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10)
王府的酒窖。想來這王妃的頭銜還是有用的,我一連搬了幾壇回來,竟也無人攔我。
我讓浣浣坐下,将茶遞到她手裏,“來來來,你可得好好同我說說。”
“小姐,我是您的貼身丫頭,也是随您一起嫁進來的,所以,好多事情并不清楚。不過我可是聽說,這個素心,來路不簡單。畢竟當初,是王爺親自将她接進府的。而且---”
我将嘴裏的瓜子殼吐出來,追問,“而且什麽?”
浣浣小聲道,“而且,這素心姑娘,與咱們相府,有仇!”
嗬,這可算得上是個勁爆消息了。說不準,這就是我與她不合的原因呢。
“浣浣,你繼續說。”
“小姐,這素心的爹,曾經在朝為官,是個五品的尚書。後來,與老爺鬧了矛盾,最後連命都丢了。不僅如此,最後那江尚書一家發配邊疆,被判了個永世為奴。可就在去邊疆的路上,先是随行的家眷相繼喪命,最後只剩下了還是個小姑娘的素心姑娘和那個尚書夫人。再後來,那尚書夫人托着病弱身軀在邊關苦熬了兩年,終于也頂不住了。這不,最後江尚書滿門,就剩下了十歲不到的素心一人。我聽說,兩年前,還是七王爺向先皇求情,将這素心破例帶回府上的。自回來後,那個素心就落下了一身的病。”
我聽了,不是不驚訝的,敢情,這是爹爹為官時的遺留問題啊。
“浣浣。你的意思是,素心一家的死,與我爹有關?”
我這話問的心虛,爹爹做官,我雖不甚了解其中手段,可的的确确是不敢保證他的清廉的。
浣浣看看我,沒有說話,只用力點了點頭。
“那你可知,那個尚書,是因何與爹爹鬧的矛盾?”
年歲有些久遠,浣浣歪着腦袋想了想,道,“小姐,您還記得,老爺曾經在京郊圈的那塊地麽?”
爹爹這人,生性愛山愛水,這也就算了,可他總想着如何将那山那水裝進自家的院子裏。這不,京城最大的宅院眼看就要盛不下了,他便将這眼睛放到了城郊。
我想起來,十多年前的那天,他親自帶我去了城郊。寬大車駕上,他掀起窗簾一角,将我抱在膝上,道,“延延,爹爹給你在這兒修一座園子,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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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爹,咱家園子已經夠大了,何必要在這麽遠的地方另修一座呢?”
爹爹卻道,“傻丫頭,家裏的哪比得上這裏開闊呢?你看,這一大片地,若是建成,将來定不輸皇宮的禦花園。”
“可是,我若是想玩,可以讓慕清帶我去禦花園。”
爹爹笑道,“丫頭,宮裏的園子姓慕,咱們這園子呀,可是姓楚。”
當年楚相鏟除異己雷厲風行,這修建園林也是說一不二的。這剛圈了地。破土在即,那五品尚書大人便不知死活地參了爹爹一本。
可憐那奏本根本就未到皇上手裏,那尚書肯定不知道這朝中一大部分奏折都是爹爹代為批閱的。不然,為什麽滿朝文武看不慣爹爹作風的大有人在,可只有他一個人大義凜然地站了出來呢?
爹爹常說,不知審時度勢,死不足惜。不過兩日功夫,爹爹便物色了個新尚書人選,又随便尋了個罪名,一本參上,皇上一點頭,原來那個尚書便人頭落地了。滿朝大員,自然無人敢聲援,只得附和說皇上聖明,相爺明察。
自此之後,朝中更是莫不唯爹爹馬首是瞻。更有溜須拍馬者,就連見了我都要伏地行個大禮。
京郊那園子還是建起來了,占地百畝。極盡奢華,門口匾額上赫然寫着“楚宅”。放眼朝野,當今楚姓權貴,除了楚相,再無別人。是以,普通人家是不敢輕易到城郊那園子跟前去的。我若是去。也定要認路的人帶路才行。
這園子建成花了不少時日,一草一木,一磚一瓦,全是匠人巧思。這也就算了,更有意思的是,那些大臣聽說爹爹要建園子,紛紛表示慶賀,以各種名目送來了金山玉河。是以,這園子建成,雖極盡奢華,卻并未花相府多少錢。
彼時,爹爹還得意指着那些金銀,與我登上高臺,俯瞰這片壯麗恢弘的手筆。他說,“延延,咱們就在這高臺之下,碧湖之畔,建一座金玉樓。怎麽樣?”
