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6)
子幫不了你。”
那女子看了看我,撇了撇小嘴,不在言語,絞着手裏的絲絹,一副委屈的模樣跟着我和史世子往裏走。
史世子擡腿上樓,轉身,壓低聲音對那跟着的姑娘道,“今日本公子的房裏,只要你一個,快去換件衣服來。”
那女子聞言一臉陰霾一掃而空,絲帕往臉前一擋,嬌羞忸怩之态雖有些做作,卻能信手拈來。
“哎呀,讨厭。”
那女子丢下這句話,小腰一扭,便轉身快步走了,想是去換衣服了。
史公子來慣了,想必已經是貴賓級別的待遇。他帶我從容走到二樓最裏的一間房,徑直推門而入,随後便有人端了酒水進來。
“史公子,這是我們吳媽媽特地吩咐給您備的雲水釀。”
史家世子點點頭,道,“好,沒你的事了,出去吧。”
那女子猶猶豫豫看了我一眼,道了聲“是”,便退了出去,将門關好。
我看着那姑娘送來的一整壇雲水釀,直道這雲水樓的吳媽趨炎附勢,除卻有求于我讓我給琴笙斬情絲那次,其餘不管我是什麽時候來,都只能限購一壺。這史家世子一來,便是整壇整壇的送。
史家世子将桌上的兩只酒杯都斟滿,道,“你最近不是變得愛喝酒嗎,來,喝吧。”
我雖愛酒,可還沒到嗜酒如命見酒忘義的地步。況且,慕清還在獄中,我一點他的消息都沒有,哪有心思喝酒。
“我說史公子,我沒空跟你喝閑酒,你若是幫不了我就算了。”
我起身要走,他一把拉住我,道,“就算你現在走了,也見不了十王爺不是?你既然沒有良策,我這方法,你不妨試試。就算不成,你也不損失什麽。”
“那你到底有什麽方法,這都來了半天了,還不快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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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示意我坐下,“稍安勿躁,喏,來了。待會兒,你看看人家是怎麽同我說話的,穿衣打扮,一颦一笑,你都得看好了。”
只見史家世子輕拍兩下,果然進來一個女子,就是剛才那個。
她換的這身衣服我記得,樣式就是那日琴笙派去請我那個小姑娘說的,今年雲水樓最流行的款式。翠色雨絲錦的低胸長裙,外搭一條簡單的絲制窄披肩,露出修長的頸項和隐隐約約的大半個雪背。
那女子走到史家世子跟前,似弱風扶柳,嬌滴滴的笑裏含羞帶怯,恍若春半桃花。一只白淨的小手若有似無搭在他肩上,湊到他耳邊輕聲道,“史公子可是喜歡人家這樣穿?”
史世子将那女子的胳膊拿下來,道,“不錯。”又指指我,“去,給她也準備這麽一套衣服來。對了,要你們樓裏最好的,銀子從本公子賬上扣。”
我差點将嘴裏的酒噴出來,拍案而起,“姓史的,你該不會是讓我去色,誘那個七王慕淵吧!”
對于我激烈的懷疑和抗議,史家世子仍舊淡定。
044 桑麻粗茶(7)
“哎,你與七王,怎能算色誘?你若不願,他也不能将你怎麽樣不是,況且這是溝通技巧,溝通技巧你懂不懂!”
“姓史的,逛青樓喝花酒,我自然是沒你懂!”
