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12)
将那酒壇接了。
又驚覺那壇中只有半壇酒,難怪。這丫頭抱得如此輕松。想是琴笙傳信給我怕被慕淵發現,就在這酒壇上做了手腳。
果不其然,那丫頭将酒壇交給我的時候,機靈地對我使了個眼色,大眼睛忽閃忽閃,帶着三分狡?。
我會意,道,“你回去告訴琴笙。這幾日府中事務繁忙,我許久未見她也甚是想念,難得她還記得我愛喝她釀的酒,過幾日我定親自去謝她。”
我又瞥見那小丫頭那腰間的絹羅小扇子,仔細看來。那扇面甚是精致,我便多了句嘴,“小丫頭,你這扇子,是哪裏買的?”
她将扇子從腰間抽出來,道,“這扇子啊,是買不到的。您再仔細看看這扇面上畫的是什麽?又是誰的手筆?”
我接過來,仔細看了看那柄小扇,上好煙雨細羅做的扇面,上面染着的,分明是一朵含笑花。
至于是誰的手筆,我卻看不出來。我自小對那些舞文弄墨的事情沒什麽興趣。若是慕清在就好了,只要是大家,慕清一定能一眼就看出來。
“小丫頭,這畫兒麽,是朵含笑花。至于是誰的手筆,我還真沒看出來。”
那小丫頭一臉不可思議的表情,道,“七王妃,你該不是連竹公子的大名都沒聽過吧。”
“竹公子?哪個竹公子?”
我親眼看着那小丫頭的表情已經由不可思議轉作了無可救藥。
她摸着自己手裏的扇面,道,“還能是哪個竹公子,這世上,除了竹?公子能畫出如此嬌美動人的花朵兒來,還能有誰呢?”
饒是我不懂書畫,竹?這個名字,我也是聽說過的。他的出名是因為他的風骨。聽說,前幾年,宮中出了高價,派人帶了?金千兩找到他的住處,請他入宮為後宮妃嫔畫像。面對那些?金,他連眼皮都未擡一下。第二日,竹?便收拾了個小包袱偷偷從自家後門跑了。此後,他更是連家都不要了,那幾間茅舍,他再也未回去過。就這樣,饒是宮裏派人蹲在他那茅舍周圍幾個月也是一無所獲,最後,這事兒就不了了之了。
自打這不為?金折腰的消息傳出來後,市面上他的畫更是千金難求。
我之所以知道這事兒,是因為爹爹曾将這事兒當做個笑話說與我聽來着。在爹爹口中。這個竹?是個有錢都不知道賺的大傻子。
一提到竹?,面前這小丫頭就停不下來。說得最多的,便是風骨,才氣雲雲。她最後還說,“我們樓裏啊,這每個姑娘拿的扇面兒可都不一樣呢,琴笙姑娘手裏的啊,是一駕古琴。對了,七王妃,您可知道,為何我手裏的這個,是朵含笑花麽?”
她越說越興奮,臉上不知何時已經泛起了兩朵紅雲。
我笑道,“我猜啊,你這小丫頭就叫含笑。”
她高興起來,嗓門也大了幾分,“七王妃果然是七王妃。她們都說我這名字起的不好,說什麽總能想起九泉什麽的,不吉利。可含笑花多美啊。也只有竹公子筆下的含笑才能如此美。”
眼前這小丫頭,分明是在我門前犯起花癡來了。
我附和道,“呵呵,美,美。那個,你回去後別忘了替我轉告琴笙,改日我去看她。”
我将琴笙送來的那個小酒壇搬回府裏,抱回房裏,上上下下仔細瞧了個遍。
浣浣道,“小姐,不過是送您一壇酒而已,您至于這麽翻來覆去的看嗎。”
“你懂什麽,去,給我找一只新的酒壇來。”
浣浣看了看那壇酒,道,“小姐,這麽點酒,連原本的這個壇子都沒裝滿,何必要換酒壇呢。”
“讓你去你就去,哪兒這麽多廢話。”
“是,小姐,我這就去。”
浣浣抱來的這個酒壇比琴笙送來的這個要小一些,用來裝裏面的小半壇酒剛剛好。
我又囑咐浣浣,“去。将門關好了。”
眼看浣浣将門關牢後,我才将酒壇裏面的酒倒出來,将手伸進探底。
手剛一探進去,果然摸到了一個東西被牢牢貼在壇底了。我一用力,将那東西拽了出來。
那東西包的嚴實,用蠟紙裏裏外外包了好幾層,雖然藏在酒壇底下,卻是滴水未沾。
我将層層蠟紙拆了,裏面藏着一張小紙條,是琴笙寫的。
看完那紙條,我臉色大變。
連浣浣都看出了我的不對勁,“小姐,您怎麽了?”
