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一回頭,才發現,身旁的人不是慕淵
起來。
出十裏坡北不到百裏,便是慕清的駐地。在往北,目之所及,隐隐可見幾道城牆交錯。雖然有幾處幾經戰火已經殘破不堪,但整體仍舊如屏障般綿延橫亘,仿佛正護衛這山河一般。以城牆為界,對面應該就是西夏了。
也不知慕淵與那西夏王交鋒。是不是就在這交錯的城牆之後。
慕清的臨時府邸,他派了兩個丫鬟跟在我身邊,明裏說是侍候,可這兩個丫鬟一左一右寸步不離,分明就是監視。只要不出他的地盤,他并未限制我的行動,不過就是那兩個丫鬟無論我去哪,她們也一定會跟着。
我來了已經有幾日了,慕清這幾天也皆沒有來見過我。倒是今日來了個守衛,說門外有人要找我。那守衛既然能來通知我,就一定先行禀報過慕清了。
“你是說有人找我?”我實在想不出,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誰能專程來找我。
“回姑娘,是一個小孩兒。”
也不知道慕清是如何與這些兵将說我身份的。想我也是慕淵的皇後,在這守衛口中,竟莫名變成了姑娘。也不知他是真不知我身份還是假裝不知。
聽他說來人是個小孩兒。難不成是圓圓?可圓圓此刻應該在京都跟着孫太傅才是啊。
我出得門來,果然見圓圓站在門外。
他擡袖抹了一把髒兮兮的小臉,一見我,立刻大聲喊我,“師妹!你果然在這裏!”
再看他身後,似乎并無別人送他來。我走到他跟前,擡手替他擦着一臉的汗水和塵土。
“小師兄,你不是應該跟着孫太傅嗎,怎麽一個人找到這兒來了?還有,你是怎麽知道我在這裏的?”
129 明月不谙離恨苦(12)
“師妹,我聽浣姐姐說你出宮來了,便要她帶我來找你。可浣姐姐說你去找皇上了,怎麽都不同意帶我來找你。于是我就趁去孫太傅府上的時候偷偷溜了。”他将我遞去的水咕咚咕咚喝了幾口,又擦擦小嘴繼續說,“我只知道大概方向,并不知道你去了哪,好在路上碰上一個好心的姐姐。是她跟我說看見你好像在這兒,還給我重新指了方向。”
“姐姐?”
圓圓點點頭,“嗯。她好像就住在附近,她說夏天采藥,冬天砍柴。我碰到她的時候,她正背着一捆柴去鎮上賣。她還給了我一些吃的。”
不知為何,聽圓圓如此描述,我總不自覺想起慕清帶我回來那天碰倒的那個瘦弱的背柴人。
他一個人走了如此多的路。時逢動蕩,想想不覺有些後怕,“還好還好,你是碰上了好心人。”
“師妹,我豈止是碰上了好心人,我還碰上了稀罕事。你知道嗎,我來的時候路過千佛山,山上千佛寺裏說是有個僧人很厲害,我聽人叫他什麽道僧。”
“得道高僧。”
“對對,就是得道高僧。聽說他無所不知無所不曉,不論是誰,只要能跪山上去,問他一個問題,且不管是什麽問題,他都能回答。”
我聽了忍不住心中輕嗤,不過是如坊間多如牛毛的算命先生一樣罷了。號稱什麽通天文知地理,其實只是說一些模棱兩可的話,察言觀色間故弄玄虛罷了。圓圓只覺得神奇,這些投機取巧的把戲,還是不要告訴他了。
“小師兄,什麽是跪山啊?”
“跪山就是從山腳到山頂,一步一叩首,且得跪着用雙膝走到山上去。少一步都不能算。”
我更加篤定,這是山上寺廟裏那幫無所事事的僧人搞出的噱頭,借本就無人能做到之事造勢罷了。
“那小師兄,有人做到了嗎?”
“我來的時候還沒有聽說有誰做到。不過山腳下的确有好多人已經在躍躍欲試了。”
圓圓說的這事兒,我只當個新鮮事來聽,并未放在心上。将圓圓身上的衣裳換了。我又給他端了些吃的。
他卻沒有急着吃,擡頭環顧四周,一臉天真問我,“師妹,皇上呢?你不是來找皇上嗎,他為什麽沒在你身邊?”
