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一回頭,才發現,身旁的人不是慕淵

“孟其,是你啊。”

四周也沒有別人,孟其仍按套路給我行了個大禮,道,“給皇後娘娘請安。”

“起來吧。”

這套禮儀如程序般做完,他方站起身來,道。“皇後娘娘見身邊的人不是皇上,可是失望了?”

我打了個呵欠,想起來剛才的确是喊了慕淵的名字。

“嗯,有點。”

孟其笑笑,道,“皇後娘娘,臣奉命調配宮中剩餘值守的禁衛,負責在皇上不在的時候保護您和太後的安全。今夜前來,是視察那幾個禁衛的。”

我瞧了瞧孟其,他今夜來并沒穿那身提刑司的官服。一身便衣,言語間也少了刻板,自如許多。

“孟其,你将做人與做官分得如此開,在商河的時候我尚想不明白,慕淵究竟是用你的官,還是用你的人。我如今算是知道了,他明裏是用你的官,死板刻薄循規蹈矩,暗裏是在用你的人。明裏暗裏身兼數職,白日是審案子的提刑,晚上是宮中禁衛的首領,孟提刑還真是個多面好手啊。”

他道,“皇後娘娘此言差矣,明裏,我恪守法度,保京畿獄事公正無偏,這是為民。暗裏,我效忠明君,保皇上無後顧之憂,此乃為國。這為國為民,明裏暗裏,本就是一回事。況且,這雙倍的俸祿,不拿白不拿,誰和錢有仇呢?”

“嗯。孟提刑這話說的極是。”

孟其擡頭看看窗外夜色,雪已經停了。他又問我,“皇後娘娘,你想不想知道,那日你在天香宮門口遇到的刺客是哪裏來的?”

我腹上的傷已經好了,除了留下個不大不小的疤痕,倒也沒什麽大礙。

“我連那刺客的影子都沒見到,怎麽可能知道刺客哪裏來的。”

孟其道,“那皇後娘娘若是有興趣,今夜可以跟我去一探究竟。”

“你?”

他點點頭,“正是。”

寒冬臘月裏,我也不知道怎麽一沖動就跟他到了天香宮外的枯木從裏。

“孟其,你的意思是,今夜這裏還有刺客出現?”

孟其将食指放在唇上,示意我不要出聲。想我堂堂皇後,一國之母,竟然陪他在天香宮外的枯木從裏躲着。

我連嘆了幾口氣的功夫,身邊的孟其突然拾了手邊彈弓,舉手便将那從天香宮裏飛出來的信鴿打落。他利落解了鴿子腿上的字條,小聲道,“這下,終于逮住證據了。”

随後一揮手,身後藏着的幾名禁衛便迅速沖進了天香宮。

沒多久,那個西夏來的舞姬秋蕪便被押了出來。

孟其一聲令下,“關進牢裏去!”

孟其将手裏的字條拿給我看,“皇後娘娘,你看,這就是那個舞姬給西夏王通風報信的證據。守了這麽多夜,終于逮住了。”

果然,那字條上赫然寫着,皇宮戒備不足,缺兵少将,是趁虛而入的好時機。

“孟其,這西夏的舞姬有問題,慕淵他早就知道了是不是?”

孟其将那字條拿回去。收好,道,“那當然。若不是為了将計就計,皇上怎能留她到現在?”

我親眼看着孟其找了人來,模仿那字條上的筆跡,寫了別的信息上去,又重新綁到鴿子身上放走了。

“那,你準備怎麽處置那個舞姬秋蕪?”

孟其摸摸下巴,思索道,“這個麽,還得請示皇上。總之,先放牢裏關着。”

翌日一早,晚薇醒了。她裙擺一掀,給我行了個大禮,清醒過來。又一口一個皇後叫我。

“昨夜,打擾皇後娘娘了。”

我将她扶起來,“晚薇,這裏是蘭因宮,沒有別人。這些虛禮,就都免了吧。”

我留她用過早膳,想起昨夜在禦書房看過的史家世子上的折子,便問她,“晚薇,你斬斷情絲的事情,世子是不是知道了?”

她一頓,低頭拭了拭唇角,複又點點頭。

“是,他知道了。與我吵了一架,這不,自動請纓,就跟着皇上去前線了。”

我安慰她,“這男人都是有征服心的,他總需要一段時間來接受你不能愛人的現實。”

晚薇卻追問。“這天下最有征服心的莫過于皇上了。延延,我問你,皇上他可是接受現實了?”

