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 ☆、【83】一群牡丹太太們

宋随意沒有和柳晴打招呼,來到路口坐上周姨的車。

周姨老樣子,看到她來,招呼她坐車上,神情略帶高傲,不同的是,看着她的目光底下似乎多了一抹深沉的探究。

“你以前表演過戲法?”

聽周姨這句話,宋随意驚訝:“我學種花的,哪裏知道怎麽變戲法。”

周姨反正骨碌地打量完她表情,保持十足的懷疑。

那晚上,她絕對是老花眼了,怎麽會看見那樣不可思議的一幕。雖然,陳思穎和她在一起,看到的似乎和她一模一樣。

“周姨。”宋随意問,“我們這是去哪。”

眼看這車并沒有駛去振岳集團,是行駛到了一個茶樓門口去了。停下車,周姨示意她下車。宋随意心頭有了絲警惕,不是為工作的話,她實在不想下車。周姨堅稱這是為了工作。

進了茶樓,來到裏頭深處單獨的一間雅間。

周姨撥開竹簾後,露出了個女人的身影。

那女人盤着漂亮的發髻,手裏捧着茶杯,面部神情一絲漠然的高雅。

宋随意定睛一看,是他口裏說的那位曾經與他們家有關婚約的陳思穎,如今振岳集團董事長的太太。

“太太,人帶到了。”周姨先走進去對陳思穎道。

陳思穎點了點頭:“讓她坐吧,給她上杯茶。”

宋随意聽着周姨說工作,走進去後徑直對着對面的人說:“請問有什麽我工作上的問題需要找我嗎?如果是工作上的問題,我認為回公司讨論比較好。”

周姨回頭不滿地瞪了瞪她,聽聽你這是什麽口氣。

陳思穎倒是沒有什麽生氣的表情,搖頭示意周姨先出去。

周姨走之前,不忘給宋随意遞一個警告的眼神。

宋随意反正視而不見,我行我素,到了對方面前也沒有坐下的打算,誰讓她心裏始終有個疙瘩。這女人,應該昨晚上已經認出他了。然後突然找她來莫非為了這事兒?

“你不坐?”

“謝謝夫人的好意。”

“好,你既然不坐,我直接問你。你在董事長辦公室裏的那排擺設,是偷竊了誰的設計?”

什麽?宋随意嘴角彎起來發出一聲嗤笑:“我偷竊誰?為什麽這麽說?”

“周姨說,你只是個沒有畢業的學生。我調查過你在學校的閱歷,發現,你并沒有得獎的個人經歷。”

“因為我沒有參加過比賽,所以你就否認我得獎的能力,是不是?”

陳思穎發出一聲笑:“你不覺得你自己這話很好笑嗎?有誰會不想積極參加比賽得獎,這對一個學生,一個設計者來說,都是至關重要的事。”

“真不好意思。我真不感興趣。因為我這人,天生就不好這口。去站在國際舞臺上發揚光大什麽的,真不是我的愛好。我愛花,喜歡種花如此而已。愛花種花和得獎得名并不是成為你口裏說的非要聯系在一起的事情。”

陳思穎墨鏡下銳利的眸光一閃,仿佛宋随意現在說的每句話都是根刺,讓她想起了誰。

“總之,你這個設計成品我認為不合适擺放在董事長的辦公室裏。”

“夫人說要修改的話,請說出修改的理由和目的。”

“我的理由和目的都很簡單。我本身是個醫生,對于董事長的身體狀況非常了解。你的作品在醫生的專業眼光裏,不合适。”

“就這樣?”宋随意嘟起嘴,“按照你這麽說,醫生的說法,醫生的話,我也可以找個醫生來證明我沒錯,是不是?”

