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他們近段時間在一起關系時常有裂縫, 這導致了沈聽肆一個人在家的時間居多。

他偶爾會想起陸爾,但覺得影響不算大。

等真正分手後, 也不過就是維持現狀, 他認為只要自己适應了,偶爾想起的頻率都會驟減,甚至消失。

他囑咐張哲聖所有邀約只要不是太離譜就都接下來。

張哲聖面露驚訝, 但并未做詢問。

工作充斥到每一小時每一分鐘,心想着晚上回去倒頭就可以睡,然而并沒有預期的這麽順利。

他開始失眠了, 并且陸爾的身影不減反增。

這可不是什麽好現象,他都要覺得自己有毛病了,他并不認為自己對陸爾的感情能有多深。

但實實在在的失眠卻是無法忽略的。

後來他就想着找點事情打發時間, 書房裏的筆電過去都是陸爾在使用, 他鬼使神差的去找了陸爾遺留的痕跡。

還真被找到一些,都是關于配音的一些存檔。

其實這些聲音資料他也有,他沒告訴陸爾,每次她網上發布作品, 他都會下載保存下來。

有段時間他都靠陸爾的聲音去尋找靈感。

當晚他一個音頻一個音頻的外放出來, 有些聽過,也有些沒有聽過, 因失眠而焦慮的心情慢慢平複下來。

他甚至還找到了一個音頻日記, 這個東西倒是挺新鮮的。

內容都是當日瑣碎, 由溫和的聲音娓娓道來,中途穿插些許自己的淺見,可能因為不是面對工作, 聲音也沒做過處理, 因此充滿了生活氣息。

好像陸爾這個人就在跟前唠唠叨叨的和自己說話, 那些話音尾部的小停頓,就是獨屬于她的特色。

沈聽肆閉着眼默默聽着,聽到部分她的小情緒,跟着笑了笑。

随後不知不覺的睡了過去。

再睜眼已經即将天明,電腦已經自動休眠。

沈聽肆抹了把臉,在晨光微露間起身回了卧室。

這天之後他都需要靠這些音頻入睡,有時候能一覺到天亮,有時候中途會醒,醒來後就又沒什麽睡意了。

對此他感到特別無奈,都分手了,這會還要靠人的聲音來睡覺,說出來都感覺不可思議。

池行風找來時他剛從一個會上下來。

“你跟陸爾分手了?”池行風開口第一句就是惹人嫌的話。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沈聽肆都懶得回應,“你找我有事?”

池行風上上下下觀察了他一圈,自行點頭下結論:“眼底泛青,臉色蠟黃,看過去精神不濟倒确實有點失戀的跡象。”

沈聽肆将文件往桌上一扔,面無表情的看向他:“你這說的不像失戀,像病入膏肓,有事說事,沒事走人。”

池行風能有什麽事,只是得知這兩人感情出現問題後,生怕沈聽肆有個什麽情況所以過來看一下。

畢竟有艾絮這個前例,不過顯然陸爾對他的影響少之又少,跟那次比完全沒起風浪。

池行風心裏松了口氣,轉而笑着說:“心情不好還上什麽班,出門去散散心。”

這人嘴裏的散心無非就是那些燈紅酒綠的地方,沈聽肆完全沒興趣。

但池行風堅持,并口口聲聲保證是個環境宜人最适合溜達賞景的地方。

愣是把他從工作室給拽了出來,驅車近兩小時到達一個莊園。

在山腳下,占地面積非常廣,遠處可見零星幾個天幕,邊上是圍起來的一個大型馬場,再另一頭還有一些娛樂設施。

裏面已經有些人,應該是在團建,燒烤爐上煙霧袅袅升起,攀岩處還有人挂在上面。

沈聽肆坐上莊園內的電車進入,邊上池行風絮絮叨叨的說着要不要跟別人商讨下把他們兩個也算算進,可以結交新人,又能有事做。

沈聽肆說:“這邊還有馬嗎?”

