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一回頭,才發現,身旁的人不是慕淵
這個問題,我想了想,還是沒問出來。
他依舊是從背後将我抱着。我将他搭在我腰上的手拿開,轉過身去面對他。
他已經不知是第幾次問我,“延延,你不怕嗎?”
我往他身前靠了靠,環住他,“我的男人,是個英雄,我怎麽可能會怕。慕淵,這世上,為家國,為我,除了你,再也沒有人能做到如此了。雖知這一天遲早要來,可我還是想跟你說,與西夏一戰,你可千萬不能----”
他低頭親了親我額頭。道,“我保證,一定活着回來見你。”
“你是皇上,要一言九鼎。”
幾天很快過去,他今日一早便帶了人走了。雖然捷報已經先行傳來,可他還未回來。我站在駐地門口等他。遠遠地,終于看見他了。
我連忙迎了過去,“慕淵!”
他翻身下馬來,道,“不是已經先讓人給你送信來了嗎,怎麽不好好待着還出來了?”
我拉着他上下看了看,“慕淵,你有沒有事?”
他将我抱起來,轉了一圈,道,“你看我像受傷的樣子嗎?”
今日一戰,大獲全勝。這久違的捷報讓士氣大振。他的那些兵将突然全部放了兵器,山呼神勇萬歲。
遠遠地,我看見孟其押了兩個人過來,五花大綁送到了慕淵面前。是慕清和張勝廣。臨場倒戈,損兵折将十幾萬的罪魁禍首。
孟其上前道,“皇上,這兩個人給您帶來了。”
“嗯。”
在場所有人,上至将領,下至士兵,無一不在看着慕淵。他們都在等着看慕淵究竟如何發落這二人,好給千萬亡靈一個交代。
有些日子沒有見慕清了,此刻被孟其綁着,也不知他胳膊上的傷好了沒有。想必與西夏鬥智鬥勇。他亦是身心交瘁,此刻已經沒有了當年十王爺的氣度。
慕淵就站在我身邊,我也不知他究竟會如何處置慕清,心中忐忑,偷偷看了他一眼。我知道,就在慕清将劍刺入他身體的那一刻起,我永遠也無法開口為他求情了。
慕淵看了看被帶來的兩人,緩緩抽出手中劍。他終于,要動手了嗎。心裏正不是滋味,看見一旁的孟其正看着我。那眼神,是提醒。我想起那日樹林我約他喝酒時他與我說的話,他不過是在擔心我此時會開口向慕淵求情。
慕清做了許多錯事,可我依舊沒有辦法看他死在面前,便想先回了。剛轉過身來,沒走幾步,慕淵的劍便出手了。
我不敢在回頭看,也不敢想象慕清是不是如他七哥那日一樣,已經倒在了血泊裏。只好加快腳步往回走,卻聽得身後慕淵說,“将十王先押下去。”
我聽出不對,難道慕清沒死?一轉身,果然見那個倒下的人是張勝廣,而慕清已經被兩個人拖着走遠了。
154 歸途
這結果,連孟其都覺得有些出乎意料。可慕淵的決定,誰又敢有微詞。
慕清被人帶下去,他這才走過來,拉着我,一起往回走。
“慕淵,你為什麽沒殺他?”
“你不是常說,他是我的弟弟嗎?”
“可他害的你差點喪命,是他虧你在先。也許他一直以來只将你當做了對手,并未将你當做哥哥看。”
他握緊了我的手,道,“你心裏難受也未開口給他求情,可是因為這個?”
我點點頭,“嗯。如果你和他只能選一個----”
他忽然停了下來,不在繼續往前走,轉而一臉認真問我,“如何?”
“除了你,我還能選別人嗎?”
