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 七十回非常重要,又是一個關鍵的轉捩點

神領袖的“月”派政治力量一邊。賈政之所以對将軍林四娘一唱三嘆,就是看重林四娘的“義忠”,也就是“士為知己者死”的犧牲精神。賈政的這個政治抉擇,當然也就決定了此後賈府的命運。所以我說這一回又是一個轉折。

就寶玉而言,吟詩贊頌林四娘,是被動的,而寫《芙蓉女兒诔》,是調動出生命中的全部激情,以血淚寫成的。這篇古奧的诔文,借助字典、詞典、注釋,其實一般讀者都能達到琅琅上口地誦讀,和默默品味而心領神會的程度。這不僅是寶玉對晴雯一個人的悼念與懷思,也是寶玉對群芳和包括他自己在內的青春生命所處的生存環境的沉痛概括,以及對掙脫桎梏追求個性解放的高亢呼喊。這是寶玉生活和思想的一個大轉折。從此以後,他将面對更多也更沉重的挫折,他的終于“懸崖撒手”,也就埋下了精神種子。寶玉撰《芙蓉女兒诔》之前,從空落落的蘅蕪苑出來,“又見門外的一條翠樾埭上,也半日無人來往,不是當日各處房中丫,不約而來者絡繹不絕。又俯身看那埭下之水,仍是溶溶脈脈的流将過去,心下因想:天地間竟有這樣無情的事情!”這是“春夢随雲散,飛花逐水流”的再一次變奏。又寫到寶玉在構思诔文時立下這樣的出發點:“我又不稀罕那功名,我又不為世人觀閱稱贊”,他發誓用血淚來寫出心語。其實,這不也就是曹雪芹的美學宣言嗎?

現在再讀第七十八回,我不僅有了耐心,更常讀常新。尤其要感謝曹雪芹,“不稀罕那功名,不為世人觀閱稱贊”,這是他給我立下的寫作圭臬,成為我寫作的座右銘。所謂“不為世人觀閱稱贊”,意思是能夠忍耐一般世人的長期誤解,不追求轟動效應,更沒有商業上的追求。也就是說,能有越來越多的世人接受自己的文字,能有一些贊揚和肯定,能夠流布,名随利至,固然也是可能發生的情況,但那絕不是為文的目的,目的只能是“我為的是我的心”。

這兩回是否是曹雪芹原筆?如系補作,作者當非高鹗

按周汝昌先生的觀點,古本《紅樓夢》(《石頭記》)可信的只有七十六回,第六十四回勉強還接近曹雪芹的原意,如果對它“從寬”,則不可信的是第六十七回、第七十九回、第八十回。周彙本的彙校、精擇工作,也就沒有涉及到第六十七回、第七十九回和第八十回。

對于一般的《紅樓夢》讀者來說,如此深入細致地從版本上讨論其文字是否符合曹雪芹的原筆原意,未免吃力了一點。我的想法是,當務之急,還是首先要從版本上,把高鹗的四十回續書與大體上是曹雪芹的八十回《紅樓夢》切割開來。

我說“大體上是曹雪芹的八十回”,含有兩層意思。一層是:我基本上認同周汝昌先生的觀點,就是現在我們所看到的古本中的第六十四回、第六十七回、第七十九回和第八十回,并非曹雪芹的原筆,以嚴格的标準來衡量,我們今天能看到的曹雪芹的《紅樓夢》,只有七十六回;另一層是:我們現在所看到的第六十四回、第六十七回、第七十九回和第八十回,它們雖然不是曹雪芹的原筆,是由別的人補成的,但那補寫的人士,從身份到動機,都跟高鹗有重大的區別。從身份上說,高鹗跟曹雪芹了無關系,兩個人不僅不認識、無交往,人生軌跡無交叉,生活閱歷也大不相同;但是補上面提到的四回書的人,卻應該是很接近曹雪芹的人士,在一定程度上是了解曹雪芹對整部書的基本構想的,其中一位補寫者,很可能就是脂硯齋。從動機上說,補寫這四回書的人,是努力去接近曹雪芹的原意,而高鹗卻是想“匡正”曹雪芹前面所寫的“走向”,把他自己那跟曹雪芹不相同,甚至背道而馳的意圖,貫穿在了續書之中,還對前八十回進行了相應的篡改。因此,我認為高鹗的四十回續書,不應該再跟曹雪芹的文字合在一起印行,他的續書可以單獨出版,誰願意看,可以拿去看,卻不能再讓那些文字跟曹雪芹挂鈎,所謂“《紅樓夢》曹雪芹高鹗著”的印法,必須改變。《紅樓夢》出版史上的這場革命,必須進行!

