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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了熱水。
他将我放下,伸手一探水溫,随即開始解我的衣服。
他解得熟練,我也早就習慣了。
“河水涼,身上的寒氣。得趕緊驅散。”
木桶裏水溫剛剛好,渾身筋骨都舒展開來,煞是舒适。
我剛剛進了木桶,立刻響起了敲門聲。
聽聲音,像是高儀。這麽晚了,若是沒有急事,高儀是不會來打擾的。這會兒,一定是有什麽要緊事得慕淵親自去才行。
我篤定了慕淵不會怎樣,便對他道,“慕淵,你身上也都濕了,不如,進來一起吧。”
他果然忿忿瞪了我一眼,冷哼一聲,連衣裳也沒換就快步出去了。
慕淵走後,我将臨來帶在身邊的那壇酒拿出來。
驅寒驅寒,沒有酒怎麽驅寒。
抱着酒壇重新坐回桶裏,甚是惬意。
那一小壇酒很快就被我喝完了。我趴在桶沿上,伸手撥弄着地上的那個空酒壇,有些意猶未盡。一擡頭,不知慕淵是何時回來的。
他這回進來倒是二話沒說,三下五除二将自己脫幹淨了,餘下一條襯褲。擡腿就往桶裏邁。
我重新縮回來,不知是不是墨縣的酒果真如傳言一樣,烈字當頭。此刻在看坐在我對面水汽氤氲中的慕淵,竟覺得他眉眼溫和得有幾分好看。
“慕淵,你回來晚了,酒我都喝完了。”
他只是靠着桶壁靜靜坐着,與我咫尺。胳膊随意搭在木桶沿兒上,身材勻稱,麥色皮膚肌理分明。就是肩上那道傷疤格外醒目。
我撥開水花,又靠近了他些。
他一進來,這水往上漲了許多,已經快要到我的鎖骨。我一手扒着他的肩頭,一邊問他,“慕淵,我剛剛問的那個問題,你還沒有回答我。”
他終于有了句話,“什麽問題?”
雙手環在他脖頸上,“咦?你忘啦。就是我說小時候我在宮中青雲池不小心落水的那次啊。你說,當時撈我上來的人,是不是你?”
“是。”
哈,他終于承認了。
我笑他,“慕淵,我不會記錯。當時我雖然吓壞了。可看的是清清楚楚。抱我上來的那人臉色和你今夜撈我回來時一樣難看。”
他目光輕輕落在水面,不知在想什麽。
“慕淵,我還有個問題要問你。”
“說。”
“你為什麽要救我?”
他将目光從水面上收回,看着我道,“你嫁了我,就是我的妻,我不救你救誰?”
其實,我想問的,根本不是這次,而是青雲池那次。
我原本還想問問他關于賢華皇後的事情的,可聽他這麽說,我一時沒有問出口。
我至今也不能确定,我的懷疑是對還是錯。畢竟賢華皇後死的蹊跷。
他的發在身後散着,落在水裏,我與他玩笑道,“慕淵,你這些日子待我不薄。哦,也不對。應該說是待我如此好,你那情絲裏藏的人,該不是我吧。”
這事兒于他,果然是不能提的,就算是玩笑,也開不得。這不,他眉頭又皺起來了。
随後長臂探入水裏。一展一撈,腰被他扣住,人也貼在了他身上。
隔着薄薄一層衣料,他的灼熱堅硬正抵在我小腹上。
從撈我上來開始,他那脾氣就一直憋着,直到這會兒,才開始發作。
低沉的聲音就落在我耳邊,帶着急促的呼吸,“楚延,誰叫你不聽話偷偷跑出去的?”
“慕淵,我若不去,你能拿到文斐的證據麽?”
他的那雙手在我腰上越收越緊,“若我今晚在發現晚一點,楚延,你知不知道,你連命都要沒了!”