我想起來我受傷那日,他攬着我說的那句莫名其妙的話。他說,“延延。孩子,若是沒有就沒有吧。朕不再強求了。”

他終于連心心念念的子嗣都不強求了。

“也許,是接受了吧。”

晚薇搖頭笑笑,道,“我看未必。我聽說,攻打西夏,原本不在計劃之內。西夏雖遼闊,但到底貧荒,沒有什麽價值。不然也不會每年擾境,只奪了財物就走。”

我對這些向來不感興趣,便随口道,“話是這麽說不假。可他不還是将這大半兵力都帶走了嗎?君心難測,慕淵想的,也許和我們并不一樣。”

晚薇又說,“延延。若我沒猜錯,傷你的人,應該是西夏人。”

我一怔,答道,“是。那個西夏來的舞姬秋蕪。昨夜被孟其逮住了證據,現下也已經被關起來了。”

晚薇不再說什麽,起身就要回,走的時候,她說,“延延,當局者迷。我是,你也是。或許,隔着些距離,才能将事情看清楚。”

送走晚薇,我想起來有幾日沒見圓圓了。

慕淵不在,圓圓每晚也不在來。聽浣浣說,他這幾日除了按時到孫太傅那裏去,還常常打着我的名號在藥房一待就是一整晚。

我吩咐人做了幾樣他愛吃的點心,将他叫了過來。

他狼吞虎咽的樣子讓我懷疑這幾日是不是沒吃飯。

桌子寬大,他小小的身子就圓滾滾坐在我對面。

我拖着腮看他邊吃邊悠然晃着兩條腿,“小師兄,你這幾日怎麽都不來找我玩了。”

他擡起頭來,拍了拍自己身前的小布包,得意道。“師妹,你不知道吧。我這幾日又做出了一種新藥。”

125 明月不谙離恨苦(8)

“是嗎?什麽藥。小師兄,我可聽藥房的人來告你的狀了,說你浪費了不少名貴藥材。”

他低頭在小布包裏翻找着,最後拿出一個小瓶子來,往桌子上一放,得意道,“師妹,上次你中箭。疼得死去活來。愣是将皇上的手腕咬出一個血印子來。我就琢磨着做一種藥,能讓人受傷時不那麽疼。喏,辛苦幾日終于做出來了,就是這個。”

我伸手去夠那個小瓶子,卻被他那小胖手搶先一步。

他将那個瓶子塞回包裏,“這藥珍貴,我做得也辛苦。還是等下次你需要在給你吧。”

我想起來有什麽不太對勁,問他。“額,小師兄,你是說,上次白太醫給我拔箭的時候,我咬慕淵了?”

他睜着一雙大眼睛,道,“可不嘛,除了師妹你,誰還能将皇上咬得血肉模糊?”

眼前浮現那晚慕淵手腕上的?痕。我當時以為咬他的是那個舞姬秋蕪,還冷嘲熱諷了他一番,好像說了要他保重身體之類。

原來,咬他的竟是我。

圓圓搖搖頭道,“可憐的皇上,任你咬着右手,左手還得給你擦快要流進眼睛裏的汗。他囑咐白太醫輕一點,都沒讓你下嘴輕點。”

心裏有些不是滋味,我仍是嘴硬道,“他為什麽不找個木棍布巾什麽的-----”

“師妹,想你也是疼極了。不然,誰也想不到你居然張嘴就咬-----”

我心中愈加煩躁,甩下圓圓想出去走走。

圓圓在我身後喊,“師妹,你去哪?”

“我想靜靜,別跟着我。”

圓圓難得的聽話沒有跟來。

宮中廢棄的青雲池已經結了冰。青雲池旁,一棵老樹掉光了葉子,只剩下龐大的枝幹在空中盤節交錯着。我擡頭看着這棵樹,想着若它披了春風,蓊郁起來。那感覺倒似曾相識。

積雪還未化幹淨,我拍了拍雪,坐在那棵樹的樹根處,手裏不合時宜地拿着一個破風筝。

這個風筝是我在慕淵書房裏一個小箱子裏找到的。

風筝是一只彩鳶,看起來有些年頭了,華華麗麗的顏色已經斑駁得有些舊。翅骨處明顯看出來是折過,只不過又被人小心接好了。

這只彩鳶,不是一般的眼熟。因為這只風筝,是被我搶來的。

彼時年少,頑劣貪玩,趁春風正好逃了先生的課,一個人偷偷跑到這廢棄的園子裏來。

路遇宮中不知哪家小姐或者公主手裏拿了一只斑斓彩鳶。我一時興起,劈手便搶了過來。仗着爹爹的勢頭和與慕清的關系,也不管人家願不願意,揚言便要借來玩上半日。

那小女孩兒許不是公主吧,被我欺負,連哭都不敢,只委屈地站在遠處。

時有一少年,看不過去,拉了她便要找我讨公道,“你是誰?搶人家的東西,還講不講理了?”

