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暖情

小郡主身邊常設兩個暗衛，比如白尊和小全，如果白尊出任務，便由小全帶着如影，如果小全也出了任務，便又由另一位暗衛頂上。

不管是誰，總之都是些男孩子。所幸郡主是個灑脫的主子，又沒有母親管束，便不甚在意男女的區別。白尊這邊就更不在意了，在他心裏，小郡主和小王爺是一樣，甚至還淘氣些，有時候她磕了碰了，便直接撸起她的袖管查驗傷勢。

直到有一天，王妃看見小郡主光着腿在他們面前亂晃，便取來一件光滑的絲裙，笑着套在她腿上：“天熱了，女孩子要穿裙子，等你長大了，還要在裙子上面挂鈴铛。”她腰間就挂着一只玉做的鈴铛，像個小葫蘆。

“這個叫禁步，就是要你走路慢些。” 她走起路就來十分平穩，沒發出過半點“叮叮當當”的響聲。

小郡主還是懵懵懂懂的，雙手死命壓着裙子。

“你已經十三歲了。”王妃笑容不減，手指卻暗暗發力，死死提着郡主腰間的裙子。

“回頭我再撥幾個丫頭給你，女孩子的事情應該由她們去做。小白在外面護衛護衛也就罷了，在閨帷之內，王府之中，能有什麽危險。小王爺常囑咐我，要多關心關心你，我身為長嫂，怎麽會不關心你呢，我這就禀明王爺，定下規矩，讓他們止步院內，不可以進你的卧房。”

白尊跪着，看向白玉石板間一條一條的縫隙，像一塊豆腐，像極了長安橫平豎直的馬路。

他心裏怪王妃多事，難道他們還會占小郡主的便宜不成？卻見小全謙遜地說：“王妃教訓的是，事關小郡主的名節，屬下會注意的。”

白尊這才想起來，小全一向比他懂禮，從來不主動碰她，進內帷前也一定會小心翼翼地通報。這只死狐貍……

水汽散去，白尊手握匕首，割斷一卷頭發，把剩下的一半束了起來。水漬汩汩流下，打濕了新換的白色長衫，在背上映出一片水跡。

小郡主睡了，由如影守着。可是他總覺得哪裏有點不對，小王爺搬出了地窖裏的五十壇燒酒，在花廳宴飲燕王。這酒入口清甜，可是背後藏着一股極其辛辣的酒糟味道。

桌上擺着葡萄、石榴和蜜瓜，燕王兩口便吃光了，侍女忙端上烤羊腿，拌牛肉之類的葷菜。

燕王料定小秦，王不敢和自己翻臉，便以叔叔的身份坐在上首，舉着酒杯說：“郡主的婚事就定在明日如何？”

王妃笑道：“侄媳懶惰，只覺得妹妹還小，沒考慮過婚嫁的事，連一匹紅綢都沒有備下，這半年之內，怕是辦不了喜事了。”

“良緣天定，何必在意什麽紅綢？”燕王從腰間解下一串鑰匙：“燕王府庫，任你挑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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鑰匙在空中飛起一個弧，飛向王妃手中，王妃不好不接，可是到了手裏，卻如同接了個燙手的山芋，且不說這鑰匙是真的還是假的，就算是真的，她也不可能去人家庫裏拿東西，聽說燕王慣許空頭承諾，今日一見，果然讓人無可奈何。

她為難地看向小王爺，小王爺面無表情，沉聲說：“如此厚禮，小侄替舒慧謝過了，只是舒慧的婚事，原是先父定下的，小侄不好背信棄義将她另許他人，一女兩嫁。”小王爺用亡父壓了壓燕王，果然見他消停了些，轉頭靜靜欣賞着歌舞。

小王爺乘勝追擊道：“我手下有名侍衛，名叫小全，很得亡父器重，不知道他哪裏得罪了叔父，小侄願意親自訓誡。”

“嗯。”燕王覺得小全沒有他想的那樣有用，還給他也無妨，于是點頭道：“一場誤會，帶上來吧。”

白尊忙迎上去，解開小全背後的繩索，他被關了許多天，臉色慘白，手腕淤青，還好，這都不是事兒。

“沒事吧？”

小全撫着手腕，搖了搖頭。

劉都衛不在意這些，三杯下肚，英俊的臉龐泛起了紅潮，他舉起筷子，指着舞池中蓮花般轉圈的美人說：“我見過很多漂亮女孩，但是堪稱美人的，只有兩個，一個是和輝宮的趙水簪，一個是……”

他指向王妃：“是今天這位秦，王妃。王妃之美，在于鼻子，小巧圓潤，旺夫安宅。”

王妃家規很嚴，每天晨起必誦讀女訓，從未見過別的男子，聽了這樣直白的誇贊，臉色紅一陣白一陣，不知怎樣應對。

小秦，王在桌下輕輕攥住了她的手，溫暖鎮定，讓她的心也跟着安定起來。王妃臉色微紅，自己何德何能，能嫁給這樣的夫君，縱使前面有萬千艱難險阻也不怕了，如果他們真的因為得罪燕王而獲罪，她也會一直陪着他……