我将那張紙條撕碎銷毀,證據,是萬不能留下的。
“十王府戒備森嚴,我給慕清寫的那封信,不僅沒送到慕清手裏,反而不見了。”
“啊?小姐。您是說,您給十王爺寫過信?小姐,您不要命了!您忘了你與十王爺私奔那夜,七王爺是怎麽将你倆帶回來的嗎!”
我一時還真有些好奇,“哦?那夜,他怎麽将我和慕清帶回來的?”
浣浣跺腳。道,“小姐,您是被他綁回來的!兩條手臂都被七王爺用?繩勒得淤青。您就那樣被他綁了整整一夜,雙臂腫了得有四五天,那傷痕從手腕一直蜿蜒到雙肩,這才好了幾日,難道您忘了!而十爺,若不是老太後急中生智讓皇上派他連夜去了北疆,七王當夜就要提了劍找到十王府去。小姐,十爺哪裏是七王爺的對手啊!好不容易這事兒終于平息下來,若是讓七王爺知道了您如今偷偷給十爺寫信,你與十爺----那可怎麽辦啊!”
看來,男人的自尊心,果然觸怒不得。就是他自己不愛,不喜歡,也容不得別人的觊觎。
或許先皇覺得,就是這樣的男人,才能将這天下守好吧。而慕清的性子。對于血雨腥風明争暗鬥的朝堂來說,終歸是太軟懦溫和了些。
浣浣說的不錯,我最擔心的,也是那信的去向。
我一邊擔心,一邊後悔自己沖動讓琴笙幫忙送信了。莫不說慕清如今的小命都在他七哥慕淵手裏捏着,就沖我與慕清私奔過這一條。我如今也是萬萬不該聯系他的。
我只盼,那信,千萬不要落到慕淵手裏才好。
今日說來有些奇怪,若是以前,這個時候,慕淵若是出門辦事也早該回來了才對。可眼看用晚膳的時候已經過了,他還未回府。
我一邊覺得奇怪,心裏也愈加不安。我的那封信,莫不是真的出了問題吧。
眼看慕淵還沒回來,我實在等不得,非得親自見了他,親自探了他口風我才能安心。我便讓浣浣去問問。
不多時,浣浣就回來了,“小姐,高先生說,王爺今日去校場了,可能要晚些回來。”
“嗯,我知道了。”
慕淵獨自統軍已有五六年之久。這眼看就要登基了,他這兵權,想來也要物色個合适的人來接掌才是。
可是,他中意的人選不是傅一文傅大人嗎。像平日校場練兵這種事情,又何須他自己親自去呢?
浣浣看了看面前擺的一桌子飯菜,問道。“小姐,那咱們還等不等王爺回來了?”
