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20)
有了。在他面前,我手裏也沒什麽條件能拿得出手。
“七王爺,我手裏,有哪一樣能入了你的眼,被你當做值得一談的條件呢?”
他往火堆裏添了些柴,道,“若我說你有呢?”
“我有?”
他什麽都得到了。我還真不知道我手裏有什麽。
我嗤笑,“七王爺別開玩笑了,莫說将來,就是眼下,你要什麽沒有。而我當真是除了空頂你一個七王妃頭銜,其餘什麽都沒有。不過呢,榮華富貴我享過,平淡無趣我也經歷過。如今我楚延這條命。受得了就繼續活着,受不了就一刀了斷。反正,也沒什麽可牽挂的。”
面前的火堆噼啪作響,他問,“所以,剛剛懸崖邊上,你那麽輕易就能狠心将我一把甩下,寧願自己墜了那萬丈深淵?”
我只覺得,他說這話的語氣,好似有幾分委屈,還有幾分凄楚。聽起來,像個被丢棄的孩子一般。
明明,我舍的,是自己的命,不是他的。
他又道,“楚延,既然你說你什麽都沒有,那我就要你這條命。如何?”
我一怔,沒明白他話裏的意思,“你是說,你要我的命?”
“嗯,用你的命,換你爹的命。無論他将來又做了什麽荒唐事,我保他不死。怎麽樣?”
“呵,難得七王爺能看上我這條命。你既這麽說,這交易,我覺得再好不過。你若要我的命,随時都能拿去。”
“好。楚延,從今日起,你整個人便都是我的。自今日起,你就得竭盡所能。将你自己這條命替本王照看好了。若你這條小命未經本王允許有個三長兩短,別怪本王不留情面。你可答應?”
我補充道,“七爺,說白了,我就在您要拿我的命之前拼命對自己好呗。這有何難。不過,你也別忘了剛才說的話。”
“你這麽理解,很對。你放心,我說到,便一定會做到。”
“既然七王爺如此爽快,那我答應你又何妨。”
他看了看山洞口,随後将架子上我的衣服拿下來,丢給我,道,“幹了,快些換上。”
他這樣子,好像山洞外随時有人要進來一樣。
我接過他給的衣服,又想起剛才他的失控,并未着急動手換。
他卻又說,“不必換了,來不及了。”
“什麽來不及了,慕淵,你在說什麽?”
他瞥了一眼洞外,道,“你馬上就知道了。”
果不其然,他話音剛落,就有一群黑衣人從洞外進了來。那黑衣人身上個個手拿刀劍,身上披着蓑衣,看樣子根本就是蓄謀已久,有備而來。
慕淵還赤着上身,坐在火堆前。
洞口黑衣人中為首一人進來,将刀一橫,指着慕淵道。“慕淵,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慕淵拾了一根小木棍,挑着火花,冷笑,“是麽。”
那人目光一轉,落在我身上,手中刀一指,問道,“你,是他的女人?”
“額,我---”
聽這話裏的意思,若我說不是,與慕淵劃清界限,他們許就能留我一命了?
098 山險(4)
此刻我倆這個樣子,他赤着上身,而我穿着他寬大的裏衣,我就是說不是也得有人相信啊。
那人蒙着臉,身上蓑衣還不住滴着水,我看了看對面的慕淵,道,“呵呵,算是吧。”
那人輕蔑看了一眼我和慕淵,又道,“想不到,七王爺死期将至,還有如此情趣,帶了女人在荒郊野外翻雲覆雨。”
慕淵沒說話。那人轉而對身後的衆多黑衣人道,“把這個女人留下,動手!”
衆人聞聲而動,齊齊上前。
說時遲那時快,慕淵将原本手裏挑着火苗的小木棍送出,那為首的黑衣人警覺,旋身躲了,卻不知慕淵是何時将另一支送出的。此刻那帶着火星的木棍正紮在那人的膝蓋處。
在看我對面沉着坐着的慕淵,一臉波瀾不驚。
我不懂武功,可他竟能将脆弱易斷的木棍用得如刀子一般釘入人的膝蓋。
我想起慕清從北疆回來,接風宮宴那次玩的小游戲。也是他,将慕清射在靶心的箭一一從正中間劈開,不偏不倚。
這慕淵,當真不是等閑之輩。
衆人也許看出了他的伸手。不敢冒然上前。那中了木棍的黑衣人撫着膝蓋站起來,再一次發號施令。
“你們還在等什麽!他若不死,将來死的就是我們!你們忘了文斐的下場了嗎!”
