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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帶他出去轉轉。”
太傅将手裏那張手抄看了看,道,“圓圓功課都已經做完,當然可以。”
“多謝太傅。”
京都長街,我已經許久未來了,圓圓更是。
我牽着圓圓,驚覺他似乎長高了許多。也是,他每日吃那麽多飯,不長個才怪。
“小師兄,你說說看,太傅今日都教你什麽了?”
他蹦蹦跳跳與我道,“太傅問,天下大義,衆生之任,該如何肩負。有答曰,栉風沐雨,砥砺歌行。”
聽圓圓這口氣,似乎對這答案不怎麽滿意。我問他,“那你是怎麽答的呢?”
他道,“天行有常,答曰順天,順時。順民,順心。”
太傅給的這答案,以天下為己任,敢作敢為敢擔當。圓圓這答案,我卻覺得新鮮。
“小師兄,什麽是順天,順時,順民,順心?”
他人尚小,整個小手還都在我手心裏,被我牽着。此刻收了步子,拉着我,一板一眼解釋,“順天意則萬物昌,順四時則五谷豐,順民心則社稷穩,順己心則心無愧。所謂大道無形,天,地,人本就一體,自然循環,是國之循環,也是人之循環。”
他這番話,寥寥幾句竟勘破大道自然,天地與人和。我此時才知道,太傅與我說的圓圓語出驚人不是誇張。
我停下來問他,“小師兄,這些是誰教你的?慕淵嗎?”
他歪着腦袋想了想,道,“沒誰教我,與皇上手談,他也從不跟我說這些。我在陵臺時候,沒人同我說話陪我玩,我就每日觀日升,觀月落。見花開,見枯葉,山川瀑布,鳥鳴蟲吟,不自覺入了眼入了心,這時日久了,便懂了。”
我給他買了一袋桂花糕,“陵臺----小師兄,你說的陵臺,可是與蓬萊齊名的仙境?”
他小手迫不及待伸進紙袋子裏,眼睛恨不得也埋到袋子裏,“仙境?什麽是仙境啊,陵臺就是陵臺啊。”
我看他咂吧手指頭的樣子,搖搖頭。此陵臺一定非彼陵臺,倘若是自仙境來的童兒。怎麽會有如此吃相?
我不在追問他陵臺的事情,轉而問他,“小師兄,你剛才說你與慕淵下棋時,他從不與你說這些大道理。那你們都聊什麽?”
圓圓瞥了我一眼,道,“還能談什麽,皇上無非是問你一天有沒有按時吃飯吃藥,有沒有惹是生非,有沒有背着他偷偷喝酒,喝了多少之類。”
時至晌午,路過京都有名的齊盛樓。也不知是不是這家廚子菜品裏的醋放多了,老遠就熏得人想流眼淚。
圓圓卻停下來指着那招牌道,“師妹,咱們在這兒吃完飯在回去好不好?”
我拉着他繼續往前走,“換一家,換一家吧。你沒聞到這家翻了醋壇子,正嗆眼睛嗎?”
他踮着腳,一邊被我拉着往前走一邊嗅了嗅。“有嗎?”
“當然有。”
冬至那日,飄了今年的第一場雪花,老太後照例擺了宮宴。各家女眷知老太後喜歡熱鬧,紛紛帶了自家孩子來哄老太太開心。只不過慕淵不在,這宮宴似乎怎麽也熱烈不起來。
男人在浴血。女人們無論如何自娛自樂都顯得凄涼。
慕淵這次帶走了不少人。除卻慕清和傅大人手下的大小兵将四五十萬,他甚至連常駐宮中的左右護衛軍都帶走了。這所謂的皇宮大內,幾近成為一個空殼了。
太後此番設宴,一是因為冬至慣例,二來是安撫那些在家擔憂的女眷們。
我與晚薇許久沒見面了。她今日只身一人來赴宴。想不到,這次,連那個纨绔慣了的世子都跟着一起去了前線。
我先前以為,與西夏一戰,對慕淵來說,不過是小菜一碟,何須他親征。直到他走後,我才看清這形勢,慕淵想要的,似乎不只是教訓一下西夏這麽簡單。傾舉國兵力,慕淵這分明是要吞并西夏啊。
席間。新上了一道菜,糖蒸栗粉糕。也不知是不是今日宮中的師傅糖放多了,一時間甜得發膩。各家女眷皆是有修養的人,不合口味不吃就是了,一時間也無人指出來。那道點心就這樣放在一旁無人問津。
在座有一人是例外的。我瞧見身邊的晚薇一連吃了幾口。她一早就失了味覺。酸甜苦辣皆不辨。在旁人看來,這甜得無法入口的點心她倒是吃的津津有味。有幾家女眷已經在悄悄看她,還伴着私語。
我道,“晚薇,你別光吃點心了,也嘗嘗別的菜。”
我伸手想将她面前的那盤點心端遠一些,她卻按住了我的手。
“晚薇?”