“等,當然得等。”
我與浣浣眼看着滿桌子菜從熱氣騰騰到涼透。天已經完全?了下來,慕淵還未回來。
我支着胳膊靠在桌子上就快要睡着,冷不防浣浣在一旁小聲提醒我,“小姐,這菜都涼了,不然您就先---”
我知道她想說什麽,她無非是見慕淵還未回來,想讓我先吃。
“浣浣,我不吃。你去讓人把這菜重新熱一熱,這樣等他回來,就能馬上吃上熱的了。”
“是。”
浣浣推開門,出去叫了幾個丫頭進來。幾人忙碌着将飯菜一一撤下去。
沒過一會兒,浣浣又回來了,腮幫子還氣得鼓鼓的,憤憤站在我跟前也不說話。
我見她那樣子,忍不住伸手戳戳她鼓着的臉頰,問她,“是誰惹我們家浣浣生氣啦?”
浣浣一聽更生氣了,将頭一扭,看了已經被撤下去的飯菜,道,“小姐---您也別等了。其實---”
“其實什麽?”
浣浣更是一臉委屈,道,“小姐,其實,七王爺早就回來了。只不過,他一回來就去找那個素心去了!只怕這會兒啊,已經吃飽喝足了。”
我笑笑,“哦,原來是去素心那裏了啊。”
這慕淵,終于是裝不下去了。我與慕淵簽了契約搬到七王府也有些時日了,他一直要與我演一對尋常夫婦。不僅他要演,他還強迫我與他一起演。且這戲非得逼真到同榻而眠才算。
可假的就是假的,演的就是演的。看,他還是憋不住了,去找素心了吧。
其實,何必呢?
按理說,爹爹害了素心一家老小的性命,又貪斂了那麽多錢財。就這樣只讓他回鄉,的确是便宜了爹爹一些。慕淵留我,也許是後悔這罰得輕了,想從我身上替素心在讨回些公道。
這留我的方法,雖然?煩是?煩了點,卻是一石二鳥。困住了我,也不讓慕清好過。
如此一來,他就徹底沒了競争對手。這天下,又舍他其誰呢?
073 回信(2)
重新熱好的飯菜已經被端了上來。
我在桌前坐好,招呼浣浣也過來坐。
“這麽多菜,不吃也是浪費。浣浣你也別站着了,過來跟我一起吃。”
浣浣這丫頭在外人面前向來守規矩,雖然常常與我笑鬧,她心裏也清楚,這七王府不比相府,到底是別人的地盤了。
“小姐,您吃就好。”
我也不勉強她,“那你将今天琴笙給我送的酒拿來。”
好菜自然要配好酒。
在我一連喝了四杯後,浣浣開口,“小姐,您別光喝酒,也吃點菜啊。”
她一邊說着。一邊往我盤子裏夾菜。
這丫頭有時候固執又啰嗦,我不管她,自己抱着酒壇喝自己的酒。
沒想到這丫頭果真是被我寵壞了,竟敢上手搶我的酒壇了。
我抱着酒壇起身躲開她,晃晃悠悠碰到了一個圓凳。那紅木圓凳骨碌碌跑出了很遠。
浣浣怕我摔倒,道,“小姐,您喝太多了,不能再喝了。這個酒壇都見底了。”
桌子上,盤子裏,有一條烹調鮮亮的魚。我将酒壇随手杵在桌子上,指指那條魚,對她道,“浣浣。你知道什麽是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嗎?”
我拿起一根筷子,朝着那灑着蔥花的嫩白魚肚兒狠狠戳了下去。
“你看到了嗎,你我今日就是這魚肉。而慕淵,就是這根筷子。他現在就是一柄利刃,想往哪刺就往哪刺。”
浣浣趁機将桌子上的那個酒壇給我藏到了桌子下面,她以為我沒看見。不過是那裏面剩下的酒也不多,我就随她去了。
“呵,浣浣啊,我這二十年來,何時受過別人這樣的要挾束縛。我又何時拖累過別人,如今,慕清那個傻小子,卻托了我的福,被困在府裏,寸步難行。我連問他一句都不能。”
浣浣急着上來捂我的嘴,“哎呀,小姐,您快別在說了。”
我不耐煩将她推開,“好,我說話你也管我,那我不說了,喝酒總行了吧。”
我溜到桌子下面,伸手去撈浣浣剛才藏的酒壇。
這丫頭竟出乎意料的沒有攔着我。
等我将那個酒壇夠出來,浣浣已經不在房裏了。面前籠罩着的,是一個高大的身影。
我喝的雖然多,但到底是琴笙送來的花果酒,醉也醉不過三分。而他身上的酒氣,竟然比我還要重上許多。
手裏一空,慕淵劈手奪了那個酒壇,狠狠往地上一摔。咣當一聲,那酒壇立刻在地上化作無數細小瓷片,連同剩下的酒,濺了一地。
他,終于要對我下手了嗎?