我一時不知道該如何跟他解釋,“慕淵----他不在這裏。”
“那他去了哪裏?我看這裏有好多帶着刀槍的人,難道他們不都應該是皇上的人嗎?”
圓圓天真,以為只要是兵将,就都是皇上的人了。
“不是。”我摸摸他的頭,“小師兄,等你吃飽了,我叫人送你回去好不好?這裏危險,說不定哪會兒就要打仗了。”
他卻連連擺着小手,“不好不好,當然不好。師妹你和皇上都在這裏,我一人回去也是無趣。既然打仗,那就打完咱們一起回去。況且,我才剛來,還沒見到皇上呢。好久沒有與他下棋,我都有些想他了。”
圓圓說着,便又開始向院子裏張望。他也許并不能理解打仗究竟是怎麽一回事,所以才天真地說打完再回去。
“小師兄,你找到這裏來的時候,有人攔你了嗎?”
他點點頭,道,“他們起先不讓我進來,我說我來找師妹楚延。他們就帶我進來了。進來後先是去了另外一個地方,在外面等了許久,最後才又到你這裏來。”
聽圓圓話裏的意思,他一定是被人帶去見過慕清了。不然也不能放他進來。
“若是這樣讓你一個人回去,我還真有些不放心。既然如此,小師兄,你就先留下吧。”
圓圓聞言一臉喜色,連連點頭。
“不過,有一點你要記住。這裏不是皇宮,容不得你亂跑亂來,你一定要老老實實待在我身邊,知道了嗎?”
圓圓看着我撇撇小嘴道。“師妹,你現在說話怎麽跟皇上一個腔調了?”
我一怔,随即伸手拍了他腦袋一下,“你到底記住了沒有。不然就不讓你在這兒待了。”
他揉揉腦袋,小聲道,“哎呀,記住了記住了。”
眼見着不斷有人将線報送進慕清書房,我有心要打探慕淵的情況,無奈那些人将我防着,我半點消息也得不到。我這次瞅準了時機,想趁着書房人少的時候去見一見慕清。
不過我沒想到的是,居然有一天還能再見到她。而且,就在慕清這書房門外。想上次與素心見面,還是在七王府裏。如今,慕淵這皇上都做了這麽久了。她小腹也已經隆起。算算時日,用不了多久,她腹中的孩子就能出世了。
積雪還未化盡,路有些滑。我眼瞧着素心被一個小丫頭攙着。她小心上得臺階。書房門口值守見了她,畢恭畢敬,也未進去通傳就小心替她将門推開。
進門前,她腳步微頓,輕一轉頭,遠遠地向我看來,唇角一勾。
一身提花軟煙羅的襖裙,玉蘭攢珠繡鞋,整個人看上去也圓潤不少,膚色白裏透紅。看來,她在這裏,過得比在七王府好。
那個張勝廣叛了自己的頂頭上司傅大人。反而跟着慕清,為他死心塌地獻計獻策,難不成,是因為素心?
這個想法很快又被我自己否定。若是他想尋一個能與慕淵匹敵的依靠。換來與素心名正言順,也并不一定非要跟着慕清。畢竟,當初素心是被我趕出七王府的。這事兒慕淵知道,也默許了。按理說,張勝廣無需顧忌慕淵才是。
再看那素心進慕清書房進得堂而皇之。若按規矩,就算是慕清親信,也理應有人先行通傳才是,何況她一個女子。他們之間究竟是達成了何種一致,我猜不透。
最後,我也沒有去找慕清,轉身回了。
傍晚時分,有個丫鬟來傳話,說有人要見我。
我按那丫鬟說的時間,如約來了見面的地點。慕清派的人盡職,遠遠地只躲在一棵樹後等着,也不再上前。
不多會兒。要等的人就來了。來人見了我,将黑色披風上的連帽摘了下來。
“皇後娘娘,好久不見。”
“果然是你。素心,這些客套就都不必了,你有什麽話就直說吧。”
她輕輕撫着小腹,得意道,“你可曾記得,我從七王府走時說過,一定不會就這樣算了。如今,皇上大勢已去,被困西夏。要不了多久,我曾說的一切就要實現了,你就沒什麽想與我說的嗎?”
