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離去

葉曼坐在對面聽着陳磊低沉的聲音淡淡講述，腦海裏那些沒有見過的畫面一一在腦海裏浮現。

七年前楊青二十三歲，在一個沿海城市的警校讀大三，陳磊和他是同班同學，那時候他也很沉默低調，不過在學校成績很出色。

當緝毒隊隊長的陳江找他的時候，楊青也沒有掙紮猶豫，他不做，也得由其他人去做，反正他無牽無挂，危不危險都一樣。

他的任務是接近毒枭李思明，他的毒品網絡以出境走私為主，李思明當時五十六歲，有一個獨子李坤，當時三十二歲。

之前的內線因為執行任務中被迫染上了毒品，但是他還沒拿到李思明販毒的重要證據。

楊青以一個街頭小販的身份潛入了這個販毒組織，化名“楊啓銘”為了安全，只和唯一的上線陳江聯系。

楊青花了兩年時間接近李坤，可惜在第一年的時候，之前的內線毒瘾越來越嚴重，組織原本準備讓其撤退，不過在最後一次任務中，毒瘾發作，被亂槍射殺了，到最後楊青都不知道他的真名……

第三年的時候，楊青終于成為了李坤的左右手，也有機會接近李思明，但當時李思明身體狀況越來越差，所有的事情都移交李坤，楊青很難抓到他的證據。

終于在一次大型毒品交易中，人贓并獲，李坤直接上訴的機會都沒有，直接判處死刑。

但李思明只是名下的房産搜出毒品，以非法持有罪判處五年。

楊青在那次任務中也受了傷，傷不算重，只是不得不告別他的警察生涯，因為他失去了痛覺……

後來李思明之前不成氣候的舊部現在也開始蠢蠢欲動，呵…這個世界就是這樣，走了這個，永遠會有下一個。

而像楊青這樣的人也一樣。

他不是第一個，也不會是最後一個……

李思明在兒子死後一夜之間白了頭，為了複仇病痨的身體硬是在監獄裏堅持了下來。

當時知道行動的就那麽幾個人，其他不是死了就是判了刑，只有楊青消失無蹤，卧底是誰顯而易見。

完成任務後，楊青來到了這個北方城市，楊青把完成任務的獎勵的十萬塊錢，自己留了兩萬，其他都打給了他父親，雖然從小沒管過他，但也算有生養之恩，何況楊青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為其養老送終。

來到這座城市後，零零散散的做些小生意，打些零工，每樣都不會做長，住的地方也會半年換一次，他不敢穩定下來，李思明即使在監獄裏也是懸在他頭頂的一把劍！

……

陳磊是在大學時唯一和楊青關系比較近的同學，不過他畢業後沒有當警察，而是回到這座城市做起了了生意。

其實以上這些很多以前他也不太清楚，這些多數都是楊青走之前告訴他的，陳磊想，其實他還是希望葉曼知道這些的。

**

楊青拿起筆在信紙上寫道：“今天教會小喬一首詩，她是這裏最聰明的孩子，學東西很快，我總覺得你小時候應該也是這個樣子。可惜不知道我可以教他們多久！”

楊青每天寫信，有時只是一句話，有時拉拉雜雜寫滿一頁紙......

不過最後楊青都會燒掉它。

村裏的電每天只有兩小時，楊青看電視總調到娛樂頻道。

新聞裏某某女星疑似懷孕；

某某女星疑似離婚；

又看到白冉出獄，很多粉絲在監獄門口迎接……

呵…還有吳越也已經開始接拍新劇……

陳深倒是不出意外的已跻身為一線男星，看到關于他的報道時，其中葉曼的鏡頭一閃而過，她看起來仍舊和以前一樣表情冷淡。以她的性格，應該早已忘了他了吧！

躺在床板上，楊青看着一塊塊牆皮斑落的屋頂，有時他會想，當時如果能早一點端掉李思明犯罪集團，是不是他和葉曼的結局不是現在這樣。

可惜，世事沒有如果……

一年後

這年的冬天仿佛比往年寒冷，臨近春節，葉曼穿着厚厚的羽絨服坐在車裏開着空調仍覺得骨子裏透着冷意，這晚葉曼約好和一個不怎麽出名的導演在包間談吳越角色的事，和李炜兩人趕到包間時，對方已經到了。

對方三十多歲的年紀，中等身材，戴着一副黑框眼鏡，他開場很直白，對方希望吳越能出演劇中一個亦正亦邪的警察，主要看中吳越戒毒複出後正能量的形象，同時通過他本身的經歷引起話題熱度。