桌子上,正中間那盤魚上,我剛剛插的那根筷子還在。
“七王爺,您難不成是想到了處置我的好法子,終于要動手了?”
他何其狡詐,怎麽會輕易承認自己的目的,必然要先給我安上一個合适的罪名。
“楚延,我問你,今天下午,誰來了?”
這是他的地盤,我的一舉一動,他想必早就了如指掌了。我也不打算與他兜圈子。
“琴笙派了個小丫頭,給我送酒來了。”我指指地上被他打碎的酒壇,“喏,就是那個。”
他瞥了一眼地上的碎片,冷聲道。“還有呢?”
空着肚子喝了大半壇酒,此刻頭有些暈,眼前的慕淵也有些晃。我扶着桌子在一個圓凳上坐下。
“還有?沒有了啊。七王爺若是不信,可以搜,若您能搜出來些別的,我任由您處置。”
琴笙藏在酒壇裏的小紙條早就被我銷毀,他就是掘地三尺,也是找不到半點痕跡的。
是以,我淡定坐着,看他要給我安一個什麽莫須有的罪名。
“好,楚延。那你給我解釋一下,這是什麽!”
他不知從哪裏拿出一個信封,狠狠摔在我面前。
我撿起那信封,上面的字跡熟悉得不能在熟悉。那是我親筆寫下的字,“慕清,親啓”。
我将信封反過來,封口處的封泥還封得好好的,居然沒有被打開過的痕跡。
我拿着那封信,對他道,“七王爺就不想知道我給慕清寫了些什麽嗎?還是說,七王爺其實也是個虛僞的小人,将這信封拆開後,又仿着原來的樣子封好了?”
我其實心裏明白,那信封,根本就沒人拆開過,我親手封的信封,封泥是什麽樣子我在清楚不過。我這麽說,不過是存了一絲激怒他的心思,好看看他究竟是準備了何種手段對付我。
誰知他只是咬着牙,雙手成拳,一句話也不說。那封信,他看也不看一眼,只死死盯着我。若是目光能灼人,我怕是已經被他燒死了。
我坐着休息了一會兒,定了定神,重新站起來,故意将那信遞到他面前。
“七王爺,我可是聽說,嫁給你的前一天,我原本是要跟慕清私奔的。我還聽說,七王爺大喜的那天,王妃的胳膊都是腫着上的喜轎呢。您難道就真的不想知道這信裏寫了什麽嗎?沒準兒,又是商量着如何給您扣一頂綠帽子呢。”
這話果然激怒了他。
他先是将我手裏的信躲過去,撕成兩半,扔到地上。随後一把掐住我的脖子,狠狠道,“楚延,你是不是真的以為,本王治不了你!”
我看見被他撕開的那封信。剛好落在了地上淌着的酒水裏,正一點點被醇香的花果酒浸濕。
呵,治不了我?可笑,他這不是已經動手了嗎。
“七王爺,我從來就沒認為你治不了我。我也沒忘記,慕清被打的那天,你已經當衆給過我的一個耳光了,不是嗎?你本就是王,如今更是主宰天下。半個朝堂的人都被你殺的殺,流放的流放,這世上又怎麽會有你七王爺做不到的事呢?”