130 明月不谙離恨苦(13)
“素心,你是不是腦袋有問題。你恨的人是我,害你颠沛流離家破人亡的也是我。就算是慕淵今日遇險被困又怎樣?”我指指自己,“你的仇人,我楚延,不是還依舊毫發無損地站在你面前嗎?”
她眉頭一蹙,搖頭冷笑道,“皇後娘娘,究竟是我腦袋有問題還是你腦袋有問題,還是說。你真的是個無情無義鐵石心腸?皇上與西夏交鋒的情形,你怕是還不清楚吧。那我不介意與你說清楚。根據十爺今日收到的線報,除去皇上最器重的傅一文重傷,其餘二十九将已有二十一人戰死沙場。剩餘的皆是些兵将殘餘,支撐不了多久了。我保證,不出十日,這江山,必定易主。到時候,他一死,我看誰還能護着你!”
我腳下有些虛軟。暗暗握緊了拳,咬牙道,“素心,你休想糊弄我。”
她大笑,“哈哈哈,我是不是糊弄你,你很快就知道了。明日,西夏王與皇上關鍵一戰,就在那片殘破城牆以北。你知道十爺為什麽選了這個地方作為駐地麽?”
“為什麽?”
“楚延,你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因為這個地方,正好與西夏成合圍之勢。明日,就算他生出翅膀來,也難逃出生天!”
我扶了扶身邊一棵生得歪歪扭扭的樹,道,“不可能,這不可能-----他自十五歲領兵起,就從未敗過,不過一個小小西夏而已。況且,他是慕清的哥哥,慕清他不會連他哥哥的性命都不顧-----”
素心卻說,“楚延,你不是真的傻,這都什麽時候了?我怎麽都想不明白,你究竟有什麽好,竟讓他對你如此死心塌地。你大概還不知道吧,我出七王府的那日,特地叫了他到我的院子裏,還在他的茶裏下了東西。我沒想到的是,那東西何其烈,我将門都栓死了,等到那藥發作,他寧願拿了匕首,一刀割在自己胳膊上,生生将血都放出來都不肯碰我。直到他破門而出的那一刻,我才知道。這輩子,想要攀附他是徹底無望了。不過好在啊,我自己早有打算。”
不知是不是白太醫不在身邊,我連患了什麽病也不知道,只覺得心裏一陣陣有些疼。
“素心,你恨我,直接沖我來就好!”
素心一步步逼近,“你以為我不想直接拿刀親自砍了你嗎!楚延,你知道麽,我日夜苦思冥想,想該如何能将你碎屍萬段。可他護你護得緊啊,莫說你一根指頭我都碰不得,連我說你幾句他都不願聽。他整日将你嚣張跋扈不懂事挂在嘴上,同樣的話,卻不容許從別人口中說出來。蒼天不負苦心人啊,離了七王府,我才終于想出一個報複你的絕佳主意來。楚延,你說,這世上,還有什麽比殺了最愛你的人更讓人痛苦的麽?你登上後位,被他小心翼翼放在蘭因宮裏,別說殺你,我連見你都不可能。只要他活着,我便不能将你怎樣。所以,我要殺你,也就必須先殺他!”
今夜無風,我穿的并不多,頭上不知怎麽出了一層虛汗,胸腔中一陣一陣疼得有些想吐。她終究一個弱女子,縱使有恨,難道憑她還真能攪得動這朝局左右慕清不成?
我擡手擦了擦額上的汗,喉中酸澀,我一時有些說不出話來。心道回頭要找個大夫來看看。
素心又補充道,“楚延,自流放回來重新踏入京都的那一刻我就發過誓。終有一日,我會讓你嘗盡世間萬般苦,然後将你剝皮抽筋,抽屍踏骸,以慰我江家滿門!”
我徹底依靠在那棵小樹上,莫名難受得厲害,不得不伸手按着胸口,“素心。你我之間,是私仇,你萬不該,置國家于不顧。”
“楚延,你少給我扣帽子!為了能報仇,我什麽都不在乎。還有,你以為,僅憑我一人就能說動十王爺嗎?是他自己本就存了造反的心思。我不過是借了他的力而已。而他,如今也不得不讓我借。”
素心輕一低頭,撫着自己小腹,又道,“呵。我就不明白了,明明是兄弟兩個人,怎麽就如此不同。一個中了藥都不肯就範,另一個不過是喝了些酒-------”
“素心,你什麽意思?難道,你這孩子,不是張勝廣的,而是------”
素心輕笑道,“皇後娘娘啊,這将是十爺第一個孩子。将來,他若成事,你這皇後的位子,也是時候該換我做了。”
我仔細想了想,“你有孕前一直住在七王府,而慕清一直被軟禁。這是什麽時候的事。難道,是我與慕淵去商河那次?”