“爹爹,什麽是金玉樓啊?”
他看着我笑笑,眼神裏憧憬的目光我至今都忘不了。仿佛,他腦海裏那座鑲金嵌玉的樓宇已經近在眼前了。
“金玉樓啊,黃金為基,玉石為骨。等建成了你就知道了。”
可惜的是。這座宏大的楚宅,只維持了幾年。直到爹爹倒臺,七王慕淵一聲令下,這百畝園林一月內轟然倒塌。當年圈的地,又悉數還給了百姓。如今,若是去往城郊看,滿眼荠麥青青,根本看不出來那裏曾經存在着一座氣勢恢宏的園子。
好嘛,爹爹與那個尚書的事情,連浣浣都知道得清清楚楚,這事兒,恐怕慕淵更是門清。
我先前還想不明白,慕淵明明有喜歡的素心不娶,為何非要拿慕清的命要挾我來做這什麽七王妃。原來,他這是憋着要替她心上人的爹,那個當了炮灰的尚書報仇呢。如此一來,他要留我,就都說得通了。
我只恨。沒有爹爹識人的眼色,亦沒有爹爹手段,早點将慕淵的意圖看清。今日落入七王圈套,就連慕清都幫不上我。我當真是孤立無援四面楚歌了。
在說這素心一家,若真是因為爹爹而喪命,那她怎麽恨我都不為過了。若論恩怨。我是該将這妃位,還給她的。但看慕淵如今這意思,已經不是只想讓我将妃位還她這麽簡單了。否則,他也不會至今将我留在府裏,休書一張便都解決了。也是,莫說區區一個妃位,就算是一個後位,也彌補不了尚書府上上下下的十幾條人命。
浣浣又道,“小姐,要我說啊,您以後,能不能試着對七王爺好一些?畢竟,咱們相府已經不存在了,也不能由着那個素心欺負啊。”
我敲敲她的頭,“小丫頭想什麽呢,你盡管放心,就算相府沒了,我也不會讓你受別人欺負的!不過----你的意思是我以前對慕淵不好嗎?”
浣浣想了想,道“也不是不好吧--就是,小姐你與王爺一見面,就總要吵架。”
“吵架?因為那個素心?”
浣浣又點點頭,小聲道,“還有老爺。”
我搖搖頭嘆了口氣,合着我以前。還真有争風吃醋的潛質。只怕呀,我以前因為素心與慕淵争吵是假,多半是因為爹爹的事。
畢竟,這七王手段,連爹爹都拜了下風,卷了鋪蓋回鄉了。
“小姐,聽說,那個素心每日又做點心又給王爺送茶的。可您自嫁過來之後,還一次都沒有過呢。”
這做點心我自然是做不來的,就算是現學也學不來。這端個茶送個水倒是可以一試。
“浣浣,備茶!”
“小姐,您這是要------”
“你不是說,我沒給七王爺送過茶嗎?今日,我就給他送一回。”
浣浣聞言高興起來,“真的?哎呀,小姐,你總算開竅了!”
我正色道,“臭丫頭,說什麽呢,咱倆誰是小姐。你還愣着幹什麽,還不備茶去!”
“是是是,小姐。”
066 送茶(2)
書房外,高儀站在門外守着,見我來了,他忙從臺階上下來。
“給王妃請安。”
“高先生不必多禮,快快請起。”
書房門緊閉,看樣子,這慕淵跟幾位大臣還在書房議事。
“高先生,王爺與幾位大人議事辛苦,我特地端了幾盞茶來,不知能不能送進去。”
高儀道,“您請稍等,我先進去替您問問。”
“有勞了。”
“不敢,這是高儀分內之事。”高儀說完,就從側門悄悄進了去。
還未待高儀出來,不遠處又有一人款款而來,一身素白衣衫。遠遠看去,似弱風扶柳,又似白梅落枝頭般優雅翩然。
那女子走到我跟前,輕一福身,“給王妃請安”
當真是嬌柔至極又妩媚至極。
這女子我印象中只見過兩次,一次是在給慕清接風的宮宴上,另一次是我去七王府給七王還錢的時候。
“原來是素心姑娘。”我看了看她手上端着的托盤,道,“怎麽,素心姑娘也來給王爺送茶?”