剩餘的幾人這才鐵了心一般,亮出了刀劍,直沖我和慕淵而來。慕淵動作快,已經站起身來,擋在了我面前。
我手裏還拿着他剛剛烤幹的衣物。他從我手裏把衣衫拿過去,轉而披在我身上,道,“雨大風急,千萬裹好了。”
我替他着急,這都什麽時候了,他還關心我冷不冷。況且,他自己還赤着上身呢。
我忍不住提醒他,“慕淵,他們人多,你有沒有把握?”
他笑,溫熱的手掌撫過我的臉頰,道,“剛才還說是我的女人,怎麽,才這麽會兒就不信我能護你了?你別忘了,你剛剛,連命都交給我了。”
為首黑衣人有些迫不及待,招呼身後人,道,“還在等什麽,給我上!”
“慕淵,小心!”
所謂一夫當關,萬夫莫開,說的,大概就是慕淵吧。
可對方足足有十幾個人,且各個有備而來攜了武器,身手也不錯。慕淵赤手空拳,這麽下去不是辦法。
外面下着大雨,逃是不可能了。
我分神的功夫,冷不防一支劍橫到了眼前。冷冽的光閃過,我腦中一片空白,我一度以為,我楚延一生要就此了結了。
直到看着滿地的屍體,我才知道,我還是低估慕淵了。
他走到我跟前,道,“怎麽了,吓傻了?”
“沒,沒有。”
他胳膊上中了一劍,此刻還在流着血。
我從衣服上撕下一塊布條,拉他在火堆前坐下,想替他把傷口包上。
他坐下。側過頭看我替他包紮的手,嗤道,“手都在抖,還說沒有。”
末了,我在他傷口處用力一勒,只聽他痛得吸了一口涼氣。
與滿地屍體共處一夜,我怎麽都覺得有些惡心。空氣潮濕,混合着血腥。
我皺着眉,問他,“慕淵,什麽時辰了?還有,這雨,什麽時候能停?”
“距離天亮還有三個時辰左右。天亮了,能看清路,待雨小些,我們就能走了。”
我靠在他身上嘆了口氣,還有三個時辰那麽久。
“天亮還早,你睡一會兒吧。一覺醒來,就下山了。”
此時此刻,荒山野嶺,洞外是大雨傾盆,幾步之內是滿地橫屍。那堆篝火還在燃着,映在石壁上,氣氛愈發顯得詭異可怖。他的聲音此刻在我聽來竟是說不出的安心。
或許,是因為熟悉吧。
“嗯。”
我是在他背上醒來的。
我醒來時,他已經穿戴整齊,我身上也穿的是自己的衣服。前面探路的是高儀,身旁還有幾個護衛一身狼狽地跟着。想是高儀帶着他們在這山上冒雨找了一夜。
我醒來,第一件是便是摸我的左手手腕。
辛辛苦苦找回的那珠串兒,還在。
“慕淵,你放我下來吧,我自己能走,況且,你胳膊上,還有傷呢。”
慕淵卻說,“你若是想快些下山,就老老實實待着。”
他背着我走,的确是比我自己走還要快。我趴在他的背上,不在說話,他氣息平穩,想來那點傷對他來說不算什麽。
山下的馬車早就等着了。
回到住處,高儀一身狼狽還未整理,便立刻吩咐人送來了幹爽的衣物。
“王爺,王妃,請換上吧。”
慕淵接了,道,“出去吧。”
“是。”
“等等。”
慕淵又将高儀喊住,“叫人熬碗姜湯來。”
“是。”
高儀出去,将門掩上。
慕淵利落。将自己的衣物拿了,三下五除二就動手脫自己身上的衣服。
他果然很快就換好了,不過片刻功夫,他已經又成了那個英姿勃勃的七王。
他看了看我手裏仍拿着的衣衫,什麽也沒說,将門開開就走了。他走後,我才趕緊将身上濕透的衣服換了。
沒過多久,門外響起敲門聲。
“七王妃,姜湯煮好了,要不要現在給您送進去?”