素心輕蔑道,“說你傻,你這不也不傻嗎,還知道叫人偷偷跟蹤我。”
我對她的孩子究竟是誰的沒有興趣。“素心,你今夜叫我出來,就是為了告訴我這些?”
她笑道,“當然不是了。明日皇上與西夏一戰,甚是關鍵。我今夜來,是為了告訴你一些你不知道的事。免得明日見他暴屍疆場,你不僅無動于衷還在這邊活得悠然自得,那我不是白忙活一場了嗎?”
她扶了扶鬓角,道,“哎呀,我該從哪裏說起呢?哦,對了,就從他包庇你那個作惡多端的爹說起吧。楚相倒臺,多樁案子被牽出來,按理說。株連九族都夠了,最後居然僅僅是革了官職。一向公正嚴苛的七王面對朝中上下的質問,居然公然承認了這是他的私心。皇上早就有意将朝政交給他,他明擺着要留你爹一命,誰敢多說一句呢。楚延。他從來都是你的幫兇。可惜你與你爹一樣,貪心不足,保了性命還不滿足,還想将官位也留住。你鬧來鬧去鬧不夠,還要離家出走。”
說到這裏,她忽而變了臉色,帶着些許不甘,“楚延,我以為你當真是個有骨氣的,當初既然走了,為什麽還要回來!”
我見她那樣子,想起了我曾在七王府門前見過的她。那時候,她頭發還散着,尚未成髻,若我沒記錯,她發裏那根情絲也不短了。
“素心,你說這些,難道就不是在揭你自己的傷疤?你明明愛了他,卻不得不為了報複我有了慕清的孩子。我不信,就算他有朝一日真的戰死沙場。你能無動于衷,心中半點波瀾都不起。”
這話果然戳中了她。
“那又如何?我說過了,我不在乎!你自小就愛搶別人的東西,我這次就讓你搶到了最後也得不到。”
131 明月不谙離恨苦 14
我想起了在慕淵書房找到的那只風筝。
“你說的所謂搶,可是你在宮裏拿着的那只彩鳶風筝?”
她似乎不意我還能想起來,一時間別過頭去,不再與我說話。
“素心,我想知道,除了那只風筝,我還搶過你什麽?你也算是個大家閨秀了,總不至于為了一只風筝而恨我吧。”
“呵。楚延,你自己做過什麽心裏應當清楚。明日,十裏坡北城牆下,誰贏誰輸咱們就見分曉。”
素心說完就要走,我緊追幾步,拉住她,“素心,不把話說清楚。你不能走!”
我只是拉住了她,可手上并未用力。就算天?看不清,腳下崎岖,也不至于我扶都扶不住她,眼看着她在我面前倒下去。
“素心,你---”
我欲将她拉起來,冷不防被身後人一把推開。
慕清将素心從地上扶起來,目光落在她小腹上,“怎的如此不小心,有沒有傷着?”
素心趁勢倚在他懷裏,“多謝十爺關心,我和孩子都沒事。天?看不清,想必楚姑娘也是無心的。”
我這才明白過來,不過又是把戲。低劣至此,我居然如此輕易就中招了。
“既然素心沒什麽事,我就先回了。”
看他們二人的樣子,我以為慕清是要去安慰素心一番的。誰知,他今夜居然還能來找我。
“慕清,咱們,有多久沒有平心靜氣好好聊聊了?”
他在我面前坐下,沒有說話。
“你将我帶來已經有幾日了,可一直都沒有來見我,是不是因為素心?你不知該如何與我解釋素心的事,怕我知道了會像鬧慕淵一樣鬧你,還是說,你怕我會害素心和她的孩子?”
“延延,我從未防過你。”
他這話脫口而出,如此輕松。我悄悄瞥了一眼門口。那兩個奉他的命“侍候”我的丫鬟果然已經不見了。
與他糾纏這個問題也沒有多大意義,我幹脆與他直說,“慕清,無論如何,你都舍不下素心肚子裏的那個孩子。”
他一滞,道,“你都知道了?”