她低頭看了看自己盤裏的幾樣東西,又看了看浣浣手裏托盤上的幾盞茶,笑道,“是啊。姐姐離家有段時間了,不知淵近來喝茶的時候還愛吃些妹妹親手做的茶點。”
恰巧,高儀又從側門出來,見素心也在。有些尴尬。看他那樣子,八成以前給慕淵送茶的,都是這素心。
他頓了頓,還是對我道,“請王妃随我來。”
“算了,高先生。”
高儀又道,“王爺已經答應讓您進去了。”
“多謝高先生,高先生還是帶素心姑娘進去吧。勞煩高先生轉告王爺,楚延手腳粗笨,天生沒有那蕙質蘭心,怕怠慢了王爺。所以,楚延就先回了。”
浣浣在一旁急了,“小姐,可是-----”
“浣浣,咱們走。”
浣浣很明顯心有不甘,卻不得不端了茶盤跟在我後面,離了書房。路上,我覺得有些渴,便伸手将浣浣茶盤上端着的那一盞茶拿過來。
浣浣這丫頭,心裏向來藏不住事情,見我将她茶盤裏的茶都喝了,氣得直跺腳,終于忍不住道,“小姐,您剛才,為什麽要将這麽好的機會送給素心啊!”
我将茶盞遞給她,“送?我這哪裏是送,這叫知難而退。你沒看素心那架勢,很明顯是送茶送點心都送慣了嗎?”
“那,那您這又是去哪啊?”
我的确是沒打算回去,而是打算去外面逛逛,順便買些好酒回來的。
“哦,我啊,我出去有點事情,你就自己先回吧。”我摸摸她的頭,“乖哈。”
“小姐,可是王爺---”
我打斷他,“可是什麽可是,我與七王有約在先,他不能限制我的自由。我這都來這麽多天了,都未出過門,出去逛逛又怎麽了?”我又指指浣浣,“你,只能在家等我,不許跟着!”
恰巧到了王府門口,我撇下浣浣,快步出門。
“小姐----”
我還能去哪,當然是去找琴笙,誰叫我本來就沒有幾個知心的朋友。
當年相府輝煌,與爹爹往來的各路大臣,每每到府,都會帶着自家兒女。想必也是大人囑咐,不論何種游戲,都是我贏,就連我最不擅長的吟詩作對我都能贏。久而久之,我便覺得無趣之極。便越來越不愛與那些小姐公子玩耍。不過這裏頭,有兩個人是例外的。
一個是十王慕清,這另一個便是史家世子。這史家世子自小纨绔任性不輸任何權貴,且自小便嘴貧,玩起游戲不僅不讓我,每每我輸了,還要得意奚落我幾句。
當年小孩,我是極愛較勁,越是輸便是越與他玩。每次都毫無例外地輸,最後不得不拉了慕清來替我贏了他才作罷。
我如今亦不知兒時那段日子是巧合還是安排。反正那段時間,我,慕清與史家世子的确是常常玩在一處。當年的史大人也多帶了小世子到相府來,與此同時,史家也從籍籍無名到聲名鵲起了。
所以,前幾次,史家世子才私下與我說,史家當年是承了相府的情。如今慕淵當政,他還肯說出這樣的話,可見,是有幾分良心的。
現在看來,這最大的贏家是史家無疑。無論面對的是楚相還是慕淵,都能不親不疏,保持中立,深谙明哲保身之道。
這是當年,想如今,楚家沒落,加上我在那些官宦眼裏又極其不受七王寵。其中不乏落井下石以求保全自己之人。這幾年,多數官家子弟見了我,恨不得與我把界限劃得清清楚楚,生怕因與楚家親近得罪了慕淵。
我也知趣,每每見了他們,自覺躲開,不給人添惱。因此,不管當年還是現在,這與我聊得來的朋友,總共就沒有幾個。
相比晚薇,我更愛到琴笙那裏去,有曲兒聽,有酒喝,還有熱鬧可看。美女如雲,才子風流,聲色犬馬裏,人人莫不貪圖春宵一刻,這才是人性本來的樣子。不問名姓,不問身份,借機湮沒在塵嚣中,無人注意甚是自在。
我來蹭過幾次酒喝,又借着琴笙的名氣,這雲水樓裏的好多姑娘都認得我。不想我今日一來,就被人攔下了。
“延延姑娘,您是來找琴笙姐姐的吧。”
我點點頭,“不錯,琴笙她可在?”