我拿了那只彩鳶,反問道,“你又是誰?”

那少年看樣子是要給那小女孩兒出頭,一抱拳,正色道,“家父乃朝中兵部尚書張永,官拜正三品。此番進宮,正得聖上親自召見。”他又一指我,“你如此沒有家教,敢問是哪家跋扈小姐!”

我撇撇嘴,尚不清楚他嘴裏的兵部尚書究竟是個什麽官職。只拿了那搶來的彩鳶說,“我楚延就是沒有家教慣了。”

他身邊的那個小姑娘矮足足矮他一頭,拉了拉他的衣袖,低聲道,“她是相府小姐。表哥,算了吧。那風筝,我不要就是了。”

那少年一聽我名姓,想是猜出我身份。一時間也不在與我争辯,只拉了那小姑娘轉身就走了。

對了,那少年管那小女孩兒叫什麽來着?好像,是素心妹妹。

我自小過得自在。這些欺負人的小事兒,自幼就幹得太多,且多數說忘就忘了。若不是今日又見了這斷了翅膀的風筝,這茬兒估計一輩子也想不起來。

素心恨我,應該由來已久。說不定,就始于我搶了她的風筝呢。

那日,我帶着這只彩鳶來了這廢棄的園子裏,就在這棵樹下。春和景明的好時光,偏偏這彩鳶不給面子地挂在了樹上。我爬上樹去摘,不想卻連承載我的那根樹枝都壓斷了。若非他着一身铠甲經過,我想必已經摔折了胳膊腿也說不定。

小小的園子裏,青雲池。老樹下,他卻幾度救我。慕淵啊慕淵,總是出現得剛剛好。

他自小便冷冽,一句話也不說。只板着一張臉在我身後,解着我纏在樹枝上的頭發。我那時候一定是怕他的吧,不然為什麽那麽急着逃開。

我抽了他的劍,一劍将那纏成一團的頭發斬了,“頭發斷了還會再長,何須這麽麻煩。”

沒想到,他後來卻将這只風筝撿走了,還補好了它的翅骨,也不管它是不是還能飛,一留就留了這麽多年。

等等,頭發。

他那個荷包裏的頭發難道是------

胸口不知為什麽有些悶,我一手提着那個斷了翅膀的彩鳶風筝。一手扶着樹站起來。難道事情當真如晚薇所說,要隔着些距離,才能将他看清?

我随後又去了書房,朝會廳。還有蘭因宮裏。我仔細翻遍了他待過的每一個地方,可是都沒有找到那個荷包。

難道,他又把它帶走了?

大冬天的,我來來回回走出了一身汗。只要一想到慕淵,那種從未有過的焦躁煩亂情緒讓人直心中發慌,坐立不安。

這感覺來得陌生,且實在讓人難受。又思及先前晚薇在冬至宴上似乎是嘗出了味道,我心中愈加不安。

難道斬情絲這事兒,真有失手不成?當下趕緊拿了鏡子,對着銅鏡将頭上的發飾一一解了。頭發徹底散開來,我将發絲撥開,仔細瞧了又瞧。

片刻後,我長出一口氣。還好還好,先前的擔心是多餘的。明明除掉的東西,怎麽可能還會長出來呢?

我将發重新挽好,恰好浣浣進了來。手裏照例端着一個小玉碗,“小姐,這是今天的藥,您喝了吧。”

慕淵走前也沒忘記讓人看着我每日喝藥。

我端起那個藥碗,放到唇邊,忽然靈機一動。

“浣浣,你去把圓圓叫來吧。這蜜餞他一定也喜歡吃。”

浣浣不疑有他,且我這幾日的藥的确是每日都喝。她轉身就出去叫圓圓了。

126 明月不谙離恨苦(9)

不多時,圓圓就來了。

我退了左右,将圓圓拉至跟前,“小師兄,你近日學煉藥學的怎麽樣了?這各種藥材的功效,你可都識得了?”

