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入學

執行完任務的阿爾戈回到基地，按例來到作戰準備室向涯彙報任務情況，卻沒有在往常的地方見到涯，只有四分儀站在那兒研究着數據情況。

阿爾戈不由出聲：“四分儀？”見男人轉過頭來，他接道，“涯呢？”

四分儀推了推眼鏡，不鹹不淡地說：“他說今天要休假。”

“休假？”阿爾戈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議地說，“涯居然會主動要求休假！”

也難怪他這麽驚訝，畢竟從他加入葬儀社以來，涯就一直是一副工作狂人的樣子，根本看不到他休息的時候。

四分儀颔首：“沒錯。”

“那涯有沒有說，他去做什麽了？”阿爾戈好奇道。

四分儀搖頭，平靜地轉回身子，卻丢下了匪夷所思的一句話，“聽說今天是高中入學的日子。”

高中入學？！

阿爾戈頓時大吃一驚，緊接着浮想聯翩起來：算算年齡，涯如果沒有組建葬儀社，這個時候也是應該準備進入高中的吧……

阿爾戈突然覺得自己似乎發現了什麽，首領少年心的小秘密之類的，不得了的東西。

四月，正是春櫻鋪滿坡道，象征着希望與浪漫的時節。

天王州第一高校，終于能夠換上高中制服的學生們，懷着又期待又忐忑的心情，邁入了新學園的大門。

新生們一進門，都迫不及待地湧向公示欄，想要尋找自己的班級。

公示欄前摩肩接踵，嶄新制服與青春氣息的味道混雜在一起，張張陌生面孔擠在一起，目光齊刷刷地在分班公告上移動逡巡着。

越來越多的學生到來，還有不少高年級學生故意跑來湊熱鬧，人群一時更加擁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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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別擠啦！”前面似乎爆發了争吵，人群聳動起來。

祭冷不防被前面後退的人一推，就要往後倒去，被一雙手穩穩扶住。

祭剛要道謝，一擡頭，卻見到一張熟悉的冷淡面孔。她的臉登時一紅，連話也不知道怎麽說了，“集……謝謝！”

集“嗯”了一聲，算是回應。他微微蹙起眉峰，前排幾個高個子，完全擋住了他的視線，根本看不了分班公告。

“真麻煩。”集低低埋怨了一句，推了推前面的人，“同學，能不能讓讓。”

那人回頭，見到他時微微一呆，下意識就讓開了道，“好、好……”

集剛往前挪動了一步，更前面的人又往後退，不知是誰，冷不丁一腳踩上他的腳背。集的臉不易察覺地扭曲了一下，登時痛得低叫了一聲。

他剛退了一步，便倚進了一個溫熱的胸膛，身後人的聲音低低地從耳畔傳來，優雅動聽，“同學，沒事吧？”

因為腳上太痛——天知道剛剛踩他那人有多重！集全幅注意力都集中到了腳上，根本無心注意聽他的話，只胡亂地點了點頭，就要往後退。

那人看出他的窘迫，貼心地護着他從人群中退出來，又攙着他走到一旁的椅上。

集剛松了一口氣，便見那人蹲下.身，扶住他被踩的那只腳。集猝然一驚，按住他的肩膀，“你要做什麽？”

那人擡起頭來，露出一張戴着眼鏡的、平平無奇的臉，他露出一個淡淡的微笑，道：“我幫你看看有沒有受傷。”

被陌生人看腳這種事情，到底太羞恥也太逾越了。集立刻拒絕道：“不必了……”拒絕的話語還未完全出口，那人已經不顧他的掙紮，為他脫下了鞋襪。

這人……速度也太快了。集暗自納悶，卻也只能無奈地讓他捏住自己的腳。

他的腳白皙幹淨，手握上去柔軟又細膩，圓潤的腳趾泛着淡淡的粉色，在那人的注視下不自在地動了動。只可惜這漂亮的腳上，此時印着一個大大的紅印，那人的手指微微一按，集就忍不住發出了輕輕的痛呼。可那人卻恍若未聞般，繼續握着他的腳，不輕不重地按着。集咬住嘴唇，才沒再讓丢人的痛呼聲出口。

直到集終于按捺不住要質問的時候，那人才仿佛掐住時機般，擡起頭道：“沒有傷到筋骨。”

集現在只想快點結束，便縮了縮腳，道：“謝謝你，我待會自己去校醫室。”

那人卻不贊同似的蹙起眉，道：“你一個人怎麽去？跳着去嗎？”他不由分說地便轉過身，将脊背朝集露出來，“來，我背你。”