小王爺沒有注意到夫人的異動，心思都在燕王和劉都衛身上。他本想用酒拖住他們，再灌醉他們，此刻聽到品評妻子的話語，于面子上卻不得不怒了，他冷漠地丢下酒杯，訓斥道：“你喝醉了，還是下去醒醒吧。”

劉都衛公審告辭，走路時搖搖晃晃差點撞上門框，但是白尊看得出他是裝的，因為他的笑容……是那樣的得意……

如影在院子裏當值，按照王妃的規矩，郡主睡覺的時候他是不可以進去的。可是他隐隐覺得哪裏有點不對，郡主往日睡覺前，不是要喝水，就是要吃蓮子之類的零食，今日怎麽這麽安靜，一躺下就睡着了？

“小核桃，小核桃？”他隔着窗戶，輕喚了兩聲，卻沒有聽到回應。

怎的連她都睡死了？暗衛的本能讓他立刻拔劍，斬斷窗楞上的一花一鳥，躍了進去，因為這樣更快，比破門而入更快。

屋裏彌漫着一股淡淡的甜香，像櫻桃，也像甜酒，不好！是暖情香……他單手掩住口鼻，瞥了眼扭動的小核桃，她衣衫還算整齊，只是頭發散了。

“我進來時，就看到小核桃躺着，額角有血，傷口四周有淤青，是被鈍物擊傷的。” 如影跪着，用盡量克制的語氣，向白尊和小全禀報着剛才的情形。小核桃是被砸暈在地的，也吸入了一些暖情香，醒來後渾身乏力，喝了兩幅湯藥又睡了，渾然不覺發生了什麽。幸虧如影進來的及時，她只受了一點皮外傷。

小全心口有傷，罕見地要求坐下，靠上小郡主的妝臺：“你确定是劉都尉？”

“嗯。”如影努力克制着，雙拳有點顫抖：“劉都衛敞着衣衫，從小核桃身上擡起頭來，唇角帶血，沉浸在暖情香紅色的煙霧中，你們知道的，就是那種紅色的煙霧。”

他們一齊看向小郡主的床幔。淡紫色的床幔上繡着兩朵蓮花，一左一右，在燭火的映照下靜靜地開着。白尊掀開簾子，看見小郡主臉色緋紅，額角布滿了細密的汗珠，似乎做着什麽痛苦的夢，她最怕熱，手臂掙紮着伸出了淡綠色的紗絹被子。皓腕上赫然兩道淤青，深深刺痛了白尊的心，剛才他為什麽要分神，應該緊緊守着她才是。

如影右臂流血，臉頰也流了血，是剛才在與劉都尉的打鬥中挂的彩，真是的，即沒守護得了郡主，也沒能抓住賊人。他自知罪孽深重，解下佩劍，自責地匍匐在地上。

“屬下進來時，就看見郡主衣衫大敞，裙子被推到了腰間，腿上有血。稀稀疏疏的血漬從大腿深處延伸到膝蓋這裏，像是剛被人侵犯過。因為中了暖情香，所以她意識游離，沒有反抗，這些傷，甚至可能是由于過于迎合導致的。”他語氣平靜，一個字一個字如實敘述着第一眼見到的驗傷情景。白尊進來時，如影已經為郡主蓋上了被子，可是他還是從房間裏彌漫的鹹腥之氣中感受到了汗水和血的yin糜，他不可克制地想到了劉都尉，那個人曾經跪在這裏，對郡主做過動物一樣的事情，白尊只覺得惡心想吐，腦海中滿是動物一樣羞恥的動作。

他們三個人裏，只剩下小全還保持着清醒的頭腦，他翻開小郡主的眼皮，皺眉說：“按說暖情香不是毒藥，只是一種高級的春yao，發散過之後很快就會清醒，為什麽她還是這個樣子。”

說到這個，小白握拳，重重砸向如影的心口，本來她已經經歷了一次情愛，漸漸清醒，可是如影偏偏握着她的手，給她輸入了一點點真氣，這股純陽之氣在她體內灼燒，将殘存的暖情香又燃了起來，讓她重新陷入臉紅心跳的夢呓。

小全看她難受，理智地說：“小白，如果這樣做是為了救她，你是否願意… …”

“願意什麽？”

“郡主一向喜歡你，從十幾歲起就開始喜歡你了。如果她一睜開眼看見的人是你，可能會好受一些。”

白尊見小全一臉真誠，好像明白了什麽，是讓他幫郡主解毒嗎？他們陪伴郡主多年，一向心中坦蕩，不帶雜念，所以剛才如影看見郡主中毒，第一反應是幫她輸入真氣，而不是其他龌龊的念頭。

可是… …

白尊抱劍，退後道：“你們等一下… …”

作者有話要說： 昨日發燒，嗓子只能發出那種“寶娟寶娟”的聲音。ORZ，在醫院更了一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