我點點頭,“嗯。方才見你如此緊張,我還能有什麽不知道的。”
他低聲道,“那晚,我喝了酒。可是,孩子既然有了,就不能不要。”
“我知道。”
關于他們是何時見的面,又如何達成一致,串通了張勝廣密謀在一起,我沒有追問。
慕清又補充道,“不過延延你放心,将來于素心,不過是一個孩子和一個妃位而已-----”
我對他如何安置素心沒有興趣。我只想知道,素心剛剛與我說的明日慕淵與西夏王的一戰,究竟是真是假。
“慕清,你既然來了,我有件事想跟你說。”
“我知道,剛剛,你并沒有伸手推素心,是她自己不小心。”
我一怔,有些不知該說什麽好。這都什麽時候了,他居然還以為我要跟他說的是這個。
“慕清。你誤會了,我并不是要跟你說這個。”
“那是-------”
“我想問你的是,明日,你七哥與那個西夏王是不是真有一戰?”
慕清聞言果然臉色一沉。他好歹是沒有再瞞我,道,“是。”
“慕清,家國道義,你自小懂得就比我多,本就不需我多言。于情于義,你都不該袖手旁觀。你若是現在收手,還來得及。”
慕清冷聲道,“你是不是還以為。我還會和上次一樣,依舊會輸給他?”
我索性跟他說實話,“慕清,據我所知。恐怕你的心思和籌備他一早就猜到了。還有,你藏匿的那十五萬精銳,早在他未登基時怕是就已經知曉。”
他冷笑一聲,道,“不可能。”
“別說你不信,我也不信。可事實就是如此。我問你,你私自屯的那十五萬鐵甲,可是與商河有關?還是說,你根本就藏在了商河?”
“延延,你,你怎麽知道?”
“我與你七哥在商河的時候,有一天他說要到山上去。說是要視察堤壩,我便跟着他去了。現在想來,若是單純視察堤壩這等事,何須他親自去。況且那日還下着暴雨。随便派個立功心切的官員都能給他辦妥。當時,他站在山頭,心裏想的,應該不只是小小河堤。還有整個商河的地形都盡收他眼底。慕清,怕是你将那兵馬藏在何處他都了然于心,只不過是沒有拆穿你罷了。你以為,他那一趟,真的僅僅是為了懲處幾個貪官麽?我敢說,他查出的,絕不僅是這些。之所以沒有追究,也許是在給你機會。”
慕清看着我,道。“延延,你口口聲聲說你沒辦法對任何人動情,可為什麽現在張口閉口全都是他?你說的這些話,聽起來是在勸我。實際上則是你擔心他了,是不是!你怕我明日不出兵,怕他真會死在戰場上,是不是!”
慕清這話聽得就連我自己心中也一陣心虛。
我下意識擡手摸了摸自己發間,想起來前幾日才剛剛确定過師傅沈婆沒有失手,這才重新定了神。
“總之,慕清,收手吧,你贏不了他的。若你明日能出兵助他,說不定他将來能網開一面----”
慕清冷笑,“延延,你終于說出來了。苦口婆心說這麽多,明裏是在勸我為我好,實則還不是在擔心他。倘若真的不是,你又怎知我贏不了他?!他手裏現在除了些傷兵殘将,就是那不足千人的禁衛。我怎麽可能會不贏?!”
“慕清,你不是不知道,打仗不是誰多誰就能贏。我今夜跟你說的話,沒有半句是假,你得相信我!”
他冷笑一聲,點點頭,随即站起身,将原本開着的房門關了,又從裏面拴好。
“慕清,你要幹什麽?”
他轉過身來,大步走到我跟前,一彎腰,将我抱起,道,“你不是要我信你嗎?今夜過了,我就信你。”
“不行!慕清,你放我下來!”
他幾步便來到了床前,将我放下,随即覆身過來。
我伸手抵住他,“慕清,素心她還懷着你的孩子呢!”
他一滞,道,“那又如何!”
我忙推開他,“慕清,你既然喜歡素心,她又有了你的孩子,便該對她一心一意。至于我們,就算了吧。你若是如此,素心接受不了,我也接受不了。”
132 重逢
“呵,好一個你接受不了。那我問你,自你跟在七哥身邊,他可曾碰過你?”