談到一半，葉曼的電話響了起來。

“抱歉，接個電話。”葉曼眼神示意了下李炜，就去走廊接電話。

“喂，你好！”

“你好！是葉曼嗎？”

“是的，你是？”

“我是之前楊青的隊長。”“......楊青前天走了！”

“什麽？”葉曼扶住窗框，左手有些握不穩手機。

“他是為救一個孩子掉下山崖摔死的。”

“……我知道你們已經算是分手了，我就是覺得應該告訴你一聲。”

“他的父親從來不管他你也應該知道，我們都是有今天沒明天的人，他是個英雄，應該有個人能記住他。”

葉曼看着窗外的夜空，陰雲密布，沒有月亮，只有幾顆不顯眼的星星分布在遠遠的南方，“他在哪裏？”

“我們已經安葬了他，但是地方現在還不能告訴你，李思明找到他時他就…走了，你暫時不能去祭拜他，等到合适的時候我會告訴你。”

“合适的時候是什麽時候？”

“我也不确定，但找他的那個人應該時間不多了。”

“不是已經坐牢了嗎？”

“對不起，因為沒有關鍵性證據，那個人只判了五年，去年冬天辦理了保外就醫......”

葉曼呵呵笑了幾聲，過了這麽久，連問為什麽的力氣都散了，何況就算問了又能如何？問他們為什麽不能抓到壞人？問老天為何如此不公？

無論問什麽說什麽，楊青都回不來了……

聽着葉曼似有嘲意的笑聲，陳江閉上眼睛，喉嚨有些堵，“對不起！”

半晌，葉曼道：“他走的時候痛苦嗎？”

“不痛苦。掉下去沒過多久就走了。”

“也是，他本來也沒有了痛覺。”葉曼頓了幾秒又道，“不管合适的時候是多久，你都要告訴我一聲。”

“好，我答應你。”

挂了電話，葉曼盯着窗外光禿禿的樹出着神，她怎麽也沒想到，那天早晨，已是最後一面……

後來的日子，是過了兩個月還是幾個月，葉曼沒有了概念，有一天，葉曼突然接到福利院院長的電話。

“你好，是葉曼嗎？”

“我是。”

“我是康泰福利院的院長趙燦玲。”

“你好，趙院長。”

“不好意思，突然打擾你，是這樣的，陳曉輝下學期就要上初中了，以他的成績分在重點班應該沒有問題，政府也規劃我們屬于重點中學片內，他說很久沒見你和楊青，特別想你們，但我打楊青電話一直打不通，他也很久沒來這邊了。”

“楊青他…有事不在這邊。”

“哦……”

“學費這些沒問題嗎？”

“學費沒問題，也就是一些學雜費，呃…就是今年院裏又新來了十幾個小孩……”

“曉輝的學費以後都由我負責，其他的我想想辦法，過兩天給你回話。”

“好的，真是太謝謝你了。”

“不用客氣，……順便告訴曉輝，我過幾天去看他。”

挂了電話，葉曼撥通了陳深的電話。

“陳深，能麻煩你個事嗎？”

“城西的康泰福利院，之前我去過幾次，現在院裏新增十幾個小孩，資金有些吃緊，你能在網上發起捐贈活動嗎？”

“沒問題，曼姐，先算上我的五萬。”

“謝謝你，陳深。”

“曼姐，這麽久了，我希望你能振作起來。”

“我知道。”

“你有什麽需要直接給我打電話，雖然你現在不是我的經紀人了，但你永遠是我的朋友。”

“謝謝你。”

“跟我不用客氣，你待會把詳細信息發到我手機。”

“好。”

葉曼過了好久才去了福利院，到了福利院，趙院長和陳曉輝站在門口等她。

陳曉輝見到她只是羞澀的笑了笑，露出一排大白牙。

葉曼也勾起嘴角，過去拍了拍他的肩膀，“曉輝長高了。”

一年多沒見，曉輝和她生疏了很多，兩人聊了一會天，他才小心翼翼的問道，“楊青哥哥呢？”

葉曼笑容一滞，陳曉輝發現馬上低下了頭，“我就是随便問問。”

“沒事……他去了很遠的地方工作，一時回不來。”

“哦……”

出來福利院，開車回去的路上，葉曼看着前面放的兩個木雕娃娃，上面刻的是她和楊青，想到剛才陳曉輝失落的表情，心口一陣緊縮，記得他的人，也就這麽幾個了吧。

可是，又能記得多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