這個答案,他似乎十分滿意,道,“當然不能。”
“延延。你這話,足夠留他一條命了。”
“真的?可是,我怕,你那些兵将不會答應。”
他笑笑,捏捏我的手,道,“這個有我。你不用擔心。”
孟其這兩日每每見了我,除了必要的禮數他行得周正,似乎一句話也不願同我多說。我知道,慕清的事情,我雖沒有當場向慕淵開口求情,可他一定認為是我給慕淵吹了枕邊風。先前以為孟其這人裏外各行一套,圓滑世故。沒想到他居然也有如此沖動較真的一面。也是,慕清這亂子,鬧得太大了。
首戰告捷,今夜整個駐地都在慶功。席間,慕淵例行說了幾句,淺飲幾杯便帶了我離了席。想是他自己也知道,有他在。衆人拘束,總不能盡興。随後,他将我送回來就又準備出去。
我知道他要去哪,便提醒他,“慕淵,你身上有傷,要記着不能喝太多酒。”
他看着我道,“好。”
他正欲出門,我又拉住他。他回過身來,以為我是不放心,道,“延延,答應你的事,我一定會做到。我不會要他性命的。”
“那,你要早些回來。”
他點點頭,“嗯,你乖乖在這等我,不要亂走。”
今夜到處燈火通明,吵吵嚷嚷。他挑的這地方倒還算僻靜。一張簡易小桌,幾碟小菜,一壇清酒。他與慕清對面而坐。
天早就暖起來了,藏身的這棵樹蓊郁蔥茏,巴掌大的葉片被風吹得嘩嘩作響,恰好遮了我悄悄走過來的聲音。
“七哥,你贏了。”慕清說着,舉起面前一盞酒,自己飲了。
“慕清,不是事事都要撞了南牆才知回頭的。我早就說過,西夏勢力,沒有你想的那麽簡單。”
“談什麽回頭不回頭,一切不過是成王敗寇。輸了,我認就是。可是七哥,當年都說父皇未冊立太子,可他私下裏早就做出了選擇,是不是!”
慕淵沒有說話。慕清又道。“你不用瞞我了,你給延延的那個扳指,我見過了。說什麽一碗水端平,父皇他從來就沒端平過!天下天下是如此,就連婚事也是如此。”
慕清又仰頭喝了一杯酒,拍案而起,道,“可是我不服!我輸給你不過是因為我還是不如你狠。你當年逼父皇悔了我與延延的婚事也就算了。我問你,那日城牆上,我要殺你,怎麽那麽容易就得手了?我不信,憑七哥你的本事,你就一點防備都沒有!還是說,這根本就是你設計好的苦肉計!”
慕淵這才端了面前的酒,嘗了一口,嘆道,“慕清,生活裏哪有那麽多計謀可施。不過是她當時被你吓壞了,連扶着我的手都在發抖,我一時不察而已。”
“一時不察?你以為我會信嗎!如果你真的是一時不察,又是誰能替你提前護了心脈,你又如何還會有命坐在這裏!她不懂,你別以為我也不懂!”
慕淵搖搖頭,嘆了口氣,道,“慕清,你若還是不信就算了。劍在你手裏,自始至終都沒人逼過你。所有的決定,都是你自己做的。就算你沒有出手殺我,那日城樓上,你迫她的種種,都不可原諒。”
慕清聞言又坐回了原處,沒了方才質問的氣勢,“終究還是我選錯了。若我沒有屯兵反你,沒有真的動手殺你。一切會不會還有希望,至少她不會恨我。輸了就是輸了,我認,你殺了我吧。”
慕淵只說,“我若真想殺你,早在一年前,父皇病重,你帶兵逼宮的時候就動手了。況且,我來的時候答應過她了,不會要你性命。”他又擡頭看了看天色,道,“時候不早,我該回去了。老十,你也折騰了這麽久,回頭吧。”
慕淵說完便要起身,看樣子是準備往回走了。我躲在樹後,屏住了呼吸,打算等他走了我再走。誰知,他卻好像早就知道我躲在這裏一樣,徑自朝這棵樹走來,腳步未停,順手将我從樹後拉了出來。
他的手指與我扣着,我問他,“額,慕淵,你怎麽知道我在這裏?”
他牽着我邊走邊說,“呵,先不說你那小心思瞞不過我。就說我讓你老實待着的話。你又真的乖乖聽了幾回?”
我低頭道,“我錯了還不成嗎,我就是想知道,你會跟慕清說些什麽,也沒別的意思。”
他笑道,“能讓你認錯,可真不容易。”
走了沒多遠,忽聽得身後傳來不小的聲響。我拉着他停下來回頭看,發現是慕清掀翻了桌子,杯盞盤子散了一地。他身形晃晃悠悠,似是喝了不少酒。
慕淵說,“延延,你若是想過去-----”
他言語間已經有松動,聽起來似乎我想過去他就能放行一樣,可他那手分明握得更緊了。
“算了,慕淵,我們回去吧。”
他聞言眉宇舒緩開來,立刻又拉着我往回走。
“慕淵,剛剛你們說的話,我都聽見了。慕清他仍像個沒長大還在賭氣的小孩子。怪就怪先皇沒有早點明說,立了你這太子。省的他總想着與你分個高下出來。”
他卻說,“父皇有父皇的考慮,也怪不得他。”
“慕淵,似乎在你眼裏,就沒有什麽壞人一樣。這個也好,那個也好,倒顯得我小肚雞腸。”
他笑道。“延延,這世上哪有什麽好人壞人。不過是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珍視,也都有各有所圖和不擇手段罷了。”
“慕淵,我想知道,你也有所圖和不擇手段嗎?”
