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一回頭,才發現,身旁的人不是慕淵
,我怎麽可能還會嫁他。我搖頭道,“不嫁了,慕清,是我錯了。我不嫁了。”
慕清蹲下身來,将我臉上的淚擦了,“那,延延,我不要這封位了。王爺也不做了。你跟我走,可好?”
“可是慕清,我爹他還在牢裏。”
“你別擔心,楚相的事情,我會想辦法。延延,給我幾天時間安排好楚相的事情,十日過後,你若是同意,我帶你出城。”
那一刻,慕清好像我的救星一般從天而降。我抓着他的衣袖重重點頭,一心盼他能替爹爹解圍。
“好,我等你。”
爹爹總算是将命保住了。可我與慕清剛出城門,便遇上了慕淵。
“楚延,跟我回去。”
慕清将我擋在身後,開口道,“七哥,這是她自己選的。她已經不願意了,你何必強求呢?”
他看了一眼慕清,厲聲道,“楚延!”
“慕淵。你抄相府那日我就說過,與你勢不兩立!我也不可能跟你回去!”
他也不在多說,竟要親自動手。他當時那樣子吓人,我躲在慕清身後。可慕清哪裏是他的對手啊,不過幾下便被他擊倒在地。他似有備而來,見我不肯回去,抽了繩子,将我胳膊綁了便扔到了他的那匹馬上。
那繩子在我胳膊上不緊不松纏了一夜,直至第二日我嫁入七王府。
138 蘭因難回
“你昨夜吐了我一車,還好意思問我怎麽還在你家?”
“對于慕清,你也是這樣,動不動就跪麽?”
“你不是愛喝酒嗜酒如命嗎?你今日若能喝的過我,我便給你休書,如何?”
“只要我活着一天,你就誰也別想嫁!”
“楚延,你雖刁蠻任性至極,可我卻從未後悔過娶你。你一日是我的七王妃,便永遠都是。”
我躺在床上,記不清已經過了幾天了,只要一閉上眼睛,耳邊便總是出現他的聲音。我也記不得自己是何時開始發的燒。
慕清今日終于親自來了。他在我榻前站定,手裏端了一碗什麽。道,“延延,你病了已經有些日子了,若再不吃藥,只會越來越嚴重。”
“我不吃,你端走吧。”
“要怎樣才吃?”
他這話,讓我有片刻恍惚。曾有誰,也端了一碗藥,坐在榻邊,時而嘆氣,時而唬着臉威脅,最後還是不得不親自卷了衣袖端了碗試了溫度再喂給我。
我冷哼一聲,“除非,河水倒流。時間逆轉,他能回來。”
“你還在怪我殺了他。”
“我至今仍不敢相信,你能下那麽狠的手。慕清,你知道嗎,他倒下的前一刻,我扶着他的時候,我還在跟他說,你是他弟弟,他也就是警告教訓你罷了,總不會真的将你怎樣。看來,是我錯了,大錯特錯。你們兩個,需要擔心的那個人,從來都不是你。我自以為自己将他看透了,卻沒想到沒看透你。你将自己的野心和狠心都隐藏得如此滴水不漏,尤其擅長背後捅刀子。”
他沒有說話,也不再勸我。我記不清他又說了些什麽,又是何時走的。最終一間屋子,剩了我一個,過着混混沌沌不辨黑夜白晝的日子。
迷蒙中,一雙小手拍着我的臉。
“師妹師妹,你醒醒。”
我睜開眼睛,眼前果然是圓圓。他見我醒了,低頭從自己的小布包裏翻出幾粒藥丸就要往我嘴裏塞。
我看着他手心裏的那幾粒藥丸,“小師兄,這是什麽?”
他轉身端了一杯水來,一邊準備喂給我一邊道,“師妹,這藥丸不苦,你吃了就不會發燒了。”
我扭過頭去,“小師兄,可是我不想吃。”
他也不再勉強,将那水放在一旁,只靜靜在我榻邊坐着,也不知在想什麽。
過了一會兒,他似思量了許久,低着頭,小聲問我,“師妹,他們都說,皇上他--------”
“他們說什麽了?”
“他們說,皇上死了,再也不會回來了。”他剛說完,又爬得離我近了些,“師妹,他們說的是真的嗎?”