我想起來,慕淵的确是囑咐過高儀熬一碗姜湯的。
“哦,送進來吧。”
送湯來的是個小丫鬟,我以前從未見過她。跟慕淵來到商河的車駕上,除了我一個女眷,再無別人。因為路途遠,又事出緊急,我甚至連浣浣都沒帶在身邊。
她顯然不是從七王府來的。豆蔻年華,身段初成,正是妙齡。再看她一身布衣,甚是樸素,想是商河當地人了。
我看了看面前她端來的那碗姜湯。正騰騰冒着熱氣。若是這麽一大碗下腹,多大的寒氣也消了吧。
想起慕淵,我問她,“小丫頭,這姜湯,只有一碗麽?”
她糯糯答道,“是。只有一碗。”
我拿了勺子輕輕攪動着,“為什麽不多熬幾碗,也好分給高儀他們。”
那小丫頭說,“王妃您有所不知。方才,高先生派人去買姜和糖,可昨夜徹夜大雨,河堤又早就潰決,河道泛濫肆無忌憚,上百人口流離失所。就這麽點姜和糖,都是向一戶人家讨的。”
她看了看那碗姜湯,又催促道,“王妃,您快些喝吧,這姜湯要趁熱喝。”
物資竟能匮乏至此,是我先前萬萬沒有想到的。這些,慕淵不可能不知道。
我将手裏的勺子放下,道,“我怕辣,這姜湯,還是留給你們王爺喝吧,他昨夜連遮身的衣服都沒有。”
那小丫頭又說。“王妃娘娘,王爺剛剛去廚房囑咐過了,說您怕辣,要多放糖。這湯,應該不辣,您能喝的。”
面前這碗姜湯,熱氣氤氲。的确是彌漫着絲絲糖香。
“不了,還是留給你們王爺吧。他的身體若是垮了,這商河的百姓可就沒有指望了。”
沒想到,那小丫頭是極認同我這句話的。
“王妃娘娘,您說的一點沒錯。這商河水深,積弊多年,整個商河漕運要道皆被楚相門生把控。哥哥說,這商河,非七王親自來整治不可。哥哥當時與我說時,我還不信,七王爺怎麽會到這麽遠的地方來呢,沒想到,他還真的來了。”
聽這丫頭的意思,她那哥哥好像很不簡單。
“小丫頭,你叫什麽名字?你那哥哥又是什麽人?”
她道,“回王妃娘娘,我叫霍菁,我哥哥叫霍松,是商河的河道督監。”
原來是霍松啊,他昨日才說了要将家裏的妹妹遣來供我使喚,沒想到這才一日功夫。他這妹妹果然來了。
我對那個霍松沒什麽好印象,便随便應付了一句。
“哦,河道督監啊,官職不大,卻十分重要,或缺不得。”
再看面前的霍菁,形容比同齡人瘦小些。最奇怪的是,她衣袖的袖口處,還釘着一塊不大不小的補丁。那補丁顯然特意選了與衣服同色的布料。可惜,衣服時日久了,洗去了顏色,那補丁還尚新,依舊能看出來。
我道,“這個慕淵,都是不給他的臣工發俸祿的嗎?”
那小丫頭顯然意識到我看到了她袖子上的補丁,有些不好意思地拉了拉衣袖,道,“王妃娘娘,這件事不怪王爺。先皇身體不好,對這商河治理是鞭長莫及。要怪,就怪那個朝堂上只手遮天的楚相。若非楚相,這每年修建河堤的銀子也不會少這麽多。哥哥為了填補空缺,将家裏能賣的都賣了。可是,一個七品官員的俸祿家當,相比于那進了楚相口袋的幾百萬兩來說,簡直就是杯水車薪。”
她還是小孩子心性,喜怒形于色。這不,說着說着,就又興高采烈起來。
“這下可好,那個魚肉百姓的楚相啊,終于倒臺了!七王爺又來了商河,哥哥這種清官的日子就要好過了!”
唔,看來,爹爹倒臺。在民間還真是衆望所歸大快人心啊。
那小丫頭又問我,“王妃娘娘,這商河的百姓馬上就有好日子了,您不高興嗎?”
我幹笑兩聲,攪着桌上那碗姜湯,“呵呵,高興,高興。”
小丫頭滿臉的感恩戴德,又對我道,“對了,這一切,還都得謝謝王爺和王妃。”
我擺擺手,糾正她,“不,這事與我無關,主要是謝慕淵,呵呵,你謝慕淵就好。”
099 要挾
很明顯,這個丫頭霍菁,根本不知道我這個七王妃就是她口中十惡不赦楚相的女兒。
這個話題我實在是快要進行不下去,話鋒一轉,我又問她,“那,是你哥哥讓你來這裏的?”