“這樣不行。因為,我是董事長的家人,比任何人都懂得董事長。”

“我也是董事長的家人,怎麽不認為宋小姐的設計有任何問題。”

門口突然出現的聲音,讓室內的兩人齊刷刷回頭。

是方纨绔。宋随意見是方永澳,甩回臉。

方永澳眼裏幽的一道光閃過:他都來救駕了,她居然甩他臉。

“沒有什麽事的話,是不是兩位先讨論完再找我。”宋随意心裏明白的,明白這些人不過是拿她做借口內鬥。真讨厭,她不喜歡做他人的棋子,更讨厭有人利用她手裏那些無辜的花。

放下這話,她轉身就走,擦過方永澳的身邊。

方永澳伸手要去抓她時,見前面陳思穎一抹銳利的目光射過來,只好作罷。

宋随意一路往前走,走出茶館,心情說不出的郁悶。果然,女人的直覺早告訴她了,那個女人不是什麽好東西。

他也真是的,一本正經地告訴她都是過去式,什麽關系也沒有。問題是他這樣想,人家不一定這樣想。

宋随意在茶館門口攔了輛車,直接去柳晴的花店了。

柳晴留在醫院裏陪佳佳,花店裏的花,總得每天有人給照料一下。

只有花,才能讓她的心情好了些,一掃心頭的烏雲。

嘴裏哼着小曲,給花澆澆水,給一些花重新剪裁。那時候,她一個人怡然自得,倒是忘了些人間雜事。包括他才剛叮囑過她,最好回家做飯自己吃。

中午買了飯盒一個人吃了,躺在店裏的沙發上開了個小風扇打了個小盹兒。

有人打電話過來時,她做着個夢,一個很奇怪的夢,夢見自己坐在一艘小船上浮浮沉沉的。水面上波瀾起伏,她從船上往水面上看,看到了一張陌生的面孔,不像是她。

真的好奇怪的說。

嘟嘟嘟電話響,她随手接了起來:“喂?”

“姐。”

宋思露的聲音。宋随意坐了起來:“思露,你在哪?”

“聽說姐打了電話到家裏。”宋思露說。

宋随意只是着急:“你去了哪?雖然你媽說——”

“我媽沒有說錯。”宋思露的聲音變得很低沉,“我現在要去參加一個聚會。”

“你聽我說。”宋随意下了沙發套上鞋子,“我們先見個面,有什麽事再說。”

宋思露像是猶豫了一下後,說了個地址。

宋随意走出花店,揚手招車。坐車趕到宋思露說的地方,在一家小區門口和宋思露見上了面。

宋思露一個人,穿着一條白裙,顯得白衣飄飄的。

“我媽剛被我支開了。”宋思露說。

宋随意看一看,果然不見三嬸的身影,問:“你現在進去裏面?一個人進去?”

看這地方像小區住宅,宋思露不會是打算一個人進對方的家吧。

好像知道她想的什麽,愁眉苦臉的宋思露露出了一絲笑意:“不是的,是一個我媽說的貴人圈裏的太太,在自己家裏辦了個下午茶茶會。裏面,應該都是女人。”

“你媽是想讓你在這裏露露臉給人家的長輩先看看?”

“是。”

宋随意覺得這事兒太荒唐不過了。婚約是兩個人過,又不是長輩湊合的事,長輩能決定嗎?

“你聽我說,思露,不管怎樣,你媽的話,我覺得有點偏倚。”

“我知道的。”

“你知道為什麽照着你媽的話去做?”宋随意幾乎要大聲地嚷了起來。

宋思露低頭琢磨自己的手指尖:“姐,讓我進去吧。”

“行,你進去。”

宋思露吃驚:“姐?”

宋随意突然擺起張冷臉:“我看你是不見棺材不掉淚的。人家吳某人說你不适合當醫生,我看,以你現在這個姿态,是不适合。”