那小姑娘說,“琴笙姐姐房中現在有客人,您在這裏稍等一下吧。”說着,那小姑娘吩咐人給我送來了一壺雲水釀。又尋了地方招呼我坐下,倒是距離琴笙房間也不遠。
那小姑娘指指不遠處琴笙的房間,囑咐我道,“延延姑娘,您從這兒剛好可以看到琴笙姐姐的房間。她今日見的是朝中高官,萬不可打擾。什麽時候您看到那公子從裏面出來了,您在去找琴笙姐姐。”
我提了酒壺,自然好說話,連聲應道,“好,好。”
那小姑娘又讓人送來了些瓜果,小腰一扭,就又忙着下樓招呼客人去了,剩下我一個人等着。
直到酒也喝完了,也不見所謂的公子從琴笙房裏出來。幾杯酒下肚,又沒有及時續上,我有些等不及了,于是便決定去琴笙房外看看。
“琴笙,你與我回去吧。”
咦,這聲音,不是傅大人嗎?
今日許多大臣都到七王府見慕淵去了,怎麽他不僅沒去,反而來了這裏?
“傅大人說笑了,琴笙是雲水樓的人。能跟傅大人回哪裏去呢?”
那傅大人又說,“你在怪我。”
琴笙道,“或許曾經是,但如今不會了。傅大人請放心。以前的事,琴笙不會亂說的。夫人不會知道,小公子也不會知道。”
傅大人不在說話,房裏一時沒了聲音。
我生怕錯過了什麽,不由往前挪了兩步。将耳朵貼在門縫上。
“傅大人走好。”
我躲閃不及,被突然開門的傅大人吓了一跳。
“呵,呵呵,傅大人好。”
那傅大人見了我,又回頭看看身後仍舊坐在桌邊的琴笙,詫異道,“七王妃?”
畢竟聽人牆根被人發現,不是什麽光彩的事,“傅大人,是我不假。”
那傅大人立刻抱拳躬身,行了個端端正正的禮,又問道,“不知七王妃怎麽會在這裏?”
我道,“哦,我與琴笙姑娘素來交好,這不,我來看看她。”
琴笙聽見聲音,起身走到了門口,解釋道,“傅大人,延延姑娘的确也是我的客人。”
那傅大人沉吟片刻,道,“原來如此。”不知是不是想起了第一次我與慕淵帶琴笙去他府上的時候。
“那,傅某先告辭了。”
這傅大人與慕淵向來走得近。慕淵得勢後,更是讓這傅大人分管了兵馬之事,可見這傅大人當是慕淵心腹了。
我來逛青樓的事情,傳言出去定要有辱七王府的聲譽。更重要的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這事兒,千萬不能讓慕淵知道。
我趕緊追上他,“哎。等等,傅大人。”
“七王妃可是還有別的事?”
“額,今日與傅大人在此碰到,純屬巧合。況且,你我身份,都不方便張揚。我稱你一聲傅公子,你也不要叫我什麽王妃了。”
傅一文抱拳,道,“是,還是王妃,不,是楚姑娘思慮得周到。”
想必這逛青樓的事情,傅一文與我一樣,也是不願意讓慕淵知道的,于是,我又補充道,“既然如此,慕淵那裏,能不能拜托傅公子----”
這人能有今日官位,想必也是識時務之人,立刻明白了我話裏的意思,“姑娘請放心,傅某不會多嘴。”
“好,好。如此甚好。那傅公子,改日我請你喝酒。”
他聞言微微一笑,随即略一躬身,道,“那姑娘保重,傅某告辭了。”
其實,爹爹為官時與官員的往來我并不是很清楚。直至今天,我也不知道。爹爹龐大的黨羽下究竟都是有誰,其中誰是因爹爹倒臺被牽連,誰又因深谙明哲保身之道,得以幸免至今仍留在朝中。
印象中,我與這個傅一文傅大人幾乎從未見過面。直到上次因為琴笙的事情,在他府上見過他一次,他主動說起爹爹對他有知遇之恩。
可當時慕淵也在場。衆人皆知,是慕淵搞垮了我爹爹,這個傅一文當時怎麽敢當着七王的面說他承了我爹的恩呢?而且慕淵不僅沒有怪罪,反而甚為倚重。
他與史家還不太一樣,史家就算在不濟,好歹還有個世襲的爵位。這傅一文可是白手起家,什麽背景都沒有。
如此一想,這個傅一文,怕是不簡單。這些,我待會兒需提醒琴笙才好。
我進了琴笙房裏,琴笙燃起了一柱清香,瞬間便将一室殘留的旖旎驅散。
她還是一如既往,波瀾不驚,“延延姑娘,近來可好?”