我躺在榻上,沒有回答他。這個問題的答案,我不敢再想。
他不在追問,伸出小手不停抹着我臉上的淚。抹着抹着。他又開始低頭抹自己的。圓圓雖然年紀還小,但想必,那個答案,我不說,他也知道。
素心不知是何時進來的,她産子已經有幾日了。這會兒不好好休息,竟然拖着虛弱的身體到了我這裏。
榻前,她居高臨下看看我,滿意道,“呵,楚延,我說什麽來着,你總會遭報應的。”
“你不好好歇着,來我這裏做什麽?”
她得意冷笑,“我呀,一想到你現在的樣子,便高興得一刻都等不下去了。這不,急着來看看你現在的樣子,是不是還像以前一樣。呵,楚延啊,從前那個嚣張跋扈不可一世的你呢?”她看了看桌上放的那碗涼透的藥,道,“你還不知道吧,我剛剛為十爺添了個兒子,他喜歡得緊,抱着就不肯放下,怕是沒有時間再來勸你吃藥了。”
我仔細盯着她發間,“素心,你果然一點都不難過嗎?”
“難過?我憑什麽要難過。他的心思壓根半點都不在我身上,我又不是傻子,憑什麽還要為他難過!他死了,我看見你這病怏怏連床都起不來的樣子,高興都來不及呢!老天總算開眼,往後啊,我的好日子才剛剛開始。”
她突然端起那碗藥,走到我跟前,在床沿上坐下。“楚延,你可不能就這樣輕易地病死了。我折磨你還沒折磨夠呢。我受的千般苦,你這才嘗到多少!”她将手裏那碗藥放到我嘴邊,“喝!終有一日我也要讓你嘗嘗日夜被淩辱的滋味。你可知道,流放邊關,要活下去,就不得不去取悅那些男人。楚延啊,那些人加諸在我身上的,有朝一日我一定會一樣一樣還給你的,而這一天,就快到了。所以,你可不能現在就死了。給我喝!”
她說着,便要将那藥灌進我嘴裏。我伸手打開她。那藥傾灑出大半。
她立刻站起身來,厲聲道,“來人!還反了你了。楚延,你也不看看現在是什麽形勢,居然敢打我?”
她喊進來了兩個随身的丫鬟,那兩人上前便将我的胳膊按住。素心則親自端了藥碗,捏了我的下巴,就又要往我嘴裏灌藥。
圓圓在一旁一下抓住她的胳膊,“你走開,別碰我師妹!”
素心低頭看看攔着她的圓圓,使勁一推,圓圓人小,一下坐在了地上。
“又是你這小子?早在七王府我就看你不順眼了。”
她說完也不再管圓圓,便又要重新迫我喝藥。圓圓一骨碌從地上爬起來,他這次抓住了素心端着藥的胳膊,一口便咬了上去。
素心将藥碗扔在一旁,反手便是一個巴掌,狠狠落在了圓圓臉上。
圓圓吃痛,倒是也沒哭,一雙眼睛盛滿淚水,他卻死死憋着。只恨恨看着素心,還不忘了對素心吼道,“你休想碰我師妹!”
素心低頭看看自己胳膊,道,“你居然敢咬我!我看,你這孩子小小年紀,有樣學樣。被縱得也忒沒規矩了些。我今日就親自好好管教管教你!”
她沖摁着我胳膊的那個兩個丫頭使了個眼色,其中一個便松了我,轉而去抓圓圓。
“他一個孩子,素心,有什麽你沖我來,對付一個孩子算什麽本事!”
圓圓雖小,卻有些力氣,推開素心就跑,那個丫鬟一時間沒有抓住他。
這時,門被人推開,卻是慕清進了來。原本按着我的那個丫鬟立刻松了我,和追圓圓的那個??跪在地上。
素心則立刻走到慕清跟前,恢複了輕聲細語,道,“是不是孩子睡了?你怎麽有空過來了?”
慕清看了看滿地狼藉,又看了看我和氣喘籲籲的圓圓,問道,“這裏怎麽回事?”
素心挽上他的胳膊,柔聲道,“十爺,我聽說楚姑娘身體不好。還不肯吃藥,這不過來想勸勸她,也算替你分憂嗎。”
“素心,你灌我藥也就算了,用得着打圓圓嗎!”