說話的空兒,剛才那女子已經帶了新的一套衣服來。
史家世子起身,看了看托盤裏的衣衫,道,“不錯,不錯。延延姑娘,這套,應該能搞定了。”
那女子拿來的是一件粉荷色薄煙紗曳地裙,底繡水漾百合,半月水波腰封,另外還有一條镂花蟬翼絲紗。
史家世子對這身裝束很是滿意,“喏,本公子只能幫你到這裏了。還有,剛才那姑娘同我說話的步态眼神,你都得學着些。時候不早,本公子先回了,晚薇還在家等我呢。這方法都教給你了,也算我還了你相府的人情。至于用還是不用,全在你。”
那史家的纨绔世子說完這話就走了,直到琴笙聽說了也過來勸我。
琴笙雖然眼睛看不見,可她分明是比看得見的時候更美了。一身軟緞上繡的是淡白色纏枝蓮,從裙擺處蜿蜒至胸前,頭發随意披着,發頂別了一朵金钿花。攙琴笙進來的小姑娘就是她常派去叫我的那個,扶琴笙坐好後便出去了。
“延延姑娘,有道是女為悅己者容。你我既然已經不可能遇見所謂的悅己者,那自己就是自己的悅己者。你啊,只管肆無忌憚地美。”
我自小便被灌輸着相府所謂大家閨秀的教育,就算如今已經不是了,這十多年的心裏包袱還根深蒂固。
我拉過琴笙的手,放在那衣服上,“琴笙,不是我不肯穿,你摸摸看,這面料,是不是太輕薄了些。”我又将她的手移到領口處,“還有還有,你摸摸看,這領子都開到哪兒了。”
琴笙聞言笑我,“想不到,連情根都斷了的延延姑娘,竟然比我這南疆女子還要保守幾分。”
我幹笑兩聲,這情根斷了,對我從小到大的原則觀念是沒有什麽影響的。比起尋常女子,我連別人都不在意,又怎麽會在意別人的眼光。有所顧忌,不過是與我秉持了十幾年所謂的大家閨秀的原則相悖罷了。
“延延姑娘,我覺得你先将這衣服換上試試看,反正,這裏又沒有別人。你總不至于連試一下都不敢吧。”
想當年,我曾經也能熟讀四書五經,什麽《女德》《女訓》早就爛熟于心。我也曾試着循規蹈矩滴酒不沾,認真做一個相府千金。可惜,到頭來還是一無所有。如今的我抛開了這些所謂的規矩原則,喝酒做生意,日子過得倒是快活惬意。
我一把揪起那件衣裳,“有什麽不敢的,試就試!”
琴笙聞言只低頭輕笑。
我繞到屏風後,将那薄煙紗曳地裙換上,只覺得周身一下清涼許多。這衣料果然比我原來的輕巧舒适許多。
我站在落地的銅鏡前,前前後後仔細看着自己。
琴笙站起身來,慢慢走到我跟前,道,“延延姑娘,你自己看看,這不該露的是不是都沒露?”
我滿意點點頭,“不錯不錯,是沒露。”
045 跪還是不跪
不過片刻功夫,我便習慣了這身清涼舒适又好看的裝束。
“琴笙,這史家世子雖然玩世不恭了些,可這看衣服的眼光還真是不錯。”
琴笙在一旁笑道,“我雖看不見你,可也知道這衣裳穿在你身上是極好看的。你若喜歡,下次雲水樓新的款式來了,我叫人也給你送去一套瞧瞧。”
“琴笙,若是如此,那自然再好不過。”
我喜歡這衣服,平日自己在家穿也就罷了。依着我的性子,依舊是不會故意穿着去找七王求情的。
當然,路上碰到他除外。還是在我家門口碰上他,就更要除外了。
我從雲水樓回家,順道去小強那裏拎了一壇女兒紅。一出門,便看見了不遠處的七王慕淵。
“呵呵,好巧啊,七王爺,您又來喝酒啊。這次天還早,您若又喝多了,還有客棧可以住。”
他大概也想起來,上午與我在宮門口碰見的不歡而散。一見我,便立即陰沉着一張臉,冷冷将我從頭到腳打量了一番。
我原以為他是不願同我說話的,就像上午在宮門口一樣。誰知他一出口就是質問。
“誰叫你穿成這樣上街的?!”
宮裏規矩多,小到宮女,大到妃嫔,層層十二級,每一級別的女式宮裝從款式到剪裁都有各自嚴格的标準。但這些宮裝相同的地方便是都将女子的身體裹的規矩得體,該露的不該露的,一律不能露。這深宮裏長大的七王爺比我還要保守也就不足為奇了。
我只好耐着性子,像琴笙開導我一樣開導他。我将酒壇放在地上,在他面前轉了一圈後,對他道,“七王爺,若我沒記錯,這已經不是您第一次管我穿什麽了。那麻煩您在好好看看,我這不該露的,不還是一樣都沒露嗎?”
誰知這七王一把拉了我的手腕就走。
“哎,哎,我的酒!慕淵你快放開我,我的酒還沒拿呢!”
他停了腳步,可仍是攥着我。我掙也掙不開,只能回頭看着那個孤零零蹲在地上的酒壇。
随後,他轉過身來,道,“你剛剛,叫我什麽?”