她點點頭,“嗯。哥哥說,七王爺和王妃這裏缺人手,特別是王妃您缺個貼身丫頭,讓我過來侍候着。”
我雖然不怎麽喜歡她那個哥哥,但一碼歸一碼。眼前這丫頭乖巧機靈手腳勤快,年紀也比我小上許多,水靈靈的很是招人喜歡。想來這些年跟着他那河道督監的哥哥也沒過上什麽好日子。言談間,我有些舍不得使喚她。
我招呼她靠近些,“小丫頭你過來。轉過去讓我看看。”
不知是不是職業病的原因,我見到個投緣的女孩子便要關心一下她的感情問題,生怕她受了委屈卻不知道我這門手藝的存在。
那小丫頭聽話,乖順的背過身去。
我伸手在她垂着的發間一撥。
好嘛,合着這小丫頭情窦尚未開,所謂的情絲尚不見蹤影。
如此一來,我生怕吓着她,也就沒與她說我能斷人情絲的事情。我只說,“小丫頭,願你将來能尋得如意郎君。若是不能,你記得來找我,我替你做主。”
饒是她情窦未開,聽了這話,也是要臉紅的,将臉埋下去,低低道。“謝王妃娘娘。”
這丫頭雖然窮苦,可是個幹淨仔細的人,靠近了聞,她身上有淡淡的清香。
“好香,你身上的,是什麽香氣?”
她聞言頗為得意,一臉天真地笑道,“回王妃娘娘,是我自己制的熏香。采了鮮花,混合松泥,晾曬而成的。這各種花的比例,松泥多少,一點都不能錯。這香氣啊,只有我能做出來。王妃娘娘若是喜歡,明日我給您帶一些來。”
“想不到還是個心靈手巧的丫頭,這味道我很喜歡,你明日就帶些來吧。”
“是,王妃娘娘。”
那姜湯我喝了,這小丫頭仍是站在我跟前,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我擡頭問她,“怎麽,還有事嗎?”
她這才從袖間拿出一封信,回身看了看門外,确定沒有人後才遞給我,“王妃娘娘,這是我哥哥讓我交給你的。”
“你哥哥,霍松?”
她點點頭,“哥哥說,這信,一定交到王妃娘娘手裏。”
我将那信接了,信封上倒是一個字都沒有。
我還沒明白過來,為什麽霍松會給我信,在擡頭,那小丫頭已經出去了。
霍松這信,主要表達了兩個意思。
第一,他手裏的證據已經搜集差不多,且與爹爹有關。第二,若我明日不去他說的地方,他就直接将這東西交給慕淵了。
那個霍松,這擺明了是要與我談條件。不過,我還真沒想明白,我手裏能有什麽東西能讓他背着慕淵與我這個女流之輩談條件的。
反正閑着也是閑着,這些手段,見得多了,我也不懼,去一趟探個究竟又如何。
霍松約我來的這家客棧位于東郊,老板索性就取了地名當店名,東郊客棧。水患過後,這家客棧率先重建,牆面看起來像是剛剛重新粉刷過。
我伸手往牆上一摸,果然手上立刻沾了些未幹的漆。
找到霍松說的那間房間,推門而入,他果然已經等着了。
我将披風摘了,“不知霍大人約我來,可是有事?”
我雖不會看相,可當年也見過不少到相府來的各類官員。或求利。或求名,或求官,這些官員,大都蠅營狗茍,一臉谄媚之相。還有那些朝中的官員,各個衣着講究,配飾齊全,出門莫不講究個排場。
我從未見過霍松這樣的官員,好歹也是個不大不小的七品河道督監,衣服上竟與他妹妹霍菁一樣,正兒八經地打着補丁。
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清官?
