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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說,你是嫌我來的次數少了些?”

“我當然知道是做什麽用的,你早上不是讓人給我送了一瓶來的嗎?只不過,那瓶是粉色的就是了。我這瓶啊,聽說是專門給男子用的。”

我并不知道,是從什麽時候開始,連往臉上塗塗抹抹的東西都分男女了。不過,這種專門給官宦家用的東西。就算是在普通,也要想法設法弄出個神奇功效的噱頭來。比如,以我的經驗,這種東西的成分明明差不多,所謂的分男女,應該就是個分瓶子裝的噱頭無疑。

想來,慕淵對這些女兒家用的東西的黑幕并不怎麽了解。我不厭其煩貼心地提醒他,“七王爺若是用不慣,可以拿去給素心姑娘。”

這七王不知又是哪裏不對,咬牙切?般,“你再說一遍。”

我以為他沒聽清,亦或是我沒把話說清楚,“我是說,你可以拿去給素心姑娘,這種東西說是分什麽藍瓶粉瓶,其實裏面的成分都---”

我不知道又觸到了七王爺的哪跟弦,他猛地将那寶藍色的小瓶子從我手裏奪過去,狠狠摔了。霎時間,碎瓷片迸裂一地。浣浣在一旁立時吓得哆哆嗦嗦跪了下去。

我酒倒是一下子徹底醒了。

“慕淵,你這是什麽意思!我好心好意送你東西,你不要也就算了。這是同誰置氣呢!”

他冷笑一聲,我只覺他周身的氣息極寒,不由打了個哆嗦。他步步緊逼,一手扣住我的下巴,“楚延,你就這麽費盡心思,将我往別人那裏送。是嗎?你還是忘不了慕清,是不是!”

我打開他,“慕淵,你抽什麽風,莫名其妙的,又幹慕清什麽事了?”

他終是怒氣沖沖地走了。

我看着滿地狼藉,一天的好心情瞬間全被打破。

吩咐浣浣将一地殘片打掃幹淨後,我獨自坐在鏡子前,一眼就看到了早上慕淵送來的那個粉色的瓶子。

我輕輕打開,好聞的清涼氣息傳來。

“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我看着鏡子裏的自己,道,“慕淵,你不用拉到,我自己用。別看你現在相貌堂堂英姿翩翩的,等過兩年你還不是一樣要變得又老又醜。”

我對着鏡子,仔仔細細将那冰涼的透明藥膏一點點塗在臉上。

“嗯————果然是個好東西,涼爽又舒服。”又想起來被慕淵摔碎的那一瓶,深覺可惜,真是的,你不用拿來給我用啊。簡直是暴殄天物。

塗好後,我便躺在床上歇息,心想躺一會兒就起來将臉洗了。

許是白日裏喝的酒真的後勁太大,迷糊中,我只覺得渾身一陣冷一陣熱,身上某處火燒火燎地疼起來。

我疼得睜開眼,卻下不了床。

“浣浣----”

浣浣聞聲跑進來。“小姐,您怎麽了?”

“浣浣,我身上,有一處火辣辣疼得厲害,你可知是怎麽了?還有,我這一陣冷一陣熱頭疼欲裂是怎麽回事?”

“娘娘,您臉怎麽這麽紅?”浣浣伸手往我額上一摸,随後急道,“哎呀,小姐,您發燒了!我這就去找太醫來!”

浣浣說完便火急火燎地跑了出去。身體深處疼得厲害,我躺在床上伸手想攔她根本就是徒勞。

她一陣風一樣就跑了出去,只剩下我暗暗咬牙,“死丫頭,這種地方,要怎麽給太醫看。”

果然,不一會兒,浣浣就帶來了個白胡子老頭兒。

那老頭兒将一個方方的藥箱放在腳邊,跪在床邊,道,“容臣給王妃診脈。”

那老頭兒把了把我的脈。又摸了摸我的額頭,問道,“王妃可是有哪裏受傷了?這應該是傷口發炎才導致高燒。”

我咬了咬牙,對那一臉無害的白胡子老頭兒道,“沒,沒,我哪裏都沒受傷。”

那老頭兒疑惑。“若是沒受傷,不可能啊。”他嘟囔着,又将我脈仔仔細細把了一遍。

“她怎麽了?”