素心聞言一臉委屈,一邊往慕清懷裏靠,一邊道。“我哪裏有打他,不過是我好心想給楚姑娘喂藥。那孩子以為我要傷他師妹。”她說着掀起自己的衣袖,“喏,這不還給我咬了一口。”
我從床上下來,将圓圓拉近懷裏,指着他腫起來的右臉,“素心,那你告訴我,圓圓這臉是怎麽回事!”
素心見狀,便去晃慕清的衣袖,“十爺,我自己也剛剛生了寶寶,見了孩子喜歡還來不及,怎麽可能狠下心來去打他呢。”
“素心,你睜眼說瞎話的本事倒是見長。”
“夠了!”慕清又對懷裏的素心道,“你身子也還未恢複,該好好養着才是。往後這裏,你就別過來了。”
素心低頭道,“是。”說完便帶着那兩個丫鬟出去了。
“慕清,她來灌我藥,我可以不計較。可她打了圓圓。你就這樣讓她走了?還是說,你寧願信她也不信我。”
慕清卻說,“延延,她剛生了孩子,身子弱,罰不得。”
“好一個她身子弱,罰不得。十王爺。我懂了。”
我擰了一條濕布巾,敷在圓圓腫起來的臉頰上。圓圓委屈,靠在我懷裏,偷偷瞄了慕清一眼,小聲在我耳邊咕哝了一句,“師妹,要是皇上在就好了,他一定舍不得你受如此委屈,也一定會給咱們出氣的。”
心裏仿佛被什麽戳中,驀地一疼。
慕清也許是聽到了圓圓那句話,開口問我,“延延,你還是忘不了他,不肯跟我,是不是。”
“是。”
他将我提起來,道,“我就不明白,他有什麽好。延延,他已經死了,死了!待我平了西夏,整個天下就都是我的了。你怎麽就是不開竅!”
“我記得,你将他扔下百丈崖的那天我就說過,我得要素心和她孩子的命。慕清,你我相識這麽多年,這滋味,我怎麽可能獨嘗,将你落下。”
他掐在我脖子上的手不自覺緊了些,“延延。你說什麽?”
“我說,你不是心疼你孩子的娘親嗎,我就偏要她們母子的命!除非,你現在就讓人來,也将我扔到百丈崖下去。”
我說這話時,并不知道素心那個早産的孩子因為先天不足,加上動蕩之地,照顧不周,出生不幾日便染了風寒。慕清一聽這話,怒火中燒,猛的松開我,随後摔門而去。
139 跪山
圓圓哭着跑來抱着我的脖子,“師妹,師妹,咱們回蘭因宮吧,回去等皇上-----------”
蘭因蘭因,難道這蘭因結出的注定是絮果不成?
我抱緊了圓圓,“小師兄,宮裏,咱們暫時怕是回不去了。”
他仰起小臉來,又不死心地問了我一遍,“師妹,皇上他,真的不會再回來了嗎?”
我想起來一件事,又問他。“小師兄,先前你與我說的,千佛山上有得道高僧無所不知,只要跪山上去,他便能回答一個問題,究竟是不是真的?”
“師妹,我沒騙你,我路過的時候,那些人是這麽說的。你該不是想去見那高僧吧?”
我一連發燒了許多日,四肢沒什麽力氣,慕清端來的那碗藥已經涼透不說,素心雖未灌到我嘴裏,卻灑出了不少。
“小師兄,你剛剛要給我的藥。還有嗎?”