腳下春泥潮潤,很快便行至燈火通明處。今日慶功宴,氣氛随意。來往兵将見了他,行過禮後便繼續喝酒的喝酒,笑鬧的笑鬧。
我這問題他沒有立刻回答,過了一會兒,他才對我道,“延延,先前。我自恃處事公正無偏。若說真有什麽不擇手段和夢寐以求的所圖,當是要挾父皇悔了你和慕清的婚事這一樁了。”
“你既然承認這所圖是不擇手段,那你可是後悔了,後悔你這秉公處事的七王因這麽一回而蒙了污點?”
他卻笑道,“延延,我哪裏是後悔啊,我是後怕。”
“後怕?”
“嗯。若我當時一念之差,沒有不擇手段地力争,若你當真嫁了慕清或者別人。延延,你讓我這一生可怎麽辦?真讓我眼睜睜看你為別人生兒育女嗎,我做不到。”
我掙開與他十指相扣的手,環住他,“慕淵,我也多謝你的不擇手段和五花大綁。”
時有一隊巡邏兵自身後經過。突然朗聲道,“見過皇上。”
我吓了一跳,驚覺還在外面,趕忙松開他。他輕一颔首,那隊兵便起來走了。
“哎,你們看見了嗎?不是都說咱們皇上還是七王的時候一直搞不定他的七王妃嗎?”
“好好巡邏,別亂說,你還要不要命了!”
我悄悄看了看慕淵,他倒淡定得很,好像是沒聽見一樣。
“慕淵,你的兵,還真是八卦。你不管管嗎?”
他笑笑,道,“管是要管的。不過今夜得先讓你瞧瞧我究竟是搞不搞得定自己的王妃。”
我早就迫不及待要來接圓圓了,也不知道這麽多日子過去,他醒了沒有。
千佛山下,我不停地催慕淵快點。他卻站在山腳,一時停了腳步,擡頭看了看隐匿在密林間的山頂。
我拉了他兩下,他依舊紋絲不動。“慕淵!”
他卻問我,“延延,你跪的,可是這座山?”
我回身看了看千佛,點點頭,“是啊。慕淵,我們快些走吧。別在耽擱了,我走之前讓竹黎告訴圓圓,若是他醒了就讓他哪來回哪去。萬一圓圓真的走了可怎麽辦?”
随後,他一路都沒怎麽說話。山風清涼,綠樹成蔭,野花遍地,這景色比我上次冬天來的時候悅目了許多。他卻一直低着頭。也不知道他腳下的那些石階有什麽好看的。
千佛寺裏,香火依舊?盛。來的時候已經過了香客擁擠的時候,殿裏只有竹黎和一個灑掃的小僧。
我與慕淵一邁進殿門,竹黎便停了手裏木魚,擡起頭來,道,“候你們多時了。”
我上前拉住竹黎。“竹黎,圓圓呢,他醒了沒有?”
竹黎指指殿後,“還在睡着。”随後他又擎了一炷香,遞給慕淵,道,“施主,難得佛前,好歹也拜一拜,留一願吧。”
慕淵低頭看了看竹黎手中的香,一手重新牽了我,道,“這一生已別無所求,便不叨擾佛祖了。”
竹黎也未勉強,又說,“圓圓在後殿,請跟我來。”
155 歸途(2)
一見圓圓,我便忍不住質問竹黎,“竹黎,圓圓怎麽瘦了這麽多!我帶他來的時候可不是這樣的!”
竹黎無奈,道,“他一直在睡覺,不吃不喝,怎能不瘦?”