“哪有那麽嚴重,我吉人自有天相,你若不去,自然會有別人來救。本來,那個孟其已經要拖我上去的---”
他臉色已經青黑,我便知道話不能在多說。只好改口道,“好好,我錯了還不成嗎?下次,大不了你不讓我出門我就不出門了。”
他仍是板着臉,眼見說好話也收效甚微,我不由腹诽,這個慕淵脾氣大得是越來越難哄了。
我咬咬牙,伸腿盤上他,幹脆挂在他身上,貼在他耳邊道,“七爺,我錯了---”
095 山險
他立刻尋了我的唇貼了過來。随後将我抱緊了,嚯地一下站起身來。
唔,原來這招才能奏效。
榻邊上,他顧不得身上還未擦幹便欺了過來。
“等等---”
他聲音終于又柔和下來,“等會兒這些被褥都叫人送新的來。”
驀地,渾身似被什麽激過一般,我一顫,推着他,“慕淵,你別碰那兒---”
誰知他根本就不聽,每一下都準确無誤地碰到那同一個地方。
那感覺,就好似有什麽積蓄已久。
指甲已經快要摳破他的皮膚,他卻仍是不依不饒。
我急了,一口又咬在他肩膀處。這次。卻不是因為疼。
唔,所謂雲端之娛,大抵如此吧。
他坐在我身後,仔細擦着我身上的水。床褥已經都換了新的。
将我的發仔細擦了幾遍,他這才道,“好了。”
我随他躺下,他的大掌就攬在我身上,有一下沒一下地撫着。
“延延。”
迷蒙中聽見他叫我,便随意應了一聲“嗯。”
他卻說,“其實,你這裸睡的習慣很好。又舒服又方便。”
我倏地睜開眼,回身瞪他。
他卻趁機一吻過來。
我扭過頭去,的确是累了,“我要睡覺。”
“好。”
他不再亂動。那手輕輕搭在我小腹上,溫溫熱熱,很是舒服。
“慕淵,其實,我們這樣在一起,也算不錯。是不是?”
我心裏清楚,從此之後,那嗜骨的感覺,将永遠與慕淵這個名字聯系在一起。
“是。延延,若是我們以後能有一兒半女,就更好了。”
他不說我倒是忘了,今天的藥忘記吃了。
“慕淵,我困了。”
他不在說話,只将我圈緊了些。
被他抱了一夜,直到第二天早上他走了,我才有機會将那個小藥瓶拿出來。
一口将藥吃了,這才安心。
聽慕淵說,孟其傷到了胳膊。今日見他,他右臂果然是吊着。
“孟提刑,早啊。”
他一彎腰道,“王妃,早。”
“聽說孟大人昨夜傷了胳膊,這傷勢不要緊吧。”
他看了看自己吊着的右臂,道,“勞王妃惦念,大夫已經看過了,一點皮肉小傷,不礙事,修養幾日就好了。”
他嘴上如此說,可我知道那覺不是他口中簡單的皮肉傷。否則,怎會将整只胳膊都吊了起來,動也動不得。
孟其這小子打過我十大板,說難聽點,我一直懷恨在心。可今日見他這樣,我心裏瞬間平衡不少。畢竟,船上,炸藥爆炸那一瞬間,是他撲過來擋在了我前面。
如此一來,也算是共患過難了。畢竟,就像慕淵說的,這魯莽主意,還是我給他出的。
“走,孟提刑,我請你喝酒。不知孟提刑可有時間?”
“七爺體恤,知道下官傷了胳膊,特免了這幾日的差事。”
我點點頭,道,“那正好,走吧。孟提刑。”
我喝了兩杯,就又開了話匣子。
“孟提刑,實不相瞞,先前,我是記恨你在提刑司打我來着。想我好歹曾經也是個大家小姐,如今也是七王妃,你說打就打有點不給我面子。不過,昨日,孟提刑舍身相救,楚延都看在眼裏。深覺孟提刑為人雖死板了些,可是個好人好官。”我将一杯酒端起來,“來,你我幹了這杯,萬般前嫌便都不計了。”
他一只手舉了酒杯,一飲而盡。
“王妃此言差矣,這為官與為人,乃是兩道。是好人,未必就能當好官。這好官脫了官服,也未必就是好人。”
我晃着酒杯,将他這話仔細思索了幾遍。雖拗口了些,确是極有道理的。且這句話,無論如何都不像從一個迂腐死板人口裏說出來的。
“孟提刑說的是。這為官與為人,的确不能一概而論。”他今日穿了常服,并未着官服。我便問他,“孟提刑為官我是見過的,連打人都要摳出個依據來,不知道這脫了官服,為人是如何?”
他笑道,“王妃此言有趣。不過,脫了官服,你就該叫我孟其了。如今與你喝酒的,只有孟其,沒有什麽提刑。”
我點點頭,低頭喝了口酒,“原來我以前認識的那個,是掌管京畿的提刑官,而今日認識的,才是孟其啊。”
他居然一改往日死板相,直言道,“不錯。”
“難怪。”
“王妃,難怪什麽?”