慕淵不知是何時來的,我暗暗忍着疼,一時沒注意到他是何時來的。

白胡子老頭兒轉身對他恭敬道,“七王爺,七王妃高燒不退乃是炎症所致。這身上是不是有傷口,要及時敷藥才行。”

慕淵聞言,走到我床前,低頭看着我,“你身上是哪裏傷了?或者是哪裏疼,快跟太醫講。”

我看着一屋子的人,死都不可能跟他說我究竟是哪裏疼。我咬了咬牙,“回七王爺,我身上沒有傷口,我哪裏都不疼。”

七王仍是站在床前,他驀地轉身,道,“勞煩太醫在給她看一遍。”

那白胡子老頭又顫巍巍過來,道,“是。”

再來一遍,還是一樣的結果,我還是有苦難言。

“那個,不,不用了,你們都出去,我只要浣浣陪我。”

七王狐疑看一眼浣浣,又道。“不行。”轉而示意白胡子老頭兒繼續給我診脈。

我絕望地閉上眼,将頭扭向一邊。

那老頭搭了我的脈,果然還是一樣的結果。

“回七王爺,既然娘娘說身上沒有傷,那不如老朽先開些退燒的藥吧。”

慕淵略一沉吟,轉而道,“先不用了,你們都出去。”

“是。”

待一衆人退了個幹淨,慕淵将門掩好,回來就要掀我的被子。幸好我反應快,及時摁住他,“慕淵,你要幹嘛!我現在是病人!”

076 寒夜

他依舊冷冰冰沒什麽表情,“白太醫不會誤診,你既然不肯說傷了哪裏,我就親自替你檢查。”

“你,你,不行!”

我仍是死死按着被子,頭暈暈的,額上也冒了一層汗。

他突然彎下腰來。伸手在我臉上一抹,又将手指放在鼻前聞了聞,“你臉上的東西,是什麽?”

我這才想起來,睡前我的确是在臉上塗了些東西,原本我打了個盹兒,已經幹得差不多了,這一出汗。想是又化了。

“還能是什麽,你早上派人給我送來的面膜啊。叫什麽來着?哦,玉容膏。”

我親眼看着慕淵的臉一陣青一陣?。他轉而快步走到梳妝臺前,拿起我用剩下的大半瓶玉容膏,又折返回來。

我不解,“你,你拿那個做什麽?我說讓你送給素心你不要,是不是見我塗了效果還不錯,又後悔了?”

他一邊又要掀我被子,“喂,慕淵,你到底想幹什麽!”

“幹什麽?我是要好好教教你這東西怎麽用!”

我掙不過他,只能由他不由分說将被子從我身上掀開。掀了被子還不算,他還要動手解我的褲子。

“慕淵,你還有沒有人性!我可發着燒呢!你找素心去!”我伸腳踢他,卻不小心牽動了某處,疼得眼冒金星。

我疼得龇牙咧嘴眼冒金星,一時無力抵抗,動彈不得。他動作利落,這麽會兒功夫,我便看到我的襯褲已經散落在一旁。

“慕淵,你這個禽獸,混蛋----”

他淨了手,用食指和中指蘸了一大坨玉容膏。

驀地,我只覺身下一涼。

“嘶-----”

仿佛一盆涼水,瞬間便将那火燒火燎的疼痛緩解了。

“嗯---舒服---”

