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多餘鑰匙
江渝當然不可能和他玩吃雞。
曾芹走後,江渝就進了書房,留下淩焰一個人該幹嘛幹嘛。
淩焰恨不得捶死自己。
豎着耳朵刑偵似的聽了會書房裏傳來的聲音,淩焰覺得再待下去,自己估計得分裂。
于是煩躁下了游戲,微信三兩句,把發小傅奚叫了出來。
傅奚也在M大讀書,但高中跳了一級,現在已經大四在律所實習了。
傅奚微笑表示自己沒空,正在見習一樁百萬級別的離婚案,為自己以後作參考。
淩焰隔空比了個中指,沒有理他,“不來拉到”。
揣了手機就把自己還沒收拾的包背上,裏面有他全套的游泳裝備。接着蹑手蹑腳跑到書房門口,靠門上聽了會——什麽動靜都沒有。
淩焰不疑有他,只當江渝還在收拾,便背着包溜回客廳,走到門口正要開門出去,身後突然傳來不冷不熱的一聲:
“沒有多餘鑰匙。十二點之後回來沒人給你開門。”
半邊身子瞬間僵硬。
淩焰傻了,回頭。見江渝半濕着頭發,目光微微瞥向自己。眉眼間少了幾分疏離,多了幾分溫潤,整個人慵懶閑散了許多。
江渝換了身居家的衣服,領口袖口寬松,應該是剛洗完澡。隔着這麽一段距離,鼻尖隐隐能嗅到混合着極淡水汽的沐浴味道。
微甜清淡。
像一杯冷了的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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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茶。
淩焰眨了眨眼,無意識舔了下下唇。
江渝手裏端着熱氣袅袅的杯子,站在客廳暖白的燈光下,面色如常地看着他。
似乎對淩焰這樣出去并不感到絲毫驚訝。
而且,從江渝剛才的話中,淩焰感到,好像他不這麽做才顯得不正常。
半晌,淩焰咽了下口水,頭皮發麻的感覺稍有緩解,轉開目光,“好。”
江渝看了他兩眼,沒有說什麽,邁了步子,老神在在地端茶進書房。
M大的游泳訓練館二十四小時制。
淩焰背着包進來的時候,晚訓正進入尾聲。
一隊和二隊的晚訓是岔開的。
學校一方面考慮到資源合理利用,另一方面是因為,一隊的淩焰和二隊的賀西路,三次遇上,其中兩次都要打起來。
賀西路剛沖完澡出來,正在收拾自己的東西準備回宿舍。見淩焰背包進來換衣服,意外揚眉,瞧了兩眼嘲道:“難得啊,沒有曾教,淩少也會給自己開小竈?”
淩焰今天沒心情搭理他。
面無表情地繞過賀西路,半個眼神都沒給。戴上泳鏡,踩上跳板,壓低身子,一頭紮進了湛藍池子。
一口氣游出八百米,胸口那股躁悶才稍稍減輕。
可閉上眼撐開雙臂大口喘氣的時候,眼前驀地又閃現江渝握着杯子站在燈下朝他望來的樣子。
“艹。”
淩焰低低罵出一句。
他第一次對一個人感到了一種名為“不知如何是好”的感覺。
江渝這個人,前後給他的沖擊太大了。
第一眼見的時候,只覺得這人腹黑又狡詐,還有點幸災樂禍。
後來在書房,淩焰拿着無意中發現的診療單,腦子裏再浮現江渝的時候,先前的那些暴躁彈幕全都消失了
——他腦子一片空白,除了他媽,只剩下江渝。
挺搞笑的。淩焰想。
不過看江渝狀态,應該是好了。
不然也不會讓他叫爸爸。
随着喘息劇烈起伏的胸肌突然被人握拳大力撞了把。
淩焰反應還要快,零點一秒的間隙裏,直接往後澆了一大捧水。
傅奚快速後退,但還是晚了,兜頭濕了半身。
“卧槽!你今天吃火|藥了?!”