他手上一用力,冷笑一聲,眼神裏淨是輕蔑,“楚延,你口口聲聲說着慶幸你爹回鄉,其實,心裏還是不滿,還是要因為這件事與我鬧,是不是!我說你怎麽轉了性子,原來是換湯不換藥。你說,若我不懲治你爹。又怎麽對得住素心死去的家人!江尚書不過是看不慣楚相斂財修建私家園林,就被趕盡殺絕。莫說是尋常百姓,就連堂堂尚書,那可是吃皇糧的京官,你爹說殺就殺了。你說,對于楚相,我豈有放縱之理!”
我笑他。“七王啊,你的目的,終于說出來了不是嗎?行了,七王爺,別繞圈子了,你不是要給素心讨公道嗎,不是要給你的清官報仇懲惡揚善嗎,我就在這裏,你想怎樣,就直接來吧。要殺要剮,我楚延接着!”
“楚延,這可是你說的,你可別後悔!”
“是,是我說的,自然不會後悔。你盡管給我個痛快,這種提心吊膽的日子,我過夠了!”
這話才說完,只覺原本覆在脖子上的手忽然不見了,聽得“嘶拉”一聲,身前一涼。
我一低頭,忙擡手去擋。
房門還開着。他擡腳踢起一個凳子,那凳子打在門板上,剛好将門關上。
原來,他說的別後悔,竟然是這個意思。
“慕淵,你別過來!”
他仍是步步緊逼,“楚延。本王問過你,是你說過不後悔的。還有,你本就是本王的王妃,這是你的職責!”
饒是房間再大,也有退到頭的時候,眼看身後就是床榻,已經沒有任何退路了。
“慕淵,我後悔了,我後悔了還不行嗎!我收回剛才說過的話!”
他一伸手,将我胳膊上本就零落得搖搖欲墜的那片衣料扯下來。
“晚了!”
雙手被他剪在身後,他伸手捏了最後的遮擋,重重一扯,原本系着的絲帶在脖子上崩斷,火辣辣地疼。
等我醒來後,慕淵已經走了。我看過身側他躺過的地方,不由腹诽。既然我嫁他都兩年了,他都不曾碰我,昨晚又是抽了哪門子風?
門外響起敲門聲,是浣浣,“小姐,您醒了嗎?我要進去侍候您梳洗了。”
“哦。進來吧。”
我向往常一樣,正欲翻身下床,一低頭,卻發現今日這身上與往日有些不同。
浣浣已經進來,我忙又将被子蓋在身上躺好,“那個,浣浣。你将東西放下就出去吧,我自己來。”
浣浣一聽,還是站在我床邊,滿臉擔心,道,“小姐,昨晚,您沒事吧。”
我伸出一條胳膊,沖浣浣擺擺手,道,“浣浣啊,我沒事,就是我今天想自己梳洗了。這裏沒你的事了,快出去吧哈。”
誰知道那浣浣的目光一直盯着我的胳膊看,随後捂嘴一笑,向我行了禮,道,“是。我呀,這就走。”聽那語氣裏,竟是難掩的愉悅。
浣浣走後,我這才發現,這禽獸,竟連我的胳膊都沒有放過。
拖着腰下了床,頭發還未挽好,又聽見敲門聲。
确定自己沒露出什麽來,我道,“進來吧。”
浣浣進來,走到我跟前。手裏還拿了一個粉色瓷瓶。
074 玉容膏
“浣浣,這是什麽?”
浣浣将那瓶子放在我桌上,一臉莫名的嬌羞忸怩,“這個,是七王爺剛剛差人給您送來的玉容膏。”
“玉容膏?那是什麽東西?”