開車的工作人員回答:“有的,馬廄裏有兩匹。”

沈聽肆皺了皺眉。

對方解釋:“我們這裏本來有六匹馬,兩匹是老板自己的不對外開放,另外一匹母馬剛生産完不能用,還有一匹最近生病了也不行,最後就剩了兩匹公馬了,不過性子不烈很好騎。”

車子一路駛進腹地,池行風依舊在打合夥的主意,車子一停就靠了過去,完全忘了本身是帶沈聽肆散心來的。

好在後者嗤了一聲,也了解他的德行,自顧自讓人帶着去挑馬。

只是沒想到的是池行風很快也跟了過來,并且表情看過去不太好。

沈聽肆嘲諷的勾了勾嘴角,“叫你一頭熱的過去,平白被人嫌棄。”

池行風臉色極差的說:“碰到吳蕊了,真是見鬼,到了這地還會遇見她。”

這兩人走的也很不順利,也即将邁入分道揚镳的行列。

只是對比沈聽肆這對,明顯他們的關系要更惡劣很多。

前幾天因為沈聽肆他們分手,連帶這兩人也狠狠的大吵了一架。

說出來簡直就是荒唐,一個幫一邊,吵的比人分手的還帶勁。

最後池行風口不擇言罵陸爾不過就是個備胎,在那頭高尚個什麽,沈聽肆回C市見艾絮,陸爾也就只能慘兮兮的躺病床。

吳蕊大怒,也跟着破口大罵,沈聽肆也不用太了不起,在陸爾這頭也就是個替身貨,真謝謝他滾回C市,陸爾有的是人照顧。

雙方火力大開,吳蕊更是放照以驗證話中的真實性。

池行風說:“我真他媽是給她氣瘋了,這幫女人是不是要上天?”

始終沉默的沈聽肆到了這時才平靜的問了句:“那張照片還在不在?”

“哪張?”池行風有點宕機,但很快又反應過來,兩人是微信對罵的,聊天記錄還沒删,他忙把手機撈出來翻找,“喏,就是這個。”

沈聽肆接過來看了眼,是一個少年的側影,看過去确實有幾分自己的影子,不說八分吧,六分像總有的。

池行風還在罵罵咧咧的嘀咕。

沈聽肆卻什麽都沒聽進去了,他将照片放大,正對臉部,看了好一會突然莫名的笑了笑。

“真是好樣的。”他說。

池行風不是圈內人,不知道這個人是誰。

但沈聽肆還是認出來了,盡管是年少時期的模樣,可輪廓大致上沒怎麽變化。

柳慕遠?

厲害了,藏得可真夠深的。

沈聽肆将手機遞還回去,繼續低頭平靜的戴手套。

“你怎麽一點反應都沒有,不生氣的嗎?”池行風還是不服氣,拿胳膊撞了撞他,“我知道那會可是氣瘋了,這人長的跟你還真挺像的,吳蕊說的可能是真的。”

沈聽肆接過工作人員遞過來的缰繩,翻身利落上馬,居高臨下的看着他,“那你覺得我應該怎麽做?”

池行風一愣,這分都分了還能怎麽做?何況陸爾不厚道,反正沈聽肆自個也沒厚道到哪去,兩人間其實也算扯平的。

他也翻身上馬,看了沈聽肆一眼說:“總不可能找上門再去跟人幹一架,男人也就算了,偏偏是個女人,你能怎麽辦,悶聲吃虧呗!”

當天沈聽肆在馬場狠狠發洩了一通,跑的那匹馬快口吐白沫方才停下。

他從馬鞍上跳下來,重重的吐了口氣,一邊往更衣室走一邊摘裝備,“我這會就走,你怎麽打算?”

“這麽早?回去幹嘛,跟你寫的那幾個字大眼瞪小眼?”池行風尾随在後,一邊朝吳蕊在的方向掃視,“算了,跟你一起吧,留在這也受氣。”