一不疼了,全身都放松下來。

我能清楚地感覺到慕淵手一頓,他撤了手。随後又挖出了一些玉容膏。

整個過程,他一直板着臉,沒什麽表情,伸手就要重複剛才的動作。

疼痛一消,我整個人也精神了,怎麽可能還讓他給我塗藥。一下從床上彈起來,将被子捂在自己身上,又去搶他手裏的瓷瓶。

只不過他動作快,那瓶子,我一時沒有搶到。

我道,“呵呵,原來這玉容膏是這樣用的哈。那個,不敢勞煩七王爺,我自己來,我自己來就好。”

他看了看我,頓了頓,才将手裏的瓷瓶遞給我。又從我床邊抽了絲帕,仔細擦拭着手上殘留的玉容膏。

我忙拉過一旁的被子,将自己裹好了,“那個,七王爺沒事,可以先出去了。”

他将帕子丢在一旁,轉身走到一半,停住了腳步,囑咐道,“片刻後,等藥都吸收了,記得再多塗一遍。”

他囑咐得極其自然。好似我傷着的不過是胳膊腿的尋常地方。

“咳咳,知,知道了。”

不對,我心虛不好意思個什麽勁兒,我這傷,不都是他弄的嗎?想到這裏,我來了底氣,遂又補了一句,“不敢勞七王挂心!”

誰知,他聽了卻轉過身來,認真道,“楚延。往後,你若不願,我便不碰你。”

我還記得,琴笙與我說過的話。她說。人間樂事,千萬不能因為斷了情絲就耽誤了。起初,我并未能完全理解她這話裏的意思,直至昨夜。

本來對于這回事兒,我并未仔細想過,慕清說要娶我的時候,我是想與他一心一意來着。

可昨夜過後,我知道,我與慕清再也不可能了。

我不能給他最幹淨的心思,甚至連人也不能了。

“但願七王說話算話。”

他什麽也沒說,轉身推開門就出去了。

這玉容膏是個好東西,才一天功夫。我便好了,燒也退了。

慕淵也果然說話算話,一連幾日夜裏躺在我身邊,規規矩矩。常常是才躺下便睡了。寬大的床榻上,我與他之間隔出接近一尺的距離,他也從不逾越半分。

先前的提心吊膽純屬多餘,幾日下來,我也放了心。他是王爺,也是将軍,永遠都是那麽理智的人。那次,他若不是喝了酒,又怎會如此沖動。他既然已經說了不會了,那就真的不會了吧。

這幾日,天氣無常,冷熱不定。時晴時雨。

白天還是烈日當空,晚上又烏雲遮了月,到了深夜,竟下了起了急雨。雨中夾雜着細碎的冰雹,打得窗子啪啪作響。

床上鋪蓋的,還都是夏季的薄絲被,突如其來的溫度驟降,我覺得有些冷,迷蒙中便翻了個身,将自己身上的被子裹得緊了些。

清晨清涼,我便醒的早了一些。一夜好眠,除了先前時候覺得有些冷,後來,就暖了過來。直至現在,周身仍是暖暖的。

我揉揉眼睛,眼前所見,乃是一堵肉做的銅牆鐵壁。

我原以為,這床上一定如往常一樣,只有我一人來着。誰知道。這身旁竟然還躺着慕淵。他今天早上竟然破天荒的沒有先走。

不僅如此,他的胳膊此刻正輕輕搭在我的腰上。眼前便是他赤着精壯的上身,古銅色皮膚,結實得很。

“慕淵--你---”

不知他是何時醒的,他将搭在我身上的胳膊拿走,道,“是你昨夜覺得冷,自己鑽過來的。”

再看我身後,的确是空出了一大塊地方,而慕淵已經被我逼到了床側,在挪動一分,他就要掉下去了。

我一時不知該說什麽,只好說,“我,我不是故意的。也許,也許是真的太冷了。”說這話的時候,我甚至忘了,自己的手也還在人家身上搭着呢。

他立刻将我的胳膊從他腰上拿下來,丢東西一樣将我的胳膊一扔,翻身下床,道,“本王還有事。你若還是冷,就叫人加床被子來吧。”