她秀眉皺起,拿着筷子的手固執地又夾了一小塊粉糕,放進嘴裏。
還是有人開了口,“想不到,世子妃口味還真重啊。”随即,席間響起一陣輕笑聲。
本就不是多麽正式的場合,一場家宴而已。這般調笑,雖讓人心裏不舒服,卻也無法端着架子去指責。
我道,“青菜蘿蔔,各有所愛而已。今日宴上,酸甜苦辣倒是都有了。各位盡管挑自己喜歡的,莫虧待了自己才是。”
老太後也說,“皇後說的是。今日把你們叫來。講究的是和樂。”
一時間,無人在起哄。倒是晚薇坐在我身邊,望着那盤甜膩的點心,喃喃自語,“甜的,甜的。”
我心中一顫,難不成,這晚薇是嘗出了味道?
123 明月不谙離恨苦(6)
席下,我悄悄握住她的手,“晚薇?”
她回過神來,看了看我,道,“皇後娘娘,我沒事。”
可我注意到,接下來的宴上。她什麽都沒在吃一口。只端着酒,一杯接着一杯喝個沒完。
冬夜漫長,天也越發冷了。
待宴會散了,晚薇已經完全喝醉。
我吩咐人将她帶回了蘭因宮。
蘭因宮裏,晚薇雙頰紅透,一把拉住我的衣袖,也不再叫我什麽皇後,“延延。我問你,這斬人情絲的事,你會不會失手?”
“失手?晚薇,你怎麽會問這個問題?”
她滿目驚惶。我退了左右,她又道,“延延,那盤點心,是甜的對不對?甜到發膩,所以才無人再嘗,是不是?”
我點點頭,“嗯,是甜的不假。”
又一轉念,忙問她,“晚薇,難道你也嘗出了味道?”
她喝了許多酒,晃晃悠悠扶着桌子坐下來,目光有些呆滞。
我吩咐人拿來了幾顆酸梅,幾片苦瓜,還有幾盞烈酒。
“晚薇,來,你在嘗嘗這些。”
那幾顆酸梅,她含在嘴裏,眉頭都不皺一下。那苦瓜和烈酒也是。
“晚薇,你可是吃出了味道?”
她坐在桌前,搖搖頭,道,“沒有了,什麽味道都沒有了。難道。方才宴上,是我的錯覺?”
我松了一口氣,安慰她道,“晚薇,你別想太多。今夜先好好在這裏休息,明日我在叫人送你回去。”
她點點頭,總算去睡了。
她睡了,我卻有些睡不着。
遠遠地,我瞧見外廳桌子上精致托盤裏似乎放着一件白色的衣裳。走近一看,是一件純白色的雪狐絨披風。
今日落了雪,浣浣又将屋裏添了幾個暖爐。
“小姐,這是今日宮中制衣處命人送來的。他們來的時候您到太後宮裏去了,所以就先給您放這兒了。”
雪狐難獵,雪狐絨更是珍稀,一只雪狐身上也取不了多少狐絨。可我并未記得讓制衣處做過這樣的披風,“浣浣,這披風,是不是送錯了?”
浣浣笑我,“小姐,您說什麽呢,皇上親自吩咐的,還能送錯?”
“你說什麽?慕淵吩咐的?”
浣浣一邊将剛搬進來的暖爐放好,一邊道,“對呀。皇上臨走前特地吩咐過制衣處,說這披風一定要在冬至日趕出來送到蘭因宮。小姐,許是皇上覺得不能親自陪您過這冬至了,才給您預備了禮物。”
手裏這件披風通體雪白,一絲雜色也沒有。輕柔又暖和。
“小姐,新添的暖爐,也已經都安置好了。”
“知道了,你下去吧。”
浣浣卻說,“小姐,這披風華貴又好看,不如奴婢幫您穿上試試吧。”
偌大銅鏡前,我将那件連帽披風穿在身上,不大不小,正是我的尺寸。
“好看嗎?”