圓圓開始翻找身前的小布包,道,“師妹。我給你看幾樣東西。”他說着,掏出幾個小瓶瓶罐罐,一一擺在桌子上,指着其中一個問我,“師妹,你知道這個是做什麽用的嗎?”

我搖搖頭。

“這個呀,這是我比照冊子上的方法做出的藥,吃了能讓人笑個不停。”他又拿了旁邊的一個。“這個吃了能讓人哭個不停。還有還有----”

我打斷他,“停~小師兄,你這些奇奇怪怪的東西,有一個是能治病的嗎?”

他看着滿桌子的瓶子,想了想,道,“好像暫時還沒有。不過師妹,你不要用如此功利的眼光來看待這些,若我做的東西與那些太醫做的一樣,那還有什麽意思呢。”

我搖搖頭,“算了算了,小師兄,你過來給我看看,這藥,是治什麽的?”

他看了看我故意剩下的那點湯汁,問,“師妹,這就是皇上要你每日喝的藥嗎?”

“嗯。若你能看出來這功效,我下午吩咐廚房給你做好吃的。”

圓圓圍着那小玉碗轉了幾圈,聞了又聞,甚至還蘸了一點嘗了嘗,最後道,“師妹,這裏頭一共十來種藥,有草術,香芝-----”

“小師兄,你只需要告訴我這藥能治什麽就行。”

他眼珠一轉,一連看了我兩眼。支支吾吾,“這幾種藥加起來,也許是治------”

“治什麽,你倒是快說呀。”

圓圓神色有些異樣,道,“也許是治----額,治女子不能生育。”

我只當是自己聽錯了,“小師兄,你,你說什麽?”

他卻一下從凳子上蹦下來,指指那盛藥的小碗道,“師妹,總共就那麽幾味藥材,我應該不會說錯。你若是不信,只管找太醫來問。”

我一拍桌子,道,“傳白太醫!”

圓圓見我面色不善,這就要開溜。

白太醫不多時就背着藥箱來了。

他将藥箱摘下來放在身側,随後往地上一跪,“皇後娘娘,可是有哪裏不舒服?”

我将那碗往他面前一放,“白太醫,本宮這幾日吃的藥,可是你開的?”

白太醫看看那藥碗,道,“回皇後娘娘,是老臣開的。”

“那我問你,這藥方可還在?”

白太醫明顯有些猶豫。“這-----皇後娘娘,藥方一張交到了太醫院備案,一張交到了藥房配藥煎藥,老臣身上并未帶着。”

“好。既然藥方白太醫未帶着,那這藥的功效白太醫總知道吧。還勞煩白太醫将這功效與本宮詳細說說。”

許是慕淵一早就囑咐他不許告訴我了,此刻白太醫正擡袖擦着額頭上的汗。

“這-----”

“白太醫,本宮的身體,是不是自己應當知曉?本宮也不為難你,我向你保證,大不了皇上回來後,我不同他說就是。”

那白太醫終于明白過來,他今日若不說。我是不會放他走的,伏在地上顫顫開口。

“老臣不敢欺瞞皇後娘娘,自上次皇後娘娘中箭後,傷了元氣。這怕是難以再生育皇嗣。所以,皇上就命老臣開了藥,每天給皇後娘娘調理身體。皇上還說----”

“說什麽?”

“皇上還說,若是有誰敢告訴娘娘,就将當日蘭因宮裏知情的人都殺了。”

慕淵他,究竟瞞了我多少,又替我做了多少。

“白太醫請放心,這事兒,我不會告訴他的。”

“多謝娘娘。”

蘭因宮裏早早就熄了燈火。後半夜,只聽得窗外寒風呼嘯。

我輾轉許久也未能成眠。裹着厚厚的錦被來回翻了幾個身才發現這蘭因宮裏的床榻的确是太過寬大了。

沒多久忽聽得門外有些許聲響,好像還有人說話的聲音。

這蘭因宮平日不會有別人來,深夜更是無人敢來擾。難道。是慕淵回來了?

反正也睡不着,我幹脆匆匆穿了衣服起身去看個究竟。

門一開,發現外面的禁衛正有序集合。站在最前面發號施令的人是孟其。

這些禁衛在這站了許久了,沒有慕淵的命令。他們是不會動的。我覺出些許不尋常,便出來問孟其。

“孟其?”

