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飛機離地後加速攀升,袁宓璇緊緊地、用力地抓着座椅把手,全身緊繃。

瞿以航注意到身邊的女人不大對勁,微微蹙起濃眉。

她說過她懼高,所以也怕坐飛機?只是……真的會怕成這樣?

他的目光落在她緊抓着把手的小手上,只見原本白皙纖細的指因為用力而泛白,手背上的青筋隐隐浮現。

這一切一再顯示,她是真的很怕。

袁宓璇正陷在說不出的恐懼中,當然不會知道身邊的男人正用着疑惑的目光看她。

驀地,一道厚實的溫暖貼向她,她猛地回神,看着那一只覆在手背上的手,微微怔住。

瞿以航的手很大,指節修長均勻,一下子轉移了她的心情,讓她看得有些着迷。

這個男人長得好,身上每一處都令人忍不住停駐、贊嘆。

略略收斂為他悸動失神的心情,他這突如其來的舉動是在安撫她的恐懼嗎?

雖然只是将手覆在她的手背上,連緊握的動作都沒有,但由他的掌心傳出的溫度,卻意外地安撫了她過度緊繃的情緒。

她瞟了他一眼,正想跟他道謝時,卻見他坐得端正,氣定神閑地閉着眼休息,那挺直的鼻梁和俊逸的側臉,讓他看起來越發俊秀。

那安靜沉穩的靜好模樣,又令她忍不住嘆了口氣。

入關上飛機前,她不止一次接收到女人們看見他時的驚豔眸光;上飛機後,也有幾個空姐對他頻送秋波。

縱使他淡漠冷酷,臉上沒有一丁點表情,還是無損他散發出的魅力。

想到自己被這樣的帥氣上司呵護着,她就有一種飄飄然的喜悅,被當成小女傭的不悅心情瞬間飛了,當然也就沒有多餘的心情去感受什麽叫做害怕。

似乎是察覺她瞬也不瞬地一直看着自己,覆在手心下的小手也放松許多,瞿以航徐聲道:“沒什麽好怕的,反正若真的發生了,只是一瞬間的事。”

定定看着他閉着眼,輕掀他那迷人的粉色薄唇的模樣,袁宓璇心頭對他的滿懷感激以及美好悸動,全在瞬間被破壞得一幹二淨。

這個男人……還是不要開口說話比較好。

想是這麽想,她還是誠心為他貼心的舉動開口道了謝。

但顯然男人身上沒有安裝任何接收感性話語的感應器,他用他那波瀾不興的清嗓徐聲回道:“身為我的秘書,不該只有這麽一丁點膽子。”

很好,現在總裁大人連她的膽子有多大都要管就是了。

與他辯駁是不智之舉,她膽小也是不争的事實,因此她只能暗暗不甘,十分乖順地點頭。“是,我會努力把膽子練大。”

瞿以航怎麽會聽不出她藏在語氣裏的小小不甘呢?

偏偏她那要發飙不敢發飙,還要裝乖順的隐忍模樣大大滿足了他對她才有的惡趣味,讓他的心情很好。

看着男人嘴角微揚,袁宓璇別開眼不去看他。

這個男人有夠奸詐,祭出小酒窩迷惑她,讓她忘了他過分誠實的話帶給她的小小傷害。

話題終于告一段落,飛機爬升到一定的高度後,展開平穩的飛行。

她漸漸放松下來,想找部片子打發時間,卻發現他的手根本沒有移開的打算。

為什麽?

是覺得墊着的手感不錯,所以不想移開了嗎?