“好看好看。小姐,皇上眼光果然極佳,這披風在您身上。當真襯得您像瑤池仙子一般。”
“浣浣,我發現,你最近嘴可不是一般的甜。”
她掩嘴笑道,“不是奴婢嘴甜。說實話而已。若是皇上見了,也一定這麽說。”
我瞧瞧鏡子裏的自己,忽然很想知道慕淵究竟會不會真如浣浣所說,誇我穿這衣裳好看。
仔細想來,他似乎很少說過我好話。也不知是不是我的确小心眼又愛記仇,倒是他說我不學無術,或者吹胡子瞪眼嫌我任性野蠻不講理我都記得清清楚楚。
深夜寂靜,站在蘭因宮門口,擡頭便可見檐上落白,地上的雪也已經慢慢積起來了。我披了那件披風,想出去走走。
浣浣匆匆跟了出來,雪片簌簌。落在她頭上,身上。
“小姐,您去哪?”
“我随便走走,待會兒就回來。你先進去吧。”
浣浣道。“小姐,您等一下。”
她匆匆跑回了蘭因宮,不多時又出了來,将一個翡翠手爐遞給我。
“您帶着這個,路上就不會冷了。”
浣浣跟着我許多時日了,今夜我才發覺她似乎比以前成熟了許多,無論是樣貌還是處事。她再也不是那個相府裏跟着我玩跟着我鬧的小丫頭了。
“好。”
我接過那個小手爐捧着,手裏暖融融的,整個人好像也沒有那麽冷了。走着走着,手心的溫暖不知怎麽就讓我又想起了慕淵。
“不許穿了,你以後就這樣睡。”
“那我冷了怎麽辦?”
“這還不簡單,給我抱着就不冷了。”
他不在這幾日裏。蘭因宮的錦被已經不覺加厚了幾層。
看如今的形勢,整個皇宮大內,應該是防守最空虛之時。難得蘭因宮門口還站着整整一路的守衛。
那些守衛,見了誰都不跪不說話。就算是見了我這皇後也如木石一般。他們誰都不怕,誰的話也不聽,除了慕淵。
一出蘭因宮,身後便跟了兩個人,不遠也不近,一點聲響也沒有。若不回頭看,他們好像根本不存在一般。他們簡直像影子一樣,慕淵的影子。揮不散,遣不退。
不知怎麽就走到了慕淵的書房。
往常,書房的燈會亮到很晚。今日雪夜,整個書房都暗了下來。門口值守見是我,躬身請安後也并未攔着我。
我拾級而上,身後那兩個人遠遠地不再上前,原地候着。
書房裏,我點了一盞燈。
案上的東西放得整整齊齊。我在案後坐下,随意抽了一本被他扔在一個角落的折子。我發現那折子頗有意思。原因是這折子竟然不是參某個朝臣,而是參我的。
大致意思是我身為皇後,竟然不想着給他們敬愛的皇上充盈後宮,實在是失職雲雲。
這可着實冤枉我了,我并非沒有考慮過他們皇上的感受。不過是因為前些日子宮裏鬧的刺客莫名其妙給了我一箭,慕淵又忙着親征西夏的事兒,所以選妃事宜就暫時擱下了。
也不知道這折子慕淵看過沒有。看那上面的塵土,這折子應該送來有些時日了。不知怎麽淪落到一個角落裏。
我将那本放好,又換了一本。
好嘛,這本居然也是參我的。這封折子上說,我修習異術,禍國殃民,惑亂君王,實實在在是個禍水。
如此大的帽子扣在我頭上,且貌似對我知根知底,連我修習異術都知道了。我有些好奇,這人究竟是誰。重新翻到第一頁,才發現這人不是別人,正是那個史家的世子。
124 明月不谙離恨苦(7)
難不成,晚薇除去情絲的事情,他已經知道了?
看懂的,看不懂的,我接連翻了幾本。各項事宜繁雜,才看了一會兒便覺眼花缭亂,不多時便有了倦意。也不知慕淵平日是如何應付這些瑣碎的。
夜深人靜,我不知道自己何時趴在慕淵的桌子上睡着的。手裏的暖爐失了溫度,只覺得周身有些冷。
迷蒙中,忽覺有一人往我身上蓋了件衣裳。
燈影幢幢。我揉了揉眼睛從桌前坐起身,“慕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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