我将瓶塞拔了,只見瓶內是透明的膏體,聞起來散發着絲絲清涼香甜。
想當年,我也是相府的大小姐,什麽護膚保養品沒用過沒見過。可這玉容膏我的确是頭一次聽說,許是這兩年離了權貴的生活。連這新出的居家保養品都不知道了。
“哦,我知道了,放這兒吧。”
浣浣猶豫着開口,“小姐,這玉容膏,依我看,您還是趁早用的好,免得您受苦。”
我将那瓶子扔在一旁,道,“浣浣啊。我雖這一年多都是生活在外面,可這基本的常識我還是知道的。這類塗塗抹抹的東西,晚上抹吸收效果才好。你先下去吧。”
浣浣一臉的欲言又止,最後還是應了聲,出去了。
府裏無聊,又許久沒有生意了,我實在是悶得很,決定出去走走。
臨走前,我特地囑咐浣浣,“若是七王今日提前回來,你就說,我約了晚薇一起看戲去了。”
浣浣跟在我身後,“小姐,求您也帶我一起去吧,若是七王回來,我實在是不敢跟他說---”
浣浣一向膽小,我只好安撫她,“你放心,有我在,七王不會将你怎樣的。我會盡量在他回來前趕回來的哈。”
浣浣又道,“小姐你一定是要去雲水樓,所以才不帶奴婢的!”
我忙捂住她的嘴,防止她繼續說下去。
我的确是打算去雲水樓找琴笙喝酒不假。可先不說經過昨夜之事,七王慕淵已經明令禁止我去雲水樓。就算按照約定,我如今是他表面上的七王妃,維護他的臉面是我的義務。若是七王妃三番兩次去逛青樓被傳了出去,慕淵又該找我麻煩了。
“你這丫頭,別胡說!”
“若是您帶我一起去,我就不胡說。”
我真是要拿這個小丫頭沒有辦法,“那好吧。反正我去了哪你也一樣去了,你若敢說出去,要罰一起罰。”
浣浣卻說,“只要不用獨自面對七王爺,跟着小姐怎樣都好。”
雲水樓外,我安排浣浣在外守着。
琴笙知我要來。特地遣了客,提前便備好了酒。
“琴笙,還是你懂我!”
“延延姑娘,昨日我讓含笑給你送的酒,你可是收到了?”
我點點頭,“收到了。還有壇底的東西,我也看到了。”
琴笙一臉抱歉,“都怪我,一時大意了,所托非人。就是不知道,你那信現在在誰手中,不過你放心,我會在托人去找的----”
我笑笑,嘆了口氣,道,“不用了,琴笙。那信,落到了慕淵手裏。”
琴笙摸索着握我的手,“那,他沒将你怎麽樣吧?”
“沒有。他還能将我怎麽樣。這不,我今日還不是好好的找你喝酒了嗎?”
琴笙仍舊是皺着眉頭,我知她還是擔心我,卻不再開口追問。
我那信是怎麽落到慕淵手裏的,我大概也能猜出一二。關于她和傅一文,我還是想囑咐她幾句。
“琴笙,那個傅大人,如今已經接掌慕淵手裏大部分兵權了。所謂物以類聚,人以群分。慕淵如何設計了自己的弟弟,你是知道的吧,所以,這傅大人----”
琴笙道,“我知道了。延延姑娘,是不是我還是太天真了,以為每件事都能用交易解決。”
我想起來,上次我來雲水樓。在琴笙房裏見到傅大人。琴笙未等我進門就先燃了一炷清香。可那一室旖旎,怎是一炷清香就能驅散得盡的呢?
所以,她說的交易,我隐約可以猜到。
反正這事,慕淵已經知道了,我除了等着他處置我也沒有別的辦法。于是,就不在與琴笙多說,怕給她添堵。
“好了好了,琴笙,不說了,我今天來是找你喝酒的。也不知道,以後,我還能不能來你這裏了。你快将藏的好酒都拿出來,我啊,姑且今朝有酒今朝醉吧。”
琴笙也未多說。又吩咐門外小厮搬來了幾壇別的什麽酒。
我一見了酒,便有些得意忘形,向往常一樣往凳子上一坐,卻牽動了身體深處的某處,隐隐火辣辣地疼。
我撫着腰。倒吸一口涼氣。
“嘶----”
心中暗罵,慕淵這個混蛋。
琴笙看不見我,聽見聲音,滿是關切,“延延姑娘,你怎麽了?”
