阿言有什麽能讓我害怕的。”

“我現在有些相信你什麽都不知道了。”聽了我的話,晏燭情失笑道,“你整個人都看起來蠢兮兮的。”

面前女子笑如春水,那妩媚卻不張揚的美貌直盯得我有些臉紅,忙慌了神問道:“有,有嗎?”

“你對沐兄的事情一無所知,就這麽茫然地跟着,難道不後悔嗎?”她喃喃道。

“也不是一無所知,事情本身的危險性我是有猜到的。”我愣了愣,并未将我尋找“九山”的最終目的說出來,而是含糊地同她道,“生死由命,将來會發生什麽誰也無法預料。”

腦中悠悠閃過我第一次遇到沐樾言時他滿身是傷的場景,然畫面一轉,所有記憶又沒入了滄歸山那場駭人的大火之中。這幾年我見到了太多生老病死,體會了無數悲傷的感覺,也曾從書珏的劍下僥幸逃出,如今只覺得自己無比勇敢,就算天塌下來了也能扛得住。

“我們這些人,每天都在鬼門關打轉。”晏燭情苦笑道,“你真的了解嗎?”

“浮緣城內大概的情形我是了解的,而我現在孑然一身,完全不知道該去哪裏。”我擡眸正色道,“如果能跟着阿言的話,也算是給我一個明确的方向吧。”

于是依着我所說的,在沐樾言沒回來的這幾天,段琬夜和晏燭情将我軟禁在雁昔樓最裏層的房間內,禁止我踏出門檻半步。

這所謂的“雁昔樓”是浮緣城角落裏一處極為低調的小酒樓,平日裏客流量略少,就由着晏燭情和他們幾個手腳麻利的“自己人”打理。在外人看來這一個不過是一家普通的店鋪,殊不知樓內藏了一頭神秘而又兇悍的野獸——段氏江山的四皇子段琬夜。

段琬夜并不介意我知道這些事情,在他的眼裏我不過是只随時就能碾死的蟲蟻,只要有那麽一點想逃的念頭便會立刻粉身碎骨,所以帶走情報的可能性幾乎為負。而他躲在這小小的雁昔樓裏謀劃着什麽,我大概能從對話的碎片中拼湊出一些來。早些日子我便對段孟之争有所耳聞,現在被段琬夜所密切注視的祺王段惆,便和勢力龐大的孟家大将軍孟郁景暗中勾結,藏在不見光的地方蠢蠢欲動。

我在雁昔樓小小的房間裏窩了近半個月的時間,期間只有晏燭情偶爾來同我說說話,就在我覺得自己快要在這小房間裏發黴了的時候,終是守得雲開見月明。

一日飯後,我習慣性地準備挑揀幾本書來看,忽聽門外一陣聒噪的異響,晏燭情那不高不低的聲音幽幽傳了進來:“沐兄,你家小姑娘尋親尋過來了,要不要過去看看?”

我眉角一跳,忙将手中的書本放下,一本正經地坐到床邊,一副乖巧懂事的模樣。果不其然,随着越來越近的腳步聲,房門“咔”一聲被人輕輕推開。

我有些急促地擡眼望去,正好同那雙略帶訝異的眸子相互碰撞。

依舊是一身暗沉的黑衣,他的面容卻比上次還要淡然。沐樾言雖生得一副溫潤如玉的五官,眉眼間卻向來寡情,使得他無時無刻散發着冷冽如刃的氣壓,嗜血的寒芒直逼得人不敢靠近。

他還沒來得及說上一句話,身後緊緊跟來的俊俏女子便已經炸開了鍋,直指着我的鼻梁瞠目結舌道:“這不是,這不是那個小丫頭片子嗎?”

我定睛一看,竟然是那日滄歸山下的母老虎!正要開口說話,卻被沐樾言冷聲打斷道:“你來這裏做什麽?”

“我……”被他的聲音震得有些心虛,我小聲問道,“我不能來這裏嗎?”

這話說得有些意味不明,直将晏燭情和母老虎兩雙亮晶晶的大眼睛勾了過來,像是要将我生吞活剝。

沐樾言頓了頓,扭頭對身後兩位探照燈一樣的姑娘說道:“麻煩二位先回避一下。”言畢毫不留情地關上了房門,硬生生将她們二人阻隔在外。

頓時安靜的房間裏便只剩了我們二人,原本燥熱的空氣中漸漸浮上一層寒意。

我試圖開口說點什麽,只聽得“噌”一聲破空的微響,一把冰涼的匕首已然迅捷地抵上我的喉嚨。

沐樾言如墨般的眼底泛起銳利的殺氣,他面無表情地注視着我,一字一頓地問道:“你知道你在做什麽嗎?”