圓圓低頭從小布包裏重新翻出來那些藥,遞給我,“師妹,你吃了就能好了。”
“真的?就這麽幾粒小藥丸。小師兄你果真做出能治病的東西來了啊。”
他點點頭,“這藥治病是真的,不過可不是我做的。是我先前在宮中藥房碰到了白太醫。他知道我要來找你後,就将幾種草藥做成了藥丸要我随身帶着。師妹,你快吃了吧。”
“好。”
難得,得知我要出門,那幾個看守禀報慕清後并未攔我,只奉命寸步不離地跟着。
千佛山下,果然見有不少人一步一叩首正向山上千佛寺裏走。究竟心中有多少疑惑,才能讓如此多的人這般趨之若鹜。
千佛之高,走路尚且辛苦,若是一步一叩首,哪怕不停不歇,也要個數日之久。是以,山下信誓旦旦跪山者衆,終能登頂者少。
我站在山腳下,思量着,那麽多的問題,我該問哪一個。又或者,哪一個背後,藏着我要的答案。
不過半日功夫,膝蓋上的衣料便被磨破了。山路崎岖,越往上,平整路途已經罕見,多是碎石鋪就。
俯身,叩首,跪上一階,再俯身,再叩首。如此不斷循環,很快就成了機械。除卻膝蓋處被磨破了皮,每上一階都有碎砂礫嵌入皮肉之外,雙腿已經?木,倒是也不覺得累。
從天光破曉到星鬥漫天,每一次俯身叩首,我都差點以為會就這樣再也起不來了。走了沒多遠,雙掌已經開始浮腫泛血,有零星血跡沾到路邊枯草上。眼前再也看不到別的,擡頭,除了曲折石階還是石階。
那些一起從山腳開始跪山的熙攘不知從何時起已經都不見了。若是擡頭,除了隐藏在樹叢中的寂寂山路,四周一個人都沒有。
山路何其崎岖漫長,匍匐在地方知人之渺小宛如蝼蟻。擡頭遠望,竟覺那山路艱險不見盡頭,好似能通天。
等到雙手血肉模糊,雙腿也失了知覺,這才見到了掩映山門。我終于跪在了門前。已經記不清看過幾次日升,幾次月落。
門扉打開,門內便是袅袅香火輕升缭繞。聲聲木魚傳來,一下一下好似叩在人心上。
有兩個小沙彌出來,先是沖我雙手合十,揖了一揖,随後一左一右将我架了進去。将我安置在一個軟蒲團上,其中一人又遞來了些清水。嘴唇幹裂,一碰水,便覺生生地疼。
木魚聲驀地停了,卻是面前跪着的人緩緩睜開眼。這人我也是認得的,正是那個曾經名滿京都的畫師竹?。
他見了我,道,“沒想到,第一個能跪山上來的人,是你。”
“竹?,我的這個問題,你若不知道我也不怪你。這些辛苦我也可以不計較。我只求,你實話實說,不要騙我。”
“我既然許下願,誰能跪山上來就答他一個問題,自然就不會随意說謊糊弄。”
“好。那我問你,我要如何才能再見他?”
“緣由。”
我重複着竹?的話,“緣由?”
竹?又說,“若你受了這麽多苦,要說出的仍是這天下缺他不可如此之類的話,那還不如不說。”
我苦笑,他都已經被扔下百丈崖了,又怎容得我繼續冠冕堂皇道貌岸然。
“緣由便是,我想他,想見他,僅此而已。”
竹?嘆道,“世人混沌,多半活得也糊塗。多少人窮其一生都不能做到觀心,觀到自己真正想要。情絲之事亦若一葉,障目障心。若你能早些觀到自己的心,早些承認-----”
他不再多言,輕挽衣袖,從案上拿了一支筆,擡手便在紙上落了一字。複又将那紙折了幾折,這才遞給我。
我将手上滲出的血在身上擦了擦,伸手接了那字條,顫着手迫不及待打開。
“竹?,這就是你給我的答案?!”
他的答案,每次都不能讓我滿意。
他看看我手裏的那張紙,道,“是。這就是答案,半字不假。”
“那,你總該給我個具體時間吧。”我又看看手裏的那個字。心中一下又燃起了希望,“竹?,那你這字的意思是不是意味着,他還沒死,他還活着,是不是?”
竹?卻站起身來,轉身要走。
“你別走!你還沒回答我!”我想伸手去拉他,奈何雙腿不争氣,一時間無論如何都無法再站起來。跌在地上,連他的衣角都沒抓住。
“答應你的一個問題,我已經答完了。”他頓了頓,又吩咐道,“送她下山吧。”
他說完,便拐進了後堂。
那兩個小沙彌果然又過了來,一路将我架起來,攙到了山腳。
我不知慕清是何時來的。山下,候着他的車駕。
見我被人攙下來,他親自過來扶。
“延延,你這是------”
我手裏仍舊捏着竹?寫給我的那個字。
“延延,沒想到,你果然來這裏跪山了。”
他目光落在我手上的那個紙條上。“你問了什麽問題?”
我生怕他從那紙條上得出什麽來,只道,“我腿有些疼。”
他低頭一看,過見我兩只膝蓋上血肉模糊。也不在追問,将我扶到他帶來的車駕上。
我将那個字悄悄收好。似乎,眼下,除了紙上說的。也沒有別的辦法了。
慕清的臨時府邸。他想将我從車駕上抱下來。
“不用了,十王爺,我自己能走。”
他也不再勉強我,改将我扶下來,随即吩咐左右,“去叫個大夫來。”
候在他跟前的那個侍衛聞言有些為難,跟在一旁同慕清道,“王爺,這幾日前方與西夏交手不利,傷亡慘重,随行的幾個大夫都已經被張大人調去前線醫治傷員了。”
慕清立刻道,“那就給我去鎮上找!”