我尴尬笑笑,只道,“沒,沒事。”
我将酒滿上,遞給琴笙一杯。
我低頭一聞,道,“琴笙,這酒,不似雲水釀醇厚,好沖的酒氣!不過。這麽烈的酒,我喜歡。”
酒嘛,就是烈了才有味道。若是溫溫吞吞如白水一般還有什麽意思。
這生活,有時候,好似也是如此。非得酣暢淋漓了。才能痛快。
琴笙卻似突然想起來什麽一樣,按住我的手,“延延姑娘,這酒是好,可是有一種情況下是不能喝的。”
我仍是端着酒杯,“什麽情況下不能喝?”
琴笙沖我招招手,示意我附耳過去。
我不得不捂着腰,按着桌子,艱難探過身去。
我聽了,腰酸也忘了一半,一拍桌子,“為什麽!”
琴笙聽我如此激動,捂嘴輕笑,“看你這麽激動,八成是被我猜中了。”
我看着滿桌的佳釀。無不懊惱,“那你告訴我,為什麽,咳,為什麽行房之後不能喝?”
琴笙輕描淡寫。“也不是都不能喝。延延姑娘,若你身上傷着了,你今日喝了這酒,回頭可是要發炎更加腫痛的。”
我悲憤,如此好酒,碰上了,豈有錯過的道理?我端起已經倒好的酒,猛的又灌了一口。
“是嗎,我還就偏不信這個邪!”
琴笙想攔我已經來不及。
我将那酒吞下,嗆得幾乎要流眼淚,卻是難言的身心通透,仿佛渾身都輕盈不少。
“果然是好酒!如此美酒,錯過豈不是可惜?”
琴笙搖搖頭,轉身打開身後的櫃子,拿出一樣東西來。我定睛一看,竟然也是個瓷瓶,寶藍色。
“琴笙,這是什麽?”
琴笙将那瓶子遞給我,道,“這是上好的玉容膏。”
“玉容膏?又是玉容膏。”
琴笙聽我如此說。有些驚訝,“怎麽,你居然知道這東西?”
“我當然知道啦,慕淵今早還讓人送了一瓶給我,不過,他送的那瓶是粉色的就是了。”
琴笙掩面笑道,“延延姑娘,我這瓶跟他送你的可不一樣呢。”
我向來對這些女孩子家塗塗抹抹的東西不太感興趣,我一杯接着一杯,随意敷衍着她,“哦?不一樣,哪裏不一樣啊?”
琴笙解釋道,“這寶藍色瓶子的,是塗在男人身上的。等下次---”琴笙低頭含羞一笑,繼續道,“反正,你将這個塗在他身上,你就不會痛了。”琴笙拉起我的手,将那瓶子硬塞到我手裏,“喏,拿好了。這東西金貴,我這兒呀,也只有這一瓶了。”
075 玉容膏(2)
我一杯一杯喝得高興,又收了琴笙給的禮物,雖然聽起來對我沒什麽用,但我還是要謝謝她的。
“琴笙,這一杯,我敬你。”
琴笙舉杯,“延延姑娘客氣了,該是我敬你才對---”
面前的琴笙由一個變成三個,我便知道我不能在喝了。
我支起身子,扶着桌沿,“琴笙,我得回了,若是晚了,讓慕淵發現我來了你這裏。恐怕又要找我茬了。”
“那我讓人送你。”
琴笙遣出來的那個小丫頭,不是昨天給我送信的含笑。
我一時奇怪,看了那個小丫頭兩眼,又問琴笙,“咦,琴笙,跟在你身邊的那個有趣的小姑娘呢?”