我縮在被子裏,看他利落地穿好衣衫。

“哦。”

時候還早,我懶得去吩咐浣浣,便一直賴在被窩裏躺着。他走後沒多久,果然來了個小丫鬟,在門外敲門,說是送被子來的。

厚實的錦被蓋在身上,我卻怎麽也睡不着了,好似尋不到一個合适的姿勢一般。索性起了。

077 粥

早膳是素粥,還有幾樣小菜,清淡卻不失精致。自我來了這七王府上後,喝酒不敢那麽放肆,最起碼,早上是不能喝的。取而代之的,是每日按時按點的早膳。

慕淵府上的廚子用心,每日都會采了新鮮花瓣入粥,米白花豔,新鮮別致,好看又好吃。所以,我就算別的都不吃,也會将粥都喝了。就連浣浣都說,這粥溫補養胃。

一段日子下來。我的确覺得自己這腸胃是好了一些。

我将粥都喝完,浣浣在一旁道,“小姐,我怎麽覺得,你這些日子以來,好像比以前胖了些。”

我擦擦唇角,甚是驚訝,“真的嗎?浣浣,你是說,我長胖了?”

浣浣又離我遠了幾步,仔細看了看我,點頭道,“是的,小姐。你是比以前胖了不少。”

嚯,合着還胖了不少!這還了得!

我趕緊指指桌上擺得滿滿的小菜和點心,對浣浣道,“端走端走,趕緊都端走。”

“可是,小姐----”

“沒有可是,趕緊端走。”

浣浣嘆了口氣,道,“是---這就給您端走。”她端了兩盤點心,邊走邊嘟囔,“那麽大一碗粥都喝下去了,還在乎這幾塊點心嗎,真是---”

嘿,這丫頭,還真是膽子越來越大了。

慕淵白天忙,所以,早膳午膳都是我一個人吃。當然,他去找別人了也不一定,不過通常,這晚膳,他是會回來的。

今日奇怪,不知為何,午膳時分,他竟提前回來了。

眼看着自己腰上長了一圈肉,我深知自己不能在胖下去,于是這幾日吃的少。反正午膳他也不回來,我就吩咐廚房少做些。

這不,他這一回來,一張桌子就又被擺滿了。

連酒也沒有,我就陪他坐在桌前,随意吃了兩口青菜。

“這幾日,為什麽不好好吃飯?”

他問的突然,我不意他會問這個問題,一時沒反應過來。

看看滿桌子飯菜,有葷有素,有菜有湯,甚是豐盛。

靈機一動,我答道,“哦,我是覺得,做這麽多吃不了也是浪費,于是就讓人少做了些。其實,我吃的也不少。”

他似乎是嘟囔了一句,“好不容易才長了些肉。”

我以為是自己聽錯了,問他,“你說什麽?”

他又道,“我說,七王府的錢來路幹淨,就算是浪費了也不用你來愧疚。你只管吃,我養得起,不用想着替我省錢。”

什麽叫七王府的錢來路幹淨?他這意思,分明又在暗諷爹爹貪污銀錢的事了。

我心中不快,卻也發作不得,将筷子往桌上一放,道,“我知道七王爺是個幹幹淨淨光明正大的有錢又有權的人,你不必時時提醒我。我吃飽了,七王爺您慢用。”

看他那臉色也知道,八成又要發火。

我腳下快,說完便出了來。果然,剛出門,便聽見他在裏面對着桌子重重一拍。

饒是我說過了每日不用上這麽多菜,這廚房裏的師傅也不知是怎麽了,每每上的菜品類數量也越來越多。

沒辦法,我只好親自去廚房去看看。

“給王妃請安。”

“起來吧。”

馬上就到午膳時間了,偌大的廚房裏,幾十人正是忙碌時候。

我與那領頭的師傅說,“每天中午幾乎就我一人用膳,實在用不了這麽多,自今日起,菜品都減半吧。”

那師傅似面有難色,“這-----”

“你放心,回頭,我會同七王爺說的。”

聽我這麽說,領頭的師傅這才應了,“是。”

“還有,以後,中午也添份粥吧。哦,就是我早上喝的那種。”

看那師傅臉色,似乎這個要求似乎比第一個要求還讓那師傅為難。

“怎麽,不行麽?”