“是。”
膝蓋處皮肉已經全被磨爛,混合着血和泥污砂礫,疼的鑽心,我走得極慢。等我走回房裏,在小榻上坐好,找的大夫已經來了。
那大夫形容瘦小,一身簡單粗布打扮,衣袖半卷,甚是随意。頭發也用了一條灰色布帶悉數束在頭頂。雖然看起來粗樸,但這人一看便是個女子。門口還放着不大不小的一捆柴。似是她随身背來的。
慕清一見這人,許也覺得有些不靠譜,當即質問那個領她來的那個侍衛,“這就是你找來的大夫?”
那侍衛立馬跪在地上,戰戰兢兢,“回王爺,這幾日。臨近幾個鎮的百姓一看戰勢對咱們不利,他們唯恐被西夏攻陷遭到報複,多數人已經背井離鄉。別說大夫,能走的都走了。此人說她常年行走山間,略通岐?,屬下這才帶她來的。”
慕清同我道,“延延,委屈你了。只好先讓她給你看看傷,等軍中随行大夫回來在叫他們過來。”
那瘦弱女子這才過來,在榻邊地上跪好,低頭小心将我膝蓋處的衣衫小心撕開。
慕清似乎對這女子仍有懷疑,問道,“你既然是大夫,醫館在何處?”
那女子停了手,跪下身去,小心恭敬回慕清,“山野郎中,略通岐?以應急而已,不敢以大夫自居。夏天采藥冬天砍柴以為生,并沒有什麽醫館。”
“那你看這傷,該如何處理?”
那女子擡眼看了看我的膝蓋。又道,“回王爺,膝上皮肉薄,姑娘膝上的這筋肉被磨爛,已經見骨,待草民取幾種草藥,先敷在傷口處。”
“你最好是好好醫治。否則,小心你的小命。”
“草民遵命。”
那女子出去取藥沒多久,先前那個侍衛就又跑了進來。先是一看我,有些猶豫。
慕清在我榻邊坐着,道,“有什麽事,說。”
那侍衛這才道,“王爺,前線出事了。張大人來報,昨夜,西夏攻陷歷城。”
慕清一下站起來,“你說什麽!”
“王爺,張大人手下七萬人馬,将近全軍覆沒。西夏沒了牽制,一夜之間已連下兩城,您快去看看吧。”
過了歷城,便是過了兩國分界。這形勢于慕清,已經是火燒眉毛。他曾揚言要平了西夏,看樣子,事情遠沒有他想的這麽簡單。
“延延,你這幾日不要亂走,好好養傷。等我将事情處理完再來看你。”
他說完就匆匆走了。看樣子,慕淵當初說的沒錯,西夏人野蠻,如今正在瘋狂報複。而慕清顯然有些吃力,現在已經顧不上其他。
圓圓做的亂七八糟的藥好似也不是完全沒有用,他将兩個小藥丸塞到我嘴裏,就是上次我中箭後他做的能減輕人疼痛的那種。
他趴在我跟前。“師妹,還疼嗎?”
床尾,那個女子正俯首将草藥搗碎,要往我膝蓋上敷。
我摸摸圓圓的頭,“不疼了,小師兄。”
140 金玉一夢
處理好膝蓋,那女子又走到我跟前,“讓我看看您手上的傷。”
那女子說着一擡頭,我這才看清了,她左邊眉尾上,生着一顆不大不小的痔。
“是你?”
左右恰好無人,慕清派的那兩個丫鬟正遠遠地候在門外。
她瞥了一眼門外,壓低了聲音道,“怎麽,皇後娘娘記得我?”
此言一出,我更驚訝,“這裏人人都喊我姑娘。你竟然知我身份?”
她卻笑了笑,低聲同我說,“那日,距十裏坡不遠,密林外,你用自己與十王爺換了皇上的千人禁衛,我可是看得清清楚楚。”
因着她眉尾上的那顆痔,我也記得她,“你是那個被慕清的馬蹭倒的背柴人。”
“皇後娘娘好記性。”
圓圓歪着頭看了她一會兒,脫口而出,“姐姐,你是給我指路還給我東西吃的那個姐姐!”