“我是說,你将做人與做官劃分得如此泾渭分明,難怪爹爹想找你的茬,可惜一直沒有找到。”
他仰頭大笑,道,“你說楚相啊,他若不是被錢財蒙了眼,以他的智慧,應該也能當個好官。”他轉而又得意道。“你看,這就是将做人與做官分開來的好處。”
他這樣子,也是分的太開了些。眼前這個與我喝酒的孟其,完全不是那個堂上一本正經要打我的提刑了。
真不知道慕淵是用他的人,還是用他的官。
我還未說什麽,他似乎意識到了自己的失言,又舉起酒杯同我道,“來,王妃,我敬你。文斐落網,也算皆大歡喜。”
說到文斐,酒至半酣,我起了八卦心思。
“孟其,我問你,那個河道督監霍松,究竟是什麽來頭。他一個七品屁大的官兒,怎麽就敢參自己的頂頭上司文斐呢?”當然,這只是個引子,我想問的其實是後半句。
“還有還有,你上次同慕淵說,他去臨縣尋姑娘了?這個霍松。膽子不是一般的大啊。”
這個孟其酒量一般,此刻已經喝得臉頰微紅,一拍桌子道,“王妃,你有所不知,這個霍松啊,為官還可以。為人可真是不怎麽樣。是個沒有姑娘便活不了的主。”
我忙起身将他酒杯裏的酒滿上,示意他繼續說。
“這個霍松為官數年,家裏還有個妹妹。也不知道他是怎麽想的,自己的俸祿,從不存着,這一半捐給了河堤,一半捐給了青樓。”
嗯,看來,這個河道督監,也是個有意思的人。
若說這孟其也是個沒喝過酒的人,總共沒幾杯,便倒在桌子上了。
好巧不巧,我回來的時候,剛好碰到從臨縣回來找慕淵報到的霍松。
遠遠地,我看到慕淵坐在案後,不知說了什麽。那個霍松正跪在一旁連連點頭稱是。
我擺擺手,身後跟着的幾個人也是識眼色的,立刻将喝的不省人事的孟其扶走了。
慕淵坐在那裏,顯然看見了被人架走了的孟其。我進了房,走到慕淵跟前,主動坦白。“你那個提刑官,酒量太淺,我倆一壇還沒到,他就倒了。”
慕淵看了看我,又對跪着的霍松道,“明日一早去視察河堤潰決情況,你跟着一起去。”
“下官遵命。”
“還有。你上次折子上還說,商河漕運所得如今有一半銀錢都流到外地,你可知道是到了誰的手裏?”
“據下官所知,是楚相。”
這個霍松信口開河,爹爹已經不為官了,又如何能斂得商河錢財。
我氣不打一處來,正欲開口駁他,慕淵先一步問道,“可有證據?”
“回七王爺,這證據還在搜集中,不過也用不了幾日就能交給王爺了。”
慕淵好似生怕我會突然發難一般,又道,“那這沒你的事了,下去吧。”
那個霍松起來,正欲躬身退出。忽然又轉過身來,對慕淵道,“七王爺,下官見王妃身邊未帶使喚丫頭,出門在外,一定多有不便。下官家中有一妹,願服侍王妃。”
我打斷他。給了他個白眼,“不用了!”
那督監并未說話,也未離去,只是彎腰站在原地等慕淵說話。
我以為慕淵當是知道我為何心裏不痛快的,誰知他卻說,“延延,有個丫頭跟在你身邊我也能放心點。”
那霍松立刻又道。“那明日,我便讓家妹過來。”
“嗯,你且退下吧。”合着,他倆誰也沒将我當回事。
得了慕淵的話,那霍松這才走了。
因着孟其剛剛同我說過那個他,他又兩句話得罪了我,我便不由得在他身後多白了他兩眼。
直到慕淵輕咳了兩聲我才反應過來。我若直接問慕淵爹爹事情,他肯定又要不高興。于是我便問他,“慕淵,你說你明日要出去視察?”
“嗯。”
“去哪?”
“四通山。”
“那,帶我一起吧。”
他只擡眼打量了我一下,不置可否。
“怎麽,不行嗎?”