那師傅忙道,“不是不是,只是,那粥,不是我做的。”

我看看廚房裏忙碌的幾十人,想每道菜工序複雜,也不是領頭師傅一人就能完成的。這粥,也許是別的師傅做的。

“那敢問,是哪位師傅做的?”

“回王妃,這粥,不是廚房裏的人做的。而是---”

這師傅啰嗦,他該不是連誰做的也不知道吧,“是誰?”

“額,是七王爺做的。”

我以為自己聽錯了,“哈,你說什麽?”

那師傅又道,“王妃。您每日喝的粥,的的确确是七王爺親自做的。他每日早上會準時到這廚房來,将粥做好,吩咐我們給您送去才走。”

廚房師傅将這話說得一本正經,一點也不像開玩笑的樣子。

“哦,我知道了。”

慕淵會熬粥?這真是個稀罕事。

我突然想起來,不久前的某天,我在史府與晚薇喝得爛醉,是七王用自己的車駕将我送回去的。我醒來的第二日,桌子上就放着一碗粥。那時候,他卷着袖子說,“你自己吃吧,本王還要趕着上朝去。”

難不成,那時候我吃的粥,就是他做的?

這事兒着實讓人好奇,我決定等明天一早一探究竟。

這天清晨,我醒來,悄悄睜開一只眼睛。時候還早,天才剛亮了沒多久,我瞥見慕淵還好好躺在我身邊。他征戰沙場的人,想必警覺。未免他發覺,我便又不動聲色将眼睛閉上。

果然沒過多久,他便起了。

我忍不住,又悄悄将眼睛睜開一條縫兒。只見他正背對着我穿衣,他睡覺只穿一條襯褲,這我是知道的,可還從未仔細看過他。眼前的慕淵結實的脊背線條完美。肌理分明,左肩處,麥色皮膚上蜿蜒着一條不大不小的傷痕,我自然看不出是什麽兵器所傷,但就那疤痕來看,許是要跟他一輩子了。

目光控制不住順着他的脊背一路往下,那夜的疼痛我可一直沒忘記。剛好他将裏衣披在了身上,遮了個嚴實。也不知是不是他聽見了什麽聲音,竟然毫無預兆地轉過身來看我。

饒是他在快,也是快不過我閉眼的速度的。

窸窸窣窣的聲音很快重新想起,又很快停了。等我在睜開眼,他已經不在房裏了。

我也馬上起床,穿戴好,悄悄去廚房。

清晨的廚房,已經開始忙碌了。

我悄悄躲在廚房外不遠處的一棵樹後。

想不到,慕淵果然來了廚房。碰上背着一筐蔬菜的家丁,那家丁見七王在廚房竟也不覺奇怪,熟稔地行了個禮,慕淵點了點頭,二人擦肩而過,看起來輕車熟路。至于別的廚房師傅。見了他竟也都絲毫不覺得奇怪。

難道,這七王,以前每日也都是自己做早膳的不成?

因為怕他發現,我便站得遠了些,他進了廚房,我便什麽也看不到了。

實在是抵不過好奇,我決定進去看看。他也沒說過。這廚房我不能來。

才剛進門,我便看見他将衣袖挽起,站在竈前,身邊放着已經洗好的米和一小碟新鮮花瓣。他正熟練地燒水,添米。

我站在門口看了他許久,他甚至會拿起一柄小扇子,輕輕扇着竈火,控制火候大小。

我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這還是那個統軍數十萬就要登基為皇的七王麽?