集一呆：“不用……”他只是被踩到腳而已，又不是瘸了！

那人直接往後一靠，以一種匪夷所思的速度和手法将他整個人攬上了脊背，随即站起了身，手穩穩地托住了他的腿根。

“喂——”集頓時有些惱羞成怒地掙紮起來。誰曾想那人竟猝不及防地一伸手，“啪”地一下打在他屁股上。這一下，直把集打懵了。下一刻，他的臉像被一團火燒上來一般，瞬間變得透紅。

“乖，別鬧。”那人卻只是如此不鹹不淡地，甚至還帶點寵溺（？）地說了一句，随即将手移開，背着他朝校醫室的方向走去。

集也不吭聲了，剛剛那一下對他的沖擊實在是太大了，他整個人都還緩不過來，只把臉埋在那人肩頭，悶悶地不說話。

到了校醫室，校醫給他看了腳，道：“沒什麽大事，我拿點藥油給你擦擦就好了。”說着，他從藥櫃裏拿出藥油，正在此時，校醫室外又匆匆忙忙沖進來幾個學生，“老師，不好了，島上他在籃球場被砸傷了！”

“你們這幫臭小子，怎麽盡趕着開學就鬧事！”校醫一聽，罵罵咧咧地收拾着藥箱，邊對集說，“你自己抹上揉開就好了，我現在要趕去籃球場。”

集點點頭，正要接過藥油，被那人先一步接下。

“老師慢走。”那人笑道，看着老師出了門，不大的校醫室裏，頓時只剩下了他們二人。

那人若無其事地轉回身來，擰開瓶蓋。

集迅速縮起腳，強硬地說：“我自己來就可以了！”

那人卻置若罔聞，将他的腳拉了出來，沾着藥油就按上了那傷處。

“嘶——”集也無暇顧及拒絕的事情了，皺着眉頭就死死盯着自己那處，現在已經腫起來了，“你輕點。”他小聲怨道。

那人微微笑着，手上動作卻更加輕柔起來。透明的藥油順着他的腳背滑下來，辛辣的氣味飄散，傷處随着他的按揉，卻漸漸地沒那麽疼了。

最後，那人妥帖地為他穿好鞋襪，站起身，将手擦幹。

集微紅着臉，有些忸怩地說：“謝謝。”

那人盯着他，眼神很炙熱，他摸了摸集的頭，笑道：“不客氣。”

集擡起頭，道：“我叫櫻滿集，你是？”

那人卻沒有回應，只道：“你要遲到了。”

集一愣，低頭看了看時間。

只聽那人又道：“你在1-A班，出了校醫室往左拐直走，面對的那棟樓第三層第二個教室就是。入學第一天就遲到可不好——我走了。”

集驀地一驚，下意識拉住他的手：“你不送我去教室嗎？”

那人一頓，笑着調侃道：“你剛剛還不要我背你。”

集臉色一紅，脾氣也上來了，他扭過頭，“那你走吧。”

那人卻好像盯着他，看了一會兒，随即嘆了口氣，蹲下.身，“真拿你沒辦法啊——上來吧。”

集盯着那人後背，并不十分寬闊的少年的脊背，卻有力溫暖。他猶豫了一下，輕輕趴了上去，然後面上一點一點地，又染滿了雲霞。

在走到教學樓下的時候，上課鈴已經打響了。他們遲到了。

“你不怕遲到嗎？”集有些擔憂地問。

那人默了一下，笑起來，“你一個新生都不怕，我怕什麽。”

集便不說話了。

上樓的路很短，但那人似乎把腳步放慢了，他們走了好一會兒，才登上三樓的樓梯。

那人便在這兒把集放下了，“去吧。”他道，注視着集的眼神，溫柔動人。

集看着他，嘴唇蠕動了一下。

他想問他名姓和班級，想和他認識……但他清楚，這個人剛才就避過了自己的問題，他不想告訴他。

集便沒有問，只點了點頭，慢慢地轉身，走向教室。

那道目光像溫柔的絲線，裹纏在他的身上，讓他心裏有些悶悶的，莫名的熟悉感，卻又怎麽都想不起來那是什麽。

集走到教室門口，敲響了門。

“老師，我的腳受傷了，剛才去了校醫室。”

迎着滿教室同學打量的目光，集的臉色已經重新恢複到那種冷淡又平常的樣子，他的目光随意地掃過去，學生們便不約而同地都噤了聲。

對于冷淡系的美人，人們總是抱着更大的寬容。

“那你找個位子坐下吧。”老師沒有多加追究，便放他進去了。

集慢慢地走到倒數第二排靠窗的位子坐下，老師又繼續着剛才被打斷的長篇大論。

集側過頭，缥缈的目光放遠，落在空曠的公示欄前、整潔的長椅上、團團簇簇的櫻花上……最後，似乎要穿過風，穿過香氣，穿過陌生的校園，落在那人身上。

他會再遇見他嗎？