宋思露臉上貌似被沉重地挨了一個打擊。

宋随意這會兒擺出的姐姐模樣,可一點都不像來安慰她的。事實上安慰這個妹子,她會。安慰一個人,說幾句軟話,不是挺容易的事嗎?但是,讓一個人振作起來,才真正叫做難。

宋思露咬了口嘴巴,往小區裏走。

宋随意到底擔心這個妹子,跟随宋思露走進去。

兩個人穿過小區大門,來到三嬸說的某太太家門口。叮咚一聲,宋思露按了門鈴。

有人走了出來開門,門縫裏依稀傳出了些聲音,都是女人嘻嘻鬧鬧的笑談聲。其中有年輕的,年老的。大多為年老的在說話。偶爾一個年輕的聲音突出來,那絕對是一個不得了的人。

偏偏,這個聲音如此熟悉,熟悉到讓站在門口的宋随意和宋思露同時怔了怔。

宋随意緊接想:其實早該想到的。三嬸電話裏都擺明了态度,不親近二房了,不得靠着大房。這裏,八成也是三嬸巴着翠姐和宋婷婷給介紹的地方。

裏面熟悉的聲音,果然是宋婷婷和她媽翠姐的聲音。

翠姐說:“婷婷,早上,跟着那醫院的領導上去視察。”

“視察?!”衆人聽着翠姐這兩個字,一個個面露意外和驚嘆。

這女人要是靠上領導去視察,豈不是變成領導第二了。足以說明宋婷婷的社交能力非同小可。這樣的女人,誰娶了,誰等于如虎添翼。

“沒錯的。”翠姐誇起女兒來,向來口無遮攔,“本來婷婷都不想去的,但是,那領導特別喜歡我們婷婷,說沒有我們婷婷在,都不能好好配合醫生治療呢。你說,這當醫生的,是不是還有點兒手足無措。”

“對對對。”一幫人嬉皮笑臉的,使勁兒地追着捧翠姐的話。

“媽。”宋婷婷宛若謙虛,在衆人的誇獎聲中微笑着站起來,“好像是思露來了,我去接她。”

“思露?”

“哦,是她堂妹。”翠姐說。

衆人一聽,又是一番誇:“姐姐如此照顧妹妹,這個人品,真沒的說了。”

宋思露只見宋婷婷走了出來,一絲緊張全是替身後的宋随意。

宋随意如今要走卻也來不及。

宋婷婷一步步到了門口,一眼,掃到了宋思露後面的人,小嘴巴縮圓了:“随意,你怎麽也來了?”

聽對方這個口氣,似乎對于她的出現,并不是完全意外。

宋随意眉頭一皺,來不及細想些什麽。

宋婷婷嬌滴滴的聲音,對着她們兩個細聲說:“剛好,你婆婆在呢。”

在,他媽媽在這裏,婆婆王淑琴在這裏。

宋随意腦子裏确實嘣了下,冒出一股白煙,有些防不設防的急促感。

宋婷婷向她們兩人招招手:“進來吧。”她特意地再看了眼随意:“你會進來的,對不對,随意?不然,你回家後怎麽說。”

回家後怎麽說,說她看見自己婆婆掉頭就跑。杜家的人,尤其王淑琴,對于她早就是不怎麽滿意的了,現在她如果再做出哪怕一點給人把柄的事,都是不得了的。

“姐。”宋思露貌似比她更緊張。

宋随意想明白了,對宋思露說:“沒事,我這就陪你進去一趟,像劉姥姥逛大觀園。”

說着,她擡起腳沒有猶豫地邁進了門檻裏。

宋婷婷看着她擦身而過的身影,眼底裏暗然一閃。

見宋随意已經進去,宋思露只好跟着走了進去。

進了屋裏頭,果真見王淑琴坐在一群太太裏頭,和翠姐幾乎挨着坐呢,只是剛剛沒有出聲。以至于她不知道。

看到有人進來,杜母跟随衆人擡了擡眼睛,一目看到了自己兒媳婦,臉上一抹不太高興的表情瞬間掠了過去。坐在杜母身旁的,杜母的妹妹王淑芬一樣顯出了絲驚訝,手指捂了捂嘴巴。

翠姐對于旁邊這兩人的表情,像是視而不見,只是和女兒對了個心照不宣的眼神,站起來笑眯眯地向衆人介紹:“這兩位都是我們家婷婷的妹妹,都是姓宋的。”

所有太太的目光,先是落到有過打扮前來的宋思露身上。宋思露雖然沒有宋婷婷漂亮驚人,但是,一身柔弱的氣質宛如一朵細致的小花,讓人看了我見猶憐,也是蠻讨衆長輩喜歡的。

相比之下,牛仔褲T恤衫,甚至頭發都沒有好好梳理的宋随意,讓所有人看了大皺眉頭。這粗魯的丫頭是從哪兒來的,難道都不知道禮節和場合嗎?當這裏是自己家。

杜母不由地捏緊了手指,只怕有人當着衆人的面吐出這沒有修養的女人居然是自己兒媳婦。

有人開口了,問翠姐:“她們是在哪裏工作的?”

