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靠近

星期四晚上上完課，羅子钊對康家胤說：“我周末就不上課了，星期天晚上再來，一周上五天課吧。”

康家胤點頭：“行，回去也記得學習，你要想考好不能光靠我講的這兩個小時。尤其是現在考的還不是我給你講的內容。”

“OK!”羅子钊滿口答應，“星期天晚上給你錢。”

康家胤點點頭，走了。

周末在家，羅子钊難得主動學習，數理化能使上勁的不多，便将時間花費在語文、英語和生物上。羅文龍見兒子回到家居然主動看書了，一高興，給他打了五千塊零花錢。羅子钊返校的時候，又跟他爸拿了一千的現金，這是給康家胤的家教費。

到出租屋之後，他給康家胤打電話，說是把錢給他送過去，孰料康家胤簡短地說：“我來你家。”

“哦，行吧。”羅子钊以為他還是要晚上才能來，結果剛挂了電話不到十分鐘，康家胤就到了，羅子钊打開門一看，就吓了一大跳：“康家胤，你怎麽了？”

康家胤用手捂着口鼻，血從指縫間滲透出來，手掌都染紅了，血順着掌側往下滴。他脫了鞋子，來不及穿拖鞋，直接沖進了衛生間。

羅子钊趕緊跟上去：“怎麽回事，你怎麽了，怎麽出了這麽多血？”

康家胤對着水龍頭一頓沖洗，洗手池裏的水從一開始的紅色慢慢變淡，過了好一會兒，鼻血才止住。他才擡起頭來，水珠一滴滴順着下巴滴到T裇上，他低頭看着T裇，白色的T裇上有幾處被血染紅了，他将衣服一把脫了下來，放在水龍頭開始搓洗血跡。

羅子钊看着他勁瘦單薄的身體，發現他身上皮膚其實挺白，跟臉上的小麥色反差有點大，不過看起來真瘦，要不是骨架夠大，估計會顯得特別羸弱。羅子钊将視線移到鏡子裏，注意到他的左顴骨有些青紫，嘴角也破皮了：“你跟人打架了？”

康家胤問：“洗衣粉呢？”

羅子钊找到洗衣液，遞過來：“我問你是不是跟人打架了？”

“揍了幾個神經病。”康家胤倒了洗衣液用力搓洗。

“你好像也沒落着好。”羅子钊非常中肯地說。

“那是你沒看見他們的樣子。”康家胤擡起頭，看着鏡子裏的自己，伸出舌尖小心地舔了一下嘴角，然後倒吸了一口涼氣。不知怎麽地，羅子钊見到他舔嘴角的動作，心裏突然有小爪子撓了一下，癢癢的，這感覺太怪異了，他轉過身不去看康家胤：“我去給你找點藥。”

Advertisement

康家胤手腳麻利地将衣服洗好，擰幹，抖了抖，拿到陽臺上挂起來：“可以借我一件衣服穿嗎？”

羅子钊将酒精和棉簽放到桌上：“酒精在這裏，我去給你找衣服。”

康家胤拿着酒精和棉簽給傷口消了一下毒，疼得他龇牙咧嘴的，看了看臉上的淤青，看起來有點吓人，最好還是找個創口貼貼上：“有創口貼嗎？”他剛轉頭，便看見羅子钊站在衛生間門口，手裏拿着一件紅色T裇。

康家胤将酒精蓋起來放好，接過衣服套上：“謝謝！”

羅子钊吹了一聲口哨：“還挺帥，衣服送你了。”

康家胤低頭看了一下身上的衣服，雖然看不出什麽牌子，但以羅子钊平時穿衣的風格來看，這衣服肯定不便宜：“謝謝，不用了，回頭洗幹淨了還你。上課嗎？”

羅子钊走到茶幾邊，拉開抽屜，翻出裏面備用的創口貼，撕了一張扔給康家胤：“要不先吃飯？”

康家胤接過創口貼，又回到衛生間，對着鏡子貼上了創口貼，将淤青遮住了：“你做？”

羅子钊看着他貼了創口貼有點滑稽的臉，忍不住哈哈笑：“想得美！我不會做。點外賣，想吃什麽？”鐘點工阿姨只負責周一到周五的中餐和晚餐，周末是不來做飯的。

康家胤頓了片刻，走到廚房裏，打開冰箱，發現裏面除了罐頭食品、酸奶飲料和水果，就沒有食材，說：“那就點外賣吧。随便什麽都好。”

羅子钊眼珠子轉了轉：“我真不知道吃什麽，你就一點沒有想吃的？”

康家胤說：“桂林米粉？”

“我不愛酸筍的味道。算了，我看着辦吧。”羅子钊打開手機，找了個外賣APP，選了一家他常吃的店下了單。

康家胤走到書房：“飯還沒來，咱們先上課吧。”

羅子钊說：“我作業還沒做，你帶來了嗎？”

康家胤搖頭，他根本就沒回家，直接從外面來的：“我教你吧。”

羅子钊說：“可我很多都不會啊。”

“一個一個教你。”康家胤說。

羅子钊嘿嘿笑：“那要做到什麽時候去？”

“只算兩個小時，多出的時間算免費補課。”

羅子钊撓頭：“我倒不是因為錢的事，而是作業太多了，我覺得今晚都做不完。”

“做多少算多少，做不完明天抄我的。”康家胤拿出書來。

羅子钊只好坐下來開始寫作業，由于是新課內容，羅子钊會做的非常少，康家胤耐着性子指點，一點點引導。屋子裏開着空調，羅子钊還是止不住冒汗了，這也太慢了，所幸的是他弄懂了。