他背對我站着,聽見說話聲,這才轉過身來。
一見我,便恭敬地彎腰作揖,道,“七王妃,屬下有禮了。”
“霍大人有事就請直說吧。”
“河道修築,每年朝廷撥付五百三十萬,漕運稅款,每年應交七百四十八萬,另有鹽稅,關稅,共計六百八十九點七萬。商河地方不大,可林林總總每年也能為朝廷出兩千萬銀子。”說着,他又拿出一樣東西,交到我面前,道,“這個是賬本,屬下周旋于商河官場,多次輾轉冒死才拿到的。上面詳細記錄着每一筆錢,每一兩銀子的去向。”
我瞥了一眼那厚厚的賬本,“霍大人,這東西,你該去交給慕淵,而不是将我約出來交給我。”
他拍了拍手裏的賬本,冷笑道,“難道,您就不想知道,每年這成百上千萬的銀子,究竟去了哪嗎?”他頓了頓,一板一眼叫我,“楚姑娘。”
他如此稱呼,讓我心裏有些不舒服。
我不知他今夜叫我來究竟是何用意,只怕,這人的心思也不簡單。否則他也就不會繞開慕淵,而将賬本拍在我面前了。
我未說話,他又道,“還需要将我把話說得再明白一些嗎?楚延。”
雖說名字起了就是被人叫的。可我這名字,自小叫的人就少。後來,爹爹朝中為相,敢叫的人就更少。最近,除了慕淵經常氣急敗壞地這麽喊我,因着我這七王妃的身份,更是無人敢這麽叫我了。
不知是不是虛榮心作祟,這名字自他口中叫出來。我莫名反感得厲害。
我還是忍不住開了口,“霍大人,怎麽說,我是王妃,你是七品河道督監,你如此直呼我名諱,似有不妥吧。”
他仰頭大笑,道,“七王妃,楚相之女,你以為天高皇帝遠,商河百姓不知道,我還不知道你身份嗎?!”他再次将賬本擺在我面前,“你好好看看這個,時至今日,每年依舊有大筆銀錢途徑商河流入楚相之手。楚相雖不在朝了,這錢,他可是一分都沒少收!”
他硬将那本賬簿塞到我手裏,又順勢上前幾步,道,“楚相能保得一條命已是僥幸,他不僅不知收斂,反而利用衆多門生變本加厲,搜刮商河百姓。你說。若這東西在商河決堤,百姓水深火熱之時到了七王爺手裏。楚相,還能活命嗎?”
他話至此,我方反應過來,我這是被人明明白白地要挾了。
我原以為,一個窮得叮當響的小小河道督監,該是多麽清正。沒想到,這個霍松也是有問題的。也會有如此心機,耍如此手段。
不過,我不明白的是,他想用這本賬要挾我什麽,又想從我手裏得到些什麽。
我掂了掂他交到我手裏的賬本,一頁一頁翻開來。
“霍大人,根據你手裏這東西的指向,這筆筆巨款,的确是流向了我爹手裏不假。可你這賬本身,就連我都不信它一定是真的,你又怎知慕淵就一定相信它是真的?”
“楚姑娘,你仔細看看,這本賬,可不是出自一人之手。歷任商河上至府臺,下至河監,層層官府,大小官員,哪個沒有孝敬過楚相?他們幾乎人人手裏都有一本小賬本。而我這個,正是那些賬本的彙總。”
他又補充道,“哦,對了,你若不信,盡管拿去與他們給七王爺上折子的筆跡去比對,看看這帳。是不是他們親筆所寫。”
其實我自己也知道,這賬,八成是真的。
“霍大人,說吧,你想從我這裏得到些什麽。或者說,我這裏有什麽東西能讓霍大人看上眼,可以用來交換這賬本的。”
他雙眼一眯,道。“七王妃,終于開竅了。”
“說,你究竟想要什麽。”
他道,“七王妃,錢財、名利、官職,這些我什麽都不要,這賬本也可以交給你。”
這我就奇怪了,“那霍大人想要的究竟是什麽?”
他卻說,“我只要,你陪我一晚。”
這個霍松,果然是不知天高地厚。
“霍大人,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他笑道,“我當然知道自己在說什麽。七王妃,那夜,你與七王在那個山洞裏,我看得清清楚楚,他将你抵在岩壁上。可惜,衣裳都撕開了,七王爺,還是差了那麽一點。”
“你是說,暴雨那日,你也在山頂?!”