池行風還想把他往別處拐,沈聽肆沒聽,直接回了工作室。

不過不是為了工作,而是拿自己的車,緊跟着去了陳黔那處。

他沒有上樓,而是在樓下停車場呆着。

臨近傍晚的日照已經溫柔很多,放眼望去死氣沉沉的建築都添了一層暖色。

他靠在椅背上,盯着樓下進出的員工。

然後很巧的看到了陸爾,仍舊是過往記憶中的裝扮,容光煥發看不出分手帶來的痕跡。

她接了一個電話,緊接着朝另一邊角落走了一段距離,同時一輛寶藍色私家車停到她跟前。

她似乎不願上車,駕駛座上下來一個男人,姿态親昵的硬是把她塞進了後座。

沈聽肆眯了眯眼,緊接着輕笑一聲,笑聲清淡卻莫名帶着一股危險的味道。

他低頭給陳黔去了一個電話。

陸爾那天開始被徹底架空,陳黔不給她派活不說,也不再需要她去工作室。

于是每天都在家裏做私活,一邊嘗試着聯系其他團隊,但似乎都聽見了風聲,誰都不願意接納她。

陸爾百思不得其解,實在想不通沈聽肆搞這一出是什麽原因。

因為被分手,所以心懷怨恨實施報複?

陸爾自認為對沈聽肆了解不算深,但淺顯的相處中能感覺出他也不是這樣的人啊。

她開始考慮自己是不是要找他談一談了。

但此前她把話說的那麽決絕,這會實在不願主動找上門。

思前想後,最終作罷,還是再看看情況。

沈聽肆最近工作氣壓極低,感受最明顯的當屬助理張哲聖。

他甚至到了戰戰兢兢的地步。

事實上在沈聽肆手下工作并不難受,他也不是不講理的上司,但往往不開口只是靜靜盯着你的時候會讓人有種活着都是錯誤的錯覺。

張哲聖這天感覺自己已經死了很多次了,并且随着時間的延長出現這種感覺的頻率越來越高。

私下也有員工小聲議論,被張哲聖及時制止了。

他不知道明确原因,可往常按時下班的沈聽肆開始沉迷辦公室,私事處理變少,并且再沒聽見陸爾這個名字,可見是出現了感情危機。

又或者不是危機,已然呈現死局。

日複一日不知何時是個頭,正當張哲聖絕望的時候,陸爾終于出現了。

她的臉色看起來并不太好,面對旁人也沒有絲毫緩解,“我找沈聽肆,他在不在?”

之前來這裏可以毫無阻礙的上去,現在卻被前臺攔了下來,對方努力遮掩着,但那八卦的眼神還是把陸爾燒的厲害。

等了很久,等來的卻是張哲聖。

他說:“您随我來,可以去會客廳稍微等一會。”

前後進了電梯,陸爾轉頭看了邊上人一眼。

張哲聖沖她禮貌的笑了笑,連忙擡頭看上方跳動的數字。

陸爾說:“他開會要多久?”

鬼知道要多久,人壓根沒開會好嗎?

張哲聖不确定地說:“應該快的吧,您是有其他要緊事嗎?”

陸爾搖了搖頭,沉默下來。

她現在都失業了,還能有什麽要緊事,原本也不打算來這一趟,只是無意間得知柳慕遠的工作也出了問題,雖然他不在意,也不計較。

但陸爾不能當做什麽都不知道,既然大概率問題又是出在沈聽肆這裏,那麽務必要走這一趟了。

到了會客室,張哲聖給她端來咖啡,之後就忙自己的去了。

陸爾獨自坐着,很久之後有個年輕女孩過來給她添水,陸爾道了聲謝并囑咐她之後不用再過來加。

這一等就等了整整兩個多小時,臨近下班時間陸續開始有人離開工位。

員工不算多,很快就走完了,外面大廳瞬間暗了下來,只餘窗外的餘晖淺淺掉落。

陸爾驀然升起一股危機感,眼前的昏暗像一只蟄伏的巨獸,瞧準時機要将自己吞吃入腹。

她吓了一跳,連忙起身準備走人,想着明後天再過來。

這個念頭一起,加劇了她想離開這裏的念頭,一刻都不願在停留。

然而剛出門便聽到“咔嚓”一聲。

陸爾緩緩回頭,走道盡頭的玻璃門透着昏沉的冷光,身形颀長的男人靜靜的站在那頭,看不清表情,只餘一個讓人移不開眼的身體輪廓,只是這麽站着都像一座精美镌刻的雕塑,只嘆工藝的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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