袁宓璇充滿疑惑,想問卻不敢開口,只能任總裁大人壓住她的手,難得無私地提供溫暖給她。

來香港這兩天,袁宓璇一直處在高壓的狀态裏。

慕亞百貨在香港以及歐美地區都有分公司,瞿以航平常皆用視訊開會,這一趟行程除了要巡視商場、面見高階主管外,還要參與銷量簡要彙報的會議。

除此之外,瞿以航還為興建慕亞第一間飯店而與諸多相關人士應酬,談了不少關于土地投标的事宜。

這些用一個星期處理也不夠的行程全擠在兩天裏,袁宓璇覺得自己只有在睡覺時還剩餘那一丁點時間可以呼吸。

香港的員工時常被瞿以航沒什麽表情的臉色以及冷峻眼神給震得如履薄冰,個個态度極其小心。

每當這種時候,她這個擁有甜美笑容、人畜無害的小秘書便派上用場了。

他愈冷,她便愈熱情,搞到最後,所有想與瞿以航說話的人都希望透過她傳達訊息。

所以當總裁大人開完會,視察、應酬完,涼咧咧地在飯店房間的露臺上品酒、欣賞夜景時,她還像只勤勞的小蜜蜂般,回飯店迅速洗過澡後,連頭發都還沒吹幹便抱着筆記型電腦開工。

好不容易在午夜來臨前,她做完今天的會議記要,将應酬時所得到的資訊統整完畢,便走到上司的房間準備向他彙報。

進門後,看見他身姿舒展地坐在露臺的超大單人藤椅上,袁宓璇有些吃味地徹微蹙起眉。

顯然總裁大人已經洗完澡了,身上穿着的黑色浴袍襯得他面白如玉,清俊逼人。

她正準備走進露臺,瞿以航若有所思地回頭,擡眸深深看了她一眼後,起身走進房裏。

袁宓璇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後,看着他拿了吹風機,不明所以地望了他一眼。

“把頭發吹幹。”瞿以航将吹風機遞給她,又拿過她抱在懷裏的筆記型電腦,拉了張椅子,就在她身旁坐下,準備看她彙整的資料。

袁宓璇怔怔地看着他,無法理解他準備在一旁看資料的行為。

她多想告訴他,他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像個有人性的好老板,但經驗告訴她,瞿以航的回答絕對不會太美好。

不難猜想應該是“我不希望我的秘書因為頭痛而造成我的麻煩”或“一個好秘書需要做好自身的健康管理”諸如此類殺風景的話。

所以她還是就此打住就好……

只是問題又來了,她欣然接受老板的好意,但……他非得坐在她身邊嗎?

吹頭發不是什麽私密的事,但在他身邊,一向都是辦公模式居多,一下子要轉換成居家模式,感覺很不自在。

發現她像被點穴似地杵在原地動也不動,瞿以航擡眸看了她一眼。“怎麽了?”

她微笑,用十分委婉的語氣問:“瞿總能不能到別的地方看資料?”

他目光淡然地用眼神詢問——他為什麽要到別的地方看資料?

袁宓璇讀懂了,也沒膽離開他的視線範圍,索性背對着他,用最快的速度把頭發吹幹。

十分鐘後,瞿以航見她把一頭棕褐色長發吹得幹爽柔順,他才滿意地重新走向露臺,坐回那張舒服的大藤椅上繼續看資料。

袁宓璇收好吹風機跟着走出露臺才發現,他是怕她陽奉陰違,沒把頭發吹幹,所以坐在一旁監視她?

露臺的風很大,吹得她發絲紛亂飛揚,若剛剛頭發沒幹,吹到風難保不會頭痛。

所以他是察覺這點才要她把頭發吹幹?

思及這個可能,她的心泛着微微的悸動和甜意。

或許瞿以航沒她以為的那麽冷血,只是不擅表達關心?

這樣的想法讓她的心如随風紛飛的長發,被攪得一團亂。

原本她還暗暗在心中想,這男人若能偶爾賞賜她幾句暖心的話或體貼的舉止,她這吃軟不吃硬的個性絕對會為他賣命。

事後想想似乎不妥,他光是用這張英俊卻面癱冷酷到令人發指的臉,都能讓她乖得像綿羊了,若他再對她好一點,她不就雙手把自己奉獻給他,任他榨幹她?