他冷笑,“你說的不錯,那天。高儀率衆上山分頭尋找。誰想到,你與七王那麽刺激的一幕,這麽巧就能讓我看到。”
我立刻想起來,我與慕淵在山洞碰上的刺客,為首那人曾說,要留下我的命。
“難道,那天的刺客---”
霍松眉頭一皺,冷聲道。“不愧是楚相的女兒,反應夠快。你現在知道,為什麽我既能躲在洞外發現你與七王,還能安然無恙了吧。”
“因為,那些刺客,根本就與霍大人你脫不了幹系。霍大人,你既不是我爹這一派的,又想要害慕淵,你究竟,是誰的人!”
他道,“若我告訴了你,剛剛我那個條件,你能答應麽?”
“你休想!”
他不屑,一把将我手裏的那本賬簿抽走,道,“別這麽着急拒絕。七王妃,我給你三日時間,三日後,我仍在這裏等你。若你來,就能将這賬本帶走,若你不來,恐怕下次在見這賬本,就只能是在七王爺手裏了。”
“霍大人,你完全可以依據這本賬,得到別的東西的。慕淵會給你錢財,官位,甚至是這商河府臺或者是漕運總督。你卻用它來要挾我,霍大人,你不覺得虧麽?”
“七王妃此言差矣。我霍某不愛錢,不愛官,惟獨愛美人。生活窮困些沒什麽,散盡家財修補河堤也沒什麽。我霍某最怕的。是身邊沒有女人。而且,是沒有讓我看上眼的女人。”
100 要挾(2)
“況且,霍某人若要榮華富貴,自有別的辦法。七王妃你只管好好看着。”
他将那賬本收好,最後在我耳邊道,“七王妃,三天後同樣的時間,霍某人在此等你。”
說完,他便帶着賬本走了。
慕淵說,他今夜有事,會晚些回來。所以,就算我這個時候回來得晚了些,也不必擔心。
我推開房門,心裏還想着霍松手裏的那本賬。那個條件,我萬不可能答應。只是,這樣一來,該如何将那賬本拿回來呢?
我機械地轉身,将門關好,冷不防身後響起一個聲音,“這麽晚了,你去哪了?”
我吓了一跳,不禁一個哆嗦。
回身,果然見身後桌前坐着慕淵。他坐在燈影裏,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去見霍松的事情是絕對不能說的。
“我,我覺得悶,就是出去走走而已。”
“呵,出去走走,就走到了東郊客棧?”
他怎麽知道我去了東郊客棧?
“慕淵。你竟然派人跟蹤我!”
他聞言從桌前起身,走到我跟前,拿起我的右手,舉到我面前,道,“附近,只有東郊客棧一家在進行水患後的重建,我并未讓人跟蹤你,而是你手上這漆,洩了你的行蹤。”
我看看自己右手手指上,果然還沾着些朱紅色的漆。
他湊近了些,氣息就在臉前,“你這麽緊張我派人跟蹤你,可是有事瞞着我?”
我愈發心虛,掙開他,道,“慕淵,我哪有事情瞞你。只不過你是知道的,我最讨厭的就是別人偷偷跟着我。那個,我今天的确是去東郊客棧了。”
他站在我面前不說話,我也不敢擡頭看他,只得硬着頭皮将謊話說到底。
“我去東郊客棧是因為,我覺得,咱們這兒太小了,又太擠。我奢靡慣了,住不慣這裏,想勸你搬過去來着。既然,既然那邊還未修好,就算了吧。”
我謊話編的辛苦,一口氣說完,也不知他信還是不信。
最後,對于我的這番話,他并未表态,只說,“時候不早了,歇息吧。”
他轉身,自然将自己的外衫都脫了,放好。我見他似乎沒有起疑,松了一口氣,也脫了自己的外衫,在他身側躺好。
我這人心窄,心裏向來藏不住事情。因為霍松手裏的那本賬,直到深夜,我還未睡着。倒是躺在身邊的慕淵,呼吸漸漸平穩,似是睡熟了。
我嘆了口氣,看着身側一臉安靜淡然的慕淵,小聲道,“但願下輩子。再也不要與皇家有牽連了,最好啊,也不要嫁給你這樣的人。”
“那你想嫁給什麽人?”
冰冷的聲音刺破黑夜,這個慕淵,又将我吓了一跳。
“你,你不是睡了嗎?”