又發覺先前竹黎植下的那棵菩提居然已經參天,我生怕是竹黎偷偷放了圓圓的血來喂樹了,趕緊撸了圓圓的衣袖查看。圓圓的小胳膊雖然細了一圈,但先前的傷口已經愈合如初,也早就拆了紗布。只聽得身後竹黎嘆了口氣,倒顯得我這小人之心昭然若揭。我有些不好意思,只好說,“竹黎,圓圓在你這兒這麽些日子,多虧你照顧他,多謝了。”
“機緣而已,沒什麽可謝的。若沒有別的事,就下山去吧。”
慕淵卻拿了一疊銀票出來,道。“多謝你出手相幫,這些,算作香火錢。”
竹黎看了看那疊銀票,沒有接,只說,“明明香火未燃,怎敢收錢。這錢。您還是收回去吧。”
慕淵執意,“那,這錢依舊留下,還勞煩将這上山的路鋪得平整些。荊棘碎石遍地,也阻了香客腳步,不是嗎?”他頓了頓,又道。“當然,你若不收,我就親自派人來替你修。”
我此時才知道,他是因為我跪山的事情在與竹黎賭氣。可當時,的确是竹黎先開了跪山條件再先,我聽說了自己願意來的,并沒有誰非逼着我來不可。
竹黎似乎也明白過來。終是将那錢收了,笑道,“那就替那些虔心禮佛的香客多謝施主了。”
慕淵将圓圓背在背上,竹黎親自送了出來。剛出寺廟,竹黎又道,“施主,若是有緣,咱們還會再見。你在佛前欠的這一炷香,終有一日會來還。”
他這話,是對慕淵說的。
我了解慕淵,征戰殺伐慣了,他向來不是很信這些。他只信自己的命在自己手上。畢竟,我記得他說過,這天下是打來的,不是求來的。
就連我當時也覺得,竹黎這話對慕淵說得有些托大了。一炷香的事,一回京都,那麽遠的路,他怎麽可能還會為了這種小事來。其實我也忘了那句話,所謂世事難料。
建昭次年,西夏王于承邑戰死,自此,西夏亡。
時柳色新染,雲煙缭繞,春江水暖,桃花流水牧笛聲聲。回京的馬車上,圓圓依舊閉着眼睛。我将他的小身子蓋了蓋,嘆了口氣。慕淵也看了看躺在那裏的圓圓,安慰我道,“等回去了,就給圓圓找最好的大夫。”
可我還是忍不住擔憂,“可若是連白太醫也沒有辦法呢?慕淵,他已經不吃不喝很久了。”
慕淵問我,“延延,圓圓這孩子。有些不像尋常家的小孩兒,他究竟是從哪裏來的?”
“你這話,孫太傅也跟我說過。他說圓圓聰明,小小年紀悟性很好,且常常語出驚人。當初圓圓到七王府來找我的時候只說他從陵臺來。孫太傅還說這陵臺與蓬萊一樣,是仙靈之地。慕淵,你覺得這可信嗎?”
慕淵皺眉,道,“你這個小師兄,與你那個師傅,都很可疑。”
“我現在想想也很可疑,畢竟,我已經很久沒有見過我那個師傅沈婆了。更可惡的是,上次給了她五千兩後她就連個消息都沒了。”
慕淵看了看我道,“原來,你那陣子又去雲水樓又去戲彩坊的,是為了給你師傅籌錢?”
我方知說漏了嘴,挪到他身邊,拉了拉他衣袖,“這都多久了,這麽點小事,你怎麽還記着。”
他冷哼一聲,不在說話。只好湊過去,輕輕碰了碰他的唇,他臉色這才好看了些。
“延延,你以前寧願為難自己,也不願跟我說。”
“慕淵,這不都過去了嗎。不然你以為圓圓突然來找我是幹嘛的,不過是因為我那師傅缺錢了。”
“陵臺---”慕淵口中念着這個地名,又喃喃道,“只存在書中的地方,現實中果真會有嗎?”
“你都不知道,我怎麽會知道。我現在才不管圓圓是哪來的,我只想他快點醒來。然後帶他去吃好吃的,把他瘦的都補回來。”
慕淵也不在深思。将我攬進懷裏,“他那麽放不下他這師妹,一定會醒的。”
我在他懷裏點點頭,他正欲低唇過來,還未碰到我,我便聽見圓圓好像喊了我一聲。
“師妹---”
的确是圓圓在喊我。我一把推開慕淵,果然看見圓圓已經掀了自己身上蓋着那薄毯,此刻正拿小手揉着惺忪的眼睛。
“小師兄,你醒啦!”