直到有人看到我,喊了一聲“七王妃。”

他這才擡起頭,朝我看來。

我邁步進去,走到他跟前,鍋裏的粥已經散發出了濃濃的米香。

顯然,他沒有料到我會出現在這裏。神色躲閃,似有尴尬。不過,他這表情藏在水汽氤氲裏,一閃而過,取而代之的是他慣有的淡定冷漠。

我笑道,“想不到,七王爺您還有這個愛好。”

我的打趣,他沒有聽到一般。只專注地盯着鍋裏輕輕翻騰的米粒。而後又旁若無人地長臂一展,越過我身前,将那盛了花瓣的碟子端在手裏,随時準備将那新鮮花瓣放進去。

他這一套動作行雲流水,好似我不過是一縷可有可無的透明空氣。也不對,準确的說,應該是好像一個礙事的石頭。

我打趣不成。肚子倒是不争氣地叫了起來。肚子餓了會叫這回事兒,很多時候非常尴尬,可又是完全不可控制的。更多時候只能束手無策任其突然發作,更何況是在廚房這種地方,就更容易咕咕叫了。

我不好意思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清楚地看見水霧米香裏,七王輕輕側了一下頭,先是瞥了一眼我,又不着痕跡看了看我的肚子。

我咽了口口水,伸頭瞧了瞧鍋裏,問他,“呵呵,七爺,粥,好了嗎?”

他仍是不理我,将花瓣放進粥裏,随後熟練地拿起旁邊的白玉碗。

慕淵府裏的廚房很大,廚房靠窗的一個角落遠離竈臺,還搭了扇窄屏風,不大的空間放着一張小桌子,收拾得頗為幹淨。看樣子,那地方,是故意隔出來的。

鍋裏的粥,剛好夠慕淵盛了兩碗,被他放在一個托盤中。

立刻有人過來,将那托盤端起來,徑自走到屏風後,将兩碗粥擺在那張小桌子上。

我跟着慕淵走到桌前。在他對面的位置坐好。

我已經顧不上問他是怎麽培養出這值得誇贊的愛好的,拿了勺子,盛起一勺粥就要往嘴裏送。

他坐在我對面,道,“小心燙。”

我吹了吹勺子裏的粥,那花瓣浮在白米上,還很是新鮮,米香與花香混合在一起,煞是誘人。

我一口将那粥吞了,果然與我每個早上喝的味道都一樣,我問他,“你每天都是一個人在這裏吃飯嗎?為什麽不讓人端去房裏?”

他答得也簡單,“你睡得沉,我起得早。”

078 小師兄

他好像又想起什麽來,将勺子放進碗裏,看着我道,“你今天是不是一早就醒了?”

我突然就想起了他的裸背,還有他左肩上那道傷疤,低頭又喝了一口粥,道,“沒有沒有,你走了我才醒的。”

他道,“楚延,你一說謊,不是結巴,就是重複。”

我一愣,問他。“剛才,我結巴了嗎?”

他看了我一眼不在說話,我回過神來,合着他每句話都是坑,就等着我自己承認呢。

我忙轉了個話題,道,“七爺,您這粥熬得功力深厚,只是,每日都喝您親手熬的粥,我實在是過意不去。”

他面前的碗已經空了,他拿起一旁的絹帕拭了拭自己唇角,又擦擦手,道。“你每日給我送茶,我給你熬粥,很公平。若是你下次能将沏茶的水在燒開些,順便用些心,就更公平了。”

所謂吃人家的嘴短,見他起身要走,我忙附和他,“是,七爺這建議提的很好,我會認真采納然後改正的。”

根據慕淵的建議,我決定好好将這沏茶的手藝好好提升一下。想我蕙質蘭心(咳咳,不許笑),若是找個茶藝師傅來好好教一教,還是有很大進步空間的。

府裏有個專門烹茶的嬷嬷,聽說,先前她給慕淵送茶,一送就是十幾年。

“王妃,這茶啊,多了不行,少了也不行。還有,這用水也要講究,好茶配好水,最好是無根之水。”

我問那嬷嬷,“無根之水?什麽是無根之水?”

