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貳拾

聽完前因後果，周绾琰一時不知該說什麽。

只是看杜瑾溪實在接受不了這個被認錯的事實，邱知桑又是一副神游在外，完全沒在意他們在聊什麽的态度，周绾琰思量了一下，決定還是把這件事說開。

畢竟杜瑾溪接下來還會和他們一起行動，瞞也瞞不了多久。

杜瑾溪聽完真實情況後亦是一臉震驚，她也見過患有臉盲症的人，頂多面對許多人時分辨誰是誰的時間長一些，沒想到邱知桑的嚴重到這種地步。

她的那股氣憤不由地散了。

邱知桑受不了杜瑾溪突變的眼神，她清咳一聲，将手中的小食丢到桌上，問道：“還沒來得及問你呢，打聽到什麽有用的訊息嗎？”

“自然。”

提到正事，杜瑾溪神情一轉，娓娓道來：“這個木偶店的老板娘在附近的名氣還是很大的，我問過的每個人都能對她的事聊上一二，只是他們知道的也都是些表面，例如老板娘一開張，店鋪裏必定是出了新品，或是老板娘很神秘，從來不談關于生意以外的事……”

“就這樣？”

“不止，重點是，有件事很讓我在意，無論我問過大人或小孩，他們總會着重強調老板娘的美貌，那叫一個誇張啊……最後當我問到一個老婦人的時候，她說，因為這美貌，老板娘還惹出了不小的麻煩！”

“哦？”邱知桑瞬間來了興致，“什麽麻煩？”

杜瑾溪撓撓頭，遺憾地說：“她沒有說。她的狀況看起來不太好，記性差，沒等我繼續往下問，就已經忘記我是誰了。”

邱知桑聞言，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杜瑾溪拽了拽自己身上的衣服，忽然想到這家成衣鋪裏面的人偶，那個人偶雖然是木頭做的，做工卻極好，猛地一看，還以為是真人。

不同的是，真人會變老，而木偶的容貌則多年如一日不會改變。

她突然靈光一現：“邱姑娘，依你之前所言，如果少年陳坤的确是被這個老板娘擄走的，那她的目的會是什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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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知桑順着話道：“會是什麽呢？”

“會不會是這樣。”杜瑾溪偷瞄一側的周绾琰一眼，清了清嗓子，道：“你瞧，清水縣的那些屍體裏都會少些髒器，俗話說吃什麽補什麽，老板娘這麽多年的美貌又是衆口一詞，那她會不會是為了保持美貌所以……”說着她做出一個吃掉的動作。

“啧，你的鬼怪小志看太多了。”邱知桑嫌棄地瞥了她一眼。

“……但是也有些道理，或許我們可以按着這個思路調查。”

周绾琰和邱知桑對視一眼，邱知桑點點頭，嘴角勾起一抹笑：“那麽明天我們就在這個小鎮深度調查一下，看看因為美貌惹出的禍，到、底、是什麽。”

次日，天剛蒙蒙亮。

邱知桑帶着其他三人一同坐上馬車，原本她只想一個人出來打聽打聽八卦，讓大家分開行動，結果小乞丐非要和她一起，周绾琰又一臉擔心她，杜瑾溪也莫名扭扭捏捏，她便索性全帶上。

這座鎮子不大，馬車轉上一圈一個時辰都不到。

至于想問的東西，年輕些的一問三不知，只有上了年紀的才能說上兩句，“唉——你說這都多少年前的事了，當時啊，我們都勸那孩子別太激進，總會有辦法的，可他偏是不聽……”

“您說的‘他’是指誰？”

“……啊？你說什麽？你是哪位？找老婆子我有什麽事嗎？”

往往以這樣的對話落幕。

邱知桑掀開馬車的半邊簾子，打量着街上四處走動的人們，這個鎮子熱鬧的過分，也平靜的過分，他們這都逛了一上午了，竟什麽事都沒有發生。

在她的記憶中，像這種小鎮子可最容易發生地痞無賴惹事了。

現在別提地痞無賴，就連争吵聲都沒有，整個鎮子都淹沒在暖洋洋的陽光下，人來人往，好像一幅定完輪廓的畫，只差添幾道濃厚的色彩。

“實在問不出什麽了。”

周绾琰鑽進馬車，皺眉道：“姑娘，在下感覺這個小鎮有些奇怪。”特別是他去和那些知情的老人交談的時候，總覺得背後有無數只眼睛在盯着他，回頭時卻找不出差錯。

這種氣氛實在可疑。

邱知桑明知故問：“奇怪？哪裏奇怪？”

周绾琰一愣，半晌回道：“大約是這裏的氣氛，和以往完全不同，太、太過于平靜了。”

邱知桑眼中忍不住浮起笑意，“周公子可不能因為這裏沒人惹事，就斷定……”