圓圓睡了太久,似乎反應有些遲鈍,定定看了我一會兒,才伸手攀了我的脖子。
“師妹,我剛剛好像聽見你說要帶我吃好的了,忽然覺得肚子餓得不行,就醒了。”
“原來是這樣,早知道,我一開始就該說帶你去吃東西的。”
他忽然又松了手,從他躺的那張小榻上溜下來,撲到慕淵跟前,也看了他一會兒,“皇上?你沒死!”
慕淵将他抱起來,放到身邊坐着,笑道,“托你的福,我還活着。”
“太好了!”圓圓說着,想起什麽來,眉眼又黯了下去,兩只小手拉着慕淵的衣襟。一臉委屈地開始告狀,“皇上,你知不知道,你不在的時候,有人欺負我和師妹。他們逼師妹吃藥,她不願意,他們就給她灌藥,還打我-----”
慕淵摸摸他的頭,道,“你放心,壞人都被關起來了。以後,誰也不敢欺負你們了。”
得了他的承諾,圓圓這才開心起來,又轉而問我,“師妹,我說的沒錯吧,皇上回來一定會幫你出氣的。咱們待會兒能先去吃東西嗎,我餓了。”
“能,當然能。小師兄,你想吃什麽?”
他歪着頭想了一會兒,卻說。“我什麽都想吃----”
“好好,那咱們就什麽都買一些。”
蘭因宮前,依舊是他拉着我。宮門口植的花樹早就已經各色春花次第開了,紅粉争豔,煞是熱鬧惹眼。
我擡頭看看那依舊氣派的匾額,掙開他牽我的手,轉身跪在他面前。
慕淵不解。看着我道,“延延?”
我跪在地上同他道,“皇上,臣妾有個請求。你若是不答應,我就不起來了。”
他站着沒動,但看他那表情,指不定以為我又要憋什麽主意折騰他了。我低頭偷笑。随即同他道,“皇上,臣妾想問你要這蘭因宮。”
慕淵看看我身後的宮殿,道,“延延,這蘭因宮,本來就是你的。”
“臣妾的意思是。臣妾想在這蘭因宮裏住一輩子,伴君一世。”
他聽了,一時沒有說話,只快步走到我跟前,一彎腰,将我撈進懷裏,這才說,“準了。”
蘭因裏值守的宮人一見他抱我進來,倒也知趣,紛紛低頭退了,還不忘将門掩上。
晚風習習,今夜于老太後處設宴。宴是回宮的慶功宴,各路功臣攜家眷紛紛到場。我與慕淵分坐老太後兩側。老太後先前許是聽說慕淵遇險的事,日夜擔心。身子骨急轉直下,慕淵回來後已經着太醫日夜在太後宮裏候着。
我坐在席首,一眼便望見了席尾。看見那陰影裏坐着的人,我好像一下子看到了那次慕清接風宴上的自己。彼時,我自己執了一盞酒自顧自喝着,讓慕清将一柄花梨鸠杖送到太後手裏。如今,太後已經用不上鸠杖,她每走一步,都得需要人來攙扶。而慕清,也被關進了牢裏。
仔細看看就知道,這席上,缺少的并不只慕清一人。與西夏一役,慕淵麾下二十九将只餘下七人。此刻在陰影帶了一個孩子獨飲的,正是傅夫人。傅大人與琴笙慘死城牆下。留下她們孤兒寡母。我還記得傅家小公子名叫傅染,一年未見,他長高了不少,此刻正默默陪在傅夫人身邊。
家國興亡,有時候不能那麽同步。一場慶功宴,有笑有淚。只不過那些歡笑被放大,而那些各家心傷又都被掩埋。
宴會散去。送走老太後,慕淵和我緩緩往回走。我滿腦子都還是剛才傅夫人的落寞樣子,一時間沒有同他說話。經過一株不知名的花樹,花瓣落了滿地,我才驚覺,原來,這春天也很快要過去了。
我開口問他。“你說,傅大人究竟是對誰比較殘忍一些?先是棄了兩小無猜的琴笙,在京都娶妻生子,成為名副其實的達官顯貴。後來又抛下了傅夫人母子,随琴笙去了。兩個女人,一個為他生兒育女,一個為他失了雙眼墜下城牆。他愛的。究竟是哪一個呢。還是說,他兩個都有情,都愛,誰也放不下。”
慕淵卻說,“不可能。”
“為什麽不可能?”