剛做完三道題，外賣就送到了，羅子钊松了口氣，擦了一把汗：“走，先吃飯。”他覺得自己丢臉死了，怎麽那麽笨啊。

康家胤似乎沒有不耐煩，也沒有鄙視他的意思，态度不是一般地好。

外賣點的是白切雞，蚝油牛肉和鹵水拼盤，外加一份排骨冬瓜湯，康家胤看着滿滿的肉菜，說：“怎麽沒有蔬菜？”

羅子钊愣了一下：“你不愛吃肉？”

“也不是，不過比較喜歡吃蔬菜。”康家胤說。

“下次我記得了。這湯裏有冬瓜，是蔬菜，都給你吃。”羅子钊說。

康家胤舀了點冬瓜湯，開始吃飯，羅子钊說：“吃肉啊，這家菜做得還行，不過沒有我家阿姨做得好吃，下次過來嘗嘗阿姨的手藝。”

康家胤夾了一塊雞肉放進嘴裏，忽然間停了下來，過了好一會兒才開始咀嚼。羅子钊看着他的動作有些遲緩，問：“怎麽，不合口味？”

康家胤搖了搖頭：“不是。就是想起個人。”

“誰啊？”

康家胤沒有回答，而是低頭扒飯。

羅子钊見他不回自己，便換了個話題：“我想知道你今天為什麽事打架？”

康家胤猶豫了一會兒才說：“一個神經病老是騷擾我妹，還帶人追到我們小區門口了，我去教訓了一頓。”

“你妹的同學？”羅子钊問。

康家胤搖頭：“她打工時認識的。”

“那事情解決了嗎？”羅子钊問。

康家胤鎖起眉頭：“不知道，反正今天是揍了一頓。我讓她放了學別單獨走，和阿骅一起。”

羅子钊有些同情他，光賺錢養活弟妹還不夠，還得照顧保護他們。

康家胤吃飯的速度極快，羅子钊還沒吃完，他就已經吃好了。羅子钊說：“你吃飯怎麽那麽快，太快了對胃不好。”

康家胤說：“習慣了。”

“又沒人跟你搶。”羅子钊說。

“以前打暑期工，吃飯只有幾分鐘，必須要抓緊時間。”康家胤居然解釋了。

羅子钊愣一下：“我靠！這也太沒人性了吧，誰吃飯只給幾分鐘啊。”

“也不是限定時間，就是想抓緊點時間，好多賺點錢。”

羅子钊聽到這裏有些不是滋味，他扒了一口飯，說：“我吃飽了。”菜還剩了不少，他将一個盒子蓋起來，扔進垃圾桶裏。

康家胤看着還剩了一半的雞肉，眼皮跳了一下：“還有那麽多你怎麽給扔了？”

羅子钊詫異地擡頭：“吃不完就扔了啊。我家裏不吃剩菜。”

“那你就不該點那麽多。”康家胤說。

“我本來以為你比較能吃，結果你戰鬥力也不強。”羅子钊說。

康家胤沒接話，他哪是不能吃，是沒好意思多吃，早知道都要扔掉，他就多吃點了，這也太浪費了！浪費食物是要遭天譴的！

羅子钊收拾好桌子，說：“我去切個西瓜，吃了瓜繼續寫作業吧。”

康家胤依然像平時那樣到十點才回去，他今天可是六點不到就過來了，在這裏待了四個多小時，走的時候，他取下了自己的衣服，摸了一下，已經快幹了，他沒有換自己的衣服：“你的衣服我洗好明天給你帶過來。”

羅子钊從錢包裏拿出補課費給他：“帶不帶都沒關系。這是上周的補課費，你數數。”

康家胤接過錢，也沒數，直接塞進了褲兜裏：“那我走了，明天見。對了，我打架的事你不要告訴我弟我妹，我不想讓他們擔心。”他在羅子钊這裏待這麽久的原因，也是想讓自己的傷口消退一點，不那麽明顯，免得弟弟妹妹擔心。

“行，我知道了。”

康家胤剛出了門，羅子钊就拉開了門：“等等，我送你。”

“啊？”康家胤以為自己的耳朵聽錯了。

羅子钊說：“我突然想起來，你剛剛不是跟人打架麽，萬一那人還在外面堵你呢。我送你到你家小區門口。”

康家胤擺手：“不用了，這都過去這麽久了，肯定早就走了。”

“我還是送一下吧，萬一要是出了事，我多過意不去，你可是在給我上課。”羅子钊執意跟了上來。

康家胤拗不過他，只好随他。他們站在電梯裏，康家胤微微扭頭去瞥羅子钊，他正垂眸看手機，兩排刷子似的濃長睫毛在眼睛下面投下陰影。羅子钊有一雙烏黑明亮愛笑的眼睛，很容易讓人産生信任感和親近感，所以盡管他成績爛到極點，生活奢靡浪費，康家胤也生不出讨厭的情緒來。

他知道羅子钊其實就是大手大腳點，不知人間疾苦，人卻是極其單純善良的人，沒什麽心眼。康家胤很羨慕這樣的羅子钊，他的單純簡單是自己已經不再可能擁有的，所以有點不由自主想跟他靠近一點，仿佛靠近了，希望的光會明亮一些。

羅子钊突然擡起眼，撞進了康家胤毫無防備的眼裏，康家胤慌忙垂下眼簾。羅子钊一臉興奮：“我突然想到，這個月應該沒有月考了，要到下個月考期中考試吧。”

康家胤點頭：“對，不過也沒多幾天，月初就要考試。”

“不管幾天，反正不是月底就好了，我可以多準備幾天。11月考了期中考試，應該不會再有月考了吧，那就省了一次月考，歐耶！”羅子钊興奮得手舞足蹈。

康家胤有些羨慕，能為這點小事就興奮成這樣的人真好啊，傻子都容易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