慕清這話問得露骨又讓人尴尬。
“他早就碰過你了,不是嗎!”
我将頭扭向一邊,閉上眼,不答。
下巴被他捏住,有些疼。他迫我看他,又問道,“幾次?還是說。你們每夜都------”
忍無可忍,我用力打開他,捂着被他捏疼的下巴,“慕清,我是他的皇後。我與他,是夫妻,這很正常。”
他一皺眉,道,“你說什麽?夫妻?延延,你終于承認了。沒錯。我是碰了素心,她肚子裏的孩子也是我的。可你也有過別人,今夜過後,我們算扯平了,怎麽樣?”
“慕清,你在胡說什麽!這種事情,又如何能扯得平!”
情急之下,我将頭上的簪子拔下來,指着他。
“難道,你哥哥要過的女人,你不覺得惡心嗎?”
他輕蔑看了一眼我手裏的發簪,“延延,不久前你不是還跟我說過,誰對你都一樣麽,為什麽這麽快就改口了?自古以來,前朝遺妃被新帝收入後宮的本就數不勝數,你休想又拿什麽狗屁道義人倫來說事。我就問你一句,憑什麽他對你就行,我就不行!”
“慕清,你聽我說,我們之間,跟以前,已經不一樣了-----”
他狠狠一揮手,被我拿在手裏的白玉簪子一下被他拂落,掉在地上斷成兩截。
“哪裏不一樣了?延延,我早就說過了,江山和你,我都不會放棄。”
雙手被他按住,我只好企圖用聲嘶力竭換回他一絲理智,“不行,別逼我恨你,慕清!”
他的身子還是壓了過來。
驀地,他又突然松開了我,手忙腳亂捏着我的下巴,卻不敢用力。
“延延。張嘴!”
我緊緊咬着牙閉着嘴搖頭,眼淚止不住淌下來。我知他心軟了。
他果然妥協,從我身上起來,将我也扶起來,一邊擦着我臉上的淚一邊道,“好,好,延延,我發誓不碰你了。你張開嘴,我看看傷着沒有。”
方才,我只是才咬破了舌頭,流了些血,其實并無大礙。
見他放棄,我才張開了嘴。
慕清皺着眉仔細看了看,想是牙上都沾了血,滿口血腥。他又端來一杯清水,“待會兒,我會給你找個大夫來。”
我漱了口,“不用了,我沒事。”
他起身,将門推開,身子一頓,又道,“若你如對我這般對他,他又怎麽可能動得了你。延延,好多事,不是你嘴硬就能否認的。”
我追上他,還想勸他懸崖勒馬,“那慕清,明日------”
他卻說,“延延,無論如何,我都回不了頭了。我讓他損兵折将幾十萬,我若束手就擒,他這次定不會饒過我。”
“可是----”
慕清又說。“還有,明日,你若是想去,可以跟我一起去城牆觀戰。”
我急道,“觀戰?慕清,你當真不打算出手了,是嗎?”
他将我拉他的手推開,“延延,你怎麽還不明白,我與他,注定只能活一個。”他頓了頓,又說,“延延,也許我這七哥,你其實并不了解。而他。也不敢讓你了解。”
翌日陣前。我要登那城牆,慕清果然沒有讓人攔我。
城下,兩軍之中,我一眼便看見了他。他手中,劍上的流蘇輕輕飄着。仍舊是我給他系上時的樣子。倒是他自己,走了這些日子,明顯消瘦許多。
陣前對峙,一身凜冽,無懼無畏。
“慕淵-----”
距離尚遠,我這一聲,他根本聽不見。他卻不知怎麽,轉過頭來,輕輕朝高高城牆上看來。身後慕清一把将我拉住,拽着我後退幾步,将我看看擋在前排站着的兵士後面。
我掙紮幾下,“慕清,你放開我。”
慕清卻說,“你若想讓他分心,就讓他看見你。”
見我不再掙紮。慕清這才松了我。我尋了合适位置,悄悄從城牆上看他。
兵戎相見時正是刀光劍雨,忽而不知從哪裏起了琴音。那聲音肅殺悲壯,寥寥弦間似藏了千軍萬馬,此刻正從撫琴人指間傾瀉而出。
循聲而望。我方看見斜對面那堵快要坍圮,幾乎無法站人的城牆上,獨一清泠女子端坐,芊芊素手正輕撫琴弦。
“琴笙?她怎麽會在這裏!”