我被他吓得雙腿一軟,退後幾步靠到牆上:“我……”

“來這裏可不是鬧着玩的,你的師父呢?”他森然道。

聽到“師父”二字,我心中便驀然湧起尖銳的刺痛。咬了咬牙,拼命忍住眼眶裏搖搖欲墜的眼淚,我沉聲道:“師父他……被書珏害死了。”

橫在頸間的匕首微微一顫,他有些驚訝道:“陸先生他……”

“滄歸山也被燒了。我此次進城,只是想尋找同你提及過的‘九山’。”我看着他的眼睛,啞聲道,“我在城裏險些遭祺王輕薄,後被晏姐姐所救,認出了你送我的柳葉刀。”

脖頸間的力量一點點消失,他別過了頭,緩緩将匕首收回鞘中,而我則渾身一松,失去重心癱坐到了地上。

“你知道你來這裏意味着什麽嗎?”他道。

我有些迷茫地搖了搖頭。

“如果讓段琬夜知道你是陸羨河的徒弟,你必然難逃一死。”他眸色一涼,肅然道,“我和姜雲遲亦性命不保。”

姜雲遲?我仔細想了想,大概就是方才被關在外面的母老虎吧。他們常常一起出行,想來應該不是一般的同伴。

“這話是什麽意思?”我有些不解道,“難道你們二人一直念叨的‘公子’,竟不是段琬……”

話未說完,他已伸手捂住我的嘴巴,皺眉道:“聲音小些……”

難怪他方才差點一刀殺了我!我恍然大悟地想,我的出現對于“另有其主”的沐樾言和母老虎姜雲遲來說,簡直就是一顆充滿危機的□□。幸好我當初沒有嘴碎将師父的事情向段琬夜和盤托出,不然這會兒屍體都要涼了。

“你的師父陸羨河在退隐之前,曾被迫與段琬夜形成敵對關系。”沐樾言接着嚴肅道,“段琬夜手段一向殘忍,不會放過任何敵人。”

“那你呢?”第一次聽到沐樾言說這麽多話,被捂了嘴巴的我不自覺地糊着聲音問道,“你和姓段的什麽關系?”我原本天真地以為沐樾言他家神神秘秘的“公子”就是段琬夜,現在想來——不知道是我腦子太過簡單,還是他的人際關系太過複雜。

“我的事情你別多問。”估摸着被我說話時亂動的嘴唇碰到了,他有些不自然地收回了手,低低道,“你只用記得一點,不要在這裏的人面前提到陸羨河。”

聽罷我心中一喜,忙問道:“阿言你這麽說,是答應讓我跟着了?”

“這不是值得高興的事情。”他漠然道,“他們的事情你也知道不少了,就算我趕你走……”

“不,這對我來說已經是件好事了。”方才還緊繃的情緒漸漸松懈下來,我微笑着将他打斷,小鹿般雀躍的目光圍繞着他上蹿下跳。

“還有……”他并未理會我的興奮,只是淡聲道,“走留與否是你自己的抉擇,日後不論發生什麽,你的去向都與我無關。”

我出神地望着他那張頗為清俊的面容,心道今天莫不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一向少言寡語的沐樾言居然說了這麽多話。想當時在滄歸山的時候,我追着他說上半天也得不到一丁點回應。愈想愈覺得不可思議,竟一不留神笑出了聲。

我這一笑把沐樾言整個人都笑愣了,他有些僵硬地看了我半天,約莫是不能理解為什麽我的笑點如此清奇。這會兒他該說的話也都說完了,似乎也沒什麽要交代的,便轉身去将房門推開——這一推可不得了,只聽得“嘩啦”一聲巨響,外頭的母老虎姜雲遲像是翻湧而出的巨浪,瞪大了那雙上翹的眼睛沖進來道:“說什麽了你們?說什麽了?”

緊跟在後的晏燭情也笑盈盈地挪進來,一下瞥見我略微泛紅的眼眶,責怪似的說道:“沐兄你對着人家小姑娘做什麽啦,瞧這眼睛腫的。”

我聽罷忙将方才差點沒收住的眼淚憋回眼睛裏,急着否認道:“沒那回事,我只是說到亡故的家人有些傷懷罷了。”

沐樾言淡淡瞟了我一眼沒說話,倒是一旁的姜雲遲撲上來,一把揪住我的衣領子噴火般地質問道:“你這個小丫頭片子,跟下山了還不夠,又跟到這裏來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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