孟其轉過身來,恭謹道,“皇後娘娘。”

上次孟其将秋蕪帶走的時候說過,要如何處置秋蕪得看慕淵的意思。

“深夜集合禁衛,可是慕淵來消息了?”

孟其看看身後的禁衛,點點頭,“不錯,臣也是剛剛收到皇上的消息。”

慕淵一走就是十幾日,期間皆未曾有消息傳來。聽孟其如此說,一時間心中竟莫名有了些期待,“他說什麽了?”

孟其也未瞞我。拿出一個字條,在我面前展開,“皇後娘娘您看,上次請示秋蕪的事情。這是皇上的回複。”

紙條不大,那上面只有一個字,“殺”。

我認得慕淵的筆跡。那個字,的的确确是他寫的。寒夜裏,一個“殺”字,出自帝王之手,讓人有些不寒而栗。

孟其收了那字條,我又問他,“還有別的嗎?慕淵,他還有沒有說別的?”

孟其想了想,看着我搖搖頭。

不知為何,心中竟然有些許失落。

身後的禁衛已經集結完畢,正等孟其指示。看樣子,我門前的禁衛今夜要被撤走大半。

“孟其,如此着急集合禁衛,可是前線出了什麽事情?”

孟其道。“皇後娘娘,您不要多想。不過是普通禁衛調配罷了。”

遠遠地,我看見另一隊禁衛正從太後宮裏的方向朝這邊走過來。

不對,孟其一定沒有說實話。

若真是普通禁衛調配,絕對不可能減少太後宮裏的護衛。

孟其集合人馬完畢,立刻轉身就要走。

“慢着!”

孟其停下來,轉身問我,“皇後娘娘,還有什麽吩咐嗎?”

“孟其,你沒同我說實話。”

“皇後娘娘何出此言?”

“我再問你一次,是不是慕淵出事了?否則,為什麽會動用宮中禁衛這最後一道屏障。還有,蘭因宮也就算了,為什麽連太後宮裏的護衛也要減少?”

孟其眼神閃躲,最後居然選擇了低頭不說話。

我一見他這樣子,急道,“孟其,你啞巴了?你倒是說話呀!”

他咬咬牙,道,“罷了,我實話跟你說吧。皇後娘娘,十王爺反了。”

127 明月不谙離恨苦(10)

“你說什麽?你的意思是,慕清他----”

孟其正色道,“十王爺奉命一起出征,除手中調配兵馬二十萬,還負責協助傅大人。可就在前天,傅大人與西夏交鋒,十王爺不僅沒有支援,反而背後斷了傅大人的退路。眼下傅大人正被困西夏。若不增兵,怕是堅持不了兩天了。”

“傅一文被困。那,那慕淵呢?”

“皇後娘娘,十王除了手裏的二十萬兵馬,不知在哪裏早就另藏匿了十五萬精銳。皇上為救傅大人出西夏,也已經率兵親自去了。誰能想到,十王受人蠱惑,真的狠下心來。配合西夏王對自己人下手。不管你怎麽說,十王這次抓住皇上攻打西夏的機會,是公然反了。且外敵當頭,他一點家國兄弟情分都不念,圍困自己人不說,還出手狠辣。我只怕,十王在這樣鬧下去,會誤國誤民。”

沒想到,慕清他并不是與我說說而已。他真的反了他七哥。

孟其擡頭看看天色,天邊已經開始泛了白。

“皇後娘娘,恕臣不能在耽擱下去,先行一步。”

“孟其,你等一下!”

我拉住他,“孟其,你能不能,帶我一起去?”

孟其當我在玩笑,“皇後娘娘,您別說笑了。先不說打仗都是男人的事,就沖您這身份,千金之體,就萬萬去不得。”

“若我執意要去呢?你不答應也沒關系,大不了,我等天一亮就自己出宮去。你應當知道,慕淵不在,這宮裏沒人能攔得住我。”

他仍舊是不同意,“這------若是讓皇上知道了,臣的腦袋可就保不住了。”

“孟其,你實話告訴我。我若是不去,是不是有可能就再也見不到他了?畢竟連宮中的禁衛都動用了。還有,我這幾日發現了許多事情,須親自見了他的面問個清楚。總之,這宮中,我一刻也待不下去了。你若怕他怪罪,不想帶我就算了,我自己去。”

我轉身回蘭因宮。孟其終于妥協,在身後喊我,“皇後娘娘,若要收拾細軟請快些,臣在宮門口等你!”