她雙目已眇,不辨方向,行動受限。這麽遠的路途,是誰帶她來的,又是誰幫她踏上了高高城牆?
城牆下,慕淵和傅大人手中兵馬雖不多,卻都是精銳。西夏雖然人多,但看樣子,若要這樣耗下去,鹿死誰手還不一定。
慕清顯然也看見了高牆之上撫琴的琴笙。叫了一個兵士過來,低聲幾句。那兵士領命下去。不多時,那兵士回來。手裏多了一副弓箭。
慕清将那弓箭接過了,對着琴笙,挽弓搭箭。
我拉住他的胳膊,“慕清,不行!你不能動她!”
慕清卻道。“沒有什麽不行的,成敗在此一舉。區區一個傅一文而已。七哥他不是一向覺得我不如傅大人嗎?呵,還讓我給他打下手管糧草。我今日便要看看,若是那個女人死在這裏,傅大人還會不會依舊如此鎮定自若!”
我幹脆握住他拿箭的手,“慕清,你若用這樣的手段,簡直卑鄙至極!”
他放下弓箭,轉過頭來,看着我道,“你是說我卑鄙?當初,明明是我先同父皇說的要娶你,七哥橫插一腳,吃定了父皇的器重,還硬拿了邊陲三軍來說事,硬将你綁上喜轎;再後來,父皇病重,又是他派人放了假消息,不費一兵一卒便收了我兵權,斷我左膀右臂。難道這些你都忘了嗎!延延,你現在居然說我卑鄙?他搶了我那麽多東西,我就活該被他欺負嗎!”
慕清一把将我推開,迅速舉起了手中弓箭。慕清箭術穩準,我是知道的。
“琴笙!快走!”
硝煙四起,戰場紛雜,殺聲一片,她一定沒聽見我的提醒。否則,她怎麽會連眉頭都不皺一下。
那箭從慕清手中脫手,琴音戛然而止。最後一聲,恍如裂帛,卻是她雙手撐在了琴弦上。
那支箭正中她心髒。鮮血在她素色的衣裳上慢慢暈出大朵大朵的花。
133 重逢(2)
我清晰看到她倒下的時候,沖我的方向輕輕一笑。
“琴笙!”
沖開攔我的守衛,我順着自己所站的城牆往琴笙身邊跑。
斷壁殘垣間,躺着那個如花似玉的女子。
我将她托起來,“琴笙----對不起,是我沒攔住他,對不起---”
她卻伸手,精準無誤地摸着我的臉頰,“延延,不怪你。”
我一怔。低頭仔細看她,看她的眼睛。
“琴笙?你能看見了?”
她勉強笑笑,又将眼睛閉上,兩行淚落下。
“延延,沒用的,你逃不掉的。世間本就沒有什麽方法,能解人百憂。一切,不過是蓄謀已久的卷土重來。”
“琴笙,琴笙!”
不管我如何喊她,她那手還是垂下去了。
慕清也帶了人趕了過來。他看着我懷裏的琴笙。又看看城牆外浴血奮戰的傅大人,冷聲道,“将這個女人扔下去!”
他選了一個距離傅大人最近的位置,指指那塊城牆的缺口,道,“就從這兒。”
我抱緊了琴笙,“慕清,你還有沒人性!你要扔她下去,就連我也一起扔下去好了!”
幾個兵士站在我面前,見我抱着琴笙不松手,站着也不再動,為難地看向慕清。
慕清道,“延延,你別胡說,我怎麽可能将你也扔下去。”
他說着,就彎腰親自來拉我了。
我一手打開他,一手仍是抱着琴笙不松手。
“延延,你聽話!”
“慕清,我以前真的沒有看出來,你是這樣一個人。為了名,為了利,你什麽都做得出來。”
“延延,你在怪我?我如此辛苦籌劃這一切,難道只是為了我自己嗎?”
“夠了!慕清,你若不是為了你自己,為了皇位,你現在就派兵下去增援你七哥。而不是在這裏要将一個已經死了的女人扔下城牆去!”
慕清卻厲聲對左右道,“将她拉開!”
那幾個兵士上前,也不再
同類推薦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