盡管我們現在看到的古本《紅樓夢》八十回裏,有三至四回不像曹雪芹的原筆,但意思大體上還是對頭的,為了說起話來方便,把這大體上是曹雪芹寫的八十回文字,統稱為“曹雪芹的八十回《紅樓夢》”,還是恰宜的。周先生因為不滿意我們現在所看到的這第七十九回和第八十回,他自己另起爐竈,另寫了這兩回,作為對曹雪芹迷失無稿部分的一種探佚成果的展示。他給第七十九回拟的回目是“清虛觀靈玉消冤疾水仙庵雙冢報芳情”,安排了賈母責備王夫人攆逐晴雯致死、寶玉往清虛觀去為晴雯申冤等情節。還寫到賴尚榮家又來請賈府的人到他家赴宴:賴家酒席豐富,戲文新鮮,自不必細表;只說男賓女客,分設外內兩處院子,到撤了酒席将次看戲時,方将內眷女客請到戲臺前,攔上帏,一處看戲。這男賓中,有榮府交契,也有賴尚榮在官場應酬,結識了忠順王府的哥兒,這日也來賞光助慶。偏巧戲文中間停鑼止樂時,寶玉正在好友馮紫英、衛若蘭、陳也俊等公子一起講論戲文的音韻,賈母惦記他要服一丸藥了,便令襲人出座找親随小厮與寶玉送去。這時恰好忠順王公子起座與随侍人說話,卻不防一回頭與襲人打個照面。襲人見有生客,即回避回座去。誰知道那王子便問小厮:你們是誰家的,那日內眷來的是何人。用錢賞了小厮,小厮便說了出來——方才那是我們寶二爺的丫鬟,名叫襲人。那王子記在心。

第七十九回就結束在這裏。第八十回,回目則是“賴尚榮官園重設宴賈雨村王府再求榮”。寫賈雨村為了讨好炙手可熱的忠順王及其王子,不惜對給予過他多方幫助的賈府施加壓力,助纣為虐:話說那王子,本是忠順王之幼子,因此寵愛嬌縱,是京師聞名的花花公子,聲色犬馬,無所不為。這日忽一眼瞥見了襲人,便覺自己府裏二三百名的丫鬟侍女,一概不中用了。見了母妃,硬逼着叫想法子去把這個襲人讨來……母妃無奈,只得和王爺說了此事……那王爺雖也知此事名聲攸關,不敢輕動……正在無聊之際,人報兵部賈雨村大人來拜。王爺心中一動,忙說快請。

原來,雨村自升了大司馬,越發權威日盛,漸次向各王府裏走動,心知忠順府是當朝天潢首貴,可以左右內廷大勢,便時常來獻勤讨寵。這日又來……入座寒暄後,王爺裝作無意閑談,問道:近日可還常到榮府去?他家那哥兒怎麽樣了?

雨村尚不明就裏,随口答道:學生與那賈寶玉,倒也不時常會的,因他文采過人,詩詞作得好,京城裏識文賞字之人無不贊羨。近日又作了一首奇詩,題作《詞》,正抄來一份在此。……那忠順王原想借雨村口才,去向賈政說話,讨了丫頭,可免動文動事,鬧事擔名。此時雨村去後,就打開詩從頭細讀。忽然驚叫道:這是“反詩”!……話說這一清客罕然厲色向衆人說道:這詩的要害,并不在那一兩句可以為解的詩人諷語,卻在這林四娘其人原本就是逆黨下流之人,她是山東違抗聖朝的天兵。你看:“明年流寇走山東”,這是什麽話!

還待愚者道破,方能醒悟嗎?

王爺與衆客一聞此言,一齊又驚又喜——喜的是,這可抓住了問罪興師的真由頭。那忠順王也不是淺薄粗魯之輩,他便吩咐長史官,明日專喚賈大人。到府議事。

于是賈雨村就去榮國府,對賈政曉以利害,逼迫賈府獻出襲人,以避“文字獄”,賈政無奈,只好去跟王夫人先說。

話猶未了,只聽外面人報:王府長史官來拜。賈政一聞此言,目瞪口呆,連說罷了罷了,長嘆一聲,慌忙迎接出去。究竟襲人如何離開榮府,辭別寶玉,且看下回。

冤疾才消禍便随,名園金谷是耶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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墜樓自是忠貞絕,難保石郎更可悲。

周汝昌先生這樣寫,想來是對我們現在看到的第七十九回和第八十回深為不滿,估計他對第八十回尤其不滿。第八十回以往的通行本都以“美香菱屈受貪夫棒王道士胡謅妒婦方”為回目,周彙本堅決不取,估計周先生特別不相信關于王道士的那段情節。确實也是,前面有一位現成的張道士,提供了極其豐富的情節發展的線索,有什麽必要再出現這麽一個王道士?“妒婦湯”只不過供讀者一笑,缺乏曹雪芹文筆一貫的內涵力度。他從第七十八回往下續,那樣鋪排情節,是因為根據他的理解,賈府的內外危機,應該是一步緊逼一步,前面的伏線,到這兩回應該“收線”,有所照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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