他略一思索,道,“明日這裏的人手确實不多了,你若想跟着,就一起吧。”
這幾日天氣都不怎麽好,一大早,烏雲密布。看樣子,怕是要有一場大雨。
慕淵心切,這河堤已經連夜在堵了。若是有個閃失,造成二次潰決,後果不堪想象。
山路崎岖險峻,跟慕淵上來的人不多。除了我,高儀,霍松,另有三四個護衛而已。孟其傷了胳膊,就沒有跟來。
高儀一向行事小心。一路上将安保工作做得滴水不漏。依着他的風格,這次上山勘查,該帶夠人手才是。畢竟他家主子即将貴為九五,此次又深入商河險地,不可不小心。不知為何,這次出門,高儀也沒有主動要求加派人手。
096 山險(2)
慕淵走在前面,我落後他幾步,問身邊的高儀,“高先生,此次來商河,怎麽不多帶些人手?”
高儀還未說話,前面的慕淵卻停了腳步,回頭看着氣喘籲籲的我,“怎麽,你是怕本王護不了你?”
慕淵心思複雜,我不似他,本就沒有那個意思。
“呵呵。七王哪裏話,您天下在手,又有什麽是不在您掌控之中呢?”
腳下石頭松動,我輕輕一個趔趄,身旁高儀及時将我扶住,“王妃小心。”
“多謝高先生。”
站在前面的慕淵冷不防朝我伸出手。高儀知趣,懂得配合他家主子,立刻松了扶着我的手,幾個大步便越過了我。只剩下我站在一塊低窪處。
慕淵的手,成為我此刻唯一的攀扶。
無奈,我将手遞過去,他握住。用力将我一拉。我配合他往上一邁,出了低窪,站到他身邊。
快到山頂,他倒也不急着走了,不緊不慢地與我差不多的速度。
才到山頂,便如高儀所說,烏雲蓋頂,怕是有一場大雨。慕淵蹙額,直直盯着的是河堤潰決的方向。
高儀道,“這大雨一下,河堤若是不及時修築,三天內河水若是暴漲,怕是又要死不少災民啊。”
慕淵沒說話,不知在想什麽。山頭驀地起了風,風越刮越大,烏雲也越積越厚,直到風裏開始夾雜了冰冷的雨絲。衆人已經開始被狂風吹得有些睜不開眼睛。
即便是在大風中,高儀仍是舉止有禮,躬身對慕淵道,“七爺,這大雨将至,山頭危險,道路崎岖泥濘,咱們還是早些下去吧。”
慕淵手腳利落,将自己的外袍解了,披在我身上,裹緊,右手又重新将我的左手握緊。随即轉身,開始往回走。
這下山的路,比來時更難走些,雨水淅淅瀝瀝由小開始變大,腳下的泥石更加濕滑松動。
才剛剛過午,天居然已經快要陰透,恍如?昏。若是仍滞留山頂,後果不堪想象。
好在,一行人終于趕在雨勢變大前安全下山了。山上路陡風大,不能撐傘。這才剛一下山,立刻有慕淵的人撐了傘迎上來。一柄遮在慕淵頭上,一柄遮在我頭上。
我仔細一看,站在我身後給我撐傘的人,是霍松。
我身上因為多披了慕淵的一件外袍,雖然也濕了。因為裏面還有衣裳,并不怎麽要緊,倒是這個霍大人,渾身已經濕透了,還站在身後給我撐傘。
我雖不喜歡他,可他好歹是個七品的官員,“霍大人,雨大風急,我不要緊,你快給自己擋上些吧。”
他擦了一把臉上的雨水,道,“我沒事。”
我勸不動他,他手裏的那把傘,仍是直直撐在我上方。
倒是身邊的慕淵轉身,一手将自己身後撐着的那把傘接過,一手扳住我的肩頭,硬是将我拉近他的傘底下。
這樣,就只剩下霍松獨自撐一把傘。
霍松見狀,道,“多謝王爺。”
傘小,我不得不主動與慕淵靠近了些。
回去路上,我無意間摸了摸自己左手手腕,糟了!
慕清送我的那串響雲珠,不見了!