面前女子看着圓圓輕輕一笑。将我手掌小心翻過來看了看,轉而走到門口,對門口那兩個丫鬟說了些什麽,似乎是要了些藥材。那兩個丫鬟按要求去取,她這才回來,繼續給我清理着滲入皮肉裏的砂礫。
“多謝你幫了圓圓。”
她沒有什麽表情,手上動作也未停,道,“皇後娘娘客氣了,舉手之勞而已。”
她動作利落,知我身份也不卑不亢。我甚至懷疑,方才在慕清面前,她的唯唯諾諾和小心翼翼都是裝出來的。
“你真的只是個寄以山林為生的人嗎?”
我低頭看她那為我處理傷口的手。只見她手指的确有幾分粗糙,掌心還生着薄繭。
“戰火紛飛,怕是如此下去,這片賴以生存的山林也要落入西夏之手了,國将不國,何談生存。”
這話從她一個平民百姓口中說出來,分明是在暗指慕清抗敵不力。又是在慕清的地盤上,若落入旁人耳中,怕是要惹麻煩。
我替她看看門外,剛好那兩個丫鬟都不在。看在她幫過圓圓的份上,我提醒她,“為我治傷的這幾日,你當謹言慎行,以免得不償失。”
她聞言,分明一臉的不以為然,卻依舊說,“多謝皇後娘娘提醒。”
她如此叫我,仿佛是在時刻提醒我自己的身份,心中有些難受,我便同她說,“你也別叫我什麽娘娘了,這裏別人怎麽叫,你就怎麽叫吧。”
她不在說話,恰好那兩個丫鬟端了些藥材進來。她細細搗了,将藥倒在紗布上,将我的手也如膝蓋一樣,仔細包好。
可她到底是改了口,“姑娘這幾日切記,手上的傷口不能沾水。至于膝上的,明日過後才可下地。明日晚些時候。草民來給您換藥。”
“有勞了。”
她不在多說,當場領了銀錢,行至門口,熟練将那捆木柴背在身上便走了。
慕清一連幾日都沒有來。駐地愈發喧嚣,多是被西夏鬧得人心惶惶。素心也沒有再出現在我面前。聽說,她那個早産的孩子風寒加重,她日夜不離,分身乏術。
這些日子,我過的恍惚。那個地方,我一直都不敢去。直到拿到竹黎的那個字後,我才敢到崖邊,想去看看他。
十裏坡,百丈崖。
我在崖邊尋了個地方坐下來,将腿垂下。那日竹黎給的那個字我一直随身帶着。
等,只要等,他就一定會回來嗎?夕陽西沉,落日熔金。這一坐,不覺就是半日。
“你腿上的傷還未好,不應走這麽遠的路。這崖邊危險,你更不應到這兒來。”
她這次來,依舊背了一捆柴,她每次似乎都是因為砍柴順道才來給我換藥的。
“你來了。”
她拍拍手上的塵土,幫我把垂在崖邊的腿擡上來,然後蹲下身來給我查看傷口。
“這樣危險的動作,姑娘以後還是不要做的好。”
這懸崖,天塹一般,深不見底。“呵,危險麽?他就是被自己的親弟弟從這兒扔下去的。”
她手上一頓,将纏在我膝蓋上的紗布解開,又換了新的上去。
“你說,粉身碎骨該是何種滋味啊,是不是要比我這膝蓋上的傷疼上千萬倍?還有,你知不知道,千佛寺裏那個所謂的高僧竹黎?山我已經跪完了,他若是騙我,讓我空活許多年可怎麽辦?”
她将我衣裙整理好,背好柴,又将我扶起來,道,“我送你回去吧。”
“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她一邊挑了好走的路,一邊道,“段初曉。”
跟我來的那兩個丫鬟已經先行走了一個。想是去禀報慕清了。只是不知道慕清現在還有沒有心思管我的行蹤。西夏形勢失控,他已經快要應付不過來。不過我萬沒想到,他還能來。他看看我身後不遠處就是百丈崖,滿臉不悅,皺眉問道,“你怎麽到這兒來了?”