不不不,這樣不好,他還是維持原狀就好。

當她兀自在腦中轉着這些想法時,瞿以航突然開口,指着他對面的另如一張藤椅說:“過來,坐下。”

以為他是要談公事,袁宓璇拉回思緒,在他對面的藤椅上坐下。

瞿以航走回房裏,從冰箱拿出另一瓶酒,放在兩人中間的藤桌上。

袁宓璇看着桌上那瓶冒着冰珠、裝着金黃色液體的酒瓶,一臉不解地看了看他。

這兩天他暗暗觀察着袁宓璇,她嘴甜,笑如蜜,知進退,上自高層主管,下至商場員工,無一不與她相處融洽。

當然,她的工作能力更是不在話下,一整天跑行程下來,資料不少,她卻能在短時間裏做完記錄與彙整,完美到他挑不出一絲錯處。

為了犒賞他高效率、好用、耐看又好玩的可愛秘書,他特地讓飯店送了瓶甜白酒上來。

“辛苦你了。”

她敬謝不敏。“不不,謝謝瞿總好意,我不喝了。”如果可以,請把我的辛勞全換算成實質獎金。

不過她沒膽把最後一句話講出來。

“我記得你的酒量沒差到應付不了這瓶甜白酒,況且酒精濃度不高,我們分着喝,應該還不至于喝醉。”

提到關鍵字,袁宓璇想起上一次喝醉時發生的窘況。

他說她酒品很差,對他上下其手,做了很多不該對上司做的事,而他居然還有膽讓她喝酒?

當然,這些話她也只敢藏在心底,她挑了一個最能令他信服的話說:“我怕……影響明天的工作效率。”

不過瞿以航的想法很單純。“忙了一整天,腦子轉了一整天,喝一點酒能讓你放松,好睡一點。”他邊說邊開了酒,倒了一杯遞給她,不容拒絕的意思很明顯。

說到底,這也是他的貼心,她該欣然接受,但前車之鑒讓她十分猶豫。

高腳玻璃杯被他漂亮修長的手拿着,如薄金般的酒液映着遠方璀璨燈火,搖曳出玄幻醉人的光芒,像是最強力的廣告,誘引得她沒兩秒就抛下堅持。

結果,兩人在夜景太美、氣氛太好的和諧氛圍下,不知不覺喝光了一整瓶甜白酒。

袁宓璇喝完酒,整個人都放松了,抱着腿蜷縮在大藤椅裏,用軟乎乎的嗓音輕喃。“好美……好像夢。”

瞿以航看她清秀甜美的臉蛋紅撲撲的,一雙愛笑的眼迷蒙,于是開口道:“差不多了,回房睡吧!”

知道她貪甜,所以他特地選了口味偏甜的甜白酒,果不其然,他只喝了半杯就覺得膩口,她卻驚喜連連地解決了大半瓶。

這樣單純直率、喜惡分明的她突然讓他有些擔心,如果有一天她離開了他,遇到一個不懂得珍惜她的老板或男人會吃虧吧?

當這個念頭閃過,他有些啼笑皆非地甩開。

她萬分适合他,合用得不得了,他不會讓她離開他去別的男人身邊,她是他的,誰都搶不走!

他一點都不會認為這占有欲十足的想法不該是一個老板對下屬該有的情緒。

大半瓶甜白酒的酒精濃度不高,卻也足以讓袁宓璇由乖巧的袁秘書變身為不聽話的小貓,她興致勃勃地揚聲道:“不要,我要等天亮看日出!”

瞿以航沒好氣地瞥了她一眼,瞧她這副模樣,怕是再過一會兒就睡着了吧?就算真的撐到早上,她怎麽有體力應付明天的行程?

“說什麽傻話?不準不睡。”

他是要她好睡一點,不是要她不睡,偏偏她的語氣甜甜軟軟的,撓得他的心發軟,沒辦法兇她。

聽到他沒了白天冷酷氣勢的聲嗓,袁宓璇移開定在夜景上的眼,偏着腦袋瓜盯着他傻笑。

那笑甜甜、傻傻、憨憨的,可愛直率,瞿以航瞬間就明白,這女人醉了。

上一次的經驗告訴他,袁宓璇只有喝醉時才會這麽對他笑,只是……她到底沖着他笑什麽?

“你在笑什麽?”