嗖——

話音未落，一只長箭倏地破窗而入，攜着風割下邱知桑耳邊飄散的細發，直接穿過另一側的車壁，紮進外面的泥土中，下手之狠，不言而喻。

杜瑾溪驚呼一聲。

靠在車壁的思虞迷迷瞪瞪的睜開眼，還沒來得及張口問，就被一張溫暖的手掌覆上眼睛，耳邊極近的是邱知桑咬牙切齒的命令聲。

“不許睜眼！”

邱知桑又朝外面還沒反應過來的車夫高聲道：“麻煩快些，我們離開此處！”

馬夫應聲驅馬。

今天一個上午她都沒有離開車廂，其他三人出去了卻沒有下手，看來這次依舊是朝她來的，還真是陰魂不散，原本以為上次是意外，這下子倒是證明了她的重生沒有絲毫用途，該來的還是會來，甚至因為她的改變而改變，使她能掌控的都失去了意義。

邱知桑一時思緒萬千，在馬車快速的颠簸中，她悄悄挑起簾子一角，果然能看見對面房屋上有一道飛檐走壁的黑影。

是真的黑影。

邱知桑有些不理解刺客身着一成不變的黑衣，即使到了白日也不換，嚣張到了極點。

杜瑾溪在一旁吞了吞口水，為車廂內劍拔弩張的氣氛感到有些亢奮。

出來那麽久了，她終于要開始經歷一場真正的江湖了嗎！沒有刀光劍影，沒有刺殺和逃亡，算個什勞子的江湖！她雙眼亮晶晶地盯着被挑起的那一小塊縫隙，完全忘記了安危的重要。

與此同時，正在疾馳的馬忽然嘶鳴一聲，像是被什麽擊中，在車夫慌忙的呼喊中整個車廂晃了兩晃，随後狠狠地砸在了地面。

女子站在屋檐上，看到這一幕，手指敲擊着弓身，眯了眯眼。

“這可是你自己不出來的，誤傷到人可別怪我。”

說着她随意撇了兩眼底下的情況，見沒惹出什麽騷動後，輕嘆：“一點成就感都沒有。”

這邊，邱知桑穩下身子，有些拿不準接下來還會發生什麽，她顧不得太多，便直接将整個簾子扯開，一眼看見了站在上方、正向他們這個方向瞄準拉弓的黑衣人。

這個架勢，她根本就不在乎是否将她一舉拿下！

意識到這個，邱知桑咬了咬牙，黑衣人的目标是她，而她不可能把所有人的性命拿來打賭。

因此在所有人都沒反應過來之際，邱知桑一言不發地從馬車上一躍而下，不等站穩，她使出此生最快的速度向前面的鬧市沖去。

算他們的運氣好，馬車恰好倒在了這條街的不遠處，此刻人正多，可以為她争取盡量多的時間。

周绾琰見狀臉色一變，幾乎是不假思索地追了過去，不忘對身後的兩人囑咐道：“杜姑娘，麻煩你照看一下思虞！”

“哎……”

杜瑾溪拉着思虞鑽出來，只來得及看見他匆匆的背影，想說的話也吞了回去。

車夫不知逃去哪裏，杜瑾溪站在原地有些迷茫，說好的要經歷一次江湖險惡，沒想到最後她又被落下了。

不過這才叫江湖！杜瑾溪感嘆。

還好邱姑娘早有提防，之前和清水縣縣令要幾個護衛上路果然是有道理的。

杜瑾溪的嘴角咧到一半，忽覺有一陣勁風竄到她身後，沒等她扭頭看個究竟，就被人往後拉了一個大趔趄，她剛想反手一掌打過去，眼前一閃，一只長箭沖進了她原先站的地方。

如果沒躲剛才那一下，恐怕她就死翹翹了。

杜瑾溪連忙将思虞拉到身後，驚疑不定地往上面望去。

原來是女子見目标鑽入鬧市中，人太多限制住了她的行動，女子不禁可惜地頓住，可叫她放下手中已拉好的弓是不可能的，她便朝馬車前的人射去，再悠閑地跳進人群中追去。

杜瑾溪眼見那抹黑影隐入鬧市，一邊擔心兩人的安危，一邊回想剛剛被人的一拽。

手法有些熟悉……

思虞見她愣住，拉了拉她的衣袖，杜瑾溪回神，她想大概是其他人奔走時不小心撞了她。不過她環顧一周，發現百姓們對剛剛的事好像并沒有太大的反應，杜瑾溪想不太通了。

當下走也走不成了，只好回去。

杜瑾溪決定回客棧等兩人平安歸來，和思虞大致解釋了一下後，拉着沉默的她往客棧的方向走去。

走了兩步，杜瑾溪放慢腳步，将視線放在角落的衙門，疑惑地皺了皺眉，原來這座小鎮有衙門，上回她竟沒發現。

但瞧那門鎖上落的一層灰，估計吹一口都能嗆個半死，不知道多久沒用過的，或許是因為這裏沒什麽大事發生，所以派不上用場了吧！

作者有話要說：

邱知桑：為您表演當場打臉，不會有人比我更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