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引火上身
蘇施臉上一紅,正想逃走,卻聽見一聲:“玉娘,這許多時日不來,你怨我麽?”她仿佛遭了雷擊,再也擡不動腳——這個男人!這個男人他是李鶴山!
老爺為何在這兒?!
那,那他身下的女人,該不會,該不會是雲嫂?!
床上兩人暢快淋漓之際,一張春意蕩漾的臉露出來,神情舒爽,十分銷魂,蘇施看得真切,那分明是平日裏面色生冷、寡言少語的雲嫂!也是初入李府,把自己帶去折桂樓的青衣婦人!
原來這雲嫂竟是雲義懷的妻,游兒的親娘!
她更是二十年前豔名遠播,被李鶴山始亂終棄的凝翠樓紅牌——莊玉娘!
便是馮叔心坎坎上的姑娘!
可她當初跟了李鶴山的小厮雲義懷,如今怎地又跟李鶴山再續前緣呢?
誠然,玉娘是個聰明的女人,她的丈夫雲義懷也更是個精打細算的角色。兩人呆在李府,三下兩下裏便尋了個機會讓李鶴山又惦記起了她。
那時李老爺的正室、頌臣的生母病逝,李鶴山頹了幾天,眼裏血絲密布,面色赤紅,有天瞧見呈上來的茶色澤金黃,清香撲鼻,入口甘甜,口齒留香,卻是上好的桂花茶。他禁不住想起了凝翠樓那日嘗的寒山冷桂,又自然想起了被自己要回來扔在一旁的玉娘。得知她嫁了雲義懷還生了個女兒,他差人把她叫來,瞧着她珠圓玉潤的身子并着欲言又止的淚眼重又心動了。當夜便留她重溫鴛夢。
自此,玉娘當了李鶴山十幾年的情人。出于彌補,李鶴山又幾下子便把雲義懷這個小厮提成了總管,待游兒也頗和藹——因着玉娘的“功勞”,他們全家可謂雞犬升天。
雲義懷每逢老爺過來便避出去,這天也是一夜未歸去花娘那兒度了春宵,一早往院子裏走便見女兒回來,生怕游兒撞見什麽,便把她拉到假山後面,卻沒顧上幾步後面的蘇施。
于是,蘇施撞見了:老爺與管家夫人通奸!
這會兒她十分後悔自己一個人便進了這院子,更後悔按捺不住好奇心瞧見了不該瞧的,如今第一反應是——快逃!要丢了性命了!
蘇施咽下口水,離了窗沿便要後退。可誰知早不好晚不好,偏偏這會兒腳背上不知怎地落了只飛蟲,吓了她一跳,忍不住“啊”了一聲——可算出事了!
蘇施顧不上許多,心都要停了,趕緊捂住嘴轉身便跑。可是晚了!屋裏那對男女已經聽見了動靜,李鶴山下了床跑過來,只看見一角青色的裙擺——呵,是蘇施!
聲音、青裙,除了蘇施他想不到別人。從前李鶴山已經想了無數次把那條青色長裙一把撕爛,把她那小身板壓在身下狠命糟踐,到時候她哭喊哀求的聲音又不知如何銷魂!
雲嫂也披衣下床,走到床邊給李鶴山擦了汗,問道:“誰呀?”
他冷冷一笑,輕蔑地說道:“一只野貓罷了”——的确是只野貓,沒什麽本事還兇惡、不老實聽話,也到了時候調教一把了。當他李鶴山的女人,還是乖順點更合心意。
原本李鶴山就在琢磨:什麽時候對蘇施下口,如今她知曉了這段奸情便不能再留了。
李鶴山這一決定,行動便快了。
這廂老爺生了歹毒心腸,那廂蘇施失魂落魄跑出來。她剛轉身跑了幾步,窗子便開了,李鶴山只怕,只怕已經認出她來!
游兒被爹爹拖延了許久才走過來,見蘇施如同白日撞鬼一般的形容,一顆心也慌了,連聲問道:“阿施,怎麽了?”蘇施扶了她冷汗涔涔,正要開口說個謊圓過去瞞了游兒,卻見一個中年男人從假山後面轉出來,游兒回頭喊了聲“爹”——原來這便是雲義懷!促成妻子與老爺通奸的丈夫!
蘇施此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卡在喉嚨裏,只見這男人眼神如刀劍一般砍遍她全身。她不禁想起院子裏方才見着的那只貓,也用這種眼神扼住了自己的脖子,讓她喘不上氣!
這雲管家肯定知道裏頭的蹊跷:與自己同床共枕的女人同時還在服侍另一個男人,十幾年來豈會半點不知!他既然知情,那這雙眼裏閃着兇惡的光,分明是警告蘇施切勿亂說話。
蘇施的汗毛幹脆全部豎起來,強打起精神,沖着游兒說:“沒,沒怎麽。”幼兒自然不信:“沒什麽就跟撞見鬼似的?”
“不是鬼,是貓,貓,我怕貓!”游兒不疑有他,只顧着笑她膽小:“阿施你一向是個鎮定的,卻不想今日才知你還是個怕貓的。這才顯點小女兒姿态,原來往日你都是裝的老成!”
蘇施也不搭腔,卻見雲義懷對女兒慈愛一笑,撫着她的頭說道:“乖女兒,我瞧蘇姑娘是吓壞了。如此今兒還能出門去耍?”
游兒收起了笑,趕緊搖着蘇施說:“你今日倘若不好,咱不去也罷。”
雲義懷照舊是慈父的模樣,對游兒說:“蘇姑娘只怕是不經吓的。倘若出了府在撞上啥不幹不淨,瞧見啥不該瞧的,只怕就真的不好了”,後面那句話別有用心,卻是盯着蘇施說的。
蘇施被這兇光一刺,全身禁不住一抖,對游兒磕磕巴巴地說:“改日吧。今兒我,我不想去”。游兒一聽也慌了,趕緊帶她回折桂樓。
蘇施只覺得一路上什麽都看不見,什麽都聽不清,什麽都記不得,腳下虛得很,暈暈乎乎,來到自己房前心裏才略略踏實,心說:“可算好了”,然後一頭紮進床上,一氣兒昏昏沉沉就是好幾天。
後面這幾天,沒人知道因着什麽,蘇施以十分駭人的速度枯萎下去:身子是瘦的,手是幹的,臉是黃的,雙眼要麽閉着,要麽睜開的時候幹脆是死的。本來就十分纖細,現在整個人瘦骨嶙峋,縮成一團,任誰瞧着都心疼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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