出京都東七百裏,十裏坡北,雜樹亂草叢生。孟其心切,選的這條道雖狹窄偏僻,但足足可以省下一半的時間。

路途才走了一半多點,孟其與身後跟的幾百禁衛軍似乎察覺到什麽不對,皆勒住了馬。禁衛軍訓練有素,立刻隊形變換,将我和孟其圍在了最裏面。

“孟其,怎麽回事?”

孟其皺着眉頭,冷眼看看四周山坡樹叢裏,道,“恐怕是咱們救駕心切的心理被人猜到,截咱們來了。”

孟其話音剛落,四周密林中果然蹿出不少箭矢來。

好在,禁衛軍早有防備,那些箭并未傷到人。看樣子。對方只是放箭試探。

箭雨一停,孟其便喊道,“十王爺,別藏着掖着了,出來吧!”

慕清,難道,這裏埋伏的人,真的是慕清手下?我仍舊有些不敢相信。

“孟其,真的是慕清嗎?”

孟其冷哼一聲,伸手往密林處一指,“是與不是,皇後娘娘你自己看。”

我順着孟其指的方向看去。果然見不遠處,樹林深處現身一隊兵馬。為首的那人,竟然真的是慕清!

孟其見了來人,朗聲道。“十王爺,國難當頭,你不思救君救國,反而親自帶了人來這裏圍截,當真不怕背這千古罵名嗎!”

慕清帶人走近了,顯然也看見了我。孟其的話,他未理會,倒是問我,“延延?你怎麽來了?”

“慕清,我若不來,怎麽會知道,孟其他說你反了的話竟然是真的。”

在看慕清身後跟着的。果然是曾經在傅大人手下的那個副将,張勝廣。

“延延,什麽叫做反了?我只是拿回屬于我自己的東西而已。自古成王敗寇,又有幾人磊落?一切不過是一場場鬥陰謀耍詭計的較量罷了。”

他說着。又對我道,“延延,你到我這裏來。待會兒若是打起來,別傷着你。”

孟其說過,慕清手裏的二十萬兵馬一兵一卒都未派去支援與西夏膠着的傅一文。此刻看他身後集結的兵馬人數也知道,孟其說的是真的。他所有的心思都用在了抓住機會不遺餘力地反他七哥上了。

“慕清,你今日來這裏,是什麽意思?不想讓這些禁衛軍找到你七哥,還是說,你真能狠下心來痛下殺手?”

我這個問題,慕清避而不答。他只說,“延延。你先過來再說。”

“慕清,看樣子,他們說的是真的了。外敵當前,你當真是連兄弟手足都不顧了。”

慕清又說。“本來,我是想等一切穩定下來,過幾日派人去宮裏接你出來時再同你解釋的。”

“不必了。慕清,我自己有眼睛,也分得清是非對錯,你無須解釋了。”

慕清依舊沒有放棄,他問道,“延延,那你的意思是,寧願與這批禁軍葬身此處,也不願到我這裏來是嗎?”

孟其說,慕淵那邊已經堅持不了多久。身邊的這批禁軍,必須要及時趕到慕淵身邊。且一兵一卒都是珍貴,若能沒有傷亡當為最好。

我不知道該以何種身份和籌碼與慕清談條件,讓他放孟其和身邊的這不足千人的禁衛過去。只好就着他抛出的這個問題,拿與他往日的情分賭一把。“慕清,若我過去,你能放他們走嗎?”

慕清聞言皺眉,似在權衡。

跟在他身邊的那個張勝廣立刻上前,躬身勸道,“十爺,這批禁軍,聽說是皇上親自訓練,個個都是極其忠心的好手。所以,這些人今日絕對不能留,更不能讓他們到了皇上手裏。”

慕清聽了,果然沒有答應我,只說,“延延,你先過來再說。”

可他猶豫了,便是有戲。我堅持道,“慕清,你不答應,我就不過去。刀劍無眼,大不了,我就陪這些禁軍一起死在這裏。之後,你就帶着你的人馬,将你七哥也逼近絕境然後如願以償坐上你的皇位。”

“延延,連你也在逼我。”

128 明月不谙離恨苦(11)

“慕清,我沒有逼你。我說的是實話。不過是幾百人而已,千人尚且不到,你放走又如何?你手裏兵将二十萬,堂堂十王若真有實力,還怕了這幾百人不成?”