想必,在這裏的長輩都是為了給自己家兒女挑對象的,所以勢必要把對方的條件都問清楚了。

翠姐揚揚下巴:“這位思露,是在醫院工作,高材生。”

宋思露只聽一片贊美聲,卻是低下了頭。可想而知她內心世界裏的掙紮。

翠姐繼續把一抹眼神射到宋随意身上:“她是農科大學畢業的。”

“農業?”

“是,她爸爸好像很喜歡她開拖拉機,所以送她讀的農學。當然這都是笑話了,我們親戚之間說笑着玩的。她實際上也很出色,對不對,杜太太?”

在場一群人只聽拖拉機三個人已經笑成一團,太太們好幾個口裏的茶水噴了出去,邊笑邊傳遞眼神手舞足蹈的。以至于後來翠姐那句故意問到杜母的話,多數人都沒有聽見,更沒有注意到杜母臉色上驟然的烏雲密布。

宋思露擔心地看了看宋随意。

這麽被大房當衆侮辱,誰能受得了,而且當着自己婆婆的面。

只見宋随意的臉,并沒有什麽變化。她吐出:“我是喜歡開拖拉機,現在國家不是倡導城市反哺農村嗎?記得我們婷婷姐上回做過一期響應祖國號召的深入農村探訪節目呢。我們都說,婷婷姐坐在拖拉機上,比開拖拉機的農民伯伯更合适呢。”

噗,又有人當着翠姐和宋婷婷的面一口茶水噴了出來。

翠姐和宋婷婷兩個人的面色齊刷刷地降到了冰點。

現場其他人終都意識到了些什麽,太太們互相交互眼神,并不急着開聲了,都是聰明人,可不想被人随便利用了。

翠姐使勁兒扭了把自己的臉,才不至于全面當衆失态,笑着說:“這說的哪兒的話,我們家婷婷坐在拖拉機上,是人都說,好像一朵花兒插在了牛糞上。”

“是嗎?”宋随意挑挑眉,“婷婷姐的領導那時候在場是這樣想的嗎?要是這樣想的話,我們婷婷姐怎麽辦,豈不是變成了階級對立?”

翠姐再次遭到了一次重擊,踉跄了一步。

宋婷婷那雙陰暗的目光用力地盯在宋随意背上。

咳。王淑芬輕咳一聲:“你們看,這人都進來許久了,沒有張椅子給她們坐嗎?”

這樣一說,做主人的想了起來,趕緊哎的一聲,抱怨起翠姐:“你這幹嘛呢,都說好姐妹,還不趕緊一塊坐下,挨着說話。”

這下好了,宋婷婷被迫和宋随意和宋思露坐在了一起,上演自己母親口裏的姐妹情深。

宋思露內心裏都突然感覺到了一絲好笑。她自己和宋随意是沒有關系。但是,按照宋婷婷那個容不得見其他人一粒沙子的性格,絕對無法忍受和她們倆齊肩并坐。

拿石頭砸了自己的腳。翠姐和宋婷婷內心裏一路喘息着。

宋随意心裏卻開始想:自己家婆婆來這裏做什麽呢?難道是為自己兒子挑對象?聽他說他還有個弟弟。

他這個弟弟長什麽樣,她是沒有見過的,更別說知道不知道對方是結婚了沒有。

有人開始和杜母說:“你們家玉清,都這麽多年了,還沒有想着結婚生孩子嗎?那時候,我們都想,最終和陳家的女繼承人走在一起的,非你們家玉清沒有其他人選了。誰讓對方的奶奶,老喜歡你們家玉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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