那珠子名貴不說,重要的是,慕清說過,那是太後給他的。我既然無法兌現諾言嫁給他,一直想找個機會将這珠子還給他。
一定是剛才,爬山的時候我手腳并用,不小心将那串珠子蹭掉了。不行,我得回去找。
我掙開慕淵搭在我肩上的手,将身上披着的他的外衫脫下來,丢給他。
“慕淵,我丢了東西,必須要回去找。應該就丢在來路不遠的地方,你們先回去,不用等我了。待會兒,我自己回去。”
雨越下越大,慕淵必定不會讓我再上山。可是山體若是經過大雨沖刷,那串珠子就更不知被沖到哪裏去了,我必須要現在回去。
我說完,沒等慕淵反應。便先他一步跑回那條小山路。
“楚延,你別胡鬧!快給我下來!”
雨越下越大,我必須趕緊向上,将我那串珠子找到。草木茂盛濕滑,已經不适合攀爬。我一邊彎腰撥着路邊的草叢尋找,一邊小心翼翼往上走。冷不防,腳下一滑,差點滑倒。
“該死!”
大雨中,身後是慕淵氣急敗壞的咒罵。
我回頭去看,已經走出了一段距離。而山下那個連外衫都沒穿正在重複我的路的人,不是慕淵又是誰。他身後,跟着高儀和幾個護衛。
雨越下越大,擡頭,我已經看不到上山的路,只好攀着一塊石頭暫時停下來。
身後大雨中,慕淵已經深一腳淺一腳快要接近我了。而慕淵身後的高儀和幾個侍衛才走了幾步便被濕滑的泥路困住,進退不得。
慕淵身手,果然不是一般。腳下的濕泥和碎石不斷被他蹬落,不多時他便到了我跟前。
一把将我攥住,“楚延,你胡鬧什麽!不要命了!”
他攬了我的腰,就要帶我下去。
“不行,慕淵。我不能回去!”雨刷的我幾乎要睜不開眼睛,我擡起左手手腕,“慕淵,我手上的珠串兒不見了。我今天一定得找到它,不然,我沒法跟慕清交代。若是等雨停了,那串珠子被沖落山谷也不一定,所以,我現在一定得回去找。”
我試着再次掙脫他,他卻牢牢将我攬住。
“慕淵,你先下去吧,等我找到,就會回去的。我認得路。”
他表情幾近憤恨猙獰,轉而對山下的人吼道,“你們都給本王滾回去!誰也不許在上來!”
說完,他轉而繞到我前面,用腳一步一步探好了路,又将我一步一步拉上去。
“慕淵---”
“你閉嘴!專心跟我走。注意腳下!”
有他帶着,果然快了很多。
他好像知道我的珠子掉在哪裏了一般,一路上幾乎都未停下過,直奔山頂而去。
“慕淵,路邊的草叢裏也得仔細找找。”
他卻仍不為所動,很快。便帶着我到了山頂。山色晦暗,遠遠地,我便看到,慕清給我的那串珠子此刻就挂在山崖邊上的一枝矮木上。雨水沖刷,光澤更顯,正被風吹得搖搖欲墜。
“沒錯,就是它!”
我掙開了慕淵,就要上前伸手去夠。
“小心!”
慕淵又拉住我,怒道,“前面就是山崖,楚延,你瞎了嗎!”
那珠子明明就在眼前了,我仍心有不甘,“可是---”
他咬牙切齒,道,“等着!沒我的命令,你就站在這兒,一步都不許動!”
他見我沒有反應。他雙手重重按在我肩上。大雨中,他瞪着我,幾近嘶吼,“楚延,你聽到沒有!我說,讓你老老實實站在這裏!”
臉上都是雨水。也不知是不是混合了些別的什麽。我擡袖胡亂擦了一把,重重朝他點頭。
他這才松了我,轉身朝山崖邊的那串珠子走去。饒是慕淵身材高大,身子颀長,站在崖邊一伸手,還是夠不到那挂在樹枝上的珠子。
雨越下越大,那棵矮木根部的泥土已經被沖散,看樣子,那棵生在崖邊的小樹支撐不了多久就要墜落懸崖了。
慕淵還在試探着往前走,“慕淵,若是夠不到就算了!我不要了!你快回來!”
嘩嘩的雨聲将我的聲音湮沒,也不知他聽見了沒有。
我試着離他近一點,他好似知道一般,回頭沖我喝道,“老實站着!”