脫下人模狗樣的西裝外套扔一邊,傅奚拎着一塑料袋啤酒蹲在泳池邊上,拿出一罐開了就喝,冷飲激爽,傅奚仰脖松了松後頸,嘟囔一句:“老子今天忙死了。”
淩焰白眼,轉頭也給自己拿了一罐,扯開易拉環,也不喝,只是說道:“你在律師的職務不是你爸安排的嗎?”
“他就是想把我往死裏整。居然讓我跟最雞毛蒜皮的案子。你不知道,我每天要看多少卷宗......”
傅奚幾口灌完,又開了一罐。
“他是想把律所交給你。讓你打好基礎。”
淩焰轉頭看他,有些羨慕,“跟我爸比起來,你爸挺好的了”。
傅奚扯了扯嘴角,“我不要,我寧願我爸給我一塊地皮”。
淩焰無語。
“對了,你現在住哪?要不上我那去?反正我那套還有個小客卧。淩大少要是不嫌棄,我家大門常打開呗!”
淩焰仰頭灌酒,沒有回。
過了會,一罐喝完,捏着易拉罐咔啦作響,也不知道在想什麽。
傅奚一開始以為淩焰憋着的是火氣,但這麽幾罐啤酒下來,又發現不是。
怎麽有點憋屈的樣子。
想了想,以為是他爸趕他出門,這會可能後知後覺地有點傷心了,便安慰:“哎,沒事。你爸疼你誰不知道。就你在泳隊的這三年,你爸逢年過節都趕着送錢,你瞧瞧這設備,都趕得上國家隊了。”
“不過你這事确實做得有些過了”,傅奚想起來就覺得不可思議又好笑,“你爸這火氣,估計得有些日子”。
“不過父子沒有隔夜仇嘛——”
“不關他事。”
“——啊?”
“我說——”
淩焰徹底轉身,拉住一旁的橫杆,爬了上去,冷冰冰道:“不關狗逼老子的事”。
“......”
“那你怎麽了?”
傅奚摸不着頭腦,跟在淩焰身後,“對了,你還沒說你現在住哪”。
“我教練家。”
“你教練?”傅奚趕着兩步,把人扯住,有點後怕:“不是吧?就是那特兇特嚴的?每次都把你往死裏訓的?”
淩焰幾乎笑了,甩開傅奚的手進去沖澡,“沒那麽誇張。她有套空着的房子,就讓我住了”。
“你一個人?”
水聲嘩嘩。
好一會,淩焰開口:“嗯。一個人。”
閉上眼,又是江渝。
腦子裏突然閃過什麽,淩焰下意識問道:“幾點了?”
隔着一道門,傅奚沒聽清,淩焰也不管,随便沖了下就奔出來,大聲問了句:“傅狗!幾點了???”
“哦......”傅奚慢吞吞掏手機,“十一點......五十。”
“怎麽了?你趕着回去?待會去我那再喝點?明天要是沒訓練,直接住我那吧!反正有人燒給你吃——”
“沒有多餘鑰匙。十二點之後回來沒人給你開門。”
淩焰呆了。
傅奚只覺得面前一陣旋風,淩焰兜頭套了件T恤,然後又是一陣狂風,一米九的人就這麽背着超大運動包迅速消失在了眼前。
傅奚都沒來得及提醒,T恤穿反了。
走來時花了近二十分鐘,淩焰一路狂奔,硬是卡在了十一點五十八分敲響了墅庭的房子。
沒人開門。
不是——淩焰看了下自己無比精确的運動腕表,這不還有一分鐘嗎???
已經睡着了?
那他怎麽辦?
睡門口?睡馬路?睡酒店?
不吵他了?
蹲在門口的淩焰急慌慌,轉念又想:
這人也太狠心了吧!
我都為他好!
不就沒收了一根煙嗎?
至于嗎?這麽幼稚?
門裏的人打着哈欠,趿拉着拖鞋走到門口。
就在淩焰抱着包,四下張望,準備找個合适地方落腳的時候,門開了。
客廳裏的燈關了,江渝站着,身後是房間裏透出的暖黃。
作者: 淩焰:我,十二點的灰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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