“你說含笑啊,走了。”
我皺眉,“走了?她昨天還去給我送信了,還嚷着說雲水樓裏來了個頗為能耐的畫師,叫竹黎。怎麽今天都沒見到呢?”
琴笙打斷我,道,“延延姑娘,時辰不早了。”
我擡頭看看天色。是該回去了。
我擺擺手,止了那個要跟出來送我的小姑娘,“不用送了,讓浣浣陪我就行。”
琴笙也并未與我客氣,只說,“那你路上小心。”
浣浣攙着我,琴笙又同浣浣囑咐了幾句什麽,我沒聽清。
七王府門前,浣浣指着不遠處的車駕,道,“糟了,小姐,七王爺已經回來了,他的車駕已經停在門口了。王爺怕是已經發現您不在府中了,您又喝成這個樣子。”她急的直跳腳,“小姐,這可怎麽辦啊!”
我大手一揮,“你這丫頭,怕什麽?有我呢!況且呀,我今日出去,給他帶了禮物回來,等他收了我的禮物,應該就沒事了。”
“真的?小姐,我也沒見您逛街買東西啊,您什麽時候給七王爺買的禮物?”
我朝她神秘一笑,戳戳她的腦門,道,“不告訴你,待會兒你就知道了。”
“哎呀,小姐,門在這邊呢。”
果然不出所料,我剛回到瑞苑,就見七王爺在廳裏負手而立,背對着門口,似乎早就在等着了。
我讓浣浣松開我,沖他規矩行禮,仿佛昨日的事情從未發生過。
“七王爺好。”
不知怎的,我看他連同屋子的擺設好像都晃了晃,卻是浣浣及時扶住我,“小姐,您小心些。”
我再次擋開她,“不用扶,我沒事。”
浣浣小心松了我,低着頭站在一旁。
一擡頭,冷不防迎上七王爺黑着的臉。
他恨不得将眉頭都皺成一個疙瘩,“楚延!你又喝了多少!本王府裏的酒還不夠你喝嗎!”
他又說本王了,八成是又來了火氣。
“七王爺說什麽呢,酒友酒友,只有酒沒有朋友。幹喝有個什麽意思,您說是不是?”
我看他一直在搖晃,直到他一把握住了我的手腕,“你是不是又去雲水樓了!”
我雖喝的有些多,可腦子還算清醒,我帶了浣浣去逛青樓這種事,就算他知道了,也是萬萬不能承認的。
我擺擺手道,“哪有,我說的酒友是晚薇,呵呵,晚薇。我今日一直與她在一起來着。”
他将我拉近了幾分,道,“我今日才見過史家世子,他說晚薇這幾日染了風寒,正卧床不起呢。”
斬人情絲這後遺症我至今有些地方沒弄清楚,生怕晚薇的身體因此出了問題,忙追問他,“什麽?晚薇病了?嚴重不嚴重?”
話音未落,光看慕淵冷峻的神情,我便知道我又中計了。他的臉色已經變得極其難看。
一旁的浣浣一直在向我使眼色,我一下便懂了。
她的唇形是,禮物。
“呵呵,七王爺,咱們不說別人了哈。我今日出門啊,特地給你帶了禮物。”
這人果然都是有虛榮心的,聽我給他帶了禮物,七王臉色稍微緩和了一下,就連握着我的手勁都小了一些。
我沖他一笑,伸出一只手拍拍他的肩,道,“等着~”
我将那寶藍色的瓷瓶拿出來,又沖浣浣使了個得意的顏色。只見浣浣瞪大了眼睛,随後臉紅了個透,随後将頭深深埋下去。
我将那瓷瓶遞給他,“喏,給你。”
慕淵戲谑地看着我手裏的東西,并未接。我只覺得手腕處又緊了幾分,“這就是你給我的禮物?”
我點點頭,“對啊。怎麽,你不喜歡麽?”
他終于将那瓶子拿在手裏,“你究竟知不知道這東西是做什麽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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