這直呼皇家名諱,乃是大忌。因着我從小就與慕清熟,也料定了他不會因為這些虛禮怪我,所以至今仍是一口一個慕清的喊他。
可對這七王就不同了。莫說我與他不熟,自小便不敢與他多說。這滿朝文武,除了太後和皇上,還沒聽見有誰敢直呼他名姓的。我大概是酒蟲上腦了,才會将那兩個字脫口而出。
他拽着我的手略微松了些,我忙掙開,輕輕提了提裙擺,在他面前跪好。慕清剛回來就出了事,這七王我是萬萬不敢得罪的。
“楚延是因為嗜酒如命,所以才一時口誤,請七王見諒。”
我低下身去,只能看到他黑緞蟒袍的下擺。他甚至不需說話,光他身上暗蟒散發的氣勢就能将人吞沒。而我,居然一個不小心,對這樣一個男人直呼其名,原因還只是因為一壇酒。此刻,我只恨不得狠狠抽自己幾個嘴巴。
“今日,這是你第二次跪我了。對于慕清,你也是這樣,動不動就跪麽?”
046 家書
我原以為,這七王多少也是要教訓幾句的,不料他一出口竟是說我跪不跪慕清。
我擡頭看他,一時沒想明白他話裏究竟是何意。對于他這問題,一時也就沒回答。畢竟,剛剛的教訓告訴我,少說總比說錯好。
他似乎嘆了口氣,道,“罷了,你起來吧。”
“多謝七王不怪罪。”
我從地上起來,第一件事就是忙跑回去将落在地上的女兒紅拎起來抱進懷裏。
等我轉身在回來的時候,這個七王竟然還沒走。我死活不敢在與他一起了,只抱好了酒壇跟在他身後慢慢走着。
我要回家,看樣子,這七王是與我同路。
我跟在他身後在巷子裏走了一段距離。這個時間,巷子裏沒有什麽人,我家又在巷尾,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兩人寂寂,氣氛難免有些尴尬。
“那個,七王爺,您剛才問我是不是也跪過十王。我方才路上仔細想了想,除了我五歲那年随爹爹進宮第一次見到慕清的時候跪過,自那之後,我便沒跪過了。”
七王慕淵仍是在我稍前一點的地方緩緩走着,聽我如此說,他只說,“我知道了。”
氣氛終于有所緩和,我松了一口氣,也到了家門口。
“七王爺,我到了,您慢走。”
“你不該請本王進去坐坐嗎?”
我以為我聽錯了,這七王清醒的時候,竟主動要求去我家坐坐?問題是我家有什麽好坐的,哪裏有他王府坐着舒服。
“呵呵,不敢耽誤七王。”
他長腿一邁,倒是利落,一下就跨進了門檻。
“不耽誤,本王今日來就是找你的。”
嗬,這七王倒是不拿自己當外人,說話的空兒,他已經進前院了。
“哎,七王爺---”
我将門關好,趕緊跟了幾步,追上他。
“勞七王爺大駕專程來我家找我,不知所為何事?”
他從袖子裏抽出了一封信,交到我手上,“你的。”
我疑惑着接了,低頭一看,那信封上的字體熟悉得不能在熟悉。
是爹爹的。
“七王爺來的還真是巧,每次路過我家我都不在,您還都能剛好碰見送信的驿差。”
我這套近乎的馬屁拍的也許的确不怎麽高明。看着七王仍是冷着的臉,我将笑容收了,專心拆手裏的信。
這次爹爹難得的沒有向我抱怨什麽,因為他總共就寫了七個字,“一心向清狂瀾挽”。
準确的說,爹爹這次寄來的是一幅畫,一片金燦燦的油菜花田。而這七個字就落在那花田旁邊。
畫是一幅小畫,篇幅很小,小到甚至無法裝裱懸挂。調色線條也很輕松随意,惟獨那七個字寫得極其認真,字字铮铮。
我将那畫拿給七王看,“你看,爹爹住的百清縣,門前有一片油菜花田。我上次跟他說我想看看油菜花開了沒,他這次就随意找了這麽小的一張紙,畫了這個來敷衍我。我這個爹爹啊,是越來越小孩子脾氣了,任性。”
七王瞥了一眼我手裏的畫,道,“楚相還鄉,你可是還在怪我?”