我嘆了口氣,道,“唉,還行吧。”
就算我與慕淵早就有言在先,可這七王府的日子到底是比不得以前自在。特別是這麽久了,都沒有過慕清的消息。
“延延姑娘,可是在擔心十王?”
我托着腮擺弄這她桌上的幾個小物件,“嗯。”
琴笙又道,“雲水樓裏來往的人多,官家也多。這不,關于十王的消息,我也聽說了一些呢。”
我一聽。精神起來,“真的?你知道慕清怎麽樣了?”
琴笙笑,“瞧把你急的,哪有點七王妃的樣子。”
她一說我這身份,我就覺得特別對不起慕清。
067 小酒館
“哎,你快同我說說,慕清最近如何了?”
“我聽說啊,這十王最近病了一場,十王府更是整日大夫湯藥不斷。也不知是不是因為這原因,我聽說,最近就連七王對十王府的監控也松懈了不少。不然,這消息也不能傳出來。”
慕清病了,能讓慕淵放下戒備的病,該不是小病。
“琴笙,你這消息,可是傅大人告訴你的?還有,這慕清的病,是個什麽病。你可知道嗎?”
琴笙搖搖頭,道,“延延姑娘,我這消息,并不是從傅大人那兒聽來的。還有,這消息進去十王府仍是困難,至于十王爺得的是什麽病,就不得而知了。”
“好,我知道了。謝謝你,琴笙。”
“你這是哪裏話,你我之間還需這麽客氣嗎?”
我知琴笙這些日子結識的人已有不少,她的門路甚至比我還要廣上許多。這到底是她自己的人脈關系,我本不該過問。一想到慕清,我還是忍不住向她開了口。
“琴笙。我知你如今已經今非昔比,我有一事相求。”
清香袅袅,她道,“延延姑娘這是哪裏話,有事你只管說就好。”
我也不同她客套,“琴笙,我想,給慕清送封信。不知,你可有辦法?”
這要求,确實有些為難她,畢竟,如今大勢已定,是沒有誰敢為了慕清得罪七王的。
我又道,“若是讓你為難,那就算了吧。”
琴笙一笑,道,“為難确實是為難了些。不過,我倒是可以幫你試一試。至于成不成,全看運氣。”
“那太好了,琴笙,如此那再好不過。我現在就給慕清寫封信。”
我借了琴笙房裏的紙筆,在紙上耐心囑咐寬慰了慕清幾句。他自小也是個固執的人,既然他曾有心與七王一較高下,此番折戟沉沙,對他當是個不小的挫折和打擊。當然,我最擔心的,還是他的身體。
我将信封好,遞給琴笙。
琴笙接了,“延延姑娘,不管這信能不能送進去,我都會告訴你一聲的。”
“好。”
我低頭,看見琴笙面前的桌上放着半塊玉璧。看那玉璧成色,該不是普通人家的東西。又想到剛剛出去的傅一文,她雖不會動情,可我不免仍要提醒她幾句。畢竟,她一個女子又怎能算計得過游刃朝堂的傅一文呢?
“琴笙,你與傅大人-----”
她素手纖纖,将燃盡的香灰清了,道,“延延姑娘,你當最清楚不過,他不是當初的傅一文,我也不是當初的琴笙了。一別經年,我們都各自不是當年了。”
我還想将話與她說明白些,“這個傅大人,按說當是我爹爹當年門生。可叱咤朝堂的楚相已經倒臺,連累的官員不在少數。可唯獨這個沒有任何背景的傅大人,不僅沒有絲毫被牽連,如今反而在慕淵手下頗得賞識。他的心思手段,怕是不簡單。你與他接觸,還是要小心些好。”
琴笙握起我的手,“延延,我知你是怕我吃虧,怕我再被他算計。可是,我如今心如止水,他還能算計我什麽呢?若說我與他有關系,不過是皮肉交易而已。”
琴笙說了四個字,皮肉交易。想起傅大人臨走時的神情,還有那燃盡的香灰。
我不在追問,“那,琴笙,慕清的事情,就拜托你了。”
“這信,我一定盡力幫你帶到。”
從琴笙處出來,我并沒有回七王府,而是去了西城破巷盡頭我熟悉的那家小酒館。
“小強,上酒。別藏着掖着了,把你們家珍藏的老窖女兒紅都給我拿出來!”