她笑着,語調放得極為緩慢。“我喜歡這樣的瞿總。”

也許是因為喝醉,她緩軟的甜嗓不如清醒時清晰,糊糊的、慢慢的,反而帶着一股惑人的媚調那瞬間,瞿以航居然有種呼吸要停止的錯覺。

清冷俊臉不自覺一赧,他不自在地清了清喉嚨,起身來到她身邊。“起來,我送你回房。”

近看瞿以航別扭的模樣,她仰着頭,笑得更開心了。“真的!我好喜歡這樣的瞿總,超級可愛的!”

可愛?瞿以航窘得臉發燙,這輩子還沒有人說過他可愛,這……是侮辱吧?

這當下,他恨不得有一面鏡子可以照照,自己到底可愛在哪?

他愈想愈懊惱,偏又拿她沒辦法,暗嘆了口氣。“別說醉話了,我送你回去。”

他彎身伸出手臂想抱她,驀地一股軟涼的寒意朝胸口一貼。

他一個激顫,不可思議地望着她的小手伸進他的浴袍,壓在他的胸口上。

袁宓璇絲毫不覺得自己的行為有什麽不妥,反而因為感受到掌心下的心跳,驚呼。“瞿總……有心跳耶!”

看着她誇張的反應,瞿以航臉都綠了。

這不是廢話嗎?他活得好好的有心跳值得驚呼嗎?

見他板着臉,她迳自開口。

“因為瞿太太說你是機器人,大家也都說瞿總是機器人,機器人不會有心跳啊!”

順着她的邏輯想,她不會真的以為他是機器人吧?瞧她說話的表情,似乎還挺得意的。

他微微揚眉,語氣有些無奈地咕哝。“我不是機器人……人家說了你就當真,又不是小孩子。”

此刻的他渾然不覺,與一個醉鬼争辯是毫無意義的事。

袁宓璇根本沒聽他咕哝了什麽,小手接着又往下移動,左捏右摸地吃起他的豆腐。

瞿以航被她又摸又捏得全身發麻緊繃,知道再任她摸下去,沒火都要挑起火來了。

他無言地抓住她造次的小手,眸光幽深地警告。“夠了。”

帶着醺然醉意,她不再是乖巧聽話的袁秘書,而是大膽好奇的小野貓,壓捏着他身上每一塊堅硬的肌肉。

瞿以航不再縱容她,抓出她在浴袍裏冒險的小手,另一手勾住她的腰,将她抱了起來。

她一驚。“你……做什麽?”

“你該睡了。”

袁宓璇怔怔地瞪着他,昏懵懵的腦子什麽都無法思考,只能轉着一個想法。

機器人的皮膚看起來真好……她忍不住伸指戳了戳他的臉頰。

感覺女人的動作,瞿以航暗暗在心中嘆了口氣,他不該讓她喝酒的!

“袁宓璇!”側過臉,他刻意用嚴厲的語氣掩蓋心底被她攪得一團亂的思緒,卻發現她的唇近在咫尺。

那一瞬間,感覺到兩人的鼻息交纏,他的心口猛然悸動了下,不經意想起上一次的意外。

她的唇又軟又嫩,當時他費了好大的勁才壓抑住吻她的沖動。

這一刻,那股沖動又被挑起,不過他還沒付諸行動,竟感覺女人捧着他的臉,輕輕地在他的唇一上落下一個蜻蜓點水般的吻。

兩張唇相觸碰貼不到幾秒,她便拉開兩人的距離,傻乎乎地笑着,認真地說:“原來瞿總的唇真的好軟好嫩……”

瞿以航突然覺得自己像個玩偶或是實驗對象,她會這麽說就表示,她曾經對他的唇産生過绮想嗎?

不管如何,他內心的情欲被她一個吻給挑起,胸口湧動的想望不是只有一個吻就可以平息的。

他刻意用公事化的語氣開口道:“不試試別種吻法嗎?”

原本內心的想望付諸行動,袁宓璇已經感到滿足,但經他這麽一說,看着他那張漂亮的薄唇在她眼前誘惑着她,她像着了魔似地聽了他的話,再度送上嬌嫩紅唇。

這一次,瞿以航不再任她擺弄,而是将理智抛諸腦後,更深入地吻着她,盡情地品嘗她口中如蜜般的滋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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