047 家書(2)
這七王今日不知是哪裏有些不對,先是問了我跪不跪慕清這奇怪的問題,緊接着又問我怪不怪他。
若是依着我以前的性子,想必是要怪他的。可如今我非但不怪他,還要謝他。
“七王爺說哪裏話,我怎敢怪罪七王。況且,爹爹年事已高,身體欠佳,的确是無法繼續在朝為官。”我指指手裏的畫兒,“錦衣玉食又如何比得上如今的輕松自在,這事兒我上次還跟慕清說,讓他替我謝謝您呢。”
對于七王冰冷生硬的氣場,我似乎越來越習慣了,現在居然也能淡定地一口氣同他說這麽多了。
常人聽到別人道謝,想必是要客套寒暄幾句的,我差點忘記了,這七王壓根就不是常人。
他又看了看我拿在手裏的畫兒,道,“往後,你若再見到我,也不必跪。”
這沒頭沒腦的一句話,讓我徹底有些懵,“啊?”
他又補充道,“就算你說錯什麽,做錯什麽,也都不必跪。這話,只要我活着,不管現在還是将來,也不管你我身份為何,永久有效。”
嚯,這聽說過強制讓人跪的,還沒聽說過強制讓人不跪的。這七王的腦袋許是跟常人有些不一樣。可有一樣,聽七王話裏的意思,他說,不管将來他和我的身份為何,我都不用跪他。想必是他自己心裏也對這皇位勢在必得了。
按照七王的行事風格,他沒把握的事,絕不會輕易透露一絲一毫。如今他居然肯同我一個八竿子打不着的外人如此說,那慕清----
慕清那個傻小子還在牢裏。
想到慕清,我一邊擔心,一邊不知如今該找誰讓我見慕清一面。
正好,慕清府上的小管家和順來了,他甚至連門都沒敲就沖進了我家的院子。
他一邊跑一邊喊,“延延姑娘,不好了不好了!”
我一見是和順,便知道是有了慕清的消息,趕緊拉住他,急問,“和順,可是慕清有消息了?”
和順一路跑來,滿頭大汗,一邊抽抽着換氣還一邊抹眼淚。“我家十爺剛被人從牢裏放出來。牢裏那幫人真敢對十爺下手,十爺現在渾身都是傷,穿去的衣裳也被打爛了,身上到處是血跡。”
我自小便被爹爹寵着,慕清長在帝王家,更是嬌生慣養細皮嫩肉,他何曾真的受過這等皮肉苦。
我使勁扯住和順,“慕清人呢!他現在在哪!”
和順邊跑邊哭,早就沒有了力氣,任我将他領口提着。
“延延姑娘,我家十爺,被打得連人樣都沒了,他還不肯回府,硬是讓人攙着去宮門口,說是要讓太後兌現諾言。”
慕清如此折騰,難道真的僅僅是為了名正言順的娶我?我的情況,慕清不是不知道,無論從哪裏看,我都不值得啊。
“和順,随我去宮門,現在!”
和順擡袖子往臉上使勁一抹,重重點頭。
我一步還未邁出去,右手又被人拉住。
“七王爺這是何意?七王爺心腸冷硬,不心疼自己的弟弟也就算了,難道連我要去看看他被打死了沒有都不行?”
這七王果然是個鐵石心腸,這種時候,他居然還對我說,“将你這身衣服換了在出門。”
048 七王妃
爹爹還鄉的事,我不怨他,可不代表慕清的事情他袖手旁觀我同樣也不記恨他。我心眼小,特別是如今又聽說慕清遭了如此大罪。
“七王爺,如果我沒記錯,這已經不是您第一次管我穿什麽了。我穿的這身,可是又礙了七王爺的眼?若是真的如此,那也不好意思,七王爺縱使權勢通天,好像也管不着我穿什麽吧。”
我甩開他的手,“和順,我們走。”
“延延姑娘,是十爺!”
偌大宮門前,我遠遠地便看見了慕清。他正被人一左一右架着,一瘸一拐向宮門走去。頭發也散開了,亂糟糟的甚至還站着枯草,一身錦袍多處被撕開,染了血污,滿身狼狽。
突然,前面那人身形一晃,雙臂一松,雙腿一軟,直直倒了下去。
我大驚,自小到大,何曾見過這樣的慕清。止不住眼眶一酸。
“慕清!”