黑夜裏,他不知是何時睜開了眼睛。也不知道他是哪裏不對了,硬是要跟我死磕到底。
“回答我。”
我知是躲不過去了,也深知這男人的自尊心是違逆不得的,更何況還是他七王爺。我只好側了個身,看着躺在身邊的他說,“七爺,我是說,我何德何能才能有幸嫁給你呢。我只怕下輩子,是沒有這樣的福氣了。”
他緩緩将眼睛重新閉上,輕輕冷笑一聲,道,“楚延,你今夜說的話,沒有一句是實話。”
他這話,又讓我手心出了汗。
我咬咬牙試着試探,“七爺,不知你這話是什麽意思?我既是你的王妃,自然坦誠相待。”
他躺着一動不動,也許是識破了我的試探,并未在說話。
我見他許久不應聲,只好翻了個身,也讪讪睡去。
第二日,我找來了仍舊吊着胳膊的孟其。
“不知王妃找我來有何吩咐?”
我招呼他坐下。
“吩咐不敢當,只是我有一事想請教。”
孟其也不客氣,在我對面坐了,道,“王妃客氣了,有什麽事,您盡管說。”
我也不勉強他,道,“孟其,我想向你打聽一個人。”
“誰?”
叫孟其來之前,我故意支開了霍菁。遠處,霍菁正按我的吩咐去了廚房。
“霍松,霍大人。”
“原來是霍大人。”孟其也回頭看了看走遠的霍菁,問道,“不知可是那霍菁侍候得不周到?”
“不不,你誤會了。我問霍大人,與霍菁無關。”
孟其笑道,“那,您想知道關于霍大人哪方面的?”
“還勞煩你将知道的都與我說說吧。”
起先,這個孟其還猶豫着不肯同我說,等我将一壇老黃酒擺上桌。給他滿了。他這才一手端了酒杯開口。
“這個霍松啊,做了十年的河道督監。為官還算清廉,王妃您看他和他妹妹穿的衣裳就知道了。”
我點點頭,仔細思索着他的話,“據我所知,河道督監一職,短不過三年,長不過五年,只要不出大錯,任期一到,便可獲得晉升資格。這個霍大人,為何将這芝麻大小的官做了十年之久?”
“您有所不知,據傳,這個霍大人,與商河大大小小官吏皆不往來。無論是送他錢,還是送他物,他悉數不收,誰的情也不領,誰也拉攏不來他。”
若昨夜霍松沒有約我去東郊客棧,我差點就以為,他果真如孟其所說。是個好人好官了。
“那聽你如此說,這個霍大人,倒是個不可多得的清官?”
孟其又笑笑,一邊提了酒壺給我面前的杯子添了酒,一邊道,“然而也并不盡然,畢竟人無完人。這個霍大人。也不是沒有缺點的。”
若真如孟其所說,抓住這個霍松的缺點,能将賬本拿回來也不一定。
“哦?說來聽聽。”
他繼續說,“這個霍大人,什麽都不愛,惟獨愛逛煙花之地。你也是知道的,他給七爺上折子參文斐當天還去了臨縣。他那家財啊,是捐了不少修河堤不錯,可也有不少,都揮霍在煙柳巷了。我甚至還聽說---”
“聽說什麽?”
孟其有些尴尬,欲言又止的樣子似乎有些後悔開口。最後,抵不過我再三追問,他這才道,“我還聽說,這霍大人尋花問柳手段非常,曾經有幾個青樓女子被他買下。幾個女子皆不堪折磨,瘋的瘋,逃跑的逃跑。”
“什麽?!”
孟其又道,“當然了,這只是聽說,至于是不是真的。我也不敢保證。你聽個樂就完了,也不要當真。”
這個霍松,究竟是用了什麽樣的手段,能将人折磨至此。
“那孟其,還有別的嗎?”
酒真是個好東西。這個孟其酒量淺我是見識過了,他此刻口齒已經有些不清。可還是想了想對我道,“對了。這個霍松,這麽多年的河道督監可沒白當,他手裏,可是有整個商河官吏勾結貪污巨額錢款的證據。本來,七爺也在命我着手調查此事。”他又看了看自己吊着的胳膊,道,“可惜,我這胳膊不争氣。這不,這事兒就全權歸霍松了。”
這樣看來,那個霍松沒有騙我,他手裏的那賬本,是真的。
我暗中咬牙,那東西,絕對不能落到慕淵手裏。
三天之期很快就要到了,今天是最後一天了。我徘徊三日,搜腸刮肚,也未想出一個将賬本拿回的好辦法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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