小強見是我來了,将一條白手帕往肩上一搭,恭恭敬敬行了個大禮,道,“給七王妃請安。”
小酒館一向是傍晚時分酒客比較多,才下午時分,酒館裏還沒有什麽人。
我徑直進去,給自己挑了個角落裏的位子,“小強,你少來。從現在起,你在叫我一聲七王妃,你信不信我今日就不給你酒錢了?!”
不知為何,今日在雲水樓聽說過慕清的消息後,我就越發對這七王妃的身份抵觸。
小強跟在我身後,等我坐定。
“那---”
“那什麽那,以前怎麽叫現在就怎麽叫。還不快拿酒去!”
“是,延延姑娘,您稍等。”
有道是酒香不怕巷子深,這小酒館簡陋,又藏在巷尾,可一到傍晚還是人來人往,生意興隆得很。掌櫃的懶散,不怎麽常來,我見得最多的,就是小強一人忙前忙後。
我将面前酒壇翻過來,空了空,的确是一滴都沒有了。
“小強!”
小強機靈聽見我喊他,立馬掀開擋板兒,從櫃臺後面跑了出來。
“延延姑娘,您有何吩咐?”
我指指空了的酒壇。“沒酒了,給我拿酒。”
那小強看了看地上滾落的另外兩個酒壇,道,“延延姑娘,您這都第三壇了,酒雖好,可也不能喝得太----”
“少廢話!你是怕我付不起錢嗎!”
我拍着桌子站起來,指着他道,“我告訴你,我如今是七王妃了,七王妃你知不知道!莫說喝你兩壇酒,你信不信我高興了,将你這小酒館都能買下來!”
我不知道天是何時黑的,也不知道這店裏是何時來了這麽多酒客。聽我這麽說,那些酒客紛紛把盞,瞥向我這邊。不過看樣子,那些酒客們誰都沒有當真,只當是我酒後胡言亂語來的。大多酒客輕笑兩聲便別過頭去了。
我晃晃悠悠走向離我最近的一桌酒客,指着其中一人,道,“你方才笑我。是不是不信我剛才說的話?”我一拍他的桌子,又道,“你不信我就算了,那我問你,你知不知道七王爺慕淵?”
那人許是當我撒酒瘋,将酒盞擱在桌子上,起身後退幾步。我轉而揪住身邊的小強。“你不是不信嗎,那你問問他。來,小強,你告訴他,我是誰。”
小強只說,“延延姑娘,您別鬧了----來來來,我扶您坐回去。”
我甩開他,吼道,“你丫的告訴他們,我到底是誰!”
被我這麽一吼,衆酒客霎時安靜了。
聲嘶力竭,用力過猛,我頭有些暈,扶着桌子晃了兩下。小強尴尬笑笑,又安撫酒客,“沒事沒事哈”他又指指我,“喝多了。”
随後,小強将我扶回去,道,“我的小姑奶奶。你可少喝點吧。”
我扶在桌子上,“誰說我喝多了,拿酒來,我還能喝。你到底是不是怕我付不起錢?小強,就算我沒有錢,慕淵可有錢,他替我付。你只管拿酒去!”