他一分神,我看到他腳下的那一大塊泥石瞬間全部塌陷。他連同那棵挂着我的珠子的矮木剎那間便都消失不見了。
不可能,這絕不可能。
他是七王啊,鬥罷朝堂馳騁疆場的七王。大大小小的戰役和勾心鬥角都沒能将他怎麽樣,不過是一場風雨---
可眼前,天地山色仿佛突然渾然一體了般,再看那滂沱雨簾裏,的确是沒有他的身影了。
我試着擡了腳,朝那山崖走了一步,兩步。三步----
這次,耳邊再也沒有響起他讓我不許動的怒喝。
“慕淵----”
他該不會是----
“慕淵!”
我奔向崖邊。
懸崖下的崖壁上,慕淵正攀着一塊突出的岩石。
還好還好,他沒有落下去。
我探出身子,将手遞給他,“慕淵,快把手給我,我拉你上來!”
眼看他攀着的那塊石頭也即将松動,不知他在猶豫什麽。
我急了,不停喊他,“慕淵,把你的手給我你聽到沒有!珠子我不要了!”
石頭又松了一些,他身子往下一頓,他這才把手遞上來。
雨大泥滑,剛剛他身子一頓,又往下挪動了一些,我不得不在往前探出一些去,才能夠到他的手。
他将我的手剛一握住,我就覺得自己身後的泥石松動了。我拉着他稍一用力,沒想到支撐我的那塊泥石竟也坍塌了下去。
慕淵攀着的那塊岩石,定是支撐不了我倆的重量的。感覺到身子向下墜落,我趕緊甩開他的手。
世上可以沒有楚延,可是不能沒有慕淵。
雨滴接連打在臉上,有些疼,讓人睜不開眼,我看不見慕淵,卻能清楚地聽見他喊我的聲音。
“楚延!”
這種時候,我是不是應該跟他說些什麽。
腦子裏一時很亂,別管我還是好好活下去,我還沒想好說哪個,只覺得腰間一緊。
097 山險(3)
卻是慕淵松了原本攀着的那塊突出的岩石,硬是将我抱在懷裏。
我惱他氣他,這下可好,我倆這是要同歸于盡了。
可随後,我又有些慶幸,死有什麽可怕的,堂堂七王爺陪着我呢!
想到這裏,我堅定了拖他下水的信念,配合地伸手牢牢抱住他的腰。他從一側抽出一柄軟劍,狠狠插在我們墜落的石壁上。
這急速的墜落竟然就這樣停在了半空中。他握劍的手在石壁上蹭出了血,正混着雨水往下淌。
驚魂未定,這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那些大雨直直從頭頂澆下來。我突然吓得不想死了。
這種情形下,已經不再适合張口說話,我只有緊緊抱住慕淵。
就這樣,我挂在慕淵身上。他利用手裏的軟劍,每攀住一個着力點,騰身一躍,也帶着我向上挪動一些。
十幾次之後,我倆終于重新踩在了堅實的地面上。
崖上,站定,我松了抱着他的手。
他卻怒氣沖沖,對我喝道,“不是讓你站着別動嗎!”
還未等我出言辯些什麽,他将攥在手裏的那串珠子丢給我。
“給!這次,拿好了。”
風雨交加,他耳邊松了幾絲發,臉頰上也不知是被什麽劃傷了,血混合着雨水。
他行事果決,立刻拉了我向南邊山坡走,“雨太大。已經下不去了。方才見南邊有個山洞,可以暫且一避,等雨停了再走。”
天已經完全黑了,我與他終于到了那個山洞。
他生了火,将身上的衣衫脫了,又搭了個簡易的支架,将脫下來的衣衫擰了水,搭在架子上烤着。
火光映襯下,他臉上那道不知是被樹枝還是石頭劃傷的痕跡愈加明顯。
我從袖中拿出一方絲帕,小心将他臉上的血污擦幹淨。
“疼嗎?”
他卻将我的手捉住。
他雖穿的少,手卻是暖的。
他轉頭看我,目光定住一般。
我清晰看到他喉結滾動。
身上的衣衫早就濕透,我一低頭,這絲一般的料子正冰冷地貼在身上。
這荒郊野外呢,我趕緊将手抽回來,環住身子,往火堆前靠了靠,不在惹他。
他轉過頭去,将架子上搭的他的寬大衣衫拿下來,丢給我,“去換上。”
說罷,他便起身,去了山洞口,背對我站着,看着滿山風雨。
我只有盡快換下衣服來,将自己的衣服烤幹,他才能早點有衣服穿。
于是,我也沒跟他客氣,轉過身去,面對石壁,将他的衣服換上。
他裏衣寬大,穿在我身上,那長度,都快趕上原來的襯裙了。我由上往下,一個一個扣着衣服上的襟扣。
最後一個襟扣已經快到腰上,我還未将它扣好,忽覺身子一輕,腰間緊緊環了一雙手。
我渾身一僵,伸手去掰那雙手,“慕淵,你放手!這荒山野嶺的,絕對不行!”