那張勝廣生怕慕清動搖,忙道,“十爺。萬萬不可。據屬下所知,這批禁衛得皇上親自秘密訓練,連傅大人都----”

聽張勝廣如此說,我更加肯定,孟其帶來的這批禁衛對慕淵一定極其重要。

慕清打斷他,“好了,不要再說了!”轉而又問我,“延延。只要我放了他們,你當真随我走,不反悔?”

“慕清,你我那麽多年的情誼,我何須騙你。”眼看慕清猶豫不決,而他身邊的張勝廣一臉急色,又開口勸他。

“十爺可要考慮清楚,萬不可放虎歸山啊。”

慕清不顧張勝廣的告誡,道,“好。延延,我答應你,只要跟我走。這批禁衛,不過幾百人而已,我放他們走又如何!不過,可他日若再讓我碰上,我一定不再手軟!”

孟其在身側道,“皇後娘娘,你若是真的跟十王爺走了,要是讓皇上知道了-----”

先前我與慕清的事情,鬧得沸沸揚揚。孟其應算得上慕淵心腹了,他又怎麽可能不知道。一聽我要跟慕清走,他便極力阻攔。

“孟其,那就先不要讓慕淵知道了。他臨走前,曾囑咐過我,不要出宮門半步,要我安心等他回去的。他若是知道我又沒聽他的話,定要惱我氣我,免不了要分心。一切還是待他脫險再議吧。”

孟其看看對面的慕清。一把拉住我的胳膊,道,“不行!七尺男兒,豈能犧牲弱女子茍且偷生。不過是一戰而已,他們人多又如何,這些都不足為懼!”

我小聲與孟其道,“孟其,現在不是意氣用事的時候。這些人對慕淵重要,能保全當然最好。”

孟其還是拉着我的胳膊不肯松手。我只好又走近些,對孟其說,“我看得出來,這些人,大概是慕淵最後的底牌了吧。人數不多,卻個個都能以一敵百。孟其,你不糊塗,關鍵時刻更不應沖動。現在只要能做到犧牲最小就是上策。哪怕用我一個來換他們其中任何一個人的命,對慕淵在戰場上來說都是值得的。”

“那你-----”

我笑笑,示意他無須擔心。

“孟其,我與慕清相識十幾年,我了解他。你放心,他不會将我怎麽樣的。”

“可是,皇後娘娘-----”

“好了,別可是了。時間緊急,你不要在耽誤了。難得我這條件慕清能同意,若他再反悔,你們可就走不了了。”

孟其率幾百禁衛跪下去,道,“皇後娘娘深明大義。待皇上一脫險,定會帶人來救你。”

“嗯,我等着。畢竟,我還有好多事情要問慕淵呢。”

我繞過護着我和孟其的禁衛圈,走到慕清跟前。

慕清在馬上,朝我伸出手。

我看看仍舊跪在身後的禁衛,對他道,“慕清,你先放他們走。看見他們走了,我自然會跟你走。”

慕清皺眉,“延延,你信不過我?”

“你自小就說到做到。從未騙過我。我不是信不過你,而是信不過你身邊的人。況且,剛剛你自己也說過,成王敗寇。不過是一場場鬥陰謀耍詭計的較量而已。慕清,你若知我脾性,就容我小人之心一次吧。”

慕清聞言,果然看了看身邊的張勝廣,轉而又道,“好,我讓他們先走就是。”

那張勝廣一聽,果然一臉懊惱,重重嘆了一聲。

慕清翻身下馬,随我一起等着。我眼睜睜看着,他那些副将和兵士,皆在他身後。一個都未動。那個張勝廣更是憂心忡忡,不知又在想什麽主意。

“延延,都半個時辰了,我現在就是将馬腿跑斷也是追不上了。你也該放心與我走了吧。”

四周的确是除了慕清的大批人馬再無別人了。偶爾有一兩個砍柴人路過。見了這兵戎陣仗,無不忙着躲避。

他說完随即上馬,将我也拉了上去。慕清帶着大隊人馬啓程,戰馬跑過,也不算急,卻不小心将前面一個形色匆匆的背柴人蹭倒在地。

那背柴人生得格外瘦弱,我坐在馬背上,不由回頭多看了兩眼。只見那人左邊眉尾處生了一顆不大不小的黑痣。他起來後先是在地上啐了一口,随後才将自己的柴禾重新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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