他停下來,認真道,“延延。因為一個人不可能會同時愛兩個人,你明白嗎?傅大人是個有血性的人,這兩個人裏,一定有一個是他真正放不下的。”
“我不信。于琴笙,他背信棄義再先。于傅夫人,他明明有妻室,雲水樓裏,他卻與琴笙--------”末了,我下了結論,“有血性不代表是個好男人。”
慕淵卻嘆了一聲,道,“人都死了,這些也都不可知了。”
156 別無所求
“可我今晚見傅夫人一人帶着傅染,實在是覺得心酸可憐。我知你給了她很多封賞,可那些東西,又怎能安慰她半分。将來她必定要心心念念傅大人一輩子,可傅大人卻為琴笙付了命。到頭來她怕是連琴笙的存在都不知道。”
玉蘭清甜,樹下,他也不繼續走了,嘆道,“延延,有些事,注定要一個人承受。旁人誰也幫不了她。”
“慕淵,你說,琴笙是傅大人最後的選擇嗎?若是那天城牆上的不是琴笙,而是傅夫人----”
“至于誰是他最後的選擇我不知道。但那天城牆上的如果是傅夫人,他也一樣會去救的。”
慕淵說的沒錯,現在追尋這些都已經沒有了意義。
今夜宴上,晚薇沒能來。史家世子随慕淵回來,傷了一條腿,聽說這幾天整日躺在床上動彈不得,慕淵便着他在家養傷。琴笙已經不在了,我生怕晚薇也會出什麽事。便總想着什麽時候好去看看她。其實也是想趁機看看她是不是也如我一樣,那被剪掉的情絲已經生出來了。她情絲裏的那人,是不是依舊還是那個纨绔世子。畢竟我記得上次見她,她似乎嘗出了味道。
這地方幽暗,樹影婆娑,我還在靠着那棵玉蘭樹想着晚薇的事情,不知慕淵怎的低頭就吻了過來。我及時擋住他。“你幹什麽,這還在外面呢。”
他卻笑說,“你發呆出神的樣子,甚是有趣。”說完不依不饒,上前一步,低頭又貼了過來。被他抵在樹上,這次怎麽也推不動他。
他這行為在宮中已算做出格。要不怎麽?燈瞎火的,他那巡邏的禁衛都沒認出他來。只聽得誰喊了一聲,“大膽,前面的人是誰,宮中禁地,也不怕有傷-------”風化兩個字還未說出口,慕淵松了我。轉頭往不遠處那隊禁軍瞪了一眼。
那隊禁軍看清了是他,忙不疊跪在地上。我從他懷裏看了一眼,突然覺得有幾分好笑。他随意說了幾句,倒也沒有多加為難就将那隊禁衛放了行。
那些人走後,我忍不住笑他,“皇上以後可得注意些,這麽有傷風化的事情,以後還是少在外面做的好。”他這才拉了我繼續往回走,邊走邊說,“皇後娘娘教訓得極是,那咱們回去做。”
蘭因宮,他難得端了一盞酒,親自送到我嘴邊。我只低頭嘗了一口,便被嗆出了眼淚。見我這樣子,他将那盞子擱在一邊,給我擦着嗆出來的眼淚,忍不住笑出聲來。
“慕淵,這是什麽酒?這麽烈,我以前怎麽沒喝過?”
他卻說,“你沒喝過的可多着呢。往後,乖乖跟着朕才有酒喝。”
那酒的确是烈,不過才喝了一口,便覺得臉頰有些發燙。他攬着我,輕輕擡了我的下巴,笑道,“延延,你臉怎麽紅了?”
我白他一眼,“你還說,還不是你那酒太烈。”
他低低笑着,也不與我争辯。大手伸到我腰側,拉住束帶輕輕一抽,身上那件衣裳立刻松散開來。身後就是殿門,雖然關着,可若是仔細聽,門外宮人換班的聲音也可以聽到。我趕緊用手拉着衣裳。“不行,你不能在這兒-----------”
他嘆了口氣,只好站起身來,順帶将我也抱起來。榻邊上,他伸手就又要從領口處扯我那件衣裳。我依舊按住他的手,“不行。”
他眉頭一皺,盯着我道,“為什麽還不行?”
我瞥他一眼,道,“憑什麽你還衣冠楚楚,每次都要先脫我的衣服?”他聞言随即站在我面前,将雙臂展開,“那既然如此,就有勞皇後了。”
我一愣,“我?”