他替了身邊的段初曉,接着扶我往回走。
“慕清,我為什麽不能來這兒?我以為,不敢來這裏的人,該是你才對。”
他立即轉了話鋒,“西夏賊寇猖狂,還有你膝上的傷,要好好養着才是。這幾日盡量不要出來。”
“西夏僅僅是猖狂而已嗎?慕清,我實在是擔心,他打下的這片河山,就要葬送在你手裏了。”
慕清不在說話。我卻越來越懂爹爹當初說過的話。他說,治世之能,不是誰都有的。看來。這治軍打仗也是一樣。慕淵能得心應手,一眼看透的事情,換做別人,就不一定行。
若他在,若他還在,定容不得這山河染半點瘡痍。
段初曉卻突然跪在慕清面前。道,“十王爺,若要西夏退兵,草民有一計。”
“你?”
“十王爺,草民常年行走與西夏交界的這片山林裏。西夏人燒殺搶掠,不時需要與其鬥智鬥勇。時日久了也了解些他們的行軍習慣,故心生一計。”
“你且說來聽聽。”
“是。”
段初曉起身,将背上的柴往肩上提了提,緩緩跟着我和慕清,邊走邊說,“草民覺得西夏騎兵強悍,人也野蠻,若是正面交鋒,必然吃力。十王爺手下人雖然多,可若硬拼必然也會損傷慘重。為何不正面佯攻,吸引西夏注意,伺機從側面突襲呢。且此地多山坳,适合做埋伏之用。”
慕清扶着我。點點頭,似乎認同了這個主意。不過同時也對這個山野女郎中起了疑心,“你姓甚名誰,家住哪裏。”
“草民段初曉,家中幾間茅舍,就在十裏林外不遠處。”
慕清狐疑看了她一眼。不再發問。我知他雖然不在追問,但一定會暗中派人去證實。
回到府邸,慕清似乎有話同我說。
“那你先回去吧,這仗若是贏了,也算你獻計有功。”
“多謝十王爺。”
段初曉走後,慕清在我面前來來回回徘徊了許久,看似欲言又止。
“你若有事,直說便是。若是無事,我累了,想休息。”
他這才從袖間拿出一個東西,遞給我。
我将那東西拿在手裏,看清了,立刻撐着一旁的桌子站起來,一把抓住他,“這個,慕清,你怎麽會有這個的!”
我手心裏的東西不是別的,正是慕淵曾給我的白玉扳指。我明明将那扳指留給爹爹了。怎麽會又到了慕清手裏?
心中預感不祥,我不得不催他,“慕清,你倒是說話呀!”
“延延,金玉質地,裝飾也就罷了。卻不适合做建築基體。所以,楚相偷偷建的金玉樓,塌了。”
“你說什麽,金玉樓塌了?那,那我爹呢?”
慕清又不說話了,“慕清,我問你話呢!”
“主體轟然倒塌,毫無預兆,死傷者衆。楚相和幾百工人,皆葬身其下。”
腦中霎時一片空白,“慕清,你騙我是不是,我爹精明一世,怎麽會不知道什麽适合用作建築,什麽不适合。你一定是在騙我-----”
腳下有些不穩,慕清及時過來扶住我,“延延,楚相那裏,我已經派人去善後了。這扳指,他臨走前死死攥在手裏。自己被砸得面目全非,唯手中這扳指完好無損,想來是重要之物,就給你帶來了。”
“面目全非?慕清,你告訴我什麽叫做面目全非!你要編謊話。就編的認真些!單憑一個扳指,你就敢說我爹死了?!”
“延延,你膝上傷還沒好,你先坐下。”
我是記得這扳指的玄機的,當即問慕清要了朱砂來。
扳指口蘸了朱砂,在白紙上落下。天下之儲那幾個字果然赫然印在紙上。
可我還是不敢相信,“假的,一定是假的。慕清,這扳指,是你讓人做的是不是!”
慕清卻将印着天下之儲的那張紙拿在手裏,“這扳指,是七哥給你的。難怪,先前的确是見他天天戴在手上的,後來不知何時卻不見了。延延,我連這扳指玄機都不知道,怎麽能做出一模一樣的來。”
“不會的,這不可能是真的。我幾個月前還去看過爹爹,他還囑咐我說要好好待在慕淵身邊,這才走了幾天功夫-----呵,我知道了,這老頭兒,八成是又怪我不去看他了,所以才故意鬧這麽一出。慕清,不如這幾天我就去看看他吧。順便再勸他将那金玉樓的事情去跟你七哥坦白。畢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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