小強拗不過我。伸出一根手指在我眼前,道,“最後一壇了啊。”
我看着他抱來的那壇酒。心道,這小強小氣,抱來的這個該不是整個店裏最小的酒壇了吧。
我嘟囔一句,“小氣鬼。”
那小強替我将酒封起了,小聲道,“果然是物以類聚,人以群分,連喝酒都跟那個七王一個德行。”
我抓住正要走的小強,把他摁在座位上,“你剛剛說什麽人以群分,誰又跟七王一個德行,你給我說清楚了。”
小強道,“呵呵,延延姑娘,您喝酒,當我沒說過,當我沒說過。”
他欲起來,又被我及時摁下,“不行。你不說清楚,這些酒錢,我還真就不付了。”
他無奈,道,“好好好,真拿你沒轍,我說。”
“延延姑娘你還記得你搬走前的那晚嗎。那時候你還在巷尾不遠處的小院裏住。有一天你回來得晚了,到酒館來拿讓我給你留的酒。其實那日,并非是我沒有給你留酒,而是全進了七王一個人的肚子。他那日喝多了,也如你這般,撒潑一樣,擡出自己七王的身份,硬是搜出了我為你留的最後一壇酒,喝得一滴不剩。這不,延延姑娘你有些時日不來了,一來,又是酩酊大醉,還在我這裏撒酒瘋。你說,這不是物以類聚,人以群分,還能是什麽?”
他說的那天,我記得。
那日,七王喝多了,好像還問了我的情絲的事情,最後栽在了我家門口。我見夜深了,就将他拖進了家門。
彼時,我還并不知道,讓我狠心找沈婆将自己情絲連根拔起的人,就是他。
我抱過那個小酒壇,沖小強擺擺手,“你下去吧,沒你的事了。”
小強嘆了口氣,搖搖頭。便去招呼其他酒客去了。
我不知道自己是何時醉倒過去的,只聽見小強在我身邊不停喊我。
“延延姑娘,您醒醒。”
我辨出是小強的聲音,不耐煩打開他的手,“走開--”
又聽得小強讪讪道,“七王爺,您看----”
七王爺?難道是慕淵來了?
不可能,他那麽忙,怎麽可能會親自到這種小地方捉我來。
“楚延,起來。”
068 劫匪
這聲音----确實有些像七王。
我撐着身子,擡頭,揉揉眼。
好嘛,還真是他!
我沖他笑笑,“還真是你啊。我剛剛跟他們說我是你的七王妃,他們都笑我,不信我來着。”
我環顧酒館,此時,哪裏還有別的人。偌大的酒館,就剩下了我,慕淵,還有一見了慕淵就要唯唯諾諾的小強。
“小強,他們那些喝酒的人呢,剛剛不還在這兒嗎?”
小強道。“延延姑娘,這都什麽時候了,小店都要打烊了。那些客人啊,早就都走了。”
我捶捶腦袋,看着面前臉色不是很好的慕淵,不好意思道,“都這麽晚了哈。”
慕淵沒有多說什麽,随手拿出一錠銀子放在桌子上,拉起我的手,道,“走,跟我回家。”
除了跟他回去,我還能有什麽辦法。
“哦。”
小強将桌上的銀子收了,道。“二位請走好。”
慕淵拉着我,出了小酒館。
出了酒館門,我環顧巷子附近,并沒有他車駕的影子,便問他,“慕淵,車呢?”
“沒來。”
“那,那我們怎麽回去?”
“走着。”
“啊?又是走着,咱們能不能--”
他回頭一瞪我,我便噤了聲。畢竟,今日出來喝酒,一喝就喝到天?,是我的不對。既然他說要走着,那就走着好了。
孤月皎皎,街上已經沒有什麽人。一路上,慕淵只是牽着我,并不多說話。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因為我今日出來喝酒不悅。可我與他有言在先,我有進出王府的自由。
“那個,七王爺,都已經這麽晚了,我們若是走回去該要不早了,你明天不是還要忙嗎?”
他緩緩走着,道,“你近日好像很關心本王,聽高儀說,你今早還端茶去書房了。”
“哦,是去了。浣浣說,我自嫁給你兩年來,從未給你端過茶。”
他又問,“那為何又不進去?”
“就算我沒進去,七王你不也一樣有茶喝有茶點吃嗎?”
他沒有再說話,只是不知怎麽卻停了腳步。
他還拉着我,我不解,問他,“你怎麽不走了?”
“有人不想讓我們走。”
恰巧烏雲飄過,遮了頭頂月光,真真是要伸手不見五指,四下安靜得可怕。
“慕淵,你別吓我。這裏明明一個人都沒有。”
我話音未落,只覺得面前巷道拐彎處閃出幾個?影來。
其中一個說,“若是識相,就将身上的銀子留下!”
我在這巷子裏住了這麽久,從未碰上劫匪什麽的。今日七王一來,就這麽晦氣。我不禁嫌棄地看了他一眼。
爹爹自小便與我說,遇上這類纏人毛賊,能用錢解決的就不要講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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