“所謂的無根之水啊,就是眼淚。”

我聽了甚是驚奇,“什麽?眼淚?”

這事稀奇,難道要我哭着給慕淵沏茶不成?

“嬷嬷,您不是開玩笑吧,我可哭不出來。”

那嬷嬷笑道,“這眼淚不是指人的眼淚,是那花草的。說白了,就是露珠。”

我點點頭,“哦~原來是露珠啊。可是将那麽小的水珠一滴滴收集起來,也不是容易的事。”

那嬷嬷又道,“王妃,若是有心,這些也不是難事。”她說着将一片茶葉拿起,放在我面前,道,“這茶葉,也要一片片仔細挑。雖然制茶過程中已經精挑細選,可這茶葉要入水,還是要在仔細挑選的。”

原來,沏個茶,也有這麽多講究。

直至中午時分,我還在廚房,反複想着烹茶嬷嬷與我說的諸多細節。什麽辨葉,識色,聞香。步驟頗為繁瑣。

正在我頭疼之際,浣浣跑了進來。

“小姐小姐----”

她來時我正邊擺弄茶盞,邊回憶嬷嬷說的要點,她這一來,一下将我打斷了。

浣浣道,“小姐,外面有人找你,是個小孩兒。”

我一邊重新想着那嬷嬷說的烹茶口訣,一邊問她,“小孩兒?我可不認識什麽小孩,該不是個要飯的小乞丐吧。你給些銀子不就得了?”

浣浣湊到我跟前,又道,“不是個小乞丐,準确的說,是個小和尚。哦,對了,他還說,是你的師兄。所以,門口侍衛才讓我來告訴您一聲的。”

我聽了手裏的活兒,放下正拈着的一片茶葉,“浣浣,你說什麽?我師兄?哈,還是一個小孩兒?”

“對啊,您趕緊去看看吧,他就在門口呢。”

我已經有許多時日沒見過我那神出鬼沒的煙鬼師傅沈婆了,我是既不知道她去了哪也不知道她何時回來。

這次,真是她派人來給我送信了也說不定。畢竟,世道詭異,關于斬人情絲的那本小冊子,我還有許多問題要問她。

“我這就去看看。”

到了門口,門外果然站着個小和尚。中午太陽正高,那小和尚正穿着有幾分寬大得不是很合身的僧袍站在陽光下,遠遠看去,溜圓的頭頂竟然還在太陽下反着亮亮的光。此刻,他正踮着腳,伸着腦袋往高高的王府大門看來。

見我出來,他小手摁着自己的小膝蓋,爬上幾級臺階。慕淵門口修的這臺階,氣派是氣派,可對這麽大小的孩子來說,确實有些高了。

他氣喘籲籲站定了,一指我,嫩着嗓子大聲問道,“你是不是叫楚延?”

我的名字從這麽個小孩兒嘴裏喊出來,頗為有趣。我還未來得及蹲下身子去逗逗他,身邊站着的一個侍衛冷聲道,“大膽。”

侍衛這聲大膽說得極為心虛,聽他的口氣,倒好像也是怕吓着了這個小孩兒一樣。可是出于職責,又不得不及時這麽說。

這場景,我覺得好笑。那小孩兒光着腦袋,絲毫不懼,居然瞪了那出言喝他的侍衛一眼,道,“又沒問你。”

眼見着那看門的侍衛吃癟,卻對這個小孩兒發作不得,我一個沒忍住,笑了出來。

我蹲下身去,與他平視,道,“小和尚,我的确是叫楚延。你又是誰,我聽說,你要找我?”