他鐵壁一松,輕松一轉,将我抵在身後石壁上。
我雙手撐在他胸膛上,瞪他,“慕淵,你瘋了!”
又驚覺他上身未着寸縷,我這手按在他胸膛上,一時擡也不是,放也不是。
他一只胳膊将我抵着他的手擋下去,身子向前一壓。随後,是他迅速貼過來的唇,攻城略地。
我脖子一痛,伸手推他,“唔---慕淵,疼--”
他卻絲毫不停。沒有聽到一樣,反而更進一步。
他伸手擡我的腿彎,雙腳離地,我有些慌了。身前才扣好的衣裳又被他扯開,一陣涼一陣熱。
“慕淵,你別-----”
“啪”的一聲,有什麽落地。
我低頭,看清了,是慕清送的那串珠子。火光照耀下,那串響雲珠正發出耀眼的光芒。
慕淵顯然也看見了,他驀地停了動作,将我放了下來。
我攏緊衣裳,彎腰将那珠子撿起來,收好。
他沒有說什麽,撿起我剛才換下的衣服,重新走到火堆前,一件一件搭在架子上。
他就坐在火堆前,我沒有過去,只遠遠地站着。
他終于開口,“你不用怕,剛才的事,不會再發生了。”
見我站着不動,他又補充道,“那邊涼。”
他堂堂七王,将來天下的主人,總不至于出爾反爾。我走到火堆旁,在他對面坐下。
這雨一下,不知有多少百姓要遭殃。下午時候,站在山頭能清楚看到,破裂的河堤口,正對商河村莊。
慕淵他心裏,一定比我還要着急吧,如今他與我困在這裏,卻是什麽都做不了。
那個河道督監霍松說,時至今日,商河的大量銀錢,仍有一半流出,落入爹爹之手。
爹爹在商河只手遮天我信,可他早就告老還鄉,還要這麽多銀錢做什麽。況且,他如今無官無職,行事打的又是誰的旗號。我不信,光憑他所謂前相爺的餘威還能在商河暢通無阻。
我雖還沒有搞清楚狀況,但依我對爹爹的了解,還有他信裏的說辭,貪財不可怕,我怕的是,萬一爹爹做的事真與慕淵有關-------
我怕離了廟堂,爹爹還是不甘心。
倘若他真的是要暗中與慕淵作對,後果不堪設想。
而此刻,慕淵就在我面前。
山洞外,暴雨滂沱,已經看不見天地。
“這場雨過後,定有百姓要受苦,慕淵,你打算怎麽辦?”
他将我的衣服翻過來繼續烤着。“河堤潰決,是天災,亦是人禍。你覺得,我該怎麽辦?”
“那還用說,自然是辦貪官,救災民。”
“災民是要救,難的是這辦貪官。楚延,你說說,這貪官,該怎麽個辦法?”
呵,他這是試探我來了。
“我,我不知道。”
“千裏之堤,潰于蟻穴,貪官之害,猶如蟻穴。是以,懲戒貪官,絕不可手軟,按律,當誅。”
他果然,要下手了。且他這話說的明白,并未有要瞞我的意思。若這回查出來,商河亂象,的确與爹爹有關,他怕是不會輕饒。
“慕淵。我知道,爹爹為相,稱不上清廉。可他如今已經自食惡果,離了朝堂,又年事已高,也興不起風浪,你能不能---”
他又恢複了慣常的冰冷,“楚延。你在心虛。”
他直白地戳破我的心思,我一時找不到合适的說辭,只得承認。
“七王爺,你說的都對。沒來商河之前,我是跟你置氣來着。我賭爹爹良知尚存,不會貪污百姓的救命錢。可如今,我只擔心我爹,我擔心那個老糊塗暗地裏跟你作對。他若在我眼前,我恨不得将他手腳都綁了,讓他給七王你叩首,服軟認錯。”
他冷笑一聲,道,“楚延,按照你以前的套路,此時應該與我談條件了。”
如果有條件,我一定會與他談上一談。可是,如今的他,呼風喚雨什麽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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