他卻理所當然,“除了你,這裏還有別人嗎?”
“額,好像,是沒有了。”他不在說話,只站在我面前伸着雙臂等着。
三兩下脫了他的外衫,他依舊坦然站在我面前,“這------慕淵,剩下的,你還是自己來吧。”
他卻斬釘截鐵道,“不行,你來。”我暗暗咬了牙,一鼓作氣,将他上衣扒了下來。
“延延,還有呢?”
我坐在床沿上,與他面對面,只聽得他呼吸越來越重。透過他身上僅剩的那條褲子,他的反應隐隐可見。我卻突然覺得有些無法繼續下手。
“那個,慕淵,不然,還是你自己來吧。好不好?”
他沒應,我悄悄擡眼看他,只見他目光正落在我領口處。低頭一瞧,驚覺先前被他扯過的外衫因着剛才的動作已經散開,透過松散的裏衣隐隐可見半朵紅粉桃花。
他終于不再勉強我給他寬衣,一把拉了我,一手就探了進來。聲音低沉,“延延,難得見你如此害羞模樣。”
“胡說,又不是嫁你第一天了,還有什麽好害羞的。”
嘴上如此說,可臉頰的确是在發熱。他輕笑開,道,“是麽。”
他手指靈活,三兩下便将衣物除盡了,傾身覆了過來。被他帶着薄繭的手指掀起一陣?癢。他低頭含了,又驀地擡頭,一手握着,在我耳邊輕聲問,“延延,我怎麽覺得,你這兒似乎是比以前大了不少?”
他何曾與我說過這樣的話,只覺得臉頰更燙,我一時竟不知該說什麽。緊接着,他又笑了,只說,“延延,你得謝我。”
“慕淵。你------”
原本是要說他無恥,他的唇及時貼了過來。
“慕淵,你先出去一些,有些撐。”
他果然依言退了一些,卻又故意遲遲不進了。這感覺,似乎還不如剛剛的疼讓人痛快。
只好攀着他的肩頭,用腳去勾他的腰,“慕淵,能不能,快點------”
他嘆了口氣,道“你這丫頭,真快讓你逼瘋了。”他重重一動,細密的吻也随之落下來。
難得他沒有從身後進來,我可以清晰地看到他。摸着他胸前背上縱橫交錯的一道道傷疤,不覺有些心疼。明明閉上了眼睛,眼淚還是不知怎麽就湧了出來。
他粗糙的指腹掠過我臉頰,低啞喚着,“延延,別怕,別哭。”
抽噎着有些說不出話,他驀地一頓。許是以為我不願看他,匆匆撤了出去。随即過來安慰我,“別哭了,你若是不願意-------”
時至今日,他依舊以為我是怕他,是不願意。可是我哪裏會因為他這一身的傷疤而拒絕他呢,只是一邊心疼他一邊更恨自己罷了。
我未同他解釋。坐起身來,将他重新按倒,跨在他身上,如他對我一般,俯身一點點吻他。他身子一顫,道,“延延--------”
将他的發一圈一圈纏在手上。聽得他說,“延延,這才是完整的你,有情有欲。”
我松了他的發,轉過身去,“切,慕淵。你的意思無非又想說我以前無情無義吧。”身後,他攏過來,“不管你是有情還是無情,以前現在抑或将來,我都要了,你想逃都不能。”
“慕淵,爹爹不在了,除了蘭因宮,我還能去哪呢?我什麽都能逃,可兜兜轉轉,好像唯有愛你這件事,是無論如何都逃不掉的。”
“你知道就好。”
“可是,慕淵,你跟我在一起。注定是要有遺憾的。”
他心思敏捷,一定知道我在說什麽。
“延延,你別胡說。”
“我沒胡說,我這輩子都沒法給你個孩子了。慕淵,不然你就去----”
他眉頭一皺,眼神淩厲,生生将我讓他納幾個妃子的話堵了回去。
“誰告訴你的?”
“不怪別人,是你走後我閑的無聊就一個人瞎琢磨。終于有一天覺得你每天千叮咛萬囑咐讓我喝的那藥有些不對,便捉了白太醫來,逼他老人家說的。”
床榻上,慕淵突然起身,一把就将我從他懷裏扯了出來,與我對視,一臉嚴肅。“延延,千佛寺裏,我已經說過了,此生別無他求。不過是一個孩子而已,就算沒有也沒什麽。你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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