那小孩兒松了口氣,道,“楚延,我不叫小和尚,我是你師兄,是師傅讓我來找你的。”

我掏掏耳朵。唯恐自己聽錯了,于是又問了他一遍,“什,什麽?小屁孩兒,你剛才說你是誰?”

他往前挪了幾步,幹脆趴在我耳朵上,卯足了勁兒。喊道,“我不叫小和尚,也不叫小屁孩兒。我說,我、是、你、師、兄。”

他說完又站了回去,就算耳朵被他喊得嗡嗡響,我也清楚地聽見了他的自言自語。

“看着比師父年輕多了,怎麽耳朵比師父還背---”

他說的師傅,難道真是沈婆婆?

好不容易耳朵不響了,我問他,“那我問你,你師傅姓什麽?”

這話,本來就是我為了驗證他身份才問的。沒想到他伸出小小的手,摸了摸我的額頭,脆生生道,“也不發燒啊,師妹你是不是傻了,師傅當然姓沈啊。”

得,這個光頭小孩兒,說不好還真是我師兄。

我看着他忍不住嘴角一抽,道,“那。師傅讓你來找我可是有什麽事情?”

他一拍自己圓圓的腦袋,道,“你不說我都忘了。”他拿出一張被揉得皺巴巴的紙,遞給我,“喏,師傅給你的。”

我從他那小手裏接過那個皺得不能在皺的紙,抖開。只見那張紙缺了一個角。好像是被什麽燒掉了,隐隐還有些發黃。

我湊近了一聞,哦,是師傅的煙絲味不假。再看那字跡,與我見過的小冊子上的筆跡一模一樣。這信,還真是沈婆寫的。

信上總共也沒幾個字,可表達的意思絲毫不含糊,說白了,就是她沒錢了,派這小孩兒問我要五千兩銀子。

只要替我剪掉情絲,我來生結草銜環做牛做馬也要報答。這話是我央沈婆幫我斬去煩惱的時候說的不假,可我萬萬沒想到的是,她居然已經等不及我的來世,直接要求今生兌現諾言了。

也罷,誰叫我喊她一聲師父呢。

問題是,我現在住在慕淵府上,最近手裏沒有生意,先前他給的錢又悉數被我花了。如今讓我上哪裏去給沈婆弄五千兩去。

我還是将那小孩兒領了回來。

我看他坐在高高凳子上,只有短短的小腿垂下來。我吩咐廚房師傅給他弄了些吃的,此刻他正趴在桌子前面,小小的手正拿着筷子扒着一碗米飯。不時夾幾口素菜。那白玉筷子在他手裏顯得特別長。

我也趴在桌子上看他狼吞虎咽,“小孩兒,你一路都是怎麽過來的?師傅竟然都沒有給你錢嗎?”

他頭也不擡,一邊扒飯,一邊道,“化緣。”

我想了想,明白了。“哦,就是要飯啊。”

他一口飯噎在嘴裏,直拿小手拍自己胸脯。我忙自己手邊的茶盞遞給他。

他喝了口水,順了順氣兒,童音稚嫩卻一本正經糾正我,“是化緣,化緣!”

“是,是化緣哈,你別激動。”

他咳了兩聲,想是吃得差不多,坐起身子來,又一板一眼道,“還有,我不叫小孩兒,我是你師兄。”

聽他不斷強調自己身份,我頗有些無奈。雖然沈婆信上也這麽說,可我還是覺得有些別扭。

看他那嚴肅的樣子,我問他,“那好吧,小師兄,你叫什麽名字啊?”

“圓圓。”

我看了看他寸草不生的腦袋,道,“唔,這名字,該不是師傅給你起的吧。”

他點了點頭,又重新拿起筷子,扒着碗裏沒吃完的飯。

直到他将面前那個大碗裏的米飯吃了個幹淨,我仍舊有些不可置信。這竟然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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