我跑過去看他,他倒在冰冷的石面上,嘴角還有些淤青。我伸手将他臉上的幾滴血污擦了,他緩緩睜開眼睛。
“慕清,你是十王,是太後最疼愛的小孫子,就算你犯了天大的錯,她怎麽能讓人下如此大的狠手!”
他艱難笑了笑,道,“不怪皇奶奶,嘗遍天牢酷刑,是我自己同意的。現在,她應該能答應讓我娶你了。”他又看了看我,道,“延延,你今天很美。”
“慕清,你這是何苦呢?你明知道我不值得,不值得的啊。”
慕清替我将眼淚擦了,他那手指,也不知是被什麽夾過,又紅又腫,像一根根小蘿蔔。
“延延,你雖沒了情,好在同理心和同情心還在,還會為我流淚。還有,我說你值得,你就值得。”
我不知七王慕淵是何時跟來的,也不知他跟來是不是真的看看他這本就對他構不成威脅的弟弟死了沒有。
他一來,便一把将我從地上提起來。被打的是慕清,疼的也是慕清,他卻一身怒意,“楚延!本王說過,你別忘了自己的身份!”
我甩開他,指指地上重傷的慕清,“身份?七王爺,我的身份是比不上您,心腸自然也比不上您!與你一同長大的親弟弟,你連為他說句好話都不肯。只要您一句話,那牢裏的人,能對他下這樣的狠手嗎?還是說,七王爺不自信至此,想要趁機将自己的手足除掉?!王公貴族又如何,我雖沒辦法幫慕清免受皮肉之痛,可我亦沒法眼睜睜看着他受苦。我心疼他,若是可以,我願意分擔他一半的痛苦。可他的七哥你呢?”
七王慕淵冷眼看着地上的慕清,轉而冷冷盯着我,“楚延,你說,你心疼他?”
“我沒有情,可我還有心。七王爺,你沒聽錯,我心疼他。”
我萬沒想到,這樣簡單的一句話,又觸了這七王的逆鱗。他擡手便是一個巴掌,電光火石間,毫不留情地落在我臉上。
左臉頰火辣辣地疼,這七王的力道,果然是不一般。心狠手辣,對女人尚且如此,難怪他會對慕清決絕至此。
“七王爺,您給的這個巴掌,是我有生以來第一個巴掌。不過,草民以為,就算是皇上要殺人,也得給個理由吧。”
七王恨恨指着地上的慕清,道,“楚延,他口口聲聲叫我一聲七哥,卻三番兩次想着如何娶自己的嫂嫂,你說是不是該死!還有,你已身為人婦,亦公然口口聲聲說着心疼別的男人,又是不是該打!”
七王這話說的莫名其妙,我環顧四周,宮門前的衆人皆低頭而立。面對七王如此渾話,他們竟沒有一個人敢出言反駁。
我質問道,“七王爺,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我未嫁慕清未娶,誰又是誰的嫂嫂!”
七王上前一步,與我逼視,“好一個未娶未嫁,那你敢不敢去問問十王,問問他當叫你一聲什麽!”
“七王爺,我自己的事情,我再清楚不過,還需問別人嗎!”
七王冷聲道,“楚延,我差點就忘了,你向來詭計多端。這次私自出府,原來是又想出了失憶的名堂,與本王耍把戲,是不是!”
049 七王妃(2)
“把戲?”
我氣急,有些事我不記得了不假,可這把戲一說,确是莫須有。
我蹲下身去,将慕清攙起來,“慕清,你告訴我,這是怎麽回事?”
他支支吾吾,道,“延延,我----”
我轉而揪住一旁的和順,“和順,你說!我是誰!”
和順看着一邊的自家主子,又怯懦看看七王,哆哆嗦嗦跪了下去,道,“您,您當然是七王妃啊----因為十爺吩咐過,奴才才敢喊您姑娘的---”
“和順,你說什麽?七王瘋了,你也瘋了嗎!”
和順跪在地上,低頭道,“奴才不敢亂說。”他又擡頭看了看在場的人,補充道,“您若不信,在場的其他人,您,您可以随便問。”
身後宮門大開,出來的是太後的宮駕。
“都別吵了!”
左右衆人齊齊跪下,我還想着和順剛才的話,愣愣站在原地。
慕清退了身邊扶着他的人,艱難支着身子跪好,道,“望皇奶奶說話算話。”
老太後看見渾身是傷的慕清,果然止不住滿眼的心疼。
太後又看了看我,又問慕清,“清兒,你當真如此喜歡她?哀家給你安排的襄國公主哪裏不好?”
慕清道,“皇奶奶,清兒連倫常都不顧了,連十王的封位也可以不要,唯有這顆心十幾年從未變過。清兒唯恐配不上襄國公主,清兒也知丢了皇家丢了臉。若是延延過的幸福也就罷了,可她不幸福!別人對她不好,清兒願對她好。延延也是您看着長大的,求皇奶奶說話算話,求您成全。”
慕清艱難地俯下身子去,恭敬跪伏在地上。
“慕清---”
我與慕清從小玩到大,卻從來都不知道他肯為我做到如此。我愈發好奇,那個當初讓我狠心斷了情根的人,究竟是誰。
慕清這樣好,我當初又為何沒有與他好好在一起。
“延延,哀家聽說,你早已經從七王府搬出來了,是嗎?”
對于七王府,我一點印象都沒有,根本就不記得自己何時在那裏住過,又怎麽知道自己是何時搬出來的。
我的記憶裏,爹爹還鄉前,我一直都是住在相府裏。我現在住的小院子,曾經是師傅沈婆的。師傅替我将煩惱除了,又将這手藝傳與我便走了。師傅走後一直都是我一個人住。
至于從爹爹辭官,到我除掉情絲之前的那段日子,我已經記不得了。
七王慕淵道,“皇奶奶,延延搬出去是因為前些日子與孫兒鬧了些別扭。”
老太後冷哼一聲,“只是鬧了些別扭,就讓她搬出去一住就是這麽久?淵兒,你這心是不是太大了些?好了,哀家問你,那個素心可是還在你府上?”
“是。”
“好,哀家向來不是一個死板保守的人。本來各自家事哀家不該插手,可這麽鬧下去,必然要傷了體統。既然七王一開始就有自己的中意人選,這婚事一開始就是個錯誤。皇上抱恙,今日就由哀家做主,将你與延延的婚事解了,往後各自嫁娶,互不相幹。唯有如此,兩邊都能成全。”
050 七王妃(3)
“我不同意!”
出言的是七王爺慕淵。
“淵兒,別說哀家專斷不給你機會。那你就說說,你為什麽不同意!”
“兄嫂弟娶,于禮不合。”
太後将手中鸠杖重重一杵,道,“那如今鬧得沸沸揚揚,滿城皆知,于禮就合了嗎!況且,哀家聽說,你大婚兩年來,從未進過延延的房,你說實話,是不是?”
慕淵皺眉,良久才答道,“回皇奶奶,是----”
老太後嘆了口氣,又道,“哀家一向不贊成皇上指婚,哀家希望你們婚娶自由。淵兒,哀家并不是嫌棄那個素心的出身不好,只是延延是跟着慕清在哀家身邊長大的,她又嫁你做了明媒正娶的王妃,所以往日哀家總是向着她,說到底,哀家希望你們兩個能好好過。可是如今看來,你們兩個,注定是走不到一起。淵兒,與延延的婚事解了以後,你也可以光明正大娶那個素心為妃了。”
老太後又問我,“延延,哀家解了你和淵兒的婚事,你可同意?”
我還沒弄明白自己是何時嫁給七王的,怎麽這又将婚事解了?
低頭看見跪在一旁的慕清,他身上那件衣裳還是那日從我家走的時候穿的那件。此刻已經被打得殘破不堪,他哪裏還有個十王的樣子。
我在慕清身邊跪下,“回太後,楚延同意。”
慕清緩緩擡起頭來,道,“清兒謹遵皇奶奶教誨,謝皇奶奶成全!”
“好了,你們該回去養傷的養傷,該張羅婚事的張羅婚事,一女二嫁,畢竟不是什麽光彩的事,哀家希望你們辦喜事的時候,都收斂些。”太後又道,“既然是自己認定的女子,便不要讓她委屈。這句話,同樣也給清兒。”
太後說完便起了駕,緩緩回了,皇上一病不起,好像讓太後忽然間蒼老了許多。
我将和順抓到了自己家裏。
“哎,延延姑娘,你就放我回去吧。關于你與七王的事情,我也只是聽說。”
我擺出一壇酒,把他摁在院落樹下的凳子上。
“酒管夠,你知道多少說多少,聽見沒!”
“這---”
我一拍桌子,“和順!你說不說!”
“好好,我說我說。”
從青山如黛烏衣日斜到漫天星鬥皓月當空,兩壇酒均見了底。
我與和順靠在樹下。和順這小子酒量淺,先前還唯唯諾諾不敢開口,結果沒兩杯便稀裏嘩啦将該說的不該說的都同我說了。
“和順,若真同你說的這樣,我以前在七王府,與個深閨怨婦也差不多嘛。”
和順喝了酒膽子也大了起來,聽我這麽說,連連點頭。
“可不是嘛,以前吶,隔三差五便有消息從七王府傳來,莫不是說是您又惹了什麽禍,将七王府攪鬧得上下不安。有一次,是您将那七王爺心頭上的人素心姑娘給打了。這素心姑娘去找七王爺告狀,非要打回來才算完。”
我一聽來了興致,好像這不是在說我自己的事情,“哦?那後來呢?那個慕淵,替他的小情人出氣了沒有,打我了沒有?”
051 潑婦
“七王爺打沒打您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後來您又鬧了三天絕食,不吃不喝。”
我給和順的喝的這酒是好酒,想必他也是知道好酒好喝的,杯子空了,他就抱起酒壇,自動自覺又給自己斟滿一杯,邊喝邊數落我往日的諸多“事跡”。
“還有還有,最嚴重的一次,您趁七王上朝去,放火将七王府燒沒了半個,您還記得嗎?”我如聽說書一般,木然搖搖頭。
和順越說越起勁,道,“那天,七王府的火光,啧啧。當時啊,七王正在與皇上說清理西夏賊寇的事情。這消息一傳到朝堂上,滿朝文武面前,聽說七王知道自己家都着了,當場臉都綠了。這什麽西夏賊寇,什麽發兵幾萬,通通都不說了,當場怒氣沖沖就回了府,等他回去,這七王府的大半個已經被燒得差不多了。這百官啊,當着七王是不敢說什麽的,可這背後裏,難免要看熱鬧的。”
“哦,對了,這事兒還捅到太後那兒去了。那時候我家十爺已經在北疆了,接連給您去了幾封信都杳無音信,可急壞了我家主子,天天想着法兒的打聽你的消息。”
我嘴角一抽,讷讷問和順,“和順,你說的,這打人絕食又放火的,是我麽?”
和順一聽笑了出來,“哈哈,火燒七王府這事兒只有七王妃做得出來,不是你又是誰?你要是不信,還有還有,那次----”
我忙打住他,“好了好了,我信,我信還不成嗎?我一直想不明白,慕清是為何突然被派去了北疆,而且那麽荒涼的地方,連太後都不攔着?”
我開了第三壇酒,給和順手裏的杯子滿上,和順低頭啜了一口,嗆出了幾滴眼淚。
“延延姑娘,您還真是失憶了啊。難道您大婚前一晚與我家十爺私奔的事情都忘了?那晚,七王爺在城門口親手将你倆捉住,臉比夜還黑。若不是太後急中生智,勸皇上将十爺連夜弄去了北疆,依着七王的性子,當時恨不得将你倆都揮劍砍了!”
我聽了,下巴久久無法歸位。一杯烈酒掀進嘴裏,這才有了些許知覺,擡手将下巴合上。
“和順,你是說,我先前,還敢私奔?唔,我還一直以為,身為相爺的女兒,我一直都是個标準的大家閨秀來着,呵呵。”
和順臉已經紅得像豬肝,也越來越知無不言,聽我這麽說,他忍不住笑得直拍大腿,“延延姑娘,您在相府的時候,的确是個大家閨秀不假,可您嫁到七王府這兩年啊,那只能叫做潑婦啊,那朝中官員誰人不知誰人不曉,每每見了七王爺,雖明裏不敢說什麽,暗地裏可都笑他這叱咤沙場的王爺連家中潑婦都管教不了呢。”
呵,這小子喝兩杯酒就狗膽包天,竟敢說我是潑婦了。
“要我說啊,您不管是相府千金,還是七王妃,都沒有現在來的好。”
我心道這小子也不傻,知道說錯了話要及時補救。
“哦?此話怎講?”
他醉得眼睛都快要睜不開,擡頭想了想,道,“我總感覺吧,現在的您才是真的您,不是相府小姐,不是七王